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答应了!
池砚心里滑过一丝怀疑,表面上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啪!”李申明打了个响指,霎时黑压压的鬼怪消失不见,池砚注意到天越来越低了现在应该已经离黎明不远但天色却昏暗不明。
“那就请方大少爷,跟我来,我保证会让你和你的人一起。”李申明收回偌长的舌头转身往前走,粗糙干燥的头发散发着异味。
“你们一起来。”路过池小盂时,他冷冷地丢下一句。
“哼!去你妈的我勒个槽…”池小盂骂骂咧咧地将蔚鱼捂得更严实,“池砚你怎么!…”它脸色忽然一变动作僵硬起来,羽翼窸窸窣窣被推开露出一个人影…
“小盂,谢谢你。现在不用护着我了。”蔚鱼长身而立,手轻轻搭在池小盂挺立的冠羽上,其实半蹲的池小盂比他站着还高一些但他做起来却莫名有一种神圣的感觉。
“蔚鱼你醒啦!有没有不舒服啊,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一样了…那只老狐狸要抓我们去煮汤喝呜呜池砚还跟他走了…”
“我不会让你被煮汤喝的,我们去找池砚,不怕他。”蔚鱼轻轻安抚着池小盂顺便抬高手臂让缩小成凤头鹦鹉的它可以站在上面。他平静地望向前方的背影,隔着大雪和阻拦对方像是心灵感应一般回了头,池砚无声地回望着雪地里高瘦的蔚鱼,一层柔和的光罩在他身上。
风凌厉地呼啸着。
-
漆黑恐惧的地窖入口出现在眼前,“连自己家的地窖都是他圈套的一环”蔚鱼稳住情绪迅速走了下去,潮湿、阴暗、欺骗还有尸臭。
“蔚鱼,你怎么了……”池小盂试探着小声问,鸟类的嗅觉很敏感,他觉得蔚鱼身上的气息变了。奇怪的是这个气息不是变得陌生,甚至变得熟悉了起来,可是他总想不起到底在哪里嗅到过。
然而蔚鱼紧抿着唇不言语,池小盂头一次在他脸上看这样的神情蔚蓝的眼圈转了转顿时缩回脖子不再说话。
梯子不长,很快就到达了地窖深处,蔚鱼下意识闭上眼稳了几秒才鼓起勇气睁开双眼。
和记忆中恐怖的景象不同,这里没有堆积成山的尸体,中心的半空中被撕裂出一个巨大的豁口有黑雾从里面源源不断地涌出来,黑雾的味道十分呛人有很浓重的鬼臭,蔚鱼心下了然。
“人到齐了,陵鱼。”李申明露出诡异的尖牙,深紫色的舌头伸到了下巴,他忽然又将头扭了过去冲着池砚,“你的人来了,不去迎接一下吗?”
后者抬着眼皮听话地望向蔚鱼,视线相接两个人都复杂地对视。
池砚注意到蔚鱼的眼睛透着绿色光点,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他深深地看着他,后者回应向来温柔的眼神。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吧,它太“饿”了,我看看要让苦命鸳鸯谁先喂食?”干瘪的手指爬满血纹一个一个指过在场的人,“小鸟,陵鱼,方家族长,啧啧啧…真是难办呢……”李申明似乎有些苦恼,尖利的指甲晃来晃去忽然定在某处,“就你了,开胃菜。”
蔚鱼脸色一僵,扭头望过去,是虚成!
角落虚成失魂落魄地站着,他身上的鳞片破损严重伤口结着血痂,是他自己弄的,他的精神已经崩溃了。
“虚成,来,跳进去。”李申明一句句诱导着。
虚成反应迟钝地抬起头茫然地望向前方,“怎么,连主人的话都不听了?跳下去!”
“跳下去!立刻跳下去!!”
”不许跳!不要听他的话!”
………
“啊!”虚成布满鳞片的手臂使出全力砸向自己砸得鳞片脱落伤口崩裂,他崩溃地嘶吼着如同一只真正的野兽,“啊——”没有人在意的野兽也是会流泪的,他再也承受不住一头往前冲!
“不要!”蔚鱼大声阻拦也跟着扑上去,池砚紧随其后,却还是晚了一步。
“不要!虚成!”拳头猛地砸到地上震起沙砾,虚成已经跳进了生阴穴被黑雾吞噬得不见踪影。那可是最恶毒的阵法,就这么跳下去下场要么是瞬间灰飞烟灭要么就是被数之不尽的万鬼撕碎,绝无生存可能。
蔚鱼情绪激动,眼底的绿光越燃越深他扭头憎恶地看向李申明,“他不是你的手下吗?”池砚轻轻摇了摇头,握住蔚鱼的肩膀。
“呵呵啊哈哈我的小蔚鱼,别说是他了,我想让谁跳就让谁跳,就算是你,也必须听我的!”李申明悄无声息地贴近蔚鱼威胁道,“你想试试吗?”
“哈哈别这么看着我,还是说你想代替你小男朋友?”李申明迎上池砚冰冷的眼神,“早说了让你找个女朋友还能给方家留个种,这样罔顾人伦没有好下场的。不过现在嘛,也没这个必要了!”他尾音陡然加大。
只见蔚鱼的手臂忽然自己动了起来摆出攻击的姿态径直往池砚身上砍去!这一下手刀力度极大,远远超过了蔚鱼从前的力气,动作招式敏捷异常根本不像是一个文弱的人。
“蔚鱼?”池砚一声闷哼强行接下这一击,紧接着蔚鱼又给了一记侧踢他将将躲过,“唔…”蔚鱼瞪大双眼表情和动作截然相反慌乱无措之余总有些说不清楚的不对劲。池砚一边躲闪,一边打量着思考,“肢体都呈僵硬的姿势就像…是被什么吊起来似的…”
对了!
他闪身跳到蔚鱼背后,透过豁口的蓝光折射下透明的丝线反着光,手肘、手臂、关节都被极细的丝线吊起来,
——傀儡娃娃。
他脑子闪过这个词语,晃神间一阵劲风逼近,蔚鱼直往池砚腰腹而来!那处本来就受伤极重,如果再受一击后果不堪设想,池砚咬牙几乎要做好剧痛的心理准备,只见蔚鱼的拳头在即将打到伤口时却微小地偏离了方向避过骨头打在了后腰。
“!”池砚敏感地抬头然而不等他撞上蔚鱼的视线,呛人的气味袭击而来,糟糕!离生阴穴太近了!浓烈的黑雾从生阴穴延伸出来像是甩不掉的蛇缠上了池砚的腿,而蔚鱼的半个身子几乎都跌进了生阴穴!
“你要做什么!不要妄自行动!”池砚语调发抖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慌乱,竟然伸出手想把蔚鱼拽出来,温热和冰凉相触,酸楚涌上心头,池砚的声音带上点哭腔,“哥,哥…你不要…”
黑雾勾出记忆深处恐惧的回忆,闷热滚烫的水下密室上方奔跑跌走的亲人,滚滚浓烟熏黑了整片血色的天。
早晨受宠若惊的拥抱后以为会亮的天却再也没有亮起。
他害怕了,池砚特别害怕,害怕再次失去。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蔚鱼温柔的微笑,他的嘴轻轻张开无声地说了两个字,下一秒整个人被沸腾的黑雾彻底吞没,池砚跪倒在地瞳孔猛地放大!
“哥!”
池砚跪倒在地,双手捂住脸。
熟悉的嘴唇一张一合,他说的是,“放心”
放心?
在伤口处碰巧撞歪的动作、泛出绿光的瞳孔、额头的蓝色光晕…哥,你的意思是我理解的那样吗?
-
“真是好一对苦命鸳鸯,马上你就去陪他…”李申明阴恻恻地伸出舌头“刺溜”地卷来一团黑雾舔了一遍。下一秒池砚的关节处微小地一炸,丝线扎了进来!“呃…”骨折的手臂被提起池砚忍着痛冷瞪一眼李申明,“我艹你妈!”说着便一脚踢过去!
然而细线的力气非常之大,将池砚的腿直接拧了回来!
李申明却突然变了神情眼睛扭曲着不停变换,他和池砚都站在生阴穴旁边黑雾从他的鼻孔喷出来像恶心的鼻涕,他似乎遇到了什么问题表情变得更加恐怖,池砚戒备又紧张地望着生阴穴。
蔚鱼,蔚鱼你一定要保重啊。
“呕!”李申明忽然毫无征兆地吐出黑色的血来,恶臭扑鼻,他狰狞地冲向池砚沾满液体的舌头缠住池砚的脖子怒吼着,“你们想耍我!”说着原本尖利的舌尖居然分裂成了两条将池砚勒住吊到生阴穴口!
呛人的恶臭和滚烫的热浪冲击着池砚的脸,他忽然勾了勾唇,讽刺地笑了,“你觉得呢?—王?”
“去死!”李申明怒气爆发舌头一甩就将池砚丢进豁口!然而池砚刚被甩下,一股更强的力量同时拖着他往前摔!是什么?他震惊地往下望,只见先前锁住池砚的细丝不知道什么时候缠在了他身上,他和池砚绑在一起了。
做过引子的人在重生后便是一具行尸走肉,唯一的宿命就是寻找新的更强大的引子,如若他自己投入生阴穴,将被视为失败。
伟大的“王”从不允许失败。
他的下场会是比灰飞烟灭更残忍。
李申明深紫色的面孔变得更加狰狞,“你以为我会就这么败?!”他怒吼着引起巨大的浪潮数之不尽的鬼怪又出现在豁口,随机巨大的铜线从天而降金光熠熠瞬间将他压进生阴穴!
那是从里面抛出来,真正的昼吹。
李申明失败了。
不甘心的呐喊消失在自己创造的漩涡,他们再一次败了。
-
巨石般的压力消失的瞬间滚烫的热浪彻底吞噬掉池砚的全身,黑,无止境的黑。
“池砚。”
“小砚。”
“砚砚”
……
女人严厉的声音和温柔的呼唤交错着,让池砚迷迷糊糊间被唤醒,我是在做梦吗?母亲不会这么温柔的叫我的,不,她其实也这么唤过我。
母亲…我为你们报仇了,母亲……对不起……我其实很为方家骄傲。
池砚的眼皮困顿地闭上,他好想休息。
“池砚,池砚啊。”
又有声音低低的唤着,不是母亲而是一个非常清澈的男声,又特别熟悉。
是谁啊?真好听…
如果我没有要死了,我真想认识你。
-
生阴穴内,
血海之上,万鬼之下,闪电从浑噩的天中劈过。蔚鱼浑身笼罩着蓝色的光晕,跪在满是血污的尸地上将池砚的头枕在他的大腿上。
“怎么还不醒过来,气息没问题,身体也没问题。”蔚鱼焦急地抚摸着池砚苍白的脸,他的双眼已经完全变成碧绿色,那是最古老强大的陵鱼才会拥有的血液。
五彩狂鸟身上残留的气息彻底唤醒他的能力,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只会躲在背后的蔚鱼,生阴穴伤不了他。而池砚常年佩戴有陵鱼血液的昼吹,再加上自己护着也是绝对没问题的,只是为何现在还不醒来?
在他感知到李申明靠近时便抛出昼吹将李申明拖进来,本是想在这里面再做打算哪知道废弃的引子根本不能再进入生阴穴,李申明相当于自爆。“生阴穴必须要毁掉,唯一的方法还是只有像父亲那样,只是,有了昼吹。”
生阴穴毕竟是汲取魂力的恶阵他也不能在里面呆久了,蔚鱼摸出“昼吹”碧绿的瞳孔映出金黄的铜钱,他深呼吸了一下接着扶起昏倒的池砚费力将他背在身上,“等我一会儿,我们一定会平安的,我还要和你变成老头一起在鱼缸钓鱼。”
池小盂惴惴不安地在地窖飞来飞去,突然地面剧烈地摇起来,墙上的蓝光像是被煮沸似的晃动起来,它惊恐地望向豁口。只见黑雾猛烈地晃动着像是野兽般涌动,“池砚!蔚鱼!”池小盂慌张地飞来飞去,顶部被晃得哐哐作响,地窖就要塌了!
巨大的恐惧感涌上心头,崩塌的流波山一脸决绝的冥云再次出现在面前,“如果池砚他们真的出不来…”池小盂迎着呛人热浪飞到豁口处,“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刺眼的白光从生阴穴冲出,穿透地面,穿透小楼,穿破屏障直冲云霄!山峦内部的耳眼纷纷崩裂,一簇簇蓝光唰地熄灭,就像一个短暂的闹剧,苏醒的山神再次吹熄了灯。
混沌的黑雾在白光下尽数驱散,四周开裂变形“轰!”地窖承受不住终于塌了,连带着上面的小楼地面深陷下去,形成一个大坑!
一道身影从白光中跳出,细看背上还背着一个人。
池小盂满是泪水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睁大睁大终于又留下眼泪飞快地飞过去,“我…我我……”
笼罩在天空的屏障被打破,终于露出本来的天空,原来天已经亮了啊。
细软的阳光洒在蔚鱼的脸上,他对池小盂笑了笑,眼睛里是无比的柔软轻松。
耳边池砚的呼吸声徐徐响起,原来是睡着了。
眼前是进桑难得的雪景,
————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第65章 番外一:《厌火•方氏族谱世系》
“还忙?”蔚鱼端过一盘糖蘸草莓叉上一块最饱满的喂到池砚嘴里。
“唔唔…好吃!”池砚哧溜一口吞掉含糊地夸奖,眼睛却还黏在手上,他正专注地附身趴在桌上研究着什么东西。
或许凌乱就是池砚电脑桌注定的命运吧,连蔚鱼都改不了那种。
只见偌大的电脑桌竟是被塞得满满当当甚至比以前都还挤出一倍。
用青瓷小碟装着的朱砂颜料零散地摆着,数十个价值连城的法器被随意丢着。炼魂灯被拉得很低距离桌面上那本旧黄色本子只有两三寸,昏黄的灯光映出一块圆形的光斑充满灵性地跟着池砚的视线而动,而池砚的眼睛几乎是贴在上面。
尽管池砚对蔚鱼再三保证这个灯不是真正的光不会伤到他的眼睛,但蔚鱼每次看见他贴这么近还是会暗暗捏一把汗。当下也不例外,蔚鱼喉咙滚了滚轻轻将草莓放在另一边,池砚忙着修复这个东西已经很久了,每天几乎都扑在上面。
蔚鱼曾经问过是什么,池砚只是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弄好了,我们一起看。”
这么一转眼就又过了三个月,从进桑回来之后时间越发慢了。他们相互依偎懒懒散散地窝在一起度过了大雪的冬季,如今又迎来了樱花复苏的春天。
那本旧黄色的本子也跟着他们随时被池砚捧在手中,蔚鱼曾经探头去看过,惊讶地发现黄色的纸张竟不是“纸”而是印着暗纹的绸缎料。但这本书却格外的薄,丝帛细腻一点也没有厚重的感觉,并且蔚鱼发现上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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