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儿~~涛儿~~乖,再让哥来一次。”
“你疯了吗?”
林逆涛脸色煞白更难以置信,可挨得太近他又不得不相信,只仰着脖子往后缩拼命推他,老旧的木头架子高低床又开始咬牙承受它这个年纪不应该去承受的挤压和重量,正绝望的吱呀作响。
突然间,两人打闹的间歇,却听见房门外面门廊上传来敲大门的砰砰声,两人立马脸对脸僵在被窝里。
“姜铎!姜铎!你在不在里面?”
……是张程勉,姜铎轻舒一口气,向小涛比划:别出声,没人答应他他一会儿就走了。
林逆涛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点点头,不敢多动弹一下,光溜溜傻fufu的样子看得姜铎心里痒痒直舔嘴角,脑袋一抽抽抬手就把指头放进他嘴里,捻他舌尖玩。
情趣的时候怎么玩闹都行,浑身绷直戒备的时候就不行。
嘴巴突如其来被人抠住脑袋一懵,林逆涛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把姜铎一脚踹到了床底下。
巨大的砰咚一声,姜铎还来不及揉揉摔疼的屁股,就听见门外立即响起即将把大门捶倒的怒吼声。
“姜铎!你他妈赶紧给老子开门!”
没办法躲不过去了,姜铎愤懑的站起来,想剜上不懂事的小涛两眼,却发现他已经钻回被窝里变成一个球,只得怨愤的到处找衣裤,没有,都让小涛洗了晒到院子里去了,替换的放在客厅背包里,便只得套上裤头重新穿回睡衣。
捶大门的哐哐声锲而不舍越来越响,姜铎慢慢挪到房门口,深沉呼吸定定心,却抬眼瞥见书桌圆镜子里自己那一脖子的草莓牙印,脸皮再厚,也难得红了红,在屋内到处翻找了一会儿,没有毛巾被只能裹着毛毯打开房间门,又笨重又狼狈,当真像头熊。
林逆涛十分怂的躲在被窝里面偷笑,竖着耳朵听姜晓堂在外面慌成一团,开门、赔笑脸、把人让进屋,烧水给人泡茶,又听见复了职的张大队长骂骂咧咧跺着脚进来,把什么东西砰嗵一声砸在客厅的玻璃茶几上,指着姜晓堂的鼻子开骂。
“整整一上午!我带着我们队的、法制科的等了大少爷你整整一个上午!你要有事耽误了你提前说一声会不会?”
姜铎战战兢兢赔礼道歉,“张大哥,对不住,刚回来还没买手机,又睡过头了。”
张程勉无比愤懑:“你是玩失踪玩上瘾了吧,这么大个人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姜铎继续老实认错:“是是是,张大队教训的是,你啥也别说,都是我的错。”
躲被窝里都能想象得到姜晓堂蔫头耷脑认怂挨骂的样子,林逆涛仗着在里间被子又厚,不禁猖狂的咯咯笑出了声。
屋外的两人忽然就不说话了,林逆涛吓得赶紧捂住嘴,果然,就听见张程勉凉嗖嗖的朝房间里喊:
“姜铎,你屋里养着耗子呐?”
紧接着,又听见他按手机键盘,并高声说,“宋叔,让你猜着了就是在姜队老房子这,还是跟您说一声,嗯,嗯!待会儿我就把他逮回医院去。”
完蛋。
第149章 拒绝
头一回见他俩时, 他俩还是初中生。
是自己回乡实习的第三星期,那会儿自己自恃有学历, 有见识,心有捭阖志存高远,张口必论古今革举,抬眼动辄家国气运,从来不觉得临潭这种小池塘能有自己这种学历背景和专业素养的国家重点培养对象什么发挥的余地和空间。
加上公大在读各科目成绩优秀, 表现突出, 回到这种小地方实习怎么也该立马参与一线侦缉行动,然后大获全胜、立功授奖、在国家级会场接受全警表彰、成为公安战线砥柱和标杆, 走上警生巅峰。
现在想想虽然荒唐可笑,但当时自己确实没少花时间去琢磨该怎么走上主席台怎么接过证书奖章, 怎么润色和拔高事迹材料来着。
但当时的实际却是,被只有初中学历的林边疆发配到计算机跟前, 帮着方姐做了两星期报表和案卷归档的活,连小药头和他们手里的四号是啥气味都没闻见过, 心里是极其不服气的。
然后当时的自己甚至觉得姜明远大队长级别不够,直接多次主动向王副局请缨参与研判抓捕活动, 王副局乐得自己给三两哥添乱,眼一闭准了,结果自己当然是把能冒的傻缺都冒了一遍, 能踩的雷统统踩了一遍, 让三两哥见着自己都躲着走。
偏偏那会儿自己又拧又轴, 完全不认为有错, 甚至觉得分明都是全局性、计划性、步骤安排、指挥调度统统不科学且老写错别字的三两哥的锅。
所以头一回见到他俩的时候,自己正和三两哥晃膀子撸袖子吵得不可开交。
那天三两哥刚好有一条跟了大半年的长线要收尾,准备出紧急任务,没工夫奉陪脑子发热甚至还想指手画脚的自己,揉揉太阳穴干脆一拍自己的肩说:
“打赢我儿子,今晚就按照你那份行动计划来。”
他俩当时就趴在三两哥办公桌上写作业,一个屁股上有刺儿写一会儿玩一会儿,一个用笔帽夹住稍长的额发忽闪着大眼睛,跟个小姑娘似的专心致志认认真真。
那时候自己还以为他说的是已经扔了课本正看连环画傻乐的那个,结果却是安静乖巧的那个站了起来。
记得再听见三两哥指着自己向俩小孩说:“叫张哥哥,公大来的实习生,涛涛你收着点劲。”时,
小涛的眼睛闪亮起来满是毫不遮掩的好奇和崇拜,越发像个俊俏的小姑娘,而旁边那个傻乐的莫名其妙就开始拉长脸阴阳怪气,更像小流氓。
所以当自己被小涛别臂摁肘压在地上,被他的手指扣住腕骨骨缝关节,大腿麻筋也被他准确利索的一蹬腿击打到痉挛抽搐的时候,自己才明白过来,他真的很听三两哥的话,要不然,自己一准得骨折。
暌违十年再想起这桩往事,张程勉稍一走神,先端茶杯抿着边沿喝茶,抬眼扫了扫茶几对面那两个头发乱翘神色慌张又尴尬的,不禁眉头蹙紧脸色难看。
边在心里低骂,光长年龄不长心连衣服都不会好好穿,身上裹得都他妈是什么玩意儿?
边从一厚沓案卷里找出两份鉴定意见通知书,一份伤情一份伤残,扔到了茶几面上,看向林逆涛:
“既然你已经活蹦乱跳了,那下午也一起进局里找丁耀做个告知笔录,看看你这事应该怎么了。”
抬眼一瞥茶几面,林逆涛不动声色的倒吸凉气不吭声,更不敢动弹,身心正饱受巨大的煎熬。他只得浑身僵直支棱着腰,歪抬臀部侧身倚靠沙发扶手,求饶的看向张程勉。
心里五味杂陈,张程勉的不客气和焦躁都放在脸上,手指点着那份文件给他难堪:
“怎么,屁股上有刺还是在练功?是人就得有人模样,坐正了腰背挺直!”
被吼得一愣,林逆涛一张脸涨得通红。
和姜铎胡混了一早上他就啥都没收拾,连脸都来不及洗,眼下尾椎酸胀膝盖擦伤连骨头缝里都是酥的,某处还黏黏糊糊,真要沉身坐下去,立马就能开了花。
可他还是照做了,虽然龇牙咧嘴甚至推开姜铎想要扶一扶他的手,毕竟除了姜铎,他就没在谁跟前服软的习惯,也霎时明白张大哥这么大的火气是在敲打他的不择手段和不争气。
所以他更不能不争气。
知道张程勉从来不是挑事的脾性,也知道小涛从来两张皮人前特别倔,姜铎收回手左右转了转眼珠,目光微敛,拿起那份文书轻声念出来:
“10月29日临潭县看守所六号监室打架斗殴案件,伤者姓名:程建,外号‘胖成’……单侧=睾=丸=破裂切除构成轻伤一级,伤残等级:七级?”
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姜铎拧眉低头一言不发,半晌后忽然掀开毛毯站起来,走到矮柜前拿出背包里替换的外套,给穿着单薄袖子短了一截的小涛披上,再坐回沙发上看向张程勉:
“张大哥帮帮忙,让我见一见这个程建,我多赔点钱看看能不能争取到他的谅解,再给小涛请个好点的律师,往免于刑事处罚的方向想办法……或者,从轻,判个三年监外?”
“他可是刑拘在逃犯你让法院怎么从轻?”
张程勉边喝茶边瞪眼,扳着手指头向姜铎算账:“撇开赵显龙的案子不谈,光说看守所的事情,认真算起来他数罪并罚个七年以上都不过份。”
低头裹紧姜铎的外套,林逆涛两只手放在胸前绞在一起,盯着茶几上厚厚一沓案卷不吭声,光听姜铎替他争辩:
“可他那杀人案早就结案了在逃情节不成立,要不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怎么会乖乖的进看守所。”
张程勉眼睛一眯缝看向姜铎,只问他一句并自己回答他:
“姜警官,如果程建不谅解呢?致人轻伤就触犯了刑律,就得由检院提起公诉,这种案子你一年得审核好几十件吧?再说,法院量刑看什么?看证据,看守所同监室证人证言和伤情鉴定都是证据。姜警官,未决就从你嘴里说出免于处罚这种话,好不好笑?”
“可!……”
往前一挣还想再辩,还想向张程勉喊出小涛这些年经历的种种磨折与委屈,可话到嘴边,姜铎却阴沉着脸咬紧舌头,自知说了也白说,他张程勉怎么可能不明白,他比谁都明白。
想想又坐回林逆涛旁边,一手搂着他的肩一手握住他绞紧到胸前的手,抵着他的脑门轻轻揉懈他扣紧的手指,把自己的手指握进去,掌心火驱散寒意,给与小涛支持和力量的同时,自己也渐渐豁然。
死别的沟壑已经跨过,没道理会因生离而驻足畏惧。
“涛儿,别害怕,万一真得进去蹲两天,我也一定等着你,现在号子里条件不错还能让你安心读会儿书。等你出来,咱俩最多也就三十出头,往后还有好长的路要一起走。”
说到这,姜铎故意停顿瞥了一眼找上门来泼凉水棒打鸳鸳的讨嫌货。
“不像有些人,都奔四张了却连个对象都没处过,孤家寡人、孤苦伶仃,还不如去坐牢呢。”
说到这姜铎干脆抱住林逆涛往他脑门上吧唧一口,亲的特别响。
张程勉把茶杯往茶几上一掼跳起来,差点没把警棍也抽出来。
心里大骂就不明白了,那个乖巧认真的怎么就能被这个打小贪玩看闲书的给收拾了,还被他带跑偏的也冲自己不怀好意的哂笑,活像自己不谈对象是有隐疾似的!
气得自己连接下来要说的事情都不想再跟他俩说。
可恼火想揍人的间歇,张程勉看见他的手,那只搭在小涛心口处的手指,满是瘢痕。
还有他下巴也是,胳膊也是,肩胛也是,仔细看过尔扎都惹的抓获事件经过和赵虎、陈舸等人的讯问笔录,那些瘢痕怎么来的他心知肚明。
想到这,张程勉脸上依旧火冒三丈心里已经长叹数声,又忍不住接连扔出=炸=弹=
“臭小子你说谁找不着对象?年前我就要结婚了,你俩是不是不想吃喜糖?”
又看向林逆涛:
“还有,林逆涛,你还想进警队么?”
像扔进深涧的石子被风吹去痕迹,听不到半点回响,“进警队”三个字在林逆涛脑内回荡了好一阵,最后竟波澜不兴悄无声息,是他强行摁压心内的骇浪先轻轻摇头,又故作惊讶的说:
“张大哥,话都能乱说媳妇可不能瞎找,您不至于为了跟我和姜晓堂怄气就变个老婆出来吧?”
张程勉真动手了,抽起桌上那两份文件接连敲到林逆涛头顶,大骂
“你才瞎找呢!你良心被狗吃了,你住院的时候我媳妇见天给你带好吃的你都不会说声谢谢!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瞎找那小流氓,都大中午了还滚在床上衣服也不会好好穿,要三两哥还在,非得废了你俩的腿。”
“住院?好吃的?”林逆涛捂着脑壳抓重点,绞尽脑汁好容易才一抬手指着张程勉,
“合着夏姐是你女朋友啊?我说怎么一到她值班我的病号餐就看着特别费心思,我还伤脑筋以为她是想追我呢,毕竟她比我大了好几岁我又只喜欢姜晓堂~~”
张程勉再接再厉的拍他:“厚脸皮传染是吧?以后见着她记得叫嫂子!”
“那肯定嘛~”林逆涛看向张程勉不要钱的笑起来,补充道:“夏医生可照顾我了,骂别的病人三句骂我顶多一句,还给我带好吃的,但她干嘛不告诉我她是你女朋友啊?你俩好多长时间了?”
姜铎也挺好奇的往前凑:“就是,张哥你啥时候处的对象?你哪儿来的时间谈恋爱?干嘛到快结婚了才说。”
一连串问完两个八婆一起等着张程勉,眼睛睁得溜圆,没想到张程勉老脸一红没吭声,半天才磨叽出来一句:
“好了三个月。”
姜铎瞪大眼睛一拍腿跳起来,没大没小的指着张程勉“哦~~~”了好半天,才坏笑揶揄他:
“闪婚啊?!张大哥你思想够新潮下手够快的啊,你还好意思说我小流氓,明明你也不遑多让嘛~才认识三个月就准备结婚,别告诉我主诉原由是你对咱们夏医生犯了啥不可饶恕的错误,搞出人命了啊……”
调侃完一贯严肃认真襟怀磊落,俨然是模范标杆姜明远加强版的临潭缉毒队第三任大队长张程勉,姜铎已经抱着脑袋躲进沙发里等挨打了。他纯粹就是嘴贱撩闲而已,脑内闪过那些龌龊的先上车后补票之类……他是绝对不信的。
所以预想中的组合拳一直没有袭来时,客厅了忽然荡漾起一股不可描述的气息,姜铎狐疑的抬眼偷瞄,小涛已经震惊了,茶几对面多了一只即将胀破脸皮的红番茄。
这一次姜铎“O”的一声长音拖得更婉转更悠扬,不禁蹿站起来一挑大拇哥,甘拜下风:
“张大哥,要说牛批还是你牛批,计划缜密思虑周全,打击力度精准,给受伤的兄弟陪床还能陪出一整套老婆娃娃来,公安工作和个人生活半点都不耽误啊~你。
张大哥你等着啊,明儿我就撺掇咱们州局陈政委把老大难辉狗、老毕、老童他们几个借调到你临潭缉毒队来,既给你充实侦缉警力又向你请教脱单经验,在您的带领下让他们几个单身的赶紧少汪两句,一起构建和谐社会。
哎~~不对啊,三个月前你肩膀也中弹了吧?你这是重伤都不下泡妞火线啊!”
光嘴巴爽快了不过瘾姜铎还要挤眉弄眼的啧啧两声。
张程勉肉眼可见的七窍生烟即将要爆,捏着拳头咬牙切齿脑子里回响的全是如何避法杀人以及伤情鉴定里判定轻微、轻重伤界限和标准,气愤了半晌,忽然又阴惨惨的笑起来,没打也没骂姜铎,却掏出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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