纪真宜犯懒地趴伏在他椅背上,肩胛骨支棱着,细白的颈项垂下来,贴在谢桥耳边讲话,温温柔柔,“怎么这么说呢?我的用处可大了。你看就像现在,我站你身后多给你争场子是不是?再说你出来玩喝了酒,我可以给你开车啊,也不用找什么司机代驾了,多方便。 ”
他眉眼生得淡,五官显得单薄,但细看就能觉出些生动妩媚的妍丽来。
谢桥对他的歪理不予置否。
纪真宜看他们玩牌,德州扑克他其实不怎么了解,也就看个大概。他看着筹码来来去去,好像在看赌神,还真有点热血沸腾。
“谢总你怎么玩起德扑来了,不会又是现学的吧?”
“好玩。”谢桥加注,“参加过比赛。”
他空闲下来就会找动脑子的游戏,围棋,桥牌,德扑都迷过,本身金融圈子也好玩这些。
周琤玉听他说比赛一下来劲了,“嘿哟,什么比赛?国内国外呀?玩得怎么样?”
程济棠睇他,“发你的牌。”
周琤玉委委屈屈地站直了,“性感荷官在线发牌。”
又发了张公共牌,是个红桃“7”。
谢桥回答,“在英国,赢了点钱。”
有人说,“这类比赛能进钱圈,起码得10%吧,不错啊。”
“运气好。”
他输给一个戴高尔夫帽的老头,对方很厉害,开出一手同花顺挑了他的4A,最后进决赛局得了冠军。
桌上了另一位已经弃牌的玩笑道,“济棠你这可不行啊,怎么还叫个专业来坑我们呢?!”
程济棠眼也不抬,“输不起滚蛋。”
德扑斗智商也斗心理,再拼点运气,牌桌上是暗流汹涌的博弈。
这局已经有两个人flod(弃牌),一个人check(不下注)。
谢桥八风不动,程济棠稳如泰山。
纪真宜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好些年前在三亚,那个闹哄哄的夜宵摊和一群阿姨们打麻将,谢桥也是这么气定神闲,端端正正地坐着,透出股隐隐的聪明劲,迷人得要命。
最后一轮河牌圈翻牌,谢桥手里只是一个3一个5,选了三张公共牌,全是红桃,开出个Flush(同花),程济棠一个J一个Q开出个顺子,正比谢桥牌力小一级。
纪真宜看了十来局,有些口干舌燥,把谢桥手边那杯没喝完的酒端起来喝了,放下杯子就对上谢桥的眼神。
“不是要当司机吗?”
纪真宜咂咂嘴,“喝完了。”笑着弥补,“没事谢总,代驾我来找,不累着你。”
他说完又紧接着饮了几杯,谢桥沉着脸伸手拿酒瓶,纪真宜的手覆在他手背上。
他酒意醺醺,“别喝了吧谢总,喝酒多不好啊,又伤肝又伤胃的,我去给你弄杯热牛奶来吧,护着胃等会儿也好睡觉。”
旁边有人笑着调侃,“还是你们小年轻搞对象有意思,嘘寒问暖的,饭都恨不得喂嘴里。”
谢桥把手抽回来,“他不是。”
纪真宜也不低落,他照旧趴在谢桥椅背上,笑嘻嘻的,“是啊,谢总这么好的条件,哪能便宜我?”他贴耳跟谢桥说,“我去拿了。”
还真就去拿了杯牛奶上来。
牌桌上各人杯里都是洋酒,只谢桥手边放着杯暖香腾腾的热牛奶,场面一时有点可乐。
周琤玉还笑话纪真宜不嫌丢人。
纪真宜不言语,他一直那个伏在谢桥椅后,看他玩牌,不留神又看人去了。谢桥今天没戴眼镜,还是很直观的好看,湛然清隽,嘴唇薄薄的抿成一线,目光锐利,冷静又聪明,看得人心痒痒,直想吊着他脖子亲。
纪真宜中途跑了趟洗手间。
性感荷官发牌越发散漫,还玩了会儿手机,被程济棠乜一眼又讪讪收回去了。
刚过十一点,就有人要回去,被其他人强留下来,过了十二点散场。
谢桥稍落后两步,有人在后面拖他一下,他转过来时对上纪真宜笑意盈盈的脸,明晃晃的不怀好意。
“谢总,我们也玩一局吧?输的答应赢的一件事好不好?”
谢桥垂睫,“德扑?”
纪真宜点头,嚣张地表示,“我看会了。”
“我一个新手,你不会不敢跟我玩吧?”软磨硬泡,“玩一玩吧,又不亏,你这么厉害还能输给我呀?”
谢桥不动声色地看他,目光黑沉,“来吧。”
纪真宜还特意把下楼下到一半的周琤玉叫回来发牌。
周琤玉懒洋洋地回过身,皱着脸蛋,很嫌麻烦的样子,“吆三喝四的,尽给我找活儿。”又冲楼下喊,“济棠等我,就来。”
两人桌的德扑,只玩一局,不check不flod,还不用下注,洗牌发牌翻牌不到一分钟的事。
纪真宜开出3个Q,赢了谢桥的顺子。
“输了。”谢桥不怎么在乎地说。
平静地掠了周琤玉一眼,起身出去了。
周琤玉无所事事地拿着手里剩的那叠牌抽着玩,纪真宜朝他比了个拇指,“演技了得。”
他趁着去洗手间的工夫,发消息和周琤玉通气。
周琤玉往门口投去一瞥,“他发现了。”
“什么?”
“我给你出千,他发现了。”
“操,真的假的?”又立即没脸没皮地表示,“哎呀,不管了,反正没让他抓正形,我会死不认账的。走了啊,我的亲兄弟,下回我做你马前卒。”
他语重心长地拍拍周琤玉的肩膀,忙不迭追着谢桥去了。
周琤玉嗤笑,刚还是亲爸爸,这会儿又降辈分成亲兄弟了。这个纪真宜,耍起小聪明信手拈来,真正该聪明的时候又犯蠢。
这么拙劣明显的出千,人家发现了没拆穿,顺着演了,这意思还不明显吗?
他无趣地把手里的扑克往桌上一扔,也出去了。
纪真宜下去时,在会所大厅又看见小歌手了。他刚才出门两趟都没见到这人,还以为走了,这两句话的功夫,就和谢桥和拉扯上了。
他实在不懂,怎么会有人眼睛这么亮呢?仰视谢桥时透出一股狂热的崇拜,双颊泛粉,带着乖顺腼腆的笑,如沐圣光。
对面的谢桥蹙着眉,神色竟然有点困惑,“你在说什么?”
纪真宜疾步过去插在两人中间,很公式化的语气,“你好,请问找谢总有什么事吗?”
他这模样,叫人看着还以为不是助理就是秘书。又转头恭敬地对谢桥说,“谢总,您先回车上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谢桥狐疑地看他两眼,真就走了。
“等……”小歌手神情黯然,黑白分明的大眼里疯狂又落寞,两手紧攥,不敢置信的样子,“他忘记了吗?他那时候不是这样的……”
纪真宜打断他,“他就是这样的,冷漠无情,高高在上。你这种情况,我一个月处理一百次,别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百,想想又觉得不太好看,拿了两百放进他手里,语重心长,“这么晚了,打个车回去吧。”
抽身就走,心下唏嘘,可真不容易,刚开始追人,就得花钱摆平情敌了。
一进车里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司机是程济棠安排好了的,车平滑地驶出去。
夜色黑浓,谢桥靠着车上闭目养神。
纪真宜看他应该还没睡,“谢总,你跟程……老板怎么认识的啊?”
谢桥没睁眼,“亲戚。”
这个答案让纪真宜着实吃了一惊,但也没上赶着多提,他踟蹰了两秒,绕道正题上,“谢总,你看,我们刚才进行的那场公平公正公开的比赛,我……”
“要干嘛?”
“你喜欢看话剧吗?”纪真宜从善如流,“也没什么,就是我得了两张票,口碑据说很不错,又没人跟我看……”
谢桥说,“好。”
“那我明天……”想想又觉得不安心,“回去就把票给你吧。”
第四十六章 (上)关你什么事?
纪真宜这两张票还是从丁纷纷那得到的。
丁纷纷原本要和前男友一块看,结果遇上那档子恶心事,哪还有心思,作为教训前男友的预付报酬,就给纪真宜了。
话剧开场当天,早上谢桥出门时,纪真宜半暗示半提醒地说,话剧要提前入场,我们直接在剧院门口见吧。
谢桥今天穿身运动装,修颀朝气,弯腰换鞋的时候额前几缕发垂下来,沉声应了。
这天也正好是和丁纷纷去会前男友的日子。
纪真宜今天打扮得很合丁纷纷心意,特意从包里掏出眉笔给他描了眉。
两个人挨得近,女孩子的呼吸带着化妆品精致的甜,“你皮肤真好,就是眉毛太淡了,别动,头抬起点。”声语细细,“以前还总觉得你气色差,好多了嘛。你呀,思虑太重了吧,不要想这么多。”
她画完满意地笑起来,“真帅!”
纪真宜回她一个笑,那就好。
话剧七点半开始,教训完丁纷纷那个口口声声说“我对你一心一意,那个女人诱惑我,我只是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的傻逼前男友出来都过六点了。出门的时候丁纷纷挽着他的臂弯,下巴抬得很高,却偷偷哭了。
纪真宜说这种烂货也配让我们仙女掉眼泪,以后我给你介绍好的,他提鞋都不配。
丁纷纷破涕为笑,拽着说要请他吃饭。
纪真宜说,纷纷我今天要去约会,下次吧。他看了看手机,“先走了,我有点急。”
丁纷纷看着他渐行渐远,想起刚进电视台实习的时候,她还特别内向单纯,喜欢过纪真宜。他当时也还没签合同转正,两人不太熟稔,她体寒每月必痛经,脸色枯白,在办公室喝红糖水。
同办公室的一个男记者,三十多岁,现在已经转栏目了,当着许多人大喇喇地问她,流里流气,“你们女人喝这红糖水可以治痛经,那我们男人喝这能干嘛呀?”他还自觉幽默地想添句,能壮阳吗?
上来送硬盘的纪真宜笑嘻嘻横插一杠,“能痛经,您试试?”
她真的好喜欢他,做事灵泛,性格温柔,模样也生得好,文秀又不女气,笑时多情烂漫,忧时万般思愁,照顾人面面俱到,从来不叫任何人难堪,多好多值得喜欢的男孩子。
她找他搭话,主动申请和他做搭档,每一个他无意中的小举动她都记下来,攒了好久的勇气去跟他摊牌告白。
纪真宜说,对不起纷纷,我喜欢男人。
丁纷纷觉得窘迫,她甚至觉得是自己太差了,纪真宜塞谎话来骗她。第二天去电视台生怕遇见他,更怕自己成了同事间的谈资,东躲西藏。但纪真宜谁也没有说,到现在都没人知道她喜欢过他。他来找她说话,像那件事没有发生过,嬉皮笑脸地,逗得她挥着拳头作势要打他。
她后来谈的恋爱总也不长久,每遇一个渣男,她都朝纪真宜发脾气,“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没和我在一起,多骄纵,多蛮横,多无理取闹。她知道纪真宜其实是个看似没心没肺的烂好人,可他照盘全收,她又要发火,“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你哪里错了!”
她看着人影幢幢的街道,前行的纪真宜脚步轻快,满心雀跃得几乎要跑。
她快步追出去,“纪真宜!”
穿着小西装的纪真宜回过身来,笔挺精神,懵懂地偏头看她。
话到嘴边,变成很多此一举地嘱咐,“要好好约会啊!”
纪真宜笑起来,比了两个很大的OK,又朝她挥挥手。暮色闭合,霓虹明灿,纪真宜像一滴水汇进奔涌不息的大海,隐进人潮消失不见。
时间比较紧,但好在这里隔剧院近,纪真宜给谢桥发了条微信,说我在门口等你。
路过一个欧包店,看见里面刚做好的格雷挞,思忖着要不要给谢桥买点。忽然感觉有人在他耳畔说话,阴森森的,“喂。”
吓得他没出息地一耸,转过身,眼前是转着车钥匙笑嘻嘻的周琤玉。他身后跟着个女孩,不算非常漂亮,一身书卷气温柔干净,和平日里他身边跟着玩咖不太一样。
“打扮这么好看去哪?约会啊?”
“嗯。”
周琤玉笑容更盛,勾住他肩膀,“是不得谢谢我?多亏了我吧?”
“是是是,谢谢你,你来这干嘛?”
周琤玉也不答他,反而说,“你那个杭舒我想起来了,我跟他睡过,玩得挺大,铐在床上闹了一夜。”
纪真宜被他的种马之力震慑了,周琤玉还凑过来,他今天格外不对劲,“这么大情报,不亲我一口?”
纪真宜看见女孩脸色不对,赶紧把他掀开,“别玩了!女孩子都生气了!”
“哟,宝贝儿生气了?”周琤玉把所有和自己厮混的人都叫宝贝,因为名字记不住。
纪真宜趁他转身问人的工夫跑了,“我走了,回见。”
正好六点半到了剧院门口,他满城跑新闻对这边却也不熟悉,剧院看着挺大,但不新敞。他有些紧张,这么老旧谢桥该不会嫌弃吧,一看手机谢桥还没回他,他就守在门口等,一直等到快七点半了,谢桥还没来。
纪真宜多少有些急了,在剧院大门踱来踱去,发了好多条微信都石沉大海。他开始打电话,打了不知道多少个,天已经完全黑了,手机发热,电量告急。他急忙跑到旁边,刚扫了个共享充电宝,手机就没电关机了,插上充了会儿才又开了机,通信公司五花八门的垃圾短信挤满了通知栏。
纪真宜焦头烂额,生出一种可怕的担忧来。他甚至唐突地联系了刘名亮,银行里他就只认识这一个人,可那边说谢桥不在银行而且也联系不上。
不可能的,以谢桥的性格,答应了不可能会不来,除非出事了。
不会的,不会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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