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是他的话,我不能把你当替身。”燕随之阖眼,尽量不去看纪息,“或许是我积重难返,已然思念成疾了。我总是恍惚着,能把你认成他。我知道这样很不应该,可是我真的忍不住。”
燕随之觉察到纪息松了手,阖着眼泪哗啦地就流了满脸。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唐代诗人白居易的《简简吟》。
纪息好心机,第二顺位,以退为进?
燕三真的好挣扎啊。
第55章 怦然心动
燕随之突地又听见了人声,觉得自己这般要被人瞧了去,急忙用手背抹脸睁眼去看来人。纪息端着盥洗用具过来了,想着给燕随之清理一下手伤,结果就撞见这人自己躲着哭了。纪息本想转身出去避嫌,却又觉着燕随之都已然知晓了,一时不知道是该进该退站在原地。
“你不是走了吗?”燕随之闷声道,“怎么还又回来?”
“我去端了点水。”纪息叹气,“给你擦拭手心。”
燕随之这才晓得,原是自己误会一场。他差点就要以为,纪息听了之后,决定去抛下他。他真的实在太贪心了,一边口中拒绝着纪息,一边却舍不得他离开,燕随之有些唾弃这样的自己了。但是看见纪息又拐回来,他又难以抑制地放心起来。
纪息半跪在燕随之旁边,托起来燕随之的手心,用铜盆里的汤浸润巾帕,慢条斯理地先捂住化热。无论是梁似烛还是纪息,都鲜少有这样心细的时候了。纪息觉着当面对的是燕随之,他总能拿出多几番的耐心,之前他还觉得这实在是有些奇怪,现在既然懂了那就一定得给抓住了。
“痒。”燕随之看着纪息,很是可怜的样子,“手心痒。”
燕随之的眼神是湿漉漉的,掺了些波光粼粼在里头,看得纪息的心尖都打颤儿。纪息方才还在想着,美怎么可能不自知?便竟让他当场给逮到了一个,当真是又纯又诱而不自知了。纪息的眸色愈发地深沉起来,所幸着这里并没有旁的人在,燕随之眼里倒映的全是他一个。
要不然他自己都不知道,届时能不能够忍得住。燕随之是他的解药了。纪息禁不住地这样想。他撩水到燕随之手心,血痂已然全都化开了,落在铜盆里氤氲成花。纪息将指节给擦干净,用纱布又包扎了起来。
纪息站起来,复又弯下腰,迫上了燕随之面颊,离他几乎是咫尺之距。燕随之有些恐慌,想要往后去躲了。纪息的手摁上他的后颅,就逼着燕随之半昂着头。燕随之现下看起来好易碎,纪息不由得这样地想着了。他一边想要细细地捧着他,一边又想去亲手打碎他了。
“哪里痒?”纪息俯到他耳边,“怎么会痒呢?”
燕随之觉着,纪息的声音,恍若有实质般,还是发着烫的,要钻进他耳孔里。这压迫感实在太过于强烈,要他几乎想要去赶紧逃离了。但是燕随之逃不了,纪息在摁着他的头,连视线都躲无可躲。这实在是太糟糕了。
“不痒了……”燕随之快带上了哭腔,“真的……真的不痒了。”
纪息怕是吓着了燕随之了,稍微着离他又远了一些去。纪息往下顺着燕随之的发,颇有些抚慰的意思在里头。纪息不由得叹气,这人怎么这么爱哭?这谁又能够想到的呢?他总觉着燕随之之前太过于死撑,可现如今他一哭自己却是更为难过的了。
“这可如何是好。”纪息将头埋进他的发,“你要我该拿你怎么办?”
燕随之的红都要漫上耳尖了,他本是拿双臂推搡纪息,可是竟是软绵无力的了。燕随之竟是丝毫不能抵抗,他觉得自己都快要瘫成水了,纪息像是滚烫的岩浆般,几乎侵犯地一次次地袭击,让自己熔化得片甲不留了。
“对不起……”燕随之啜泣着,“对不起……”
纪息很是无奈了,他贴了更近一些,眼里又晕出了红来。纪息竟探出来舌尖,扫过了燕随之的面颊,便将余泪全都给舔干净了。燕随之很是怔然,惊愕地有些呆愣了。纪息脖颈的符文闪烁,觉得快要不受控制了。
纪息阖了眼,又抱了抱他。燕随之觉察到了有些不对劲,想要开口去问话到嘴边又止住了。他不想再跟纪息有什么逾越的瓜葛,燕随之害怕自己会真的忍不住的了。他虽然很是贪恋纪息的怀抱,却不能再任由这般地下去了。
纪息松开燕随之后,就端着盥洗用具走了。燕随之仍然没有缓过神来,这品裕室里头空荡荡的,总好像还缺了些什么似的。燕随之不得不去承认的是,他对于梁似烛的认知,终将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磨。他已然被纪息所吸引了,之后还会更为不可预估。
燕随之环顾品裕室,这已和几年前不同。竹木藤椅虽然还在院子里,但却也不会有人坐上去晒阳。门口梁上挂的金属鸟笼,里头的黄鹂不知哪一天开始,一直病怏怏拖了好久还是死了。原先书案上摞着的秦筝话本,都被收拾起来好久都没人去翻看过了。
梁似烛死了很久了。燕随之于是心想着。
纪息出了品裕室便脚步踉跄,他几乎手都是颤抖着的,这才从衣襟里头掏出来了药。这药是刘悬壶给的,能够压制媚骨丹的毒性。本是跟纪风堂商量着,将梁烯案查清楚之后,若是没有其他闲事的话,他就该要回去纪风堂了。
故而刘悬壶给他的药量,现下已然是剩不了多少,撑足了不过十天半月。纪息本来是打算着,若是他能在这时段里头,让燕随之肯去承认现在的他,就再在三王府些时日了。可是燕随之此番拒绝了,他却竟是还舍不得走。纪息不由得叹了气。
纪息吞了药之后,又用手扶着墙边,缓了好长的时候。他已然并不常发作了,媚骨丹是以恶念为基,汲取贪欲而滋生,用嗜杀当作养分,意图夺主坠魔为己所用。梁烯之死已然调查清楚,他就无牵挂而一身轻。
只要是犯不着非得纪息亲自出手,他便是尽量避免着去做杀戮之事。自从纪余接管纪风堂,也是派给他几个人的,近来见血时候算是少了很多。可是纪息也是摸索了许久,才能够做到勉强能抑制住了。甚至着还遮眼习武,练就了一身的本领。
若是要跟人争斗,便先环顾周围局势。若是故意着去记的话,也消不了几眼,他就能掌握个大概了。所戴铁皮面具处也是有机关,只需在眉上处一划动,便能在隔层处滑落个假眼来。纪息便能身处黑暗之中,只能通过记忆印象判断局势。
纪余起初多有担忧,害怕此番他降低胜算。直到纪息大功告成,蒙眼打过了纪余,这才放下心来了。算是时刻高度警惕,神经极为紧绷的了。刘悬壶曾经提醒过,这般心力消耗衰竭,怕是要折损寿命的了。
纪息却不以为然,或是说他只能不以为然。纪风堂很乱,虽然纪庞死了,但是一时间收拾起来,内忧外患只能压着,全根拔净反而会毁了根基的。他一个外人,若是想让人信服,起码得拿出武力来,而后几顿整治,这才坐稳了副堂主之位。
越不想死越会死。
纪息只能去撑着,每一步如悬高丝,只能把命先搁一边去。纪息不由得去琢磨了,他为何次次于燕随之前,竟是不能控制得住自己了。是贪念吗?纪息不由得苦笑。这贪念快要将他逼疯了。借着媚骨丹的力,贪念只会越发不可收拾。
纪息中了媚骨丹的毒,料想燕随之是他的蛊。
如此便又过了一些日子,俩人算是极为默契一般的,都不去提那一日的事情的了。纪息便是以为着,燕随之并不想去记得,故而倒也是很识趣地,也是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这算不得什么大事,纪息倒并没有不自然,毕竟他从进三王府后,都是从来装惯的了。可能也不算是装,他的行为处事,这么多年了,早已有所不同。
燕随之倒是有些觉着别扭,可他见纪息无甚态度,反而衬得自己忸怩起来。燕随之想了想,也便同样作态。俩人这般相处下来,竟是也很和谐的了。燕随之偶尔晃神,觉着像是做梦一般,他怎会和纪息……纪息于燕随之而言,已然不能够只将他看作,是梁似烛的替代品了。
纪息的存在感无处不侵,几乎占据了燕随之的日常。虽然燕随之自己也知道,这并不是他有意为之的。却难免着有些懊恼了,他无处安放自己的错位,也深觉对梁似烛不起,只能归咎于纪息的了。燕随之不想再动摇了,觉着现下也还不错的。
人在觉察到自己问题,第一反应是会去逃避,尽管是有着推脱的嫌疑,还是想拉一个人下来的。
要是呢?要是纪息是梁似烛?燕随之不知自己为何此般,却竟然总是冒出来这个念头来。燕随之想再给自己条路子,正巧赶上了泡温泉的时候了。原先着梁似烛卧病在床的时候,燕随之曾经应允过的,等他哪天身体恢复了,就带梁似烛一起去郊外泡温泉的。
“近来天气越发阴寒了。”燕随之搭话着,“城郊温泉应差不多了,过个不久我有休沐的,毕竟着也不算是离府太远。”
“三王爷想去?”纪息问道,“我陪你。”
纪息答应得实在太快了,像是根本不假思索一般。燕随之觉着有些羞赧了,冷着人不理睬的是他自己,现在请人去泡温泉的还是他自己。所幸是纪息没有去再多问,倒让燕随之还有得台阶下了,燕随之一时间竟是五味杂陈的了。
泰元二十三年冬。
城郊有个温泉庄子,在三王府的南边,是建造了许多年的了。此处地势奇特怪谲,有商贾怀投资之能,在原有的基础之上,又人工打井成了温泉,取名称为“南汤庄”。本就离京都不太远,来回间也算是方便。再加之环境清幽怡人,便有王公贵族慕名前来。
迎面便是小河石桥的景致,周围簇拥了奇珍异草。水榭像是仿造江南那边的,还有些残碣断石来做衬。内里设地有些小隔间,有瓜果时蔬之类吃食,还可直接在塌上憩息。这主人倒真的是别具巧思,布局虽说不上华贵,却是别有一番情趣来。
到底着能来这里的人,也不差那几个银子的。富丽堂皇的看过了不知多少,倒不如再从别处多下些功夫。这南汤庄的主人家啊,是个聪明的生意人了。进了这南汤庄,竟只见着了女子,皆着烟罗软纱,雾气氤氲之间,翩翩似起舞状。
“这地方眼熟吗?”燕随之随口一问,“之前可曾来过?”
纪息隐约着想起来了,像是当时还卧病时候,燕随之曾经给他描绘过,这个温泉庄子的样子的。他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自打想起来此番事情之后,竟是还记得十分清楚的了。燕随之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似的:
“等你再好上一些的时候,我便带你去南边那里,咱们去洗温泉快活一番。”
“热水都哗啦着从凿洞里头涌出来,有各式样金银铜铁铸成的摆饰,还有针线缝制的数种水禽漂着。”
“不曾。”纪息定了定神,“不曾来过。”
“这倒也无甚大碍,那我便领个头,到四处看看去。”燕随之垂眸,“我手脚多有不便,期间多是劳烦了。”
有筒车卷起水帘,站在下面看时候,仿佛是自天边而来。急湍流水与卵石相击,发出了激昂争鸣之声。这水便引出了溪流,潺潺地不知往何处。旁边便有几个石桌,上用剑划出了棋盘,可作客人弈棋之用。旁边有数名小童侍候,端着对应的棋篓子。
燕随之到了此地,先是来了瀑布处。溪边有一红衣女子,正在赤着脚踝浣足,纪息下意识要移眼,就听见银铃般的笑声。女子毫不在意地抬脚便走了过来,反而是小童拎着绣花鞋跟在后面。她歪身坐在石凳上,露出半截大腿出来,小童便俯身侍候她穿鞋。
“这是南汤庄的主人家。”燕随之介绍道,“南序先生。女中豪杰,不拘一格。”
“承蒙三王爷一句先生。”女子娇笑,“倒还真是抬举了我南序。”
作者有话要说:
燕随之是琉璃水晶做的吗?
真的是好惹人怜惜啊。
第56章 南汤庄主
南序烟视媚行,缓步轻移着,到燕随之身旁。她弯腰俯下了身子,便露出半边酥/胸来,腰肢瘦得跟杨柳般,行动间裙底春/色遮不住了。这媚是浑然天成的,仿佛她本就是妖。南序将青丝往后一拂,便露出后颈上的刺青来。
南序是极其媚的,纪息这般想到了。梁烯是纯,是错落归宿的白。孙可心效形无神,只全似矫揉造作。纪息未曾打量过自己,只觉这南序竟很是不同。她像是与世俗背道而驰,全然不顾庸人之见。
“三王爷,几日不曾见过……”南序指尖从燕随之眉心,逐渐下滑直到鼻梁处了,“竟是又好看上了许多了呢。”
纪息刚欲要有动作,燕随之就将其挑开。南序好像也并不在意,收了手就在前边引路了。燕随之还很是自然,毫无被侵犯的恼怒,仿佛只是寻常事罢了。南序体态轻盈,后颈纹有蝶翅。行走间竟是栩栩如生了。
每逢南序走过的时候,旁边的侍女都会停顿,无论当时在做着甚么,立即都反应过来福身。纪息觉着很是奇妙,若是此番看来的话,南序颇有威慑力的。南序便只管我行我素,也不停下来打招呼。
南序邀他俩人到了温泉处,斜斜地督了纪息一眼,便要去褪燕随之的衣裳。燕随之倒是见怪不怪的,也并没有去多做阻拦了。纪息突地觉得有些慌张了,南序应该对燕随之有意思,可又好像着不是那么回事。
“南姑娘一个女儿家,在这里该是多有不便。”纪息挡住了南序,“有我在这里服侍三王爷就行。”
南序颇有兴致地挑起眉,她并不会让人感觉娇柔。若是彩蝶振翅而舞,便定能挥洒下毒粉来。若是野玫瑰含苞欲放,便定要刺伤行人的指。纪息只是不再去理睬了,这毕竟着还是人家地盘,怎么倒也还是不好多加造次。
“忘来给你介绍,纪风堂副阁主,这个是纪息。”燕随之笑地眯眼,像是对亲近老友般,“南序,你且先去忙吧,我们自己来就行。”
南序也不再多言,起身便出去了,倒是头也没再回。自打南序踏出了门,便有女子迎了上来。女子着烟罗软纱,是南汤庄的服饰。女子看上去与南序亲昵,并不像是旁边的侍女一般,颇有些手帕交的意思。
“在里头的那位,那不就是三王爷?”女子调笑,“你怎地竟肯出来了?”
“他就是三王爷又如何?”南序摆弄着指甲,这寇红快要褪色,该是去染新的了,“我若是不出来还能作甚?”
“那不是你心上人?”女子诧异,“念叨着盼他来的,难不成竟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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