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回宿舍就想睡觉,”黎诩把人扯到自己身边,“在这蛮好,山清水秀的。”
“哪来的山清水秀?”舒愿问。
黎诩答得挺溜:“我的背不是你的靠山?你的眼里不是一汪春水?”
在舒愿忍不住又要张嘴骂他前,他拿走了对方手里的书本:“不吵了,背作文。”
谈恋爱影响学习在他们俩身上没应验,两人坐一起学习效率还挺高,最讨厌英语的黎诩都能在舒愿的监督下磕磕巴巴地将整篇满分作文背下来。
大抵是新生和高三生错峰放学的缘故,这几天除了频繁地在女生的议论中听到黎诀的名字,黎诩竟一次都没在学校里见过黎诀本人。
新生晚训散得早,周五晚上黎诩和舒愿照常在晚修下课后去操场吹风。这天操场上人不少,其中不乏穿着迷彩服的高一学弟学妹。
“他们明天就结束军训了吧,”黎诩看着三三两两从身边经过的迷彩小情侣,“真快。”
“你以前也像他们那样走操场吗?”舒愿盯着前面那对情侣牵在一起的手问。
“哪样?”黎诩顺着舒愿的视线望过去,顿时笑了,“没有,我以前一直不住宿,军训一结束就骑着我拉风的街车回家……不是,你还打探我呢?”
舒愿不说话,黎诩又想犯规,把他挤到树荫底下牵他的手:“我不能说实话,怕你吃醋。”
“爱说不说。”舒愿甩他的手,甩不开,黎诩握得紧紧的:“你看你就爱醋,你都有信心把校霸调教成学霸了,怎么就没信心把我抓紧呢。”
周围人多,舒愿的语气急了:“在外面别这样。”
“咱俩都是男的你怕什么?”黎诩的声音压得很低,“而且有我在,他们敢说啥啊。”
晚风吹得黎诩的脑袋有点晕乎,他用身体挡住舒愿,低头恳切道:“就在这亲一口好不好?”
“不行,”舒愿被遮挡在黎诩的暗影下,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回宿舍,这里不行……”
“没事的……”黎诩摘下自己的黑色胸包挂在掌间,用那只手托在舒愿脑后制造出长发的错觉,低头含住了对方的嘴唇。
在随时会被人发现的处境里,在黎诩的轻磨慢捻中,舒愿层层压下自己的底线,放任黎诩对他为所欲为。
算了吧。
不远处有闪光灯一晃而过,舒愿猛地清醒过来,整个人往树后一躲,黎诩立刻挡在他身前,回身后却不见任何可疑的人。
军训的最后一天,新生精神饱满地在烈日下进行最后几个小时的训练,下午各班评比完毕就能正式宣布高一军训的圆满结束。
作为重点班,在入学以来的第一次评比定然不能输给平行班,黎诀他们班的人数虽少,喊口号整队列时却最是整齐划一。
好不容易得了休息时间,一群人摘掉帽子坐到地上,十几个教官集中到升旗台听总教官分布任务,黎诀得了时机,掏出了手机翻看着相册。
有女生靠到他身边,把头凑过来问:“看什么呢?”
那女生平时总爱找他说话,黎诀对她没感觉,但仍是朝她扬起了和煦的笑容:“没,是昨晚在操场拍的照片,你要不要看看?”
手机还没递过去,身旁就起了阵骚动,黎诀只觉脸上黑影一遮,手机就被人夺了去。
“爱多管闲事是吧?”黎诩手一扬,手机翻转着划过一条曲线摔在了操场外的水泥地面,“不教训你就皮痒是吧?”
四周的学生发出惊恐的尖叫,军训期间众多女生讨论的对象被黎诩攥着衣领揪了起来:“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搞死你?”
黎诩的火爆脾气在舒愿面前尽数收敛,现在却全部挑了起来。黎诀怎么惹事无所谓,但要是扯上舒愿,他能把这垃圾弟弟往死里搞。
“怕了啊,”黎诀死鸭子嘴硬,梗着脖子憋红了脸,“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这会儿慌了?”
已经有学生跑去报告教官了,黎诩懒得再拖泥带水,掐着黎诀的脖子将人按到地上:“上周六你妈求我别找你麻烦,你倒好,还跟我杠上了。”
他双眼发红,在女生们齐齐的抽气声中扬手甩了黎诀一耳光,后者被打得一阵耳鸣,眼睛数秒钟才对得上焦:“你摔了我手机也、也没用,照片已经发给爸爸了……”
“啪——”他的另一边脸也挨了巴掌,黎诩厉声道:“你爸爸我教你怎么做人!”
匆匆跑来的两个教官要拉开黎诩,谁知黎诩手劲大,掐着黎诀的脖子就是不松手:“让你他妈多管闲事!我今天就把你扫地出黎家大门!”
“黎诩!停手!”操场离教学楼近,高三重点班又是距离地面最近的,舒愿听得动静便从班里冲下来了,跑到人群中间,喘着气挤开教官扯黎诩的手臂,“过来。”
连两个教官都拉不开的人,舒愿的手一覆上来,他便把肿着脸的黎诀扔地上了。
军训暂时是进行不下去了,教官和闻声赶来的老师合力把鼻青脸肿的黎诀抬到校医室,其他人则被命令先在原地休息。
毕竟出事的不是普通家庭的孩子,这下连平时不怎么露面的校长也出现了,年级主任在校医室看护着黎诀,黎诩则被喊去了校长室。
校长室门外正对着升旗广场,舒愿趴在护栏上看着被风扬起的国旗,不时回头看一眼校长室紧闭的门。
比和黎诩接吻的事被传出去更让舒愿担心的是黎诩本身,他觉得自己给黎诩惹上了好多不必要的麻烦,如果不是为了他,黎诩不会打人,不会闹到要校长出面,不会……
舒愿不敢往下想,他在走廊上来回走着,想趴到门边听听,又怕里面的人突然开门出来。
下课铃已经打响了,舒愿急得慌,把自己紧张得冰凉的双手放到脸上。身后响起拧门把的声音,他赶紧回头,黎诩揣着裤兜吊儿郎当地出来,关门后朝他一挥手:“走了小恐龙。”
他面色如常,舒愿看不出端倪,忙跟上拽住对方的衣服:“校长跟你说什么了?”
“关心我啊?”黎诩笑着问。
舒愿追着他下楼:“到底怎么样了?”
“就那样,批评了我一顿,然后要给我爸打电话,”黎诩停在楼梯口,等舒愿跟上后揽住对方的肩膀一块儿走,“他没打成,我说我爸出差了,准没空接他电话。”
“然后呢?”舒愿看着他,“这件事怎么处理?”
到底楼了,放学回家的学生都瞟向他们这个方向,想必又是坏事传千里,跟上回他把人打瘸的事一样,在校的学生恐怕都知道了。
黎诩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倒是顾及舒愿不想成为焦点的感受,于是扬眉把周围偷偷盯他的人一一瞪了回去。
等远离了人群的视线,黎诩继续回答舒愿的问话:“我跟他说先去观察一下黎诀的伤势,回去后我自己跟我爸解释。”
校医室门外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校医和级主任怎么轰也轰不走,几个顽劣的还不嫌事大:“诩哥咋那么牛逼呢,小学弟那张脸,啧啧,可惜了。”
“让诩哥也给你来几巴掌呗,让你瞬间成为全校头条。”
“谁敢惹他啊,嫌命长?”
黎诩站在他们后面听得想笑:“我那么可怕?”
一群人一哄而散,黎诩毫无阻拦地进入校医室,黎诀正躺在床上,脸颊红肿着,双眼无神地看着窗外。
“还行,不太严重。”黎诩讽刺道,他下手还算轻的,没把人打得耳膜破裂算好了。级主任还想拉他到旁边说话,黎诩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主任,你想说的话我在校长室已经听完了,我跟你保证,我爸不会把责任算到学校头上。”
“那你说说可怎么办?”主任指指黎诀的脸,“我怎么跟你们家长交代?啊?”
“就说我发疯打的啊,”黎诩不以为意,“我不是最爱发疯了吗?”
他还想再说,被沉默的舒愿拽着手臂拉出了校医室。
发生这样的事,主任平时再怎么对这市委书记的儿子忍气吞声,被黎诩的态度这么一刺,也不可能不发火。
“小恐龙你别担心啊,”黎诩任由对方扯着他往实验楼后面走,“没事的。”
在没人经过的地方,舒愿突然转身把黎诩抱住。
满身火气还装作云淡风轻的人像只迷途的狼崽,只想要一个安慰的拥抱。
“黎诩,”舒愿靠在对方的肩膀小声地说,“我不想你为了我变成那种人。”
第49章 凭什么帮他
黎文徴放下了电话。
姚以蕾在逗吴阿姨刚遛完回来的两只猫,转头见黎文徴脸色不大好,忙关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小诩在学校又惹事了吗?这个年纪的男生都这样,说几句就好了,他回来你别责骂他。”
“他打的是小诀。”黎文徴觑了她一眼。
姚以蕾反应很大,站起来的同时失手把小小酥摔在了地上:“什么?!”
院子外传来由远而近的街车马达声,不一会儿黎诩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偏门,他换了鞋子转着钥匙进屋,饼干和小小酥一前一后从地上爬起来拔腿跑向归来的主人。
“乖啊。”黎诩一手一只把猫抱起来,正眼都没瞧过客厅里的人就往楼上走。
他那不知悔过的态度一下子就激怒了黎文徴:“黎诩你给我站住!”
隔着半段楼梯的距离,黎诩回头看他:“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先上去拿点东西,五分钟后就下来给你解释。”
回房后黎诩把两只猫放回它们的小别墅里,随后取下床头搁板上的牛皮本,夹着自己的手提电脑下楼回到客厅。
姚以蕾正伏在沙发扶手上抽抽噎噎,黎诩挑了离她最远的单人沙发坐下,把电脑打开后搁到一边。
说正事前,姚以蕾在场也无妨,正好能让他看看她发疯的样子,就当他给自己的母亲报了仇。
就怕黎文徴也一块儿疯掉。
“我该先说什么?”黎诩朝他爸摊摊手,“或者你问吧,我都能回答。”
黎文徴刚掏出手机,姚以蕾便扬起脸崩溃地哭喊:“我才低声下气求过你别找小诀麻烦!你为什么要打他!”她每说一句就噎一口气,“阿姨平时对你还不够好吗!你针对我就算了……为什么连你弟弟也不放过!”
全程黎诩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有在姚以蕾说到后面的时候,他的眉头才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他没回答姚以蕾的问题,转而盯着黎文徴握着的手机:“爸,黎诀把照片发给你了吧?”
“既然你记得我是你爸,”黎文徴黑着脸把手机搁茶几上,屏幕上赫然是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但足以看清照片上的两人在进行什么动作,“那也应该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话。”
黎诩的视线短暂地掠过那张照片,光线和距离的问题,照片上只能辨认出他的侧脸,而舒愿被他挡在镜头的盲区内,只露出了头发和耳朵。
还好。
哪怕黎诀一个愤恨把照片公布在学校里,大家也不会无故牵扯到舒愿身上,自己受非议就够了。
“我还记得自己说过就算喜欢谁也不会像你一样朝三暮四,”黎诩瞥向哭得一塌糊涂姚以蕾,“这个事押后解决吧,我想先解决我打了黎诀的事。”
一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字,姚以蕾哭得更大声了,她拍打着沙发扶手,声音尖锐道:“你倒是给我个说法!”
“陈叔现在去接小诀放学了,”黎文徴拍拍姚以蕾的后背,“学校那边说伤得不严重,你别激动。”
“你当然不激动!你根本不重视他!”姚以蕾这次是真的急了,用力地挥开黎文徴抚在她背后的手,“黎诩就不一样!就算你出差了,他惹了鸡毛蒜皮的事,你也第一时间赶回来帮他解决!”
这个自认精明的女人终于分得清孰轻孰重了。
纵使为姚以蕾的无名指戴上过钻戒,但在黎文徴眼里,它永远比不上曾经自己省吃俭用攒钱为白霜买下来的那枚求婚戒指。就像白霜对他发过多少次火他都能哄,但姚以蕾除了带着刚出生的孩子闹上门时他心软过一次,再后来就没再放心上。
这次也一样。
“你想让我怎么解决?把小诩打一顿?先谴责小诩连弟弟都打,然后暗示我惩罚自己的儿子?”黎文徴往茶几上重重拍了一掌,“你说要把小诀弄进清禾我弄了,重点班也让他进了,你现在怎么着?怪我没教育好我儿子?”
“你口口声声你儿子!你就记得黎诩是你儿子!黎文徴,小诀也是你儿子啊!”
局面似乎到了一个不可控的地步。
“啧,你们慢慢吵,”黎诩合上电脑,“我先上楼了,等你们吵完我再下来。”
“你坐着!”黎文徴按住他,“田婶,你过来,把以蕾带上楼去。”
客厅少了吵吵嚷嚷的姚以蕾后恢复了宁静,吴阿姨也识趣地到院子外面清理杂草,黎文徴按了按太阳穴,头疼道:“你们怎么尽给我惹事。”
黎诩忽然就觉得这个时候的黎文徴有点可怜了,被姚以蕾骗了那么多年,还被不生性的儿子折腾,普通人都要爆发,何况他这个事务繁忙的人。
“今天是我的错,”黎诩主动认错,“因为黎诀擅自把照片发给你了,加上……我对他有偏见,所以一时没控制住。”
“下手有多重?”黎文徴问。
“扇了两个耳光,”黎诩说,“我没想打他的,但是他干涉了我的私事。他发给你的照片上那事我本来想回来就跟你说,包括照片里的人是谁。”
“那说吧。”黎文徴掌心向上抬抬手掌。
黎诩用指甲在牛皮本封面上划了划,他所有的话都没做过铺垫,因为他没揣测过被姚以蕾隐瞒了多年的真相在黎文徴面前曝光会发生怎样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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