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眼晴也睁大了,道:“被谁夺回来的?”
三姑娘大声道:“那人年纪和你差不多,但本事却此你大多了,你若不像这么懒,也许还可以赶上他十成中的一成。”
小鱼儿已跳了起来,道:“你说的可是江玉郎?”
三姑娘怔了怔,道:“你怎么知道?”
小鱼儿不禁微笑起来,道:“我知道了,好狠的手段,果然是好狠的手段……我什么都知道了!”
三姑娘痴痴地瞧着他,瞧着他那张带着自信笑意的、足以让万千少女倾倒的俊秀面庞。她瞧得是那般投入,却没有捉到小鱼儿眉梢眼角一闪而逝的黯然之色。
他忽回转过头,对三姑娘大声道:“夺回来的镖银放在了哪里?”
三姑娘下意识回答道:“我爹……我爹的仓库里。”
小鱼儿正色道:“那好,你们定要令最有本事的武师把守仓库,万不可让镖银二次被劫!听明白了么?”
三姑娘失笑道:“劫镖人已死了,镖银怎么会二次被劫?”
小鱼儿叹了口气。既是江别鹤看上的镖银,那么他混淆视听过后定会派江玉郎或是手下的人再去劫镖,这样一来,武林中人绝不会怀疑第一次将镖银夺回来的江玉郎,而那一批镖银也就太太平平落入了江别鹤手中。只是江别鹤那条老狐狸,贸然出手绝非只为钱财,想必还有更深更毒的用意,只是他暂时难以揣度。
可惜这些思绪,他怎能告诉三姑娘?
如今之计不过是阻止他再次劫镖。小鱼儿上前一步,一把握住她的手,肃容道:“总之,幕后主谋可能另有其人,你们一定要小心为妙,这几天要好生防备,守住镖银。听明白了么?”
三姑娘耳尖透红,轻轻咬唇道:“明白了。”
小鱼儿点点头,回身就走。
三姑娘忍不住唤道:“喂,你……”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唤住这古灵精怪的小子,被握住过的双手仿佛灼灼生热,令她不得不开口。
小鱼儿顿了顿,回头瞧了她两眼。直瞧得三姑娘面靥赧红,几乎要脱口而骂时,他才不紧不慢笑道:“你现在这样子,更像个女孩子。这可比以往美丽多了,知道么?”
三姑娘怔怔道:“你……”
小鱼儿柔声道:“回去罢,好姑娘……记住我嘱咐你的话,无论如何也要守住镖银。”
阳光慢慢倾斜,自窗棂落入屋内。江别鹤与花无缺已经出去。
江玉郎负手瞧着园中青翠掺杂枯黄的颜色,眸子深不见底。
事情一环一环,很顺利地进行着。
他“夺”回了镖银,“功”成身退。下一步……
“江公子。”
一个华服男子推开门,站在江玉郎面前。江玉郎打量了他几眼,微微勾起嘴角,道:“拿了东西给铁姑娘送去,话怎么说,我爹爹已经教你了罢。”
男子躬身道:“是。小人把东西送给铁姑娘时,就说是铁无双老爷子送给花公子的。”
江玉郎回过身去,从桌子上摆放的一个果篮里取了一粒甜枣,道:“去罢,事成后回来拿银子。”
男人点头哈腰,拿起另一个果篮出去了。
花无缺出自移花宫,那一手惊人武功也不可小觑,他们暂时不敢动他。不过劫镖银一事,还必须打着要暗害他的名头、实际把有毒的水果让铁心兰吃了。
江玉郎眯起眼睛,迎着阳光看手中的那粒枣。这里面蕴含了天山寒毒雪魄精,他自然知道。
他反手又摸出一粒小药丸。这,也就是雪魄精的解药。一会儿,他便要同时服下,假作昏倒,好遵循江别鹤的命令。
一炷香时间后,叩门声响起。空着一双手的华服侍从垂手道:“公子,事成了。”
江玉郎心意正是如此。他并未瞧他,笑道:“银子就搁在那,去拿罢。”
男人欢喜地应了一声,背转过身去拿银子。江玉郎眼神一厉,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并指急点那人死穴。
男人一声未发就软倒了下去。江玉郎面色冰冷,拿出个小瓶子,手掌一挥,瓶中少许的粉末洒在那尸身上。不出片刻,尸身已经彻底消失,化为薄薄一层沙土般的秽物。
江玉郎指尖摩挲着玉□□致的小瓶。那瓶身上赫然写着两个字,“化尸”。
他眼睁睁瞧着那肉身化为虚无,眉头一皱捂住了嘴。平素杀人不眨眼的他竟觉得有些反胃,心跳得咚咚撞击着耳膜。
他压下那股陌生的不安,小心翼翼地将那瓶粉末放起。一张如玉的面上五分无奈五分嘲讽一闪而过,冷笑嗟叹道:“真是傻得可怜……你难道不知,为人做了如此秘密的事情,本就活不成了么……”
他沉寂半晌,望着虚空,眸子如湖水荡漾。圈圈水纹之间,蕴藏着难以辨别的情愫,喃喃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又不是呢。”
谁又……不是呢。
一天的时光又悄然流去。正值晚间,屋中点着灯。
灯光如豆,昏暗迷黄。摇曳的影在墙上染起一抹朦胧的明亮。
小鱼儿托着下巴,出神地望着这点灯光,轻笑道:“果然是你……江玉郎,你确实很聪明。你假装镖银被盗,再自己去夺回来……这样一来,第二次劫镖银的时候谁还会怀疑你?谁还会知道这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场独角戏?”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只可惜还有我……你莫忘了,还有我。虽然你那一肚子鬼主意没一件能瞒过我小鱼儿的,但我并不想对付你,你知道么……只是……”
窗外,夜很静,只有风吹着枯枝,飕飕地响。
突听一人压着嗓子唤道:“疯子……小疯子,快出来。”
小鱼儿将窗子打开一线,就瞧见了披着一身大红斗篷,站在月光下寒风里的段三姑娘。
三姑娘急不可耐道:“我又得到了消息,镖银又被人劫走了!”
小鱼儿一愣,皱眉道:“怎么会?你们难道没有严加看守?”
三姑娘咬唇道:“爹爹本就派了人看守,我听了你的话,回去特地把双狮镖局那群人也叫了过来,昼夜换班,严加防守……”
小鱼儿跳了起来,道:“双狮镖局早已不可用,你们难道未曾想过是监守自盗,这一次怎还敢叫他们过来?他们赔钱了没有?”
三姑娘垂下目光,缓缓道:“不……这一次,‘双狮镖局’大小镖师,内外趟子手,一共九十八个人,已死得一个不剩,只剩下个喂马的马夫。”
小鱼儿以手加额,怔了半晌,忽又大声道:“那江玉郎呢?”
三妓娘道:“江玉郎不是‘双狮镖局’里的人。他夺回镖银,便功成身退,再也不停留片刻,这岂非正是大英雄、大豪杰的行径!只可惜……”
小鱼儿吃吃笑了起来,冷笑道:“好个大英雄、大豪杰!只怕他早已知道镖银又要被劫,所以就溜了。”
三姑娘道:“不,你错了。”
小鱼儿道:“又怎么了?”
三姑娘道:“这并非是江公子的过错,而是他已中毒了,无法再施以援手!”
小鱼儿心中一跳,失声惊道:“什么?”
三姑娘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叹道:“江公子今日午间和与江大侠父子一同借住在我爹爹家里的一位铁姑娘一同中了一种诡异非常的毒药,现在已经晕迷不省人事。”
小鱼儿下意识攥紧了拳,脑中飞速运转。三姑娘口中的铁姑娘想必就是铁心兰了,他们怎么会中毒的?
他急急问道:“你可知江……铁心兰中的是什么毒?”
三姑娘道:“据说是来自关外天山的一种毒药……”
小鱼儿低低冷笑。须臾间他已经猜出了八九不离十,江别鹤倒真是好计策,让江玉郎“中毒”后无论再发生什么事情,外界自然排除了他的嫌疑,反而把他们父子当成了受害者。
那么江玉郎就必定是假的中毒了,江别鹤还需要他。但铁心兰的境遇,想必就不会那么舒适了。
但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事情?这事情必定是用得着江玉郎帮忙的,否则江别鹤就不必放出他中毒的消息作为铺垫,为他以后的事情洗清嫌疑了。
而铁心兰,又为何会中毒?江玉郎他们绝不会做没有好处的事情,铁心兰的中毒,能让他们得到什么机会?
瞧他们费尽心思,此后定会发生一件他们暗中谋划的大事罢。江湖,是否会被所谓的“江南大侠”搅得一团乱,他才好从中渔利?
好个阴险毒辣的法子,好一个奸猾诡诈的江玉郎啊。
小鱼儿抿起了嘴,嘴角柔软弧度变得坚直。三姑娘望着他满是少年英气的侧脸,脸颊不由得悄悄晕红了,垂下头咬唇问道:“你……你很关心那……那铁什么……铁姑娘?你认识她?”
小鱼儿从一团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眨眨眼道:“铁姑娘端的是位美人,美人的安危,只要是个男人就总会关心些的。”
三姑娘跺了跺脚,道:“亏得我半夜巴巴地跑来告诉你这事,不如不说。我……我走了。”
她跺足跑走,只听身后顺风悠悠飘来一句话:
“莫要担心,那镖银的事情,不出一个月,我很快就会有法子的。”
窗子一关,小鱼儿的脸色就开始莫测变幻。最终,小鱼儿还是叹了口气,眼中波涛翻涌,喃喃道:“看来,真的要就此为敌了……”
他眉目间微微浮起忧色,低声道:“可我不想杀你,实在不想杀你……”
第19章 棋布错峙
“江南大侠”江别鹤的独生公子和横空出世的移花宫传人花无缺的未来夫人双双中毒的消息,一夜之间几乎传遍了各个江湖人家。有者打抱不平,有者惊疑不定,有者漠不关心。而局中之人,更是分外忧躁。
平日镇定自若的花无缺此刻脸色苍白,与江别鹤相对而坐。江玥在旁垂首侍立,为二人分别注满两杯热茶。
“簌簌”两声,黑夜中木叶轻响。一个面容苍白俏丽、眸子冷峻发亮的黑衣少女转瞬间出现在二人身旁,手里揉着包头的黑巾,垂首道:“公子,没买到。”
花无缺终究掩饰不住焦虑的脸色,急声道:“偌大的安庆城,那些药怎……怎地都买不到?”
此女正是移花宫侍女荷露。自铁心兰和江玉郎中毒后,花无缺就令她出去在城内各个药铺去买药,此番空手而回确然令人惊讶。
荷露道:“婢子寻访了这城内各家大小药铺,可是就是买不到肉桂、犀角、熊胆那几样药,连那段合肥开的最大的药铺‘庆余堂’都没有。那些药铺的人都众口一词,说是在几个时辰前被两个人买光了。”
花无缺潇洒安逸的面上更浮现出一种不符合他谪仙气质的焦急忧郁,沉默良久,才勉强笑了笑,缓缓道:“无妨……你先回去休息罢。”
荷露退下,江玥识趣道:“花公子,老爷,若是无事,婢子该回去照顾少爷和铁姑娘了。”
花无缺神色放缓,江别鹤颔首示意她可以径自退下。江玥立即放下托盘,悄然退出房屋,向着幽深走廊的尽头快步行去。
夜已深了。
江玥轻轻吸了一口夜晚冰冷的空气,鼻腔中一片刺骨冰凉。她拢了拢过于单薄的布衫,掌灯疾步而行。
她走到了江玉郎房前,方欲推门而入,忽闻门缝间竟隐隐透出光亮和依稀人声。江玥一惊,要去推门的手不免在空中停顿刹那。
眼前忽地一花,她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江玥唬了一跳,放要尖叫出声,却被一只柔若无骨的纤手掩住了嘴,耳边响起个一个柔和娇媚的语声,道:“莫要叫,是我。”
江玥杏眼圆睁,低声惊呼道:“萧夫人?”
不久前她识得的那位美艳妇人正立在她身前。她一身轻衫,勾勒出令女人都脸红心跳的丰满曲线。只是那羊脂玉似的手掌脖颈昭示了这具躯体本身的细腻脆弱,在寒风中颇有弱柳扶风之意。
江玥担忧道:“夫人,您是怎么进来的?夜风这么冷,您的衣裳……”
萧咪咪长臂一伸,搂住了江玥,两人身形一旋就躲至阴影处。她低声笑道:“嘘……玥儿,暂且莫要出声,莫要进去。悄悄听着便罢,莫要扰了这一出好戏。”
夜深人静,鸦雀无声。
已然入夜。房内一片漆黑幽静,只闻平静绵长的呼吸吐纳之声。
一声低低浅笑打破了宁静。
“江少爷,你这样对待来客是不是有点失礼了?”
并无应答。
忽然屋内亮起了灯光。浅浅的光亮,仅仅足以照亮来客的面庞和床上的那人。
小鱼儿一袭玄色轻衣,黑亮眸子闪烁不定,轻声笑道:“喂,江玉郎,你可莫要翻脸不认人啊。”
他缓步无声地走到床前,弯身轻轻触碰那苍白的面颊。江玉郎双眸紧阖,面容苍白,水色薄唇微抿,好像真的昏死了一般,毫无动静。
“啧,”小鱼儿依旧自顾自笑道:“你若是再装,我就在这里办了你信不信?”
他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拂过被角,有意无意地挑开掩在被下素白的亵衣领口,指尖滑过那比衣衫更白的胸膛,甚至更下方的两点若隐若现的粉红。最后,复又上行,轻轻摩挲着那双泛着淡淡粉桃色的唇。
“你……你敢!”
江玉郎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一双寒冷狠意的墨眸带着几分不安。
小鱼儿歪了歪嘴角,笑道:“这就对了。”
江玉郎深吸一口气,冷冷道:“你又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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