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砚一向灵光的脑子在蔚鱼的注视下失了方向,半响他俯下身,鼻尖对着鼻尖蹭着,“要是生了宝宝,我们就一起把他好好养大。”
“一起...”蔚鱼喃喃着重复着这两个词,他的唇角微微地往上提了提,他将所有的信任都给了池砚,池砚能感受到吗?
片刻后他主动抬起下巴再次凑了上去。
...
“睡吧。”
温暖又熟悉的拥抱裹住筋疲力尽的身体,又高潮好几次的蔚鱼满脸潮红实在是没有力气终于牵着手沉沉睡去。
他没有问池砚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没有问李申明虚成的事情怎么样了?
没有问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还要呆在这里?
蔚鱼什么都没有问。
整整三天他几乎一直是赤裸的,连食物都要喂才肯吃一点。剩下所有的时间他就像寄居蟹般紧紧缠着自己的宿主,无数次主动地毫无保留地打开自己的身体,直到被精液灌满,他又紧紧夹住,想要保留在自己体内。
“我爱你...”蔚鱼再次从断断续续的睡眠中醒来本能地想要寻找亲吻,他翻身,双人床格外空旷,被窝有点凉。
“池砚。”
他在心里唤了一声,手从被单缓慢地摸索到另一边终于睁开完全清明的双眼,没人。
池砚走了。
蔚鱼突然掀开被子坐起身就在要下床时又强行停下了动作,心里不安的预感还是实现了,说实话,他并没有特别意外。
真正发生之时,内心却格外平静地接受了,只是避免不了的有些疲惫。
第58章 离别
蔚鱼坐在床边,修长白皙的小腿垂在床沿,脚背往下点在地板上。
他环顾四周,之前觉得阴森可怕的房间现在沾满了自己和池砚的味道,那面墙、那个椅子、甚至那个桌子...他摇摇头,眼睛有点酸,抬起右臂捂住双眼这才发现手腕的绷带不知道什么拆了,伤口恢复如初。
“只是三天,真神奇。”蔚鱼勉强苦笑。
床头柜放着一套衣服,手机和纸条。
蔚鱼的心忽然又紧了,匆忙拿过纸条一看:先前的招待不周请见谅,之后的事情都与蔚鱼先生无关了,请您醒来后自行离开。
没有落款,但这不是池砚的字,那手漂亮的行书可算是蔚鱼最先注意到池砚的一点。
既然不是池砚,那这个内容也不重要了。
蔚鱼换上那套衣服,拿起手机时透过黑屏看见倒映在里面的脸有些晃神,还是他,又不止是他。
他在房间里慢慢地转了一圈,就在前几分钟他也曾想过干脆不走就呆在这儿看池砚和李申明要搞些什么,可是这间屋子的每一处都遍布着他们的痕迹,巨大的想念随时会动摇蔚鱼目前的平衡。
走吧。
蔚鱼欲转身离开,抬眼又看见了什么东西,停顿两秒还是走过去将它取下放进自己兜里接着一步一步迈出了房间。
两个月后,
深秋的寄北市,阴冷干湿到处都像是结了膜的干壳,厚重的雾像是再也散不开。
舒琼面前摊着一份明显潦草不合格的报表,深吸一口气问道,“蔚鱼,你到底发生什么了告诉我好吗?”
“抱歉舒总,我重新核对好再交上来。”蔚鱼不愿多说,这段时间他脸上的表情跟着身体日渐消瘦寡淡下去。
明摆着的敷衍让舒琼不想再放任他了。
三个多月前原本只请假十天的蔚鱼假期过去突然就失了踪,电话打不通家里也没人,舒琼着急地都去报警了然而就在消失快一个月后,蔚鱼突然回来了。
舒琼看着明显消瘦的蔚鱼追问一堆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只好作罢,看着蔚鱼每天照常早到晚退的似乎没什么异常这才渐渐放下心。
可是就这么过了半个多月,蔚鱼突然又不来上班了。
舒琼赶紧去蔚鱼家砸门,守了好几天才逮到里面有动静,她砰砰敲门无人应答最后撬锁进门看到面前的景象满脑子的我勒个去。
客厅简直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酒瓶,空气中浓重的酒味发酵变臭,蔚鱼憔悴地快脱了相瘫倒在地板上抱着一件白T恤,嘴里念念有词什么“找不到了”。把舒琼气得打120送到医院,一检查胃出血、低血糖一大堆,她赶紧让蔚鱼住了院,结果等蔚鱼恢复过来看到她第一句话却是,“舒姐,我要辞职。”
舒琼正在削苹果的手一抖,恶狠狠地朝蔚鱼假装比划两下,“你不把住院费欠我的还了,敢辞职小刀伺候。”
蔚鱼脸色苍白地吓人,听她这一说却露出有些解脱的笑容,“我也想过无数次。我找不到了...”
“找不到什么?你是弄丢了什么贵重东西吗?我朋友多可以帮你找找实在不行也可以报警的啊。”女人的直觉告诉舒琼这个和蔚鱼的反常有直接联系。
“就是找不到了,他不让我找...”蔚鱼麻木地仰头望着刻着细纹的天花板,泪水再次不争气地往上涌,酸涩地涨满眼眶。
舒琼听完本想喂蔚鱼苹果的手一顿,转而切好放在小盘里,她叹了口气又酝酿一下中气十足地怒喝,“她不让你找你就不找?再怎么也要揪出来出个气!哪家小丫头给姐说说,姐给你抓来教教规矩!”
当时蔚鱼轻轻扭过头,冰凉的泪水还是滑到他干枯的嘴唇上,非常复杂又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出院后,辞职的事情没有再提,蔚鱼依旧继续工作。只是他不再早到晚退,甚至每周都会有几天不在,他似乎非常非常忙碌,他还在找那个人吗?
“你知不知道现在你上工时间有多少?一周能有三天在公司就不错了,你到底在忙什么?”舒琼站起来盯着蔚鱼的双眼,她在乎的是蔚鱼的身体。
“抱歉,给你带来麻烦。”蔚鱼的眼里什么都没有,“我可以辞职。”
“辞职免谈!”舒琼早就料想到他会这么说,但听到他说出口怒气还是抑制不住,“你到底在找什么人?为什么不寻求别人的帮助?我可以帮你啊,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整天魂不守舍的天天不见人影,要是出意外怎么办啊?”
“出意外又怎么样?我要是真的出意外,说不定就能找到他了。”蔚鱼的眼神终于被激起一丝波澜,那是一种孤注一掷的悲凉,“舒姐,非常感谢您的包容照顾,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别人帮不了忙。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会离开。”
“不行!再说了,你身体这么不好放你一个人回去又天天闷在家?”舒琼着急了。
“身体...”蔚鱼眼里忽然复杂起来,“我自己知道照顾的,我会照顾好我...的。”
...
“真的很抱歉。”蔚鱼还是走了,只留下这一句话。
三个月后,
已然是十二月份,寄北已经入冬,霜寒露气浓,马上就要下雪了。
清晨七点天还是蒙蒙亮,弯弯曲曲充满烟火味道的巷子里却已经热闹地摆开了许多热腾腾的早餐摊,米糕的甜味混着蒸笼腾起的白雾飞地到处都是,蔚鱼循着香味推开了门。
“是小鱼啊?来来来这边坐,玉米饼刚刚出炉正好赶上热乎的。”早餐摊的妇人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就招呼开来。
“嗯,谢谢张婶。”蔚鱼接过玉米饼和张婶塞过来的豆浆坐在简陋的小板凳上开始吃早饭。
他慢条斯理地小口咬着玉米饼,透过热蒸气观察着早上忙碌穿梭在小巷的人们。他还是很苍白即使裹着厚重的羽绒服看着还是空荡荡的但精神比之前好了不少,蔚鱼看着看着眼神又飘到某个地方——这条巷子往最里就是“含谷阁”。
今天是蔚鱼搬过来的整一个月,巷子里居住的人很多能租到一间恰好在含谷阁旁边的屋子更是不容易,看来至少在这点上老天还是发了善心。嗯,还让他找到了池砚最喜欢的早餐摊。
那个阿姨知道他是池砚的朋友后很热情地说了许多,蔚鱼都仔细听着时不时附和回答几句,直到最后阿姨一边收摊一边说,“也不知道这小子最近跑哪里去了,好久不见他。小伙子你要是看到他回来记得给他讲一声,张婶的豆浆还给他存着呢!”蔚鱼点点头,不说话了。
“谢谢张婶,我走啦。”蔚鱼把钱放好,笑着给张婶说再见转身便往小巷深处走去。
身后的张婶看着蔚鱼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用手肘戳了戳张叔,“诶,你说,那孩子天天雷打不动拜佛似的一日三餐往池砚家跑,这是普通朋友吗?”
张叔擦着桌子,“你管人关系是什么呢!”
“不是,我是在想,池砚不是没回来么,上次准备介绍给池砚那女孩我想想介绍给小蔚也不错,小蔚成熟些长得也水灵...”张婶意犹未尽地盯着蔚鱼的背影安排婚事。
张叔:......我就知道。
这边蔚鱼的背影拐了弯,消失在好心的两夫妇面前。
含谷阁本就老旧的木门现在更是落满灰尘,门口的鸟架安静地立着一旁的藤蔓都攀了上来,处处都昭示着这里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蔚鱼停在门口平静地盯着这牌匾打量,没有任何表情。
他尝试了很多寻找池砚的办法,最后索性直接搬到他家旁边,在继续用其他方法寻找的同时用最笨的办法来保底。
那天从房间里出去后蔚鱼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循着地下通道挨个将左右两条走廊走了一通。撤走所有人的地下五米空间非常阴森,属于地底独有的阴冷和潮湿无处不在,蔚鱼攥紧拳头走进走廊顿时就感受到四面那些石砌的狭窄格子通过来的视线。
对,是视线。
蔚鱼硬着头皮往前走着,他能感受到四周几十道犹如实质的目光戳在他身上,透着寒意,贪婪的打量。
若是以前的他怎么也不会踏上这条路,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将一只手贴向胸口的吊坠,手心还攥着那截红绳,冥冥之中似乎感应上了什么。
“我不会怕的。”穿着黑衬衫的人影扭过头冷静地与两边的洞对视,完全褪去怯懦的眼神锐利地循着石洞挨个探视,“吓我是没用的,还不如直接让你们老大出来见我。”
等蔚鱼把两条走廊挨个看了个遍后还是一无所获,“没事。”他一面观察着四周一面往反方向走着,果真很快就发现一个隐蔽的洞口,蔚鱼眼前一亮,毫无犹豫翻了进去。
洞口开头十分狭窄,只能容纳一人多,滴滴答答的不时有地下水浸出的声音,挤着走了大概十几步前面透着一阵光,“找对地方了?”蔚鱼有些急迫加快了步伐,然而刚一挤出狭窄的豁口就闻到一阵明显的血腥味。
同时洞穴中间生着一束非常诡异的泛着蓝光的冷火焰,说是蓝光不太准确,因为根部还是青色,只是那尖儿染成了蓝色。
在青蓝色灯光勉强照映下,蔚鱼看清了到处都洒着血一片狼藉的地面,血迹有些呈喷溅状有些呈团状,面积不大却很多,现在都早已变成深褐色斑驳在地面,看着直叫人触目惊心。
蔚鱼想到了池砚腰腹和肩部的伤,倒吸了口气有些晃神,当时他伤得是有多重?
“不对。”他努力冷静下来却还是控制不住跪在地上,伸手颤抖地抚摸上那滩血迹。
“这里血迹太多了绝对不只是池砚一人的出血量,他和谁在这里发生了冲突进而打起来?是李申明?甚至是虚成?”
“那为什么发生冲突后又放池砚来见自己,现在又不告而别?”
青蓝色的火焰摇曳着,影子在蔚鱼身上跳动,看着蔚鱼的痛苦它似乎非常兴奋。
抽丝剥茧到最后即使再不愿意相信,也是真相的答案。
蔚鱼深深俯下身,郑重又虔诚地以面贴地在那深褐色的血迹上留下一吻,“我马上就来找你,不许逃。”
地面上方万物生长一片祥和,阳光似乎足以浪费一辈子,而不过五米之下,阴邪的火苗已然踩着层叠的尸体即将钻破地面。
-
天亮了起来,“含谷阁”三个字渐渐被曙光照亮。
蔚鱼又出神了许久,反应过来双手已经冻僵成紫色,“寄北什么时候下雪呢?他上次说他生日是大雪时节。”
他眷恋地看了一眼寂静的屋子,“还没进去过呢。”
第59章 追寻
辞了工作的蔚鱼每天所有时间都用来四处打听收集资料,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也从那些古老杂书上找到了些关于“生阴穴”“陵鱼”的记载。
“生阴穴”传说中是一种以冤魂和尸体为养料的炼魂阵法,它并不是某个地点而是一个笼统的概括,生阴穴则是从那地狱偷走的最阴邪的阵法。
即使在现代社会被社会主义的光辉普照着,也总是免不了有落网之鱼,譬如扎小人放小鬼听上去玄乎却也有着作用只是微乎其微罢了。
而这生阴穴不同于小把戏,是真正会危及到整个城市甚至波及好几个城市的阵法。
它就相当于将人类用于保护的屏障撕开一条裂缝,打破人、妖、鬼甚至神的平衡,搅乱秩序,一旦被炼成,不仅是地下的小鬼可以大肆爬上来,连藏匿在社会中的妖、鬼、怪都能撕开伪装,吃人扒筋。那时,人间和地狱将难以分辨。
蔚鱼相信这个真的,他甚至猜测那天所看见的青蓝色火焰就是这生阴穴的一个孔。
“陵鱼”则和父亲所说的相差无几,只是蔚鱼至今还不太清楚陵鱼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为了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找到可能有的线索,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怕生的毛病也改了。前些时候好不容易拜访到一位上半辈子也曾和那些东西打交道的老人,对方将他打量一通只是留下一句,“追本溯源”就闭门谢客,不愿多说。
蔚鱼坐在狭窄的屋子里,面前瘫着各种各样的书籍反复琢磨“追本溯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手上不自觉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屋里有暖气,他只穿着一件羊绒衫软塌塌的手感很好,想起池砚从后面抱着他蹭他的脖颈说很舒服的场景不禁扯了扯嘴角。
“最初在一起就是在进桑了。”蔚鱼漫无目的地想着,手一直缓慢地轻抚着小腹。
“已经三个月了,池砚在干什么呢?”
“在进桑的时候...”各种回忆一下子涌上心头,外婆是除了池砚以外扎在蔚鱼心中的另一根软刺,“外婆最后怎么了,什么时候还是要回一趟进桑看看才行。”蔚鱼趴在桌子上,桌面蔓延着腐朽的木头味道,尽管已经三个月没有任何消息,蔚鱼却依旧相信池砚,他一定会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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