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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林夜雪(古代架空)——芳菲袭予

时间:2020-06-26 10:10:35  作者:芳菲袭予
  正狐疑,周遭倏亮:原是荀渺由外拿进个灯笼。郭偕小心起身,却不敢迈步——一眼看去,脚边这横七竖八,堆满的竟是……瓜菜??
  “这……”郭偕瞠目,忖了片刻方似开窍,却仍诧异:“天已回暖,此时节不宜腌菜罢?”
  那人闻言脸面乍红:“郭将军误会了,纵然我肚腹再深,却也装不得这许多菜,且说吾平日也不甚喜素食……”指指外面:“此些,皆是那赶车的李老汉的。”
  郭偕恍然,赞道:“荀省丞谦和,此些老家人亦是得福。”
  彼者忙摇头:“这李老汉并非吾家人,而是城郊老农,吾初入京时,与之为邻,那时便尝搭他马车出行。时至今日,吾虽搬离原处,然他每日进城卖菜,途经吾处,依旧顺路载我至秘书省,晚间再接我归返。吾则月月贴他草料,由此省去些脚力,也算便宜。”放下灯笼:“另则,吾字知微,将军今后但以此相称便好。”
  郭偕“哦”了声,沉吟半晌,出得一句:“吾字会卿……”略显莫名。
  那人点点头,暂未接言。
  沉寂中,郭偕小心跨过那堆瓜菜,在里间的板凳落座。抬眸却一惊:那人,竟正面向自己宽衣解带!
  “你……作甚?!”脑中百念回转,郭偕当下失色。
 
  第九章
 
  荀渺不疾不徐,小心将那身崭新的绿袍脱下,就着微弱的灯光叠好,放进干净的包袱后置于凳上,又拿过旁边的包袱解开,取出件淡灰外袍披上身,系好衣带,抬头:
  “郭将……哦,会卿有所不知,这车中虽时长也清扫擦拭,但毕竟日日满载田头地尾新收的瓜菜,难免沾些尘泥。我怕碰脏公服,寻常上车之前皆会将之换下,但今日到步军司寻人,怕一介布衣守卫不予理会,遂才着公服。”
  就着昏暗的灯光,郭偕低头扫了眼胸前,果见一层灰迹,无奈叹一气,泄愤般将脚边两条冬瓜蹬开几寸,轻呢喃:“你却不早言……”
  荀渺正欲跨入内去落座,倒未听他说什么。只低头才见那条板凳短小,坐两人略挤,且凳下瓜菜堆积,实难插足。略一犹疑,索性搬过条冬瓜,一撩衣裾坐了,抬袖拭拭额角,看向对面:“郭兄方才说什么?”
  郭偕苦笑:“吾是想起,临上车之前,汝似有未尽之言?”
  “原是此……”荀渺挠挠头,半是踌躇半是迷茫,“实则……弟正疑惑,照说为太后撰写诔文这等重任,尚落不到吾这区区从八品秘书正字头上,然怪的却是,当日撰文的圣旨下达,省中竟人人谦让,皆自推诿。省监无法,乃命众人合力撰写文章奉上,却不想不合上意,彼时闻上震怒,省中人人自危,荀某因一时意气,乃毛遂自荐,领下此任,却不想,由此得利。”口气讪然:“说来吾入秘书省整三载,所作文章不下百千,然终了,却因一篇百字诔文而得迁,实为造化戏人啊!”言罢见对面人凝神似有所思,便试问:“兄亦觉此事非寻常?”
  郭偕一怔:“知微何出此言?”
  荀渺沉吟:“实则吾当日毛遂自荐,便得同僚告诫,诔文应避提太后为政之功过,但只粗数后为人妻母之温恭、治理六宫之宽仁,且文辞须肃静,含而不露、悲则有度。吾闻下便觉蹊跷,虽不知个中因由,却已然惶恐。至诔文呈上,更时时战兢,生怕大意出何错漏,然最终结局却又出人意料。只是吾至下心怀疑虑,不知此回迁升,终究是福是祸。”
  看之惶遽之情溢于言表,郭偕报以宽慰一笑:“吾忖来,恭献太后生前因临朝听政多遭非议,因是秘书省众人推诿撰写诔文,想是恐措辞不慎,招祸上身。然尔登科至今,并未受太后恩遇,且素来独善其身,无所倚附,遂而下笔只须不曾言过其实,别有用心者便无从对你加攻讦,自亦无须过虑。”
  “果真?”荀渺闻此似得安慰,轻舒一气,却又另起感慨,“但提恩遇,荀某倒果真未受及分毫,甚当初登科之时,金殿上因太后一言而降次十名,此,当日看去是为憾事,然今,倒或成幸了。”
  “降次十名?”郭偕乍惊奇,“怎会?”
  那人苦笑:“当初金殿唱名,吾排名一甲第三,是为当科探花!然彼时吾年方十九,一同族堂兄与我同科及第,排名却在吾后,太后遂以’弟不可位居兄前’为由,将我那堂兄擢为探花,吾则直降十名,落至一十三位。及至授官,吾原盼外任,终究却也未尝如愿,入秘书省一任三年,光阴虚度,无为碌碌。思来恐此一生,便就这般了……”看向郭偕,眸露钦羡:“吾实羡郭兄,历任外职,数度载功,如今官就五品都虞候,乃一司之长,前途无量。荀某在你跟前相形见绌,因是相遇之初,乃羞于自报出身,还望见谅。”
  见他颓丧,郭偕自生同情,少时缄默后,便起身跨过菜堆,拣了条最粗圆的冬瓜与他对面坐了。免了居高临下,心扉也倏然开敞,一笑讪然:
  “汝果真以为,吾较之你是为幸?然你可知,当年庚午科武试,吾本夺魁,却仅因小人一言,诋我出身,进言太后’商贾子弟若得占鳌头,必沦为天下人笑柄’,便致我沦落无名。当年武试共取进士一百人,吾终位居七十八!及至授官,以区区厢军虞候远出匪乱多发之剑南。历经辗转,三年前因功迁升,本可留蜀畜绩,孰料小人再度进谗,道郭家已有驸马,不宜再出权将,太后竟以为是,转遣吾往一向太平的淮南,孰料不多久京西生乱,吾率部众半年历数十番苦战,一路北进,击溃逆贼。此回居功,令群小再难寻托辞,终才得迁回京。”拍拍对面人肩膀,“相较之下,自汝登科,虽难说腾达,起码却是安妥度日,如今但因一篇诔文而得迁,已算轻易。”
  “这……倒也是。”荀渺显是惊诧于其人的坎坷经历,一时略为语塞。片刻踌躇,眸光一动:“这么说,则……那一贯阻尔仕途之小人,如今却安在?”
  片晌沉寂。
  “死了。”郭偕开口,似不经心。
  荀渺一怔:“死了?怎死的?”
  抬指一叩额角,郭偕语出清淡:“一日饮宴,其人醉酒后裸身游走街市,受人追打,失足掉入粪池淹死了。”自然,其中尚有那许多不可述之细节,他但时时构想,闲来酝酿,随心增减(只是近时,或因怨恨骤减,亦或无甚闲暇之故,倒是未多“施展”。),却不便于外细道。
  荀渺一惊,张口结舌,半晌,方嗫嚅出一句:“这,倒也算得其所报……”
  点点头,郭偕一笑,如沐春风。
  此刻马车驻停。外间苍老之声传进:“小郎,吾等已到金梁桥,你便自寻处饮酒去罢,老汉也须归家了。”
  二人依言下车,谢过老汉,便沿街行去。
  荀渺午间吃多了早前特意告假去抢得的折价点心,郭偕则是坐了半日,午后又进过茶点,因是二人皆不觉饿,便也不急寻处落座,一路且走且看。
  这金梁桥算得晏京城繁华最甚处之一,酒楼食店栉次鳞比,华灯初上时,车水马龙、人流接踵。荀渺寻常极少踏足此处,遂一路随在那人身后,欲听其抉择,自也暗幸早前听了老汉之言,从他处凑了百来文充作酒钱,否则今晚,还或出丑。
  灯烛荧煌中,不时见浓妆妓|女花团锦簇般聚于道边主廊槏面上,望之宛若神仙。荀渺一时向那蝶舞莺飞处多望了两眼,回身竟已不见郭偕身影,当下自紧走找寻,好在不多时便见那人正立于灯火阑珊处,对着街角的一爿食店出神。
  快步赶上,荀渺心中却起不平:明知自己人生地不熟,他却只顾自游走,将人甩落身后亦不知,岂非侮慢?既这般,低头攥攥袖中的钱袋,心生一丝悔意:他既这般无礼,且出尔反尔,至下不兑现前诺,自己却还何须曲意迎合,破费讨他欢欣?照说原先便应教李老汉送他们往城南白铁巷,那处多的是廉价杂食店,一席酒水也费不去几十文……甚至,今夜这顿酒筵,本就当由彼者做东!
  然腹诽归腹诽,见前人已迈步向那名为“马家瓠羹”的食店走去,荀渺不容多思,快步随前。临近才见彼处店面狭小,虽上下两层,却至多放下十来张桌子,然店内食客倒不少,目所及处,几无空座。
  “便这瓠羹店,如何?”郭偕回头问来。
  荀渺沉吟:较之周边那些酒楼食店,这瓠羹店的花销似要小些……便自点头。
  进店落座,二人叫了些酒果肉羹。少顷酒来,对饮间,荀渺似觉那人心不在焉:不时四处张望,似找寻何人,但被问及,又矢口否认,实令人猜捏不透。就这般坐了近半时辰,酒过三巡,荀渺觉时机已至,正欲道出今日会他之目的,却见彼者起身唤住路过的行菜(1),轻道了句什么,行菜便指指里间。
  回身道了句“失礼”,郭偕离座向里踱去。
  乍以为他去付账,荀渺一时犹疑,然终还起身跟去。
  出了嘈杂的客堂,穿过狭小的后院,二人便到内厨前。因不时有人进出,内厨屋门乃是敞开,立于外便闻内中铿锵作响。荀渺探头张望,见一膀大腰圆之人正于案前忙碌,那声响当是刀剁案板发出的。
  当下见郭偕冲那背影一抱拳:“敢问这位兄台,你家……”话至一半,铿锵声戛止,那庞然之躯一震,似教冻住了半截腰肢般,一点点扭转过头——但见一张脂膏铺陈的脸上,横眉怒挑,颊肉乱颤。
  心自一惊,荀渺回眸,看身侧人那张脸渐渐凝滞,自想不到:对面那幅尊容落于彼者眼中,竟似曾相识。
 
  第十章
 
  荀渺已然糊涂。
  少顷,听郭偕惶恐的声音:“娘子见谅,方才乃是在下眼拙,未曾瞧清便……”
  那妇人显无意听他辩解,挥手打断:“汝等何人?到此作甚?”
  郭偕言出谨慎:“吾乃翠叶翠婆之相识,她托我带句话与其姊马家大娘子,而吾初来不识人,多有冒犯,还望娘子见谅。”
  那妇人闻此面色才缓和几分,放下刀迎前几步:“老身便是马朱氏,有话道来即是。”
  郭偕壮了壮胆,跨进门内:“翠婆与我说,你曾教她……”言至此,忽闻身后沉重的脚步声,未及回头,眼角余光便见一人影自侧而过,看似个小厮。
  “嗵”一声,来者将手中的木桶置于桌上,便道:“肉只余此些了,今日卖完便罢!” 听声中气颇足。
  郭偕看其身量不高,倒甚精壮,且与马朱氏言语起来不为生分,便猜测是为其子,遂赞道:“这小郎倒是一身好力气!”
  言落,便见那人回头:烛光照映下一张脸皮倒还白净,只吊眉鹞目,骨架突棱,乍见不由令人联想崇山峻岭、嵯峨孤峰……
  “你是说——奴家?”面带疑惑抬手弄了下单髻上的金钗,那人嗓音仍旧低沉。
  “此是小女!”马朱氏面色复冷,转回案前拔出剁肉刀,“这二人眼神极差,莫须计较。”显是说与身侧女子听的。继而一刀下去,半片羊顿分为二,再数回手起刀落,案上的肉骨便四分五裂。
  似一阵寒意乍扑面,郭、荀二人不约而同抖索了下,齐齐后退出门。郭偕心跳犹甚,拉过身侧人附耳轻语了句,便见彼者点头,却还迷惘:“瞧……是瞧清了,但为何……?”
  “你方才说,有话带与我?”门内飘出的声音冷若霜雪。
  郭偕正身一拱手:“翠婆说了,教你得空寻她吃酒戏牌!”言罢不待门内答话,拉起身边人落荒而走。
  出了店门,二人依旧疾步如飞,走了三五十丈才停下。看身后无人跟来,郭偕长舒一气,待荀渺吐息渐平,才道出原委。
  “你说甚?那……那是……”那人瞪大双目看着他,一脸不可置信:“然那……那是雌是雄吾尚未弄清楚啊!”
  郭偕难堪:“吾之前亦不晓她是这般,但只闻其为独女,家中薄有资财……况且那时也不知你身负功名,遂才……”
  “资财……”闻此二字,荀渺面色微妙,半晌不复言语。
  猜到他心思,郭偕嘴角浮起一丝鄙夷色:“鱼与熊掌不能兼得,二者之间,知微终须择一。”
  或正全心斟酌取舍之故,荀渺竟未听出他话音带讽,叹息了声,一时愁容毕显,吞吐道:“圣人有言,’执形而论相,管中窥豹也’。吾本不当以貌取人,择妻更当重内而轻外,取德而舍貌,只是……”,低头,鞋底蹭着脚下的石子,“吾……吾看她却是细腰窄臀,恐不利生养。吾乃独子,一肩担着延续家脉之任,因是……”言至此竟似哽咽,抬起的双目微微发红。
  郭偕一愣,转头避开那双流露求教之意的眸子,一时倒为方才的轻慢生悔,遂宽慰道:“实则你也不必沮丧,更无须心急,此女既不合你意,改日另择便是。你既有功名伴身,又方加官进禄,却还患无妻?”
  孰料此言一出,那人愈发沮丧,乃是连连摇头,叹息不止。郭偕诧异,几番试问,那人才半羞半愧、支吾道出内情。
  原是,其人及第之初,倒也多得豪门权贵青睐,欲以女下嫁,然他彼时风华正茂,又是初登科,心气自高于以往,听闻那几位闺中娇女,或年岁略长于他,或难称有姿色,或德才不兼备……总而言之,并不全然合意,再思来自己少年得志,将来必是平步青云,自不欲在婚姻大事上草率,遂乃一一回拒了,然孰知,正是此一举,竟令他懊悔至今!
  但此之后,他在秘书省一任三载,碌碌无为,莫说迁升无望,甚趋于教外遗忘之境。至于姻缘无落,初时他倒还不甚上心,至过弱冠,才始心急,乃托人四处牵线,却可惜但有些财势的人家,只探听过其人家世与现状,便皆婉言回拒,说来不过是嫌他前途渺茫,家世又微薄(他荀氏在江南本也算小有名望的书香之家,自八代前出了前朝一三品学士,子孙便皆以文人自居,上百年来只集经书,不事耕种,更不通经营,然偏生后世子弟中再未出得一个进士,家道因此日衰,至其父一代,族中多数人家已堪称赤贫。而其父一生数次进考不第,因此郁郁,早早撒手人寰,母亲数年后亦随之下世,彼时荀渺尚幼,靠族人接济才得过活。而后为读书进考,欠下一笔不菲外债,因是自他登科起,所得俸禄大半便用以还债,余下的勉强够支撑他在京中的衣食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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