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笑容僵了僵,又道:“这位是沈庄来的……沈姑娘。”
沈鹤一下子站了起来,毛都气得立起来了,什么沈姑娘?还沈姑娘?你丫得叫沈夫人得了你叫什么徐夫人!
盛徽兮手疾眼快抓住了要跳出去的小祖宗,抚摸小祖宗的背以做安抚,也像是在安抚自己一般,随着小祖宗气焰消了,她也冷静了下来。
这里不是沈庄,面前的这个也不是徐姑姑,惹恼了徐夫人,她一人倒霉事小,连累沈哥哥事就大了。
一个姓氏而已,说到底,她都没弄明白自己为何无缘由地感觉生气。
徐婉见母亲脸色不好看,便没有上前和盛徽兮亲近,又见盛徽兮一直盯着自家哥哥,便去自家哥哥身侧问道:“二哥哥,那位沈姑娘看着你呢,你认识她?”
徐承尧顺视看去,和盛徽兮对视,愣了愣,“不认识。”
徐婉道:“方才母亲生气似乎是因为她……”
二人说话之际,盛徽兮竟起身一步步走近徐承尧。
落霜见小姐魔怔了一般,在身后急得想要拉住小姐,可在盛徽兮怀里的小祖宗却打了鸡血一般跳进落霜怀里乱蹦乱跳,吓得落霜费劲去抓,生怕小祖宗摔了。
盛徽兮站在徐承尧面前,这才停了下来。
她有些恍惚,恍惚之间似乎看见了一些经常梦见的画面。
随着她一步步靠近徐承尧,随着徐承尧的脸庞轮廓越发清晰地映入她的眼眸之中,她脑海之中极速闪过的画面才越发清晰,某一个瞬间,脑子画面上的少年五官与徐承尧重合。
盛徽兮惊而回神,脑中一片空白。
她曾经认识,这个人。
徐承尧觉得这双眼睛十分好看,“你认识我?”
盛徽兮张了张口,还未说话,徐婉就抢先开口道:“二哥哥,你这句话问出口,哪一个倾慕的小姐姑娘不会顺着说认识你?”
徐承尧戏笑,“你嫉妒?”
徐婉瞥了一眼亓官誉,“二哥哥四处沾花惹草落得欠了一堆风流债,我有何好嫉妒的?”
徐承尧哪里不知小妹的心思,对徐婉道:“昨日我听了你的新曲,觉得十分有趣,不若今日宴上再奏一曲让众人一观?”
徐婉极快地虚瞄了眼亓官誉,面带晕红,“二哥哥莫要胡说,我这曲可不是给你们赏的……”
语言上虽没答应,却有种不想推脱的意味。
二人一对一答,直接忽略了站在一旁的盛徽兮,似是一同故意忽视。
沈鹤憋着股气想要跳出去,又被落霜死死按着,只得从鼻腔里闷出一声声细微的低音,如珍珠那样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几次要跳出去伤人都未得逞,便整个身子缩回去。
像是猫儿捕捉猎物的模样,先隐藏起来等待时机,再趁机抓获目标。
他就等着落霜放松警惕,然后他就脱离她的魔掌,去给那个嬉皮笑脸的徐承尧致命一击。
敢故意忽视他的盛妹妹,哼……只要他一爪子下去,保证让这个徐承尧笑不出来。
沈鹤蓄势待发的模样亓官誉看在眼底,从进宴厅便一直维持着面无表情生人勿近表情的亓官誉不知道从这只猫此刻的模样补脑出了什么,憋着憋着就笑了,露出了浅浅的酒窝。
徐婉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头看亓官誉精致帅气的脸,便被亓官誉清浅的笑容迷了眼,以为亓官誉想听,立马道:“我这就让人准备古琴!”
徐承尧在即将被沈鹤攻击的前一秒终于看向了盛徽兮,“小妹新学的一曲《广陵散》需要一伴舞之人,不知姑娘可会此曲舞步?”
徐婉瞪眼,谁说了要奏这个曲子了?
盛徽兮垂帘道:“烟玉不会。”
徐承尧眯眼笑道:“此曲不难,听沈叔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怎会未听过呢?”
盛徽兮不答。
徐承尧又道:“宴上舞姬皆会,沈姑娘这般精通的人又怎么可能不会呢?”
盛徽兮见他咄咄逼人,反问道:“那你为何不寻舞姬跳?拿我与舞姬对比是何意?”
前有徐夫人言语暗讽,后又来一徐公子再讽她?看她笑话?
徐承尧见盛徽兮的眼眸蒙了层雾,怔了怔,随即笑道:“姑娘误会了,只是……母亲十分爱看这支曲的舞。”说罢,他望了眼不远处的母亲大人,再看向盛徽兮,意有所指。
似要帮她。
盛徽兮神色松了松,看向宴会中央翩翩起舞的舞娘,眼中闪过一丝黯淡之色,道:“多谢公子,可烟玉确实不会舞。”
徐承尧还想劝说,盛徽兮又道:“公子不必担心,烟玉可为徐小姐以箫伴奏。”
说罢,盛徽兮唤落霜去寻她从沈庄带来的箫。
徐承尧怔住,只因那一句“公子不必担心”他便知,盛徽兮知晓了他劝她伴舞的真正意图。
徐婉趁着机会一把拉过自己的哥哥去一角落,压低了声音着急道:“哥!你胡说什么啊!广陵散这曲子我没怎么学过啊!”
徐承尧瞪眼,也急了,“怎么会没学?几年前我、你还有大哥被阿娘逼着去学琴棋书画的时候,都学过这个,你不是被先生老师拎到阿娘面前夸得差点上天了吗?”
徐婉捂脸,方才的端庄淑良样全没了,“我又不喜欢这种类型的曲子,怎么可能学得很好!”
徐承尧懵了。
徐婉气道:“你干嘛说这个曲子,就不能说个《凤囚凰》吗?!!”
正常人哪里会拿这个曲子去传情撩人?!
徐承尧看了眼亓官誉,亓官誉好巧不巧得看向徐承尧,徐承尧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出了幻觉,他总感觉亓官誉眼里有一丝看戏的笑意。
徐承尧一咬牙,拍拍胸脯,认真地说道:“你按着以前学的那样弹,那个沈姑娘厉害,她伴奏,怎么样你也能弹出个样!”
徐婉瞪道:“你小看谁呢你,我自己都能弹出个样,哪里会比不上她!主要是……主要是……”
徐承尧:“你会啊?会不就得了?”
徐婉气急跺脚,“可这个曲子弹了也白弹!!”
这哪里是传达少女心事的曲子,又哪里是表现少女才气魅力的曲子?
徐承尧恍然大悟,凑近徐婉,斩钉截铁地说道:“相信我,亓官公子就喜欢这样的。”
徐婉眼前一亮。
徐承尧挑眉似在暗示徐婉什么。
徐婉收到徐承尧的意思,认真的点头,“明白了。”
亓官誉静静地端茶慢饮,看向徐承尧兄妹,眼眸微眯,将刚才一切收入眼底,只看戏之色,似笑非笑。
☆、十再问:你观是何味?
盛徽兮有事离席片刻,便留猫儿一人趴在坐垫上,一小果盘摆在猫儿面前,猫儿专心致志的舔着,时不时很满足的舔自己的爪子。
吃得差不多了,猫儿小脑袋一顿,就忽然抬起来歪看一侧,和亓官誉对视上,眨眼再眨眼。
沈鹤总感觉有人盯着自己,消灭完食物后这种感觉更加清晰,敏锐地望了过去。
看他干什么?
这个凡人真是奇怪,在庙里见 这个凡人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凡人的气运奇怪。
十几秒秒钟之后,亓官誉视线移到了沈鹤的果盘上,沈鹤瞪眼:难道是想要抢他的吃食?
他刚想到这个可能,亓官誉便伸手夺了他的果盘。
岂有此理!
沈鹤跳着去抢,却比亓官誉满了一步,怒了。
抢一只猫的吃食做什么?
亓官誉放果盘在猫儿够不到的地方,又拿一颗小葡萄在手上,又是在猫儿够得着的地方,诱猫儿靠近他。
沈鹤警惕地挪了几步,瞅了眼亓官誉桌上,发现除了茶杯其余食物都未被亓官誉动过,又瞅了眼中闪烁奇异光芒的亓官誉,当即使劲蓄力一蹦,蹦上了亓官誉地桌子上,护住自己的果盘,对着亓官誉呲牙。
亓官誉微露一份诧异,对着猫儿说道:“还算是一只不蠢的猫。”
你说什么呢?!沈鹤直直瞪着亓官誉,爪子磨桌面,桌面发出咔嚓咔擦难听的声响。
别以为你救了我,就能随便乱说话。
我告诉你,这次我不和你计较,所以救命之恩还清了。
他眯眼,一事归一事,庙里的事情他还是要计较的。
亓官誉见猫儿反应这么剧烈,又一次诧异,对着猫说道:“你听得懂我说话?”
沈鹤身子立刻僵住了,他想起二宝给他的书册子里面那些妖怪凡人的故事,想起那些妖怪身份被发现后就会被凡人架着烤,像烤兔子那样。
他打不过这个凡人身边的那些护卫,还不想变成烤熟猫。
脑子一转,沈鹤立刻就一尾巴推倒了桌上的食物,弄得满桌子狼藉,茶水洒到了亓官誉身上。
盛徽兮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小祖宗受了刺激一样疯狂地乱扑乱撞,又惊又白了脸,上前去抱住小祖宗,好一会儿小祖宗才安静了下来。
“这是发生了什么?”徐承尧皱了皱眉,看了一圈,最后将目光放在了盛徽兮怀里的沈鹤身上,“宴会上把这种野猫带进来万一伤到人了怎么办?”
又看向脸色微冷地亓官誉,“誉兄,真是对不住。”
亓官誉的洁癖严重,哪里忍得了入眼地一片狼藉和身上的茶水,道:“我去侧厅。”
盛徽兮脸色微白,咬唇不语。
沈鹤见盛妹妹难过,又是气愤又是懊恼,小脑袋缩了回去。
众人对盛徽兮指指点点。
盛徽兮在亓官誉经过时默默行了个礼。
亓官誉顿了顿脚步,对盛徽兮道:“沈小姐不必自责,方才我惹恼了它,它才有此反应。”
此话声音洪亮,清润低沉,压住了众人指点私语。
盛徽兮怔了怔,见亓官誉虽面无表情却并无责怪之意还出口帮忙,松了口气,道:“多谢公子。”
……
徐承尧带亓官誉去侧厅,遥遥看了眼席上的盛徽兮,摇了摇头,“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人物,结果不过如此。早知道就不应该听信沈叔的话来这里,无聊。”
他看人准,看姑娘更准。
亓官誉道:“怎样才算是厉害人物?”
徐承尧道:“数数成怀里的厉害的美人,各有特色,便都算得上是人物,可这一个哪哪我都觉得普通。”
这姑娘第一眼见他就两眼放光含情脉脉,毫无大家闺秀的矜持和内敛。
身姿虽好,却以面纱示众,只怕容貌是见不得人的。
她说她不会舞后他便细心观察,行走虚浮,怕是身子虚弱难理,舞也舞不出样。
初到徐家就不知分寸惹了他母亲,又于宴中行事不妥,并无心计聪慧之能。
在他这也只能评一句普通了。
想到这里,他想起沈叔所说之话,他嗤笑一声。
哪里能比当年盛女。
亓官誉眼眸微闪,“我见着,可不普通。”
徐承尧很少见亓官誉多看过几眼,如今这简短的几字带赞色的评论十分难得,兴致起来,道:“誉兄何意?”
“方才那沈小姐所行之礼,为歉礼。”
徐承尧诧异疑惑,“有吗?还有歉礼这种说法?”
“有,此礼……”亓官誉想起了什么,顿住了。
徐承尧发现不对,问道:“你有是从哪知道的?”
亓官誉瞥了他一眼,“想知道?”
“当然!”
“可我不想说。”亓官誉拒绝。
“……”徐承尧知道亓官誉不想说的话他是掰不开亓官誉的嘴的,只得道:“好吧好吧。”
到了房中,亓官誉在内室换衣,徐承尧在外翘着二郎腿坐着。
不一会儿,徐承尧对着窗户外叽叽喳喳地小鸟喊道:“好无聊啊!我想去翠烟楼、想去柳冬馆、想去西市、想去春梦阁……”
“你迟早要死在女人身上。”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徐承尧回头,见亓官誉换了衣服,眼前一亮,“虽没有我貌比潘安的容貌,也没有我风流倜傥的气场,但还算有皎皎君子之风。”
亓官誉扯了扯嘴角十分嫌弃,不仅嫌弃徐承尧张嘴说反了真实情况,还嫌弃徐承尧给他选的这件衣裳。
图案太多,颜色太青,让亓官誉雄雌难辨的五官女性化,多了几分阴柔。
徐承尧憋笑。
亓官誉冷瞥过去一眼,转身便要把衣裳脱了。
徐承尧连忙拉着他走,扯开话题,“走走走!这件很帅很帅!我们快回去吧,我小妹还等着呢!让姑娘等这么久是不礼貌的!”
……
宴上。
亓官誉回去之时,宴上已恢复原来之态。
徐婉已在宴中央试琴之后静待,盛徽兮坐于徐婉左侧,手中拿箫,沈鹤在她衣角趴着,右侧为一持琵笆的歌女。
徐婉见亓官于到,便起身行礼回坐抬手要奏。
《广陵散》一曲旋律激昂、慷慨,具有戈矛杀伐战斗气氛,音曲之间都显露了男儿的纯阳血性。
此曲由徐婉来奏徐婉眉宇之间更添几分凌厉英气,刚柔并存,倒也十分融洽。
宴种之人不知不觉沉浸雨徐婉的琴音之中,静静听着,跟随着徐婉指尖的抹、挑、勾、剔,随着琴音谨然有序的走向高潮,众人的心神都被牵动着。
广陵散讲为父复仇的故事,因而声调较为犀利激烈,如同心有复仇二字之人的内心,复杂亢杂难以言说,却引人入戏。
亓官誉也专心的听着,神情有了许些松动,似有感触。
徐承尧自豪地碰了碰亓官誉的肩,挑眉,“我小妹可入得了你法眼?”
“徐小姐琴艺尚可。”亓官誉喝茶,回答简洁,不多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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