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星舒眸中漫上笑意,十分热情地回应着。
烛火晃动,纱帐轻摇,房中温度渐渐升高,不知过了多久,霁林放开阮星舒,起身扯过一旁的丝帕拭了手。
阮星舒自榻上起身,他的脸颊红扑扑的,舔了舔被亲吻的有些红肿的唇,笑道:“娘子,我帮你。”
“不必。”霁林往后退了一步,躲开阮星舒伸过来的手,“你先睡,我自己处理。”
虽未做到最后,但与前些日子相比,已是不小的进步,阮星舒十分餍足,只当霁林害羞了,笑道:“好,那你快点回来哦,我等你。”
霁林道:“不必等我。”
霁林进了暖泉室,他并未在池边停留,而是走到一旁推开一处石门,门后竟还藏着一处冷泉。
冷泉周围结满冰霜,白莹莹一片,泉水却并未结冰。
霁林跨入其中,一步步向池边走去,水汽氤氲中,似能看见那年初入宫廷,泡在冷泉池中神情灵动的少年。
那时候阮星舒穿着夏季的薄衫,一边吸着凉气一边把自己泡入冷泉之中,待适应了泉水的温度后,抬头冲边上笑道:“小师弟,我想的这法子不错吧。只要灵石不断,这地儿就是避暑圣地。这池水中我还让人加了灵草,对身体有好处,你别站在那儿了,过来凉一凉。你这破殿呀,冬冷夏热的,也是绝了,真是苦了我了,若非师命难为,我早就回去了。
“哎,你别走啊,小师弟,你就算真要走,走之前帮我把台上的那碟西瓜端过来。”
思及往事,霁林的脸色柔和下来,甚至还笑了一下,只是紧随而至的,是另一段刻在心底最深处,永远都忘不掉的记忆。
那时阮星舒懒散地靠坐在软榻上,他衣衫半开,露出紧实的胸膛,姿容身段比他身旁围绕的姑娘们还要明艳俏丽。
阮星舒躺在一群青楼女子中间,手中执着白玉酒杯,双颊微红,似是已有了些许醉意。他唇边噙着笑,漫不经心地看过来:“是小师弟呀,你何故这般生气?不会是……真的爱上我了吧?”
“……不说话,被我言中了……”
“不过是连日无聊,逗你玩玩,你还当真了……”
“在我眼中,皇族之人各个蠢笨如猪,你既是皇室血脉,我岂会与你在一起……”
“……你以为你是谁,有何资格让我另眼相待?”
“两情相知,白头偕老……这种哄骗姑娘家的鬼话你也信,哈哈,小师弟,看不出你如此纯情……”
那时的字字句句,皆如刮骨利刃,刺痛人心。
虽已过去一年多,但只要想起来,霁林心绪仍不能平静。此刻,他身上的热度并未消散,心底却如这冷泉室内的霜雪一样冷。
垂在身侧地手紧攥成拳,面对阮星舒,输的人总是他。霁林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池水中。
霁林在冷泉室待了很久,出来的时候阮星舒已经撑不住睡着了。霁林熄了烛火,因身上寒意未散,未免冰到阮星舒,他躺在距离阮星舒很远的地方。
阮星舒睡得迷迷糊糊的,但也察觉到有人躺在了身侧,他自发地靠过去,被冰的狠狠打了一个哆嗦。
霁林正想起身,阮星舒就手脚并应地缠住了他。
阮星舒眼睛都未睁开,意识还是朦朦胧胧的,他含糊道:“娘子,你身上怎么这么冰,我给你暖暖。”说完,抓住霁林的手塞进了衣衫里。
“这样好多了吧?”阮星舒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霁林嗯了一声,他才安心地睡了过去。
身侧传来阮星舒安稳绵长的呼吸声,霁林静了片刻,伸手揽紧了阮星舒。
*
阮星舒一觉到天明,醒来的时候,霁林已不在身侧。
宁宇从外面走进来,说道:“阮仙师,早膳已备好了,您现在起身吗?”
“嗯。”阮星舒坐起身,伸手摸了摸身侧的床铺,早已没了温度,他问:“娘子什么时候走的?”
宁宇道:“陛下已走了快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阮星舒愣了下,“现在什么时辰了?”
“阮仙师,已经巳时了。”
“我竟然睡了这么久。”阮星舒飞快穿了衣服和鞋子,“明静是不是等急了?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宁宇道:“陛下说让您多睡一会儿。阮仙师,您不用着急,欧阳先生今日有事,已让人传了话来,他明日再来看您。”
“又有事?”阮星舒道:“明静他不是宫廷御医吗,沈克已死,魔族成不了气候,他怎么还那么忙。”
转了转眼珠,阮星舒道:“难道有什么事发生?”
宁宇笑道:“阮仙师,朝堂的事小的并不知晓。不过我想,有陛下在,京都出不了事。而且欧阳先生身为欧阳家的家主,要亲自处理的事很多,或许是被族中琐事缠住了也说不定。”
阮星舒一想深觉有理。
这短短的功夫,他已洗漱完毕,将擦脸的锦帕放到架上,往外走的时候,阮星舒忽想起什么,扭头对宁宇道:“昨天,多谢你啊。”
宁宇满脸不解:“啊?”
阮星舒笑的像一只偷腥成功的猫,“有时间去宫外逛逛,到时我请你吃饭。”
阮星舒出去后,宁宇在原地呆立良久,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阮星舒在谢他什么。
想明白后,宁宇的脸都白了,他狠狠打了个哆嗦,决定将这件事彻底忘掉。
*
御书房内。
白竹跪在地上,低声道:“陛下,姜容……逃了,属下万死。”
霁林批阅奏折的手微顿,接着若无其事地继续写下去,“起来吧。”
白竹道:“陛下……”
霁林抬眸,重复道:“起来。”
“是。”
看着白竹懊恼的脸色,霁林淡声道:“你不必自责,姜容不仅是沈克爱将,更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徒弟,他能逃脱也在意料之中。”
白竹愕然道:“陛下,难道你早就料到,那今日……”
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自殿外传来:“姜容重伤出逃,就算侥幸不死,也要修养数年才能痊愈。这一战,算是我们赢了。”
白竹回头,就见欧阳明静站在殿外。
欧阳明静仍是白巾覆眼,身上衣物却与常日所穿大不相同。他换下了锦绣衣衫,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黑色劲装,腰间悬着一柄赤色长剑。
这副模样,少了平日里的飘逸文弱,整个人如出鞘的利剑,挺拔、悍利。
欧阳明静跨进殿内,站在白竹身侧。
白竹惊讶道:“欧阳先生,原来那名戴着面具的高手是你?”
回想起半道截杀姜容时,欧阳明静体内爆发出的慑人灵力,白竹忍不住说道:“欧阳先生真是深藏不露,这些年我竟不知你有如此强的修为。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向你讨教讨教。”
欧阳明静嘴唇一弯,笑道:“能得白统领夸赞,看来我的能力还不算太差。”
白竹道:“欧阳先生,谦虚了。”
他们少叙了几句闲话,待安静下来后,霁林问道:“如何?”
这话是问欧阳明静的。
欧阳明静道:“姜容乃沈克亲传弟子,魔族功法想必沈克已尽数传授于他。我与白统领合力,逼得姜容为保命招式尽出,从他的招式看,虽阴险毒辣,却好似并不会祸及记忆。”
欧阳明静医术高超,他既这么说,自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霁林微拧了下眉,低声道:“与魔族功法无关。”
欧阳明静道:“陛下,阮公子的伤既与魔族无关,便不必着急,可以慢慢医治。陛下不必忧心,臣这些日子翻阅医典,已有了些头绪。”
霁林搁下朱笔,点点头:“好,有劳欧阳先生了。”
“陛下与阮公子与我欧阳家有大恩,这是我该做的。”欧阳明静道:“陛下,那臣就先告退了。”
欧阳明静离开后,白竹说道:“陛下,魔族与我们势同水火多年,应能料到使臣一旦入京,活着回去的几率非常小。如今魔族可以倚仗的只有姜容了,沈复还命姜容为使护送沈琪入京。难道他们是真的为求和而来?”
霁林重新提起笔,轻声道:“魔族阴险狡诈,莫要掉以轻心。”
白竹立刻正色道:“是。”
第37章
安静片刻,白竹又道:“陛下,我本以为欧阳先生只修医理,没想到他与人动起手来,竟那般厉害。”
“欧阳本就是医剑双修,若说起来,他的资质并不比阮星舒差。”霁林似是想起了什么,目光变得悠远,过了一会儿说道:“当年他曾与阮星舒打了个平手。”
白竹颇为惊讶,要知道阮星舒可是被仙门喻为百年难得一遇的修仙奇才,欧阳明静能与他打个平手,这是多么可怕的实力。
白竹不知想到什么,忽皱了下眉:“陛下,我自小长在京都,为何从未听过欧阳先生的事?”
霁林道:“昔年先帝昏聩无能,面对沈克盛势……”
白竹急道:“陛下!”
霁林看了白竹一眼,俊美无俦的面庞上露出一抹讥诮的笑容,他继续道:“先帝贪生怕死,极为畏惧沈克,就连在梦中也时常惊醒,害怕沈克率魔族冲进皇城,让他王位不保。为免下臣惹恼沈克,先帝便下令,召身负修为的官家子弟入王廷,明面上说是栽培他们,其实是作为人质,制约各位大臣,让他们不敢轻易招惹魔族。
“欧阳老先生敏锐多智,早就看出先帝怯懦胆小,不敢与魔族相抗。未免孙儿被盯上,在欧阳老先生的保护下,众人都以为欧阳家的小少爷是一名灵力微弱的医修。再加上欧阳家世代行医,先帝自不会对他们有所戒备,欧阳明静也因此逃过了。
不过可惜,欧阳老先生这般谨慎小心,最后还是差点被灭门。”
欧阳家险被灭门,只有一群妇孺侥幸逃脱,后先帝驾崩,霁林登基,为欧阳家平了反。
至于欧阳家获罪的原因,乃是宫廷密辛,知道内情的也都噤若寒蝉,霁林可以毫不避讳地说起,白竹作为臣子,却是万万不敢提的。
白竹只得道:“陛下,先皇终是您……,您慎言。”
先帝昏聩无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他终是霁林的生父,如今霁林这般毫不避讳地辱骂先帝,若是传出去,只怕会影响帝王威仪。
“无妨,朕也不屑做戏。至于他人如何说,朕也不在意。”
白竹默然,先帝驾崩时,霁林都不曾去送一送,可见他们之间的父子情义有多淡薄。
白竹道:“是。”
“今日就到这里吧,朕乏了,你先下去吧。”
似是念及往事,霁林神色冷倦,他再次丢下朱笔,正准备起身就听侍从来报:“陛下,国师求见。”
霁林动作一顿,又坐了回去:“让他进来。”
国师姓傅,名凡朗。
傅凡朗身居高位,年岁却不大,新春刚过,正好三十五岁。且傅凡朗面相生的极嫩,一双大眼睛,配上圆乎乎的脸颊,说他十八岁都有人信。
傅凡朗板着一张严肃面孔,进了御书房,先冲霁林施礼,随后道:“陛下,臣听闻魔族使臣姜容在距京都几十里地的静月林遇刺,这……”
霁林直截了当道:“朕命人做的。”
傅凡朗愣了下,又确认了一遍:“当真?”
霁林点头:“当真。”
白竹心惊肉跳地去看傅凡朗,生怕他发起疯来,冲到霁林面前去拍桌子砸椅子。
傅凡朗此人,外型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性子也像,凡是总爱念叨,他曾言要做忠君之臣,
说话直来直往,还甚爱怼人,有时意见相左,就连霁林他都敢顶撞。
傅凡朗毫无背景,又甚是嚣张,在朝堂树敌颇多,若非他自身修为不错,又有霁林护着,只怕早就被其他人生撕了。
白竹紧盯着傅凡朗,却见傅凡朗猛地拍手,喜笑颜开:“陛下,你可真是太棒了!”
白竹嘴角一抽:“傅国师,上次在朝堂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前几日在朝堂就有人提出要截杀姜容,不让他活着回去。傅凡朗舌战群臣,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魔族卑鄙无耻,我沧澜却不可行那小人之事。当时把众大臣气的够呛,差点当廷跟他打起来。
傅凡朗道:“白统领,我那日在朝上那般说,是为了麻痹姜容,好让他放下戒心。其实在暗地里我早已准备了人手,只要他出了京都,就在路上截杀他。”
他说着转向霁林,拱手笑道:“陛下英明,我沧澜不知有多少同胞死在姜容手中,早就该狠狠收拾他一顿了。那姜容死了没有?”
白竹道:“重伤,未死。”
傅凡朗面上笑容淡了些,点头道:“也对,姜容是沈克的徒弟,并不是那么容易能被杀死的。”
顿了下,傅凡朗长吁了口气,“只怕连魔族都没想到,有一天人魔两族的位置会发生这般变化。这可真是托了阮星舒那小子的福。”
白竹道:“是啊,多亏了阮仙师,要不是他,只怕我们现在还陷在战祸中。”
傅凡朗道:“陛下,前段时间臣听闻阮星舒已经醒了,此事为真?”
霁林嗯了一声。
“情况还好吗?”
“一切都好。”
傅凡朗道:“我就知道那小子命硬,不会轻易出事。”
霁林道:“若无其他事,你们便退下吧。”
“是。”
*
傅凡朗与白竹一前一后从御书房退出来,白竹走在傅凡朗身侧:“听国师提起阮仙师的口吻,您与阮星舒相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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