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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的命名法(近代现代)——芥末君

时间:2020-06-04 11:58:13  作者:芥末君
  他轻咳一声转过身,克制兴奋保持着庄重的步伐下楼。医生跟在他身后,不时发出闷笑声。丹尼回头向他瞪了一眼——没什么说服力。
  医生下到起居室,没急着出门,反而先取了沙发上的毛毯,披在了丹尼身上。丹尼赤身裸/体地过了大半个月也没害臊过,此刻被医生关照地披上御寒的毛毯,却是突兀地一怔,仿佛忽然意识到自己还身处人间,不自觉地起了一些羞耻感。
  他裹紧身上的毛毯,安静地跟在医生身后,步入积雪的前院。
  说是前院,其实也没有固定的篱笆围栏,只是房子和公路之间的一段空地。几天前医生还开着家用扫雪机清理过一次,现在又积起了漫过膝盖的雪。前院一侧是车库的入口。本该停在那里的日产轿车现在倾覆于十英里外的荒地里,车库里只剩一架扫雪机、一架轮椅、和一些家用机械。
  被冻裂的水管就在车库边,断裂处有一段极漂亮的冰花。水压足够,冰花的尺寸相当张扬,冰晶在阳光下折射着耀眼的光芒。医生弯腰研究了几秒钟,回到房子里,过了一会儿,端来一壶沸水,浇在冰花根部时像一把流体的尖刀轻易切开了坚冰。整朵冰花脱离结冻的水管,完整地掉落在雪地上。医生弯腰捡起冰花,递到丹尼面前。
  “送给你。”医生说。
  丹尼正着迷地看冰花与沸水间蒸腾起的雾气,闻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惊讶地抬头,正撞进医生微笑看向他的视线里。忽然之间,丹尼有些尴尬,又有些紧张。他咽了口唾沫,机械地道了谢。他的嗓子有轻微的刺痛,额头和脸颊也在发热。
  丹尼低下头去,掩饰自己的情绪。是室外太冷了,他想。
  他捡起那朵冰花,用鼻子蹭了蹭,小小地打了个喷嚏,然后将毛毯裹得更紧了。
  医生很快找到了问题的源头:昨夜温度太低,防冻用的电热胶带自带的温度计老化失灵了,电热胶带不再产热,水管处于在冰点以下的低温里待了一晚上,自然就冻裂了。
  上游水泵有水压检测,及时停止了供水,只需要处理这一段。医生从车库里搬来了一个加热器,把冻裂的水管解冻后卸了下来,安装上替换的水管。医生的右手小臂还打着夹板,行动间很受阻碍,丹尼自觉地帮忙缠上了电热胶带。
  “天气预报说明晚还有降温。正好今天天气很晴,”医生站起身,抬头看着云头日影,自言自语道,“该去检查一下……”
  医生嘟哝了几个丹尼听不懂的词,似乎是发热供水相关的。他让丹尼先回房子里休息,但丹尼对医生的话听若未闻。他把那朵冰花栽在起居室的落地窗外、最容易看见的位置,之后便牢牢跟在医生身后。他已经闷在家里那么久了,好不容易出门晃悠一圈,自然不肯听医生的待在房子里。
  一上午时间,他们将前院所有室外设备检查了一遍,又查看了地下室的温控——丹尼不能理解为什么地下室也需要温控。他特地去检查了一圈,发现医生并没有储存他想象中的那些奇怪玩具。他更不理解了。
  午饭后,仅剩的检查项目是屋顶的发热电缆。医生搬来一把老旧的伸缩梯,回头望向丹尼:“屋顶坡度很大,还有积雪。你——”
  抢在他说完之前,丹尼已经钻上了梯子。医生认为他腹部有伤爬不上屋顶?他还忧心医生断了一只手呢。他灵活地攀上梯子顶端,沿着屋檐坐到梯子旁边,晃荡着脚,低头对医生笑。医生怔了怔,也笑了,跟着爬了上来。
  “这幢房子最初是山上滑雪场配套建起来的度假屋。后来滑雪场没开起来,就低价出售了。爷爷买下这幢房子后,做了很多改建。供水供电和排水系统都是他自己架设的。”医生沿着屋顶边缘的排水槽行走,边说边戴上了电工手套,“供热主要是靠燃油暖气,另外车库也有备用的室内加热器。发电机在那里,柴油。供水是从这边的水井。排水在那边。”
  丹尼顺着医生的指点好奇地打量着。医生用的词有些难,他大概只听懂了一半,但他明白医生说的是这幢房子就像医生本人一样,离群索居、自给自足。丹尼听说过,哪怕是最发达的国家也有20%的家庭在用地下化粪池而不是工厂排水,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实例——什么都看不出来,丹尼想,或许雪化后能看出不一样吧。
  “入冬前——就是我捡到你的前一天,我检查过一次。但这里的冬天太多雪,以防万一,只要天晴,我还是会多检查几次。”医生解释道。
  丹尼边听边边点头。积雪的屋顶很难行走,一不注意便会离开排水槽的范围踩进雪里。丹尼冻得一激灵,问道:“有雪铲吗?”
  医生笑起来:“那倒是不用。”
  为了减少积雪,屋顶设计成了角度陡峭的斜坡,也做了防水加固,冬季不必上屋顶铲雪。发热电缆只安装在两面屋檐附近,为的是防止雪水倒灌结冰。
  检查完正面屋檐,医生向着屋脊走去,要查看背面的情况。丹尼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他毕竟不习惯这种积雪的斜坡,走得跌跌撞撞。再加上天色渐暗,丹尼一时没有注意,竟一脚踩滑。他惊呼一声,赶紧伏下/身稳住了姿势。
  医生已经被他的声音惊动了,正大步流星地朝他走来。丹尼大声道:“我没事——”话音未落,先看见医生的身形晃了晃。他同样踩蹋了一处脚下积雪。医生很快重新站稳,没有失去平衡,整块积雪却沿着屋顶滑下去,极为不巧地撞上了伸缩梯的顶端。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梯子整个向后翻了过去,在没过膝盖的雪地上陷出深深的纹路。
  医生已经来到了丹尼身边,他们同样呆滞着看着这一幕。
  “——可能是安全锁松脱了。”医生艰难地解释道。
  但这会儿不是追究伸缩梯五金件有效期的时候。丹尼低头看看三十英尺之外的地面,再看看面前一个手臂还打着夹板的半残疾人,和自己这个一个腹部伤口没有痊愈发力困难的伤员,半晌,木然问道:“我们……还能下去吗?”
  山区冬季,天黑得极早。四点刚过,天色已经暗得像是入夜了。从前院到公路有一列路灯,做了感光设计,在太阳落山的一刻依次地亮起。那温柔的光线在长夜里指出一条通向天国的路。
  医生之前踩塌了一处积雪,丹尼此刻就坐在那处露出本色的屋顶上。他们受困屋顶才不到半个小时,然而日头落下,黑暗降临,离开屋顶就变得更难了。医生为此颇为焦虑,沿着屋檐走来走去查看可能的路线。丹尼倒是不着急。他的脚下便是屋檐上的发热电缆,连同毛毯一起,提供了足够的温暖。况且,医生跟他一起困在这里。不知怎么,这竟令他有些安心。
  在医生再一次路过丹尼的时候,他抓住了医生的裤脚:“停。”他的手勾在医生的裤管上晃荡着,“太暗了,会摔的。”
  医生犹豫了。很明显,他还在试图想办法,但丹尼抓着他的裤子不肯放开。僵持片刻,医生屈服了。他顺着丹尼的力道坐在了丹尼的身边。后者于是满意地松开。
  他们并肩静默地坐了一会儿。丹尼在看星星。冬夜的星空跟夏夜有些不同,星星们似乎更亮一些,排列也变了,他认不全。他想去问问医生,却见医生单手撑在膝盖上,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路灯下空荡的光晕里。他像是在思考,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
  丹尼顺着医生的视线看过去,随口道:“那些灯。”
  他感觉到医生看了过来。于是丹尼抬手指向前院到公路的那一列路灯:“那些。”他本来是随便起了个话题,但说到路灯,他又想起了自己由来已久的一个疑问,“车祸那天,回来的路上,我就想问了。你住得这么偏僻,为什么要装那些灯?”
  “呃,当然的吧……”医生的声音听起来不如他所说的话那样坚定,“装路灯的话,路人更安全。”
  “哪来的路人?”丹尼以匪夷所思的语气问道。
  不要说路人,自从入住医生的家以来,除了医生和他自己,丹尼甚至连野兔松鼠之类的动物都没见过一只。刚刚被困在屋顶,丹尼还提议打卫星电话报警,结果医生说这里大雪封山后警车都过不来,唯一安全的交通方式是直升飞机,还要支付天价的救援账单。这么荒僻的地段,医生的路灯难道是装给熊和郊狼看的吗?
  医生对此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万一呢。”他望向丹尼,“你不是就在这里吗?”
  丹尼想说那只是因为我太倒霉遇人不淑,无奈词汇量实在不够。他还在绞尽脑汁构造句子,无意间与医生对视,却是一怔。他忽然意识到医生也是明白这一点的。不会有路人,这里什么都没有,然而医生还是在期待。他不想待在人群里,却希望被靠近,想要拯救所有有缘相遇的对象,包括丹尼。
  丹尼凝视着医生的眼睛,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住在这种地方?”
  “因为……安静?”医生说。他的语气里有浓重的不确定。
  丹尼知道这不是医生的真心话。喜欢安静?丹尼开始说日语后,医生只是短暂地惊讶了两天便热心地教他语言,甚至在丹尼暂时放下心事放慢进度后,以比丹尼本人更高的热情持续教授着。这段时间以来,医生的情绪明显比最初高昂。他并不喜欢安静,相反,他极度渴盼交流。
  丹尼没有开口戳破。他顺着医生的话往下问:“你一直住在这里吗?还是从哪里搬过来的?”
  借着雪地漫反射的月光,丹尼看清医生面容上的怀念。医生微笑起来:“搬来也有三年多了吧?我是宫城县人,后来大学考到了旭医。旭医你知道吗?啊,你当然不知道了。是日本排名靠后的医学院,但当时我也是拼了命考上的。视频通话的时候,爷爷经常调侃我,说以后聘请我做家庭医生。没想到最后竟然应验……”
  医生的微笑消失了。他摇了摇头:“我毕业后就来这里照看爷爷,大概有半年吧。但还是没有用。最后,还是只剩下我自己。”
  丹尼听不明白那些地名、学校与专业,但他听得出医生没有讲完的故事结局。他犹豫片刻,朝着医生的方向挪近了一点,将手覆在医生的手背上。医生反手握住他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上。丹尼半伏在医生的胸口,听见他稳定的心跳,感受后颈处轻柔抚摸的力度,不自觉地轻微战栗起来。
  他又打了个喷嚏。
  “冷吗?”医生搂住丹尼。
  毛毯已经滑脱了身体,丹尼当然冷得要命。但刚刚不知怎么,待在医生的怀抱里,他几乎忘了这一点。丹尼匆忙地从医生怀里跳出来,起身重新把毛毯裹紧。他转身背朝医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跳很快。血液被泵向四肢五骸,变成了一种活物在体内横冲直撞。他想要奔跑,想要尖叫。他决定离开医生身边,但是又无处可去,漫无目的地踱了几步,最后干脆向着屋脊攀去。
  “小心!”医生在他背后喊道。
  可丹尼听到他的声音,反而更不想小心了。他爬上屋脊,晃晃悠悠地转了个身。毛毯随着他的动作滑下,裸露出其下漂亮柔软的身体。
  丹尼俯视着医生。医生个子很高,他极少能够从这样的角度看医生的面容。月光下,他能看清医生的额头并不光滑。抬头纹是生活刻下的纪年,一根细而长,如同平静湖面的涟漪,一根短而深,如同久久不能痊愈的刀疤。
  丹尼笑了起来。他大喊道:“我要跳下去了。”
  “——哈?”
  丹尼看到医生受惊而骤然瞪大的眼睛。医生猛地加大步伐,匆匆追过来,但他追不上了。丹尼闭上眼,向后用力地一蹬。逆着风,他就那样坠落下去,落进深深、深深的深雪里。
  丹尼在雪地里睁开眼,耐心地等待着。很快,他看见医生从屋脊上探出头来。医生一脸紧张,却又在捕捉到丹尼安然无恙的事实后化作一种混杂着惊愕、荒诞、与劫后余生的苦笑:房子背后是接近一层楼高的积雪。前院有医生偶尔开着扫雪机打扫,后院则根本没人碰过,雪堆得高而松软。
  丹尼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方才他攀上屋脊,粗粗一眼便决定往下跳了。他那么高兴,根本没有心思考虑后果。
  医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却有笑意:“果然是只猫。”
  丹尼才不肯理他。他老早就觉得医生对“猫”的定义有问题了。他撮起嘴唇,发出各式各样奇怪的声音催促医生跳下来。很快,耳畔传来了另一声落地声。医生扑簌地从雪地爬起来,向丹尼伸出一只手。
  丹尼没有接。
  “背我。”他向医生张开双臂,笑嘻嘻地要求道。医生一怔,纵容地蹲了下来。丹尼跳上他的后背,像雪地车祸那天一样,紧紧搂住医生的脖子。毛毯不知丢到哪里去了,他浑身赤裸,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但是他那样快活。
  他偷偷在医生的后颈亲了一口。
 
 
第9章 
  猫发烧了。
  久世早就应该想到的。猫又不是什么耐寒的动物,裹着一条毛毯就跟着他到处跑,不仅爬上屋顶吹了半夜冷风,最后还整个摔进雪地里。就算对于一只猫,这也太任性了。
  ——倒不是说久世不喜欢。
  久世把沙发上的新毛毯盖得更紧了一些。猫的脸可怜兮兮地从毯子里露出来,眼睛没精打采地半眯着,睫毛不时因为身体的热度而微微发颤。
  “……好热。”
  猫喃喃道,随后是一串不知所云的“喵喵”声,让久世想起牙牙学语的幼童,在病痛中不自觉地回到婴儿时代,用不成语的音调向最亲近的人求助。他规律地轻抚着猫的发顶,试图给它一些慰藉。等猫眯缝着眼睛又睡过去,久世起身给猫换了个冰袋,顺手拿来了温度计,准备等猫醒来再测一次猫的肛温。
  猫对测肛温这件事抵触得不得了。最初久世一提这件事,猫立即吓得脸色煞白,明明烧得迷迷糊糊了还在软手软脚地试图逃跑。然而它在没发烧的时候都逃不出去,现在更不可能轻易躲掉,很快便被久世镇压了反抗。
  久世也不想这么逼迫猫。但他上网做过功课,知道猫只能测耳温或者肛温,耳温又要求专门的猫用耳温枪。久世别无选择。
  如果说久世对猫的医学知识是一知半解,那猫就是完全没有自知之明。见久世拿来温度计,它一边尽量往毛毯深处缩,一边虚弱地叫嚷道:“不要那个……我要用嘴,或者手臂。”
  久世知道猫所说的“嘴”和“手臂”指的是口温和腋温。小臂骨折前几天,他担心感染,每天都测口温,猫大概是那个时候看到,所以留了个印象。他捏住猫的后颈,不准它躲开,耐心解释道:“你是只猫。猫不能测口温的,怕你会咬断温度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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