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随之又问道:“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他会吗?施述也想着,毕竟他现在已是安稳,何必要去出风头冒险呢?
燕随之又续声道:“我现下没曾想过,去跟那位抢些什么的,我只是要保住自己而已。”
施述突地一阵心疼:“我会的,当日之恩,不叙未曾忘。”
燕随之合了木简:“多谢过了。”
“要去雅膳舍吗?东厨李婶做了凉茶肉粽,一起去喝些雄黄酒吧。”
施述心里很乱,有些理不清楚:“舍妹还在家中等,我还得回去陪陪她。”
燕随之又“嗯”了声:“那我就不送你了。”
施述道:“端午吉祥。”
施述离了三王府,就回自己家里去了。他想的很复杂,觉得自己理不通,心思一转就转到王胭身上了。当时燕随之引荐他的时候,便与王胭也攀上了关系,想来最后竟是有些交情的。施栎因着他的缘故,竟是和王胭很合得来。
施述想把这事告知王胭,却不知如何去联系搭桥。毕竟他身为一个男子,无端地过去总不合适。想着今个儿恰好是端午佳节,施栎总该会去王家别苑里探望。于是就计上心头,摊平宣纸提笔写了封信。
写完后等了会儿待墨迹晾干,就招人喊了施栎过来谈话。想着倒可以托她捎过去。施栎来的时候萎靡不振,自她觉得赵定平有心上人后,便这般了好长时候,颓唐着倒竟是也没缓过来。
施述倒也不作前言,直接开门见山说道:“栎儿,你可知梁似烛死了。”
施栎一脸惊愕,她确然不知的,这段时间闭目塞听,一门心思栽赵定平身上,已是难过了有好几个月了。
施述见她如此般,便心里有了大概:“去凤凰丘时候,被劫匪刺了一刀。”
“本来还以为有的治,结果最后竟还是去了。”
施栎一时吓愣神了,抖唇颤声地说着:“怎么会?”
施述叹气道:“已经下葬了,就在西滩坡那边。”
施栎霎时没反应过来,良久才又应声说道:“真是应了那句‘世事无常’。”
施述谨慎道:“栎儿,我要告诉你的,不仅仅是这些。”
“如若不是梁似烛扛的那刀,现下在地底下躺着的……估计恐怕就是三王爷了。”
施栎讶然道:“不只是流寇劫匪吗?怎得竟会如此大胆了?”
施述皱眉道:“再多的若是给你说,怕是只会惹祸上身有害无益。”
说完又走过去,塞进施栎手里一封信:“今个儿正好是端午,你去找你胭姐姐一趟,顺便代我给她捎过去封书信。”
“可要记好了,偷偷地塞给她,之后也莫要言语。”
施栎知事关重大,也不敢轻易怠慢,肃然答应着说道:“我这就去!”
施述叫住施栎:“好歹是端午节,给你胭姐姐置办些物什。”
于是施栎就提了个敞口碗形竹篮,里面铺放些端午时节的普遍用品,便去上街拐到王胭住的王家别苑里去了。叩门之后应声来开的是小门童,圆脸大眼的精神气倒是没变过。
施栎从竹篮里头捏了只粽子:“给,小家伙,你们郡主在吗?”
这小门童倒是识得施栎的,接过了粽子就大口咽下,话说得也不太囫囵了:“郡主没出门……”
施栎不由得觉着好笑:“你慢点吃,吃完再说也不迟。”
门童打了个嗝儿,拿手抚胸口了会儿,才好不容易顺过来气说道:“郡主不常出门的,总觉得端午应该回趟本院,可她既不回去也不捎话,街上那么好玩有意思的,她却也还不出去看看。”
这门童兴许是看施栎熟捻,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去说了。
施栎皱眉厉声道:“你家郡主想做什么,便可以去做些什么。”
“小孩子不要学闲言碎语的,小心夜里时候被狼咬断了舌头!”
这门童像是被吓唬住了,呆愣地站在原地话都不敢再说了。
施栎想打棒子后要给糖的道理,弯腰就放柔了声音去说道:“你现在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你们郡主给的,你不好好给你们郡主干活,怎么还能去背后嚼人舌根子。”
施栎之后还伸出手,摸了摸小门童的头:“知错就改阿,还是好孩子的。”
这小门童算是长记性了:“奴知道了……定不再犯。”
施栎这才抬脚进了王府别苑进去,里头倒还好一些:许是从本院过来的老奴,一直是看着王胭长大的。费了心思去置办这端午,倒不至于就落个冷清孤寂。
有仆人在古井旁洗草药水,女婢皆往头上佩豆娘,施栎推门前还发觉,门上是悬挂了艾叶,还竟贴上了几个午时符的。施栎进去时候,王胭正俯身临摹字帖。
施栎笑道:“胭姐姐的字可是又有长进了。”
王胭抬了头:“我的字哪里会这般,不过是照猫画虎罢了。”
王胭搁了笔:“这还是问豫生讨的,本是徐犹止写的字。”
施栎恍然道:“原始如此般。”
王胭依旧是浑身惨败病气,施栎看了不由得心疼。
施栎说道:“这字什么时候练都不晚,胭姐姐要记得好好保养身子。”
王胭笑着:“都听妹妹的。”
王胭引施栎到了闺房,其中布置格外简略,除了必需的竟无一多余。王胭带施栎坐在雕花木床上,随口便说起了姐妹间的悄悄话。
王胭道:“方才我练字的时候,便觉得人性实在玄妙。从徐犹止字里行间,便看出是个不拘世俗的。谁曾想到,竟是和宋敛誉师出同门呢?”
施栎问道:“宋敛誉,御史大夫宋敛誉?!!”
王胭惑然:“你竟是不知道的吗?当年名震天下的齐老先生,一共才收了这俩个弟子呢。”
王胭突地又笑道:“我竟是给忘了,那时你尚未入京。想来齐老,大弟子守庙堂,二弟子闯江湖,怎么也算是圆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施述真的也很无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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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雁翎短刀
施栎突觉惊奇,却又在情理之中,这满京城人的关系脉络,是怎么样让人都能接受的。
施栎又闲聊了一会儿,都是些家长里短的贴己话,却竟也是消耗了许久时长的了。实在是聊地太入迷,临走的时候,施栎才想起来,去将竹篮倒头扣下,竟是飘出来了薄薄一封信。施栎拿起来,走到王胭面前,去将其递给她了。
王胭笑着问道:“就个儿端午而已,人都过来了,话还不够说的吗?竟是还劳烦妹妹写封信。”
施栎并没有拆开看过,只对着王胭说道:“这个家兄托我捎过来的,姐姐还是偷摸着看的好。”
王胭神色稍为凝滞,缓过来后又说道:“麻烦捎回去一句,我已经接到信了。”
施栎挥手作别:“天色不早了,胭姐姐我先回去啦!”
王胭心神不定,只“嗯”了声,就兀自打开了书信。她只眼神大略一扫,便不由得惊心动魄。王胭又给自己灌了口茶,才强压着给细细读完了。
王胭想到:这人世间的污泥浑水啊,到底还是拽着燕随之拖下去了。
施栎就在长街上晃悠着,毕竟她还只是少女而已,被施述捧在手心里娇养大的,理应也该年少不知愁滋味的。
将接近施府的时候,施栎突地见了个人影。那人离施府并不远,却也不进去,只在几步外,就单单杵在那里,看上去很是奇怪的样子。施栎离那人还有一段距离,因而看得不是很清楚,只模模糊糊地感觉竟是很熟悉。待施栎再走进一些时,就认出来这是何许人也了。
赵定平已经等了些许时候了,终于盼到能见着施栎的面。却发觉这小姑娘像是躲着他似的,竟缩脖子猫着腰想要佯装没看见溜过去。赵定平岂会愿意就这样放行,当即三步作两步走过去拦住施栎。
施栎往后退着,皱眉问道说:“你在干什么?!!”
赵定平前些日子往施府来过,当时并没有能碰着施栎的。
“施姑娘。”赵定平说,“我只再问一句话。”
“那把雁翎短刀,施姑娘是不是……扔掉去了?”
施栎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雁翎短刀?!!春猎时候说的雁翎短刀,不是他要送给自己心上人的吗?!!
施栎觉得不是很懂了:“我从未有过什么雁翎短刀。”
“怎么会?”赵定平愕然,“施述明明说……”
自从春猎回来,赵定平忐忑了好长时日,终于还是下定了心思,便去与赵家双亲坦白了,说他心中相中了一位姑娘。待得到赵家双亲的应允后,从赵府库存里头翻出雁翎短刀,兴冲冲地往施府跑了一趟过去。当时进了施府之后,先是被引到大堂,赵定平只见施述在那坐。
赵定平恭了个身:“施大人好。”
施述和赵定平并不熟捻,他们毕竟是一文一武,朝政上也多争锋相对。
故而施述只不冷不热道:“赵大人竟是有空来寒舍?”
“这到底是有何贵干?”
赵定平知施述向来对他有偏见,故而越发低了姿态下去说:“同朝几载,想来也应拜访。”
施述并不好拿乔,顺着就往下说了:“那赵大人此番只是为了串门?”
赵定平闹了个大红脸,却是硬着头皮说道:“听闻施大人府上有个妹妹,应该还不曾出阁许配人家,我此番前来……”
施述心下诧异:他本以为这赵定平对施栎无意的,春猎时候施栎哭着扑过来,让他越发深信赵定平应是回绝施栎了。
“来干什么?”施述说,“家妹不愁嫁的。”
“犯不着您来操闲心。”
赵定平连忙道:“我是来送她个物什,她若是看见,便会知晓我的心意了。”
说着便递了一木匣子来,施述掀开一看,是把不多得的雁翎短刀。
施述心下有了思量,只面上客气着想送客:“赵大人请回吧,我定会带到家妹手上。”
顿了顿又续声道:“家妹定力差,性子也多变。如今她什么念头,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时才是四月中旬的时候,离现下已然过了将近俩月了。
赵定平每每想着,却觉得不该再去多问的,万一最后其实是他自作多情,去多送了一把根本没人稀罕的刀呢?
毕竟施栎这小姑娘,已然是一个惯犯了,撩拨的人数不胜数,换地却是实在太勤了。他又凭什么去认定,施栎对他就真的是实打实的呢?
已然是被腻味的了,便不要再去自寻没趣,只会徒劳地惹人厌烦罢了。赵定平无数次地这般劝诫自己,却还是忍不住过来想要个说法。
赵定平全都跟施栎坦白了:“我来过施府上的,将雁翎短刀给了施述,施述当时应允带给你的。”
施栎霎时恍惚:“送给我干什么?”
“我曾与施姑娘说过的。”赵定平低头看她,“有位美娇娥,想让她拿来护身。”
施栎像是想通了,声音竟都打着颤:“你是……她是……”
“她是你。”赵定平叹气,“我心上人是你。”
“纵然知道你未必有几分真心,却还是总不由自主地想到你。你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罢了,我却总是不聪明地去上了你的当。”
赵定平觉着此番话说完,实在是太过耗他力气了,他像是全身都泄了劲一般,再也不想在此多留了。
赵定平转身欲走,衣摆却叫人纠扯住了。他回眼去望,竟是施栎的指尖莹润白净。
施栎咬唇说道:“我不知道这回事儿。”
她的话音软软糯糯的,让赵定平霎时垮了心肠。
施栎接着道:“兴许是哥哥太忙,就把这个给忘记了。”
这个解释不仅牵强,信服度还的确很低,可也能给俩人个台阶下。
赵定平看向施栎,眼底仍闪烁着不确定:“那施姑娘……如何想的?”
“这个……”施栎羞赧着,“我是愿意的。”
“只不过!”施栎突然续声,“还是要问过哥哥的。”
赵定平勾唇:“我知道,施大人待你极好。”
“你且回去等着。”施栎红脸,“若是有消息,我自去寻你。”
说完就小碎步跑进施府了,临进门却又回望了赵定平一眼。
赵定平并没有走,还在原地站着,就这样跟施栎对上了。
施栎像是被烫到似的,立马错开了眼,抬脚就往施府里头去了。
施栎一进门,就往书房里走。
施述在整理书卷,见施栎过来了,就顺嘴去问道:“将书信送给胭姐姐了吗?”
“送过了。”施栎皱眉,“哥哥可曾有事瞒我?”
“怎么会?”施述想都不想,“除了你不该知道的,我何曾故意欺瞒你什么?”
施栎转了话头:“哥哥,我想向你求把刀。”
施述的手一顿:“什么样式的?”
施栎说道:“我想要把雁翎短刀。”
施述合起了书卷:“你还是知道了。”
“哥哥。”施栎有些委屈了,“你何必瞒我?”
施述不知从何作答,他只低头沉默着,连眼神都是飘忽不定的。
“哥哥!”施栎喊他,“这到底还是我的人生。”
施述心思复杂:且不说他与赵定平不合,他不太待见那混小子。就单单论赵家来说,他便不舍得施栎过去的。赵家本就败落,若不是个赵定平,怕是算不得京都世家。而况这赵定平,怕也只是那位牵制唐勒唐太尉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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