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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航星(近代现代)——安德林

时间:2020-05-31 18:35:17  作者:安德林
  越是在无能为力的时候,人越是需要有个寄托。
  她唉声叹气,又忍不住抱怨道:“这么大岁数了就是不知道安定下来,四川有什么好的,非要背井离乡跑这么远。”
  “那是我妈的家乡。”
  奶奶诧异地抬眼,听见聂瑜一字一句地说:
  “正月走的时候,爸对我说,他很喜欢四川,因为那是生养我妈妈的地方。”
  聂奶奶大概从来没关心过,她的前儿媳妇是四川人这件事。
  四川前儿媳妇在三天后进了城。
  周日半天假,费遐周防从学校回来,推开家门,穿着碎花长裙的窈窕女人迎面走来,一边撩动她乌黑的长发,一边招呼道:“小费回来啦?快快来,我买了肯德基全家桶,趁热吃。”
  费遐周眨眨眼,这位竟然是聂瑜他亲妈,梁玉琪。
  聂奶奶坐在藤椅上,白眼一翻,对洋快餐不屑一顾:“这种垃圾食品不卫生!吃了要拉肚子的呀。”
  梁玉琪的笑容岿然不动,不软不硬地回:“反正也是给孩子们吃的,坏不了您的肚子。”
  聂奶奶气得直摇蒲扇,拧着眉回卧室去了。
  费遐周佯装没瞧见这对婆媳交恶,微笑着问:“梁阿姨,您怎么有空来了?”
  “大瑜这不快高考了吗,我这个当妈的也没管过他,怪不好意思的,想着来看看他。还有就是……”她斟酌着开口,“大瑜他爸昨天给我打电话了。”
  “聂叔叔没事儿?”费遐周瞪大了眼,“这三天我们谁都联系不上他,差点以为他在四川……”
  梁玉琪叹了口气,“等大瑜回来,我一起告诉你们。”
  大概过了五分钟,聂瑜回来了,他耷拉着眼帘,一脸疲态。
  看见亲妈的时候他比费遐周还要震惊,瞪圆了眼睛一眨不眨,几秒后沉重地问:“我爸怎么了?”
  梁玉琪白眼一翻,“你爸怎么了?你爸好真呢。昨儿晚上大半夜打电话扰我清梦,瞧你这小崽子,跟我打声招呼都不知道,上来就只关心你爸。”
  父母在儿子面前争宠是常有的事,清起来反而有几分熟络和轻松,聂瑜霎时松了口气,悬了好几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走到餐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这才问:“你怎么过来了?我爸怎么不联系我啊?”
  “你奶奶年纪大了,经不住刺激。你性子又燥,打个电话本来就不容易,到时候事儿没说清楚,你父子俩先吵起来。”
  梁玉琪给他添了点水。
  “十二号那天你爸也在四川,不过不在震中,影响不大,就是附近电力设施和信号站受损,先是手机大不了电话,后来又找不到充电的机会。直到昨儿晚上才借了人家的手机,跟我联系了一下。”
  聂瑜问:“我爸说什么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暂时不回来了。”
  “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回来?待在那边有多危险他发什么神经不回来!”
  聂平果然了解自己儿子,梁玉琪的话才说了一半,聂瑜就腾地站了起来,费遐周在桌子下拉他的手,劝他别冲动。
  “给我坐下,先听我把话说完。”当妈的语气强势,儿子在外面再怎么拽翻天,还是得听她的话。
  梁玉琪看着聂瑜眼睛,严肃地说:“你爸当时的位置里受灾区不远,虽然他幸运,没有受伤,但是附近很多房屋和设施都受损严重。地区偏远,路不好走,救援人员也只赶来了一小批,人手远远不够。你爸他四肢健全还有点力气,多少能帮上点忙。所以他决定留在那里,就当是做志愿者了。”
  一直躲在卧室里的聂奶奶也打开了房门,从缝隙里听着外面的话。
  “我这么说,你能听明白吗?”梁玉琪说,“是,那边时不时可能还有余震,生活条件也是一团糟。但就是因为这样,你爸才需要留在那里。”
  聂瑜十指交扣,指甲掐进了皮肉里,疼伤自己。
  “你爸从来就是这个作风,先斩后奏,家人的想法永远是第二位。我以前不能理解他的记者梦,所以离婚了。但是聂瑜,你不能不理解他。”她说,“你是他的儿子,是他坚持这么多年的理由,他当然也可以一走了之,只顾自己。但他是为了你,才留在了那里。”
  “你爸爸他,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懦弱的父亲。他要证明给你看,他聂平这么多年,究竟在坚持什么。”
  梁玉琪也很难相信,这些话竟然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
  这世上最厌恶聂平和他的远大梦想的人,大概就是她了。
  她至今还记得,聂瑜三岁的时候,她在婆婆的再三劝说下放弃了自己的职业、专心在家带孩子。聂瑜六岁的时候,聂瑜半夜发高烧,她冒着漫天暴雨送孩子去几公里外的医院,一整晚精疲力竭,第二天却被婆婆劈头盖脸责骂不会照顾孩子。
  她太厌恶这一切了。
  昨晚接到聂平的电话时,梁玉琪差点在他开口的一刹那就挂掉,可是她却听见这个男人哽咽着说:“昨天,昨天有一个孩子,比小瑜年纪还小,瘦瘦弱弱的,就压在一面墙下面。我能听见他喊我叔叔,听见他哭着说自己好饿。可是我们挪不开他身上的石头,我们竟然救不了他。结果我就眼睁睁的、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面前闭上了眼。他还在读书呢,他还那么小……他跟我说,叔叔,我明天还要考试呢……”
  梁玉琪从来没听见那个男人哭得泣不成声的样子,她只记得彼此争吵时赤红了眼睛、歇斯底里的模样,却从来不知道聂平也会有这么悲伤、这么痛苦的一面。
  她忽然就想念起了自己的儿子,她想来见聂瑜一面。
  彼此沉默了很久后,梁玉琪听见聂瑜开口。
  “你说他这样做是为了我,可能是吧。但如果有我一份的话,那一定也有你的一份。”
  聂瑜说抬头看着天花板,满眼红血丝。
  他说:“我爸他,也想证明给你看吧。他这人没什么担当,当不了一个好丈夫,但——但他也不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在最无助最无力的时刻,他最信赖的人,仍然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很爱写上一辈人的故事……
 
  ☆、春风沉醉夜
 
  那个下午,聂瑜没留在家里刷题。
  他跑去了游戏厅。
  离高考还不到一个月了,有的人陷入极度的焦虑,如聂瑜;有的人则彻底放飞自我,死到临头就干脆听天由命了,如翘了好几条的课来帮表哥看店的黄子健。
  “哥,跳舞机要不要试试?刚更新了新曲库,更带劲了。这个打枪的也刺激,丧尸题材呢!这个摩托车它……”
  聂瑜头也不回地奔向了一排靠墙的机器,黄子健在他身后嚷嚷:“喂!你不是吧!又抓娃娃!是不是个大老爷们啊!”
  嗯,聂瑜心情郁闷时的发泄方式,就是抓娃娃。
  他对这些娃娃没什么兴趣,只享受娃娃被抓起来的瞬间。仗着黄子健成筐成筐地给他送不要钱的游戏币,抓得越发猖狂。他只盯着一个机器,把里头歪头歪脑、针缕粗糙的盗版玩偶全都抓出来,然后再用钥匙打开游戏机,重新塞回去。
  抓出来、塞回去,再抓出来、再塞回去。
  黄子健觉得聂瑜脑子有病。
  不知道过了多久,聂瑜玩到天昏地暗、头脑发晕的时候,一对青年男女搂着肩膀走了进来。
  黄子健懒得把时间浪费在观摩聂瑜发神经上,他笑嘻嘻地走过去,招呼道:“要换游戏币不?一块钱一个币,充一百可以额外送十个币。”
  女人摇着男人的手臂,撒娇道:“亲爱的,我想要哪个娃娃,给我抓一个娃娃吧。”
  男人大方地掏出一张红钞票,“充一百,你想抓多少就抓多少。想玩什么都随便玩。”
  黄子健最喜欢这种爱花钱的情侣了,乐呵呵地去极其取币了。
  哗啦啦,一百一十个游戏币还没全出来,不知哪来的女声,暴怒如狮吼:“李达强!你这个王八蛋!”
  黄子健手一抖,游戏币险些洒一地。
  为什么这个声音,听起来这样地熟悉?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女人向那对情侣冲了过去,“啪”得一巴掌打在了那男人的脸上,臂弯里身材娇小的女人尖叫一声,整个游戏厅的人都向他们看了过去。
  除了聂瑜,聂瑜的心里只有夹娃娃,两耳不闻窗外事。
  “别抓娃娃了!出事儿了大哥!”黄子健生意也不做了,奔过去直拍他的后背。
  聂瑜漫不经心地说:“不就是三角狗血恋吗?这有什么稀奇的,别打扰老子娱乐。”
  “三角恋不稀奇,可、可是那女的……”黄子健急得都结巴了。
  那黑衣女面朝男人,模样被遮住了,看不清是谁。聂瑜不爱听人墙角,没有留意她的嗓门。偏偏黄子健使劲晃他的胳膊,机器爪“哗”得一下跑偏,一下子扑了个空。
  聂瑜这才烦躁地转过身,正瞧见那男人恼羞成怒地推了黑衣女一把。
  女人踉跄后退,凌乱的头发下露出一张因悲愤而扭曲的面孔。
  “这他妈……不是李媛吗?”
  聂瑜惊了。
  黄子健的表情比揉皱了的纸还难看,他说:“我就知道她男朋友不是什么好东西,上次来学校接等她下班的时候,还跟隔壁班漂亮女生要QQ号呢。恶心,高中生都不放过。”
  聂瑜看他,“你早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李媛?”
  “这事儿怎么说啊,人家的家务事,我要是多管闲事,李媛说不定还觉得我故意挑拨呢。”黄子健眉头紧皱,“不过这大庭广众的,吵什么呢,别给我这么多客人给吓跑……哎哟!怎么还动手了!”
  男人吼道:“你发什么神经!我短信里说的很清楚了,咱俩掰了!你凶什么凶,你凶莉莉干什么?死婆娘滚开!”
  他猛地发力,一把推在女人的肩膀上,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李媛的后背撞上游戏桌尖叫,吃痛地喊出声来。
  “我靠,这男的真畜生,怎么能……喂你干什么去?你拿游戏币干什么,聂瑜!”
  不要多管闲事的言论并没有被聂瑜听进去,几秒前眼里还只有娃娃机的他突然操起了手边的半筐游戏币,大步迈向了狗血剧情发生现场。
  李媛扶着腰蹲坐在地上,吃惊地看见自己的学生走了过来。
  “聂瑜,你怎么……”
  话没说完,聂瑜一把揪住了渣男的衣领,巨大的身高差几乎使对方双脚腾空。
  男人惊恐地喊道:“你谁啊!你想干嘛!”
  “其实吧,前段时间刚我刚答应了我的老师,绝对不随便使用暴力。”聂瑜的语气有一种诡异的苦恼。
  “你你你放开我!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谁,你小心……”
  ——“哗啦啦”!
  半筐游戏币朝男人脸上破了过去,冰冷的圆形金属在迅疾的加速度作用下如无数扁平子弹,男人痛苦的叫喊回荡在整个游戏厅内。
  聂瑜说:“不过我这个人吧,一向不爱听老师的话。”
  当天晚上,梁玉琪在家里做了一大桌子菜,聂奶奶坐在饭桌边一声不吭地扒饭,但好歹没有冷言相对。
  只是已经过了七点,聂瑜却迟迟没有回来。
  这不是一个常见的情况,聂家六点按时吃饭,聂瑜如果赶不上,一定也会打个电话或发个短信通知一声。
  费遐周内心焦躁却不敢让梁阿姨看见,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菜后,收到了枚恩的短信:
  【过来一趟,把你家的狗领走。】
  枚恩的艺考面试一路破关斩将,顺利通过了多个学校的复试。但最后是否能录取还要看文化课的成绩,他去年掉以轻心以为自己绝对能考上,结果以一分之差和心仪学校失之交臂,不得不再来一年。
  今年,枚恩白天学习、晚上写歌,艺术、学业两手抓,和聂瑜私下小聚的时间也变少了。故而,今天聂瑜没打声招呼就跑了过来,他还颇有点惊讶。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小子话也不说,来了就往河边一坐,不是往河里扔石子就是发呆,从红霞漫天一直坐到弦月高悬。枚恩吃完晚饭出门到垃圾,发现聂瑜竟然还没走,这才给费遐周发了条短信。
  “你俩吵架了?”费遐周来了后,枚恩这样猜测。
  “没有,”对方摇头。
  “你劈腿了?”
  “……我看起来这么渣吗?”
  费遐周扶额,“以后有空再具体告诉你。”
  枚恩伸了个懒腰,回屋了,“那就交给你了,辛苦。”
  费遐周点点头,“不辛苦,为人民除害。”
  初夏已至,天黑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晚上七点多,天边仍浮着一层灰白色,河边无云无风,对面码头的妇女洗完了衣服,抱着鲜艳的塑料桶回家去了。
  聂瑜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手里一堆细碎的石子,时不时地往湖面扔一个,泛起一片片涟漪。
  费遐周走到他面前,双手抱肩。
  “这么晚了不回家,呆在这儿干嘛?”
  聂瑜抬头看他,将手里的石子儿扔到了地上,拍了拍满是尘土的手。他的颧骨处平添了一道细长的划痕,隐隐透着血红色。
  “你这脸……”费遐周抬手想触碰,聂瑜撇过头,握住他的手指。
  “被我们语文老师的前男友给挠的。”
  费遐周狐疑地盯着他。
  “不是打架,那人细胳膊细腿的,我能动手欺负他吗?就扔了点游戏币,他就发了疯似的挠我。”
  聂瑜拉着对方手坐到自己身边。
  “对了,这个给你。”他从口袋里扯出两个巴掌大的娃娃挂件,“我今儿抓娃娃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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