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那这宅子主人挺有钱的啊,这画纸是在停产后买的吧。要我,我有那么多灵石,早去换了天材地宝,上等法器,谁去买这软踏踏的,只能写写画画的纸啊。”白四咂咂嘴接了一句。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沈深打断白四的话。白滇临抱着剑,眼神微动,他也发现了。眼神轻飘飘落在白四身上。
白四感受到他家少主的视线,紧张地咽口水:“啊?我说谁去买这只能写写画画的纸啊。”
“不是,前面的。”
“哦,这宅子的主人挺有钱的。”
“再后面一句。”
“这画纸是在停产后买的,这句?”
“就是这句。”沈深声音惊喜。在场的几人略微一思索,都发现了异常,只有白四还在困惑:“不是,这句话怎么了?”
按照白穹的说法,驼峰村的画纸,是在一百多前就停产了。但是他们所看到得,画纸上的生产时间,是在大烨两百九十一年,距今不过近十年的时间。也就是说,线索,就在驼峰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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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空。肖家兄弟新成立的殓宗,正面临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殓宗招收的弟子鱼龙混杂,不经筛选,只由是否为入殓师为标准招收弟子的弊端,随着时间越长,弊端带来的问题就越明显。在加入殓宗可以得到契约兽的消息传出去后,管他是不是入殓师,无数冲着契约兽而来的人背上入殓箱就来了,成为修士加入修真门派需要门槛,但是成为入殓师不需要啊。如今,殓宗内部弟子鱼龙混杂。
加上成立后,宗主肖潭长时间缠绵病榻不露面不见人。副宗主肖溪年纪尚轻,压不住门派内心思不纯的人。危机,在为数不多的坚定支持肖家兄弟一脉的人外出后,爆发了。
肖溪捂住腹部被偷袭导致的伤口,推开肖潭的房间门。楼底下的人吵吵嚷嚷,肖溪知道,是那些叛徒与青空的人发生冲突了,他拜托了红三娘,好在红三娘不计前嫌,看在以往的情分了助了他们一把。
肖溪抓紧时间,他没敢点灯,好在他早已习惯了在黑暗中照顾肖潭,他把肖潭背在背上,用柔软的床单把人裹住固定在背上。他的契约兽是一只雷纹虎,早在他被偷袭之时被偷袭者的契约兽一拥而上,为了护主,失去了生命。肖溪眼眶泛红,把床单穿过肖潭,束缚在胸前紧了紧,将肖潭床头那颗本打算送个沈深的,幽蓝色花纹的蛋一齐塞进被单里裹住。肖潭很瘦,他现在昏迷着,骨头烙得肖溪背脊生生发疼。肖溪的眼眶更红了,连鼻头都有些发红。说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少年郎。
哥,你看看这些忘恩负义之人,你睁开眼睛看看,你的健康你的牺牲换来的是什么。现在他们学会用你改编教授的安魂曲控制契约兽了,个个心都大了,想要自立门户了。死了契约兽的,没得到契约兽的人开始还站在你这边,如今见迟迟提供不出新的契约兽,就开始怪你,开始冷眼旁观,甚至助纣为虐了!
他们凭什么怪你,有什么资格怪你错的明明是他们,他们的贪婪他们的野心,哥哥,这样值得吗,真的值得吗?肖溪的泪水,终是落了下来,他背着肖潭在森林中逃窜,红三娘的人阻挡了那些人一小会,现在已经追上来了,树枝划破了肖溪的胳膊和脸颊。他赶忙擦了去,契约兽的鼻子很灵敏,有血腥味会被发现的。
他带肖潭躲藏在一处杂草遮掩的狭小洞穴中,屏住呼吸,他们刚藏身进去不久,一群带着契约兽的人便追了上来,四下搜索。
“都给我找仔细了,找到人,回去重重有赏。”
有人嘿嘿笑着接道:“那是自然,我还想弄个护法当当呢。”
“都有都有,大家都有份哈哈。都找仔细了。”中年男人哈哈大笑,是巷子内当时围堵过沈深的那人,他的契约兽是一只四级风狼。他目光闪烁着,看着被他激励的斗志满满的人群,眼睛里飞速闪过一丝轻蔑。哼,都是些蠢货。想到听闻到的消息,中年男人的脸上流露出贪婪的神色,一级契约兽的蛋啊,这肖家兄弟藏的可真好,好东西藏着掖着不拿出来。不过,也幸亏他们没拿出来,不然被人知道了,那东西可就不一定是他的了。
好在这些个蠢货好鼓动。
契约兽们在地面嗅闻寻找,一只风狼似乎距离的洞口很近,它边嗅闻便朝着洞口靠近,肖溪死死按住手臂上被划破的伤口,脸色发白。近了,更近了。
肖溪已经闭上了眼睛。悄悄松开了绑在胸前的床单,一靠近,他就冲出去,引开敌人。
“啊——”突如其来的惨叫,让肖溪迈出半步的脚收了回来。
一行人从天而降,带着契约兽的殓宗人几乎没有多余时间挣扎,便成为刀下亡魂。来人训练有素,杀人手法利落干脆,短短时间,包括那中年男人在内的殓宗叛徒,全军覆没。
他们活捉了几只契约兽,杀掉了他们毫无反抗之力的主人。
肖溪不敢移动,来人都是修士,耳聪目明,不是殓宗那些去了契约兽只是凡人的叛徒能够比拟的,他更小心了,躲在洞内悄悄观察。
“主人,都在这里了。”
透过杂草的空隙,勉强能看到,那个被称作主人的人,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衣袍,袍角袖口缝了金线,优美奢华。腰间配了羊脂白玉佩。足下蹬着绣工精湛暗纹装点的流云靴。人间浊世公子的扮相。倒不像个修行者。
“看看我们御兽宗逃出来的小老鼠,做出的过家家宗派游戏,真是……可笑呢。”这声音阴柔,些许尖锐。说话的语气不疾不徐。肖溪浑身的血液,在听到这午夜梦令他痛苦惊醒的声音时,凉了。
他脑子嗡嗡作响,手在微微发抖。是他,是那个魔鬼,绝不能让哥哥被他找到,绝不能。肖溪紧张盯着外头的人,额角因为太过紧张冒出冷汗。还在外头的人没打算过多停留。稀稀疏疏的响动过后,现场只剩下了殓宗叛徒的尸骨。肖潭依旧不敢动弹,紧绷着身体等了会儿,见确实是没人了,才放软了点身体。
“哎呀,看看我找到什么,两只……小老鼠。”声音很近,呢喃在耳边。
肖溪惊恐的抬起头,对上一双恶劣含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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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肖潭被抓走了。
肖溪失去全身力气,软在地上放声大哭。他哭的声嘶力竭,上气不接下气,像是个失去全世界的孩子。他用力捶打着地面,手被地面上粗糙的石子和杂草划破,他不觉痛楚,发狠了自虐。是他的懦弱无能,害得哥哥被抓走了。
就在方才,御兽宗的人发现了他们。
对上那个魔鬼含笑的眼睛,肖溪吓得不敢动弹。记忆中,这个看似翩翩公子的人就是这般温和的笑着,残忍的掰开了他的蚌壳,用小刀恶趣味切割蚌壳里头柔软的蚌肉,或是用灼热的铁块烫他。将他无法吞噬的炽火珠、寒冰珠同时塞进他的蚌肉内,说是要看他产水火珍珠。然后泡上一杯灵茶水,笑着旁观他被冰火两重天的极端力量冲击的痛苦打滚。
他最喜欢的磋磨的,还是哥哥。
他喜欢把哥哥关在华贵的水晶制成的狭窄水笼子里,他喜欢哥哥的眼泪滴落化成的珍珠,喜欢拔下哥哥尾巴上美丽的鳞片,喜欢让哥哥一遍一遍的歌唱他喜欢的乐曲,直到嗓子卡血也不准停止。
他只是一只和哥哥一起在海底被抓住的蚌精,如今那魔鬼没有抓走他,是对他失去了兴趣,他因此逃过一劫,肖溪却丝毫没有因此开心。那个魔鬼看向哥哥的眼神里,浓郁的兴趣依旧。因为,哥哥他,是世上仅存的,鲛人族最后的纯种血脉。
在那个魔鬼眼中,是稀有的珍奇玩具,他绝不会轻易放过哥哥的。
身为鲛人一族,歌唱惑人是他们的种族天赋。所以肖潭所唱的安魂曲会有着蛊惑人心的吸引力。所以他对曲子有着天然的高超理解能力,能够改编安魂曲的调子达到控制契约兽的目的。
肖潭和肖溪两兄弟被禁锢在御兽宗,供那魔鬼玩赏。可能是他年纪小,又或是他们运气不好在同一处海域被捕,鲛人很照顾小蚌精。会在他痛苦哭泣时温柔的安慰他,会偷偷留下食物给犯错挨饿的他吃。小蚌精也会学着鲛人的方式,在他承受不住时候给与他温暖。他们同病相怜,受伤时互相舔舐伤口,他们不是同种族,却胜似亲兄弟。
御兽宗内弟子御兽,宗派内契约兽众多,肖潭在发现自己能够通过歌声控制契约兽后,并没有表现出来,他暗中积蓄力量,终于趁着那魔鬼外出不在宗内的一日。歌声响起,御兽宗内的契约兽被歌声蛊惑发生暴动,攻击主人。兄弟二人趁着混乱,带着满身伤痕逃出了御兽宗。
他们化名肖潭、肖溪。低调加入了当时最不打眼的入殓师队伍。一切风平浪静,兄弟二人也从开始的战战兢兢,到放松下来找回失去的自由。他们掩藏了自身的能力,混入凡人中间,笨手笨脚的学着不靠法术,和人类一样用双手过日子。生活虽清苦,但那段日子,是肖溪最难忘的。
直到,他们遇见了,那个名叫沈深的少年。肖溪喜欢他身上的气息,喜欢他的正直不屈从,亲昵的称呼他作“高手哥哥”,哥哥也很喜欢他。
一天天的更喜欢他。
然后,哥哥变了,他开始在意,在意他能否帮上沈深,能否和他并肩而行,能否被他记住在心底。
在意到,在沈深身边有了另一个在意的人时,义无反顾的创立的殓宗。要用同为入殓师的身份证明自己。
之后的一切,便脱离了最初的轨道,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沈深……沈深……
肖溪擦干眼泪,脆弱的眼神被坚定明亮取代。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折返回青空的方向,靠他一个人的力量远远不够,他需要人帮助,他不知晓沈深去了哪里,当时人离开他没有去送行,也不屑于打听。
他得承认,沈深是个惊艳才绝的入殓师,他的那些手段闻所未闻,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能够救出哥哥。先回到青空看看,看看能不能从红三娘那里打探出沈深下落。
被肖溪惦念的沈深一行人,此时已经朝着驼峰村的位置进发,按照出来后白三打探到的消息,沿着收购到的驼峰村残卷地图线路探寻了三日。一个破落的小村庄,出现在了一行人眼前。
说破落,一点都不夸张,甚至可以说是轻了。还没进入村口,就能感受到这个村子的穷困,村子四周的耕地无人开垦,长满荒芜的杂草。村口一棵干枯而死的巨大老槐树,遒结的枝丫,干燥的树皮。一排乌鸦停在枯树的树梢,叫声刺耳不祥。树下是一口水井,井里的水早已干涸,望下去黝黑不见底。
一石碑立在正对村口的位置,石碑底座雕花,雕刻的字迹字体大气磅礴,出自大家之手,字体上刷上的红漆掉了些显得斑驳,但还是依稀能从中看出当年的打眼。石碑上积灰甚重,拂去,碑文“驼峰村”三个大字清晰显露出来。他们来对地方了。
几人进了村子,村子里的结构有些怪异,上了年头的青砖大瓦房和近年新修的茅草屋子混杂。街道上行人很少,各家关门闭户,胆子大点的留了门,从门缝间窥视着外来人。就连天生笑脸,亲和力十足的白四,想要询问下过路的村里人,都被远远避开。
白穹见几人都看着他,忙道:“别看我,这……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儿。”他就是个半吊子,收集些字画纯属个人爱好,要谈论起个中深入研究,那是万万谈不上的。沈深背着的入殓箱被轻轻敲响,他把背上的箱子门打开,缩小的言礼出来了。
“驼峰村到了?”小言礼严肃着小脸,“驼峰村,商业发达,商贾如云,车马行人如流水,热闹非凡,今怎会变得如此寂静?”
言礼在乌木棺房解除了活尸危机后,便主动要求进入入殓箱子休息。最后一间房发生的事儿他并不清楚,谏官言礼出生福书村,饱读诗书,家学渊源深厚。他在,早就会发现了纸张的异常,便轮不到白穹这半吊子出来研究了。
驼峰纸在三百年前的大烨朝,知名度广,世家大族、书生文人,皆以用驼峰纸为荣。言礼不但用过,他还曾亲自前往驼峰村采买。他来过三百年前的驼峰村。
此情此景,和言礼口中的繁华景象完全不搭边儿。
村内上了年头的大宅子年久失修,瓦片落在地面上摔碎,雨天漏雨,无人修葺破败不堪。老宅子庄严大气,可见当年风范。沈深低声像站在他肩膀上的小人解释了一百多年前驼峰村的毁灭性的打击。言礼和白毅都是死于三百多年前的同时代,早于驼峰村的意外一百多年,他们在的年代,驼峰村还处于鼎盛时期。
言礼听闻后沉默了会,说了句“那真是可惜了。”
他是文人,心中可惜心疼驼峰村流失的造纸工艺。言礼抬头张望,周遭的一切都不是他熟悉车水马龙。荒芜的让人想象不出来百年前的盛景。
在言礼的指点下,几人来到了村内当年客流最大,号称远近无人可及的蓬莱客栈。蓬莱客栈精修了三层楼,一楼门口两座威武的石狮子,红漆柱子,精致的雕花门栏。门口两侧一排青瓷器大花盆左右排开,种的是招财树。招财树无人侍候早已枯萎,花盆里的泥土干涸开裂。青花瓷盆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进入大厅,厅堂里头空空荡荡,不见吃饭住店的客人。店小二懒洋洋的靠着柱子,见来了客人也不招呼,自顾自打着哈欠,明明没做事,却是一副累极的惫懒样。不过好在,这客栈到底还在营业,几人才不至于千里迢迢找到了地方,却风尘仆仆露宿街头。
定了几间房,收拾了修整了一番。几人坐在一张桌上,点了些菜。等待上菜的期间,那小二对他们这店里唯一的客人也是视而不见,茶水不提供不说,喊到还爱理不理。店里也没个管事的人,偌大的客栈,就一个小二的影子。着实凄凉了些。
白四天生一张笑脸,看上去好相与。得到长老的示意,白四脸上挂上憨厚老实的笑容,手里握了一大块银锭子,笑得热情:“嘿,小二哥。”
那小二看到银子眼皮子抬了抬。懒洋洋靠门的身体直了些。
白四从怀里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轻放在桌上也沉声响。
“这位贵客,有什么需要的吗。”小二的脸笑开了,眼睛盯着桌上的银锭子。白四了然的把那银锭子塞给了小二。小二笑眯眯收了银子,也不急着走了。不容易啊,总算是遇上肥羊了。他在这蓬莱客栈干了十多年了,心里清楚,这看似大气恢弘的客栈,就是个空架子,一年到头,往来住店的客人寥寥无几。来的客人,不是村民就是小商人,寒酸的很,不说打赏,住店的价儿,都还有砍上一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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