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画面居然有些和谐,就仿佛是回忆中的那无数个,廷根值夜者小队外出执行任务的午后。
“邓恩”一边走,一边好像真的是一位亲善的队长一般和伦纳德攀谈起来:“猜猜看,我为什么能找到你?”
伦纳德思索片刻,声音沉凝地回答:“亚当。”
“还不笨。”推了推单片眼镜,祂笑着称赞道:
“我从我那位偏执狂兄弟那里得到了一点有趣的情报。帮助‘愚者’先生晋升半神的人中,有一位序列3的‘黑夜’家的小朋友,而他却提前掌握了‘隐秘’的权柄,只现身了短短一瞬间就在我那位兄弟的注视下失去了踪迹。”
“然后我那位兄弟仔细探查了0-08的记忆,发现里面有多处违和,就像在0-08的创作中,永远有一个无法被察觉的‘隐形人’。”
“于是我去查探了一下0-08前任持有者的人生轨迹,很快就锁定了那起‘廷根邪神降临事件’。在那次事件中,两位幸存者都是‘黑暗’途径的非凡者,一位是我寄生的这具身体;一位是你,短短一年就已经从序列7变成了‘黑夜’家的地上天使;而唯一的‘牺牲者’,是后来复活的‘愚者’先生。”
“越是反常的东西,越值得在意,你说对吗?”说到这,“邓恩”停下脚步,回头笑着望向伦纳德。
伦纳德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
“其实如果你一直隐藏自己,我未必会关注你。即使是我,也无法从‘隐秘’中窃取想知道的事情,所以我不会浪费时间去抓一位‘隐秘之仆’。”祂一边转身继续向前走,一边说道:“但是你偏偏在贝克兰德几次泄露了自己的踪迹,仿佛在和我捉迷藏,我从来不会拒绝‘游戏’的邀请,所以就来陪你玩玩。”
“不过最近‘愚者’先生就要找到那位‘乌黯魔狼’的踪迹了,无奈之下,我只好去向我那位兄弟寻求了一点场外协助。”说到这,祂的表情就仿佛是发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一般:“所以……我确认,你把我引到贝克兰德来,是为了减轻‘愚者’先生的压力,降低他被我抓到的风险。”
“怪不得你要靠消除‘愚者’先生记忆的方法躲避我。你对他如此‘溺爱’,他对我的恐惧,以及对你本能的依赖,足以冲破任何简单的心理暗示。”
“那不是依赖,是信任。”伦纳德纠正道:“我没有足以让他依赖的能力。”
“这不重要。”“邓恩”十分开心地说道:“总之,我确认了你有一个绝大多数人类都会有的弱点,那就是……重视同伴。也不知道序列1的非凡特性,和这位你千辛万苦救下的队长相比,哪个在你心中更重要。”
不知不觉间,伦纳德已经握紧了双拳,如果不是戴着手套,此刻指甲恐怕已经深深地嵌进了血肉中。
此时,伦纳德已经知道了祂的目的地——平斯特街7号,恐怕和上一次一样,阿蒙的本体会等在那里。而眼前的分身是伦纳德见过的最弱的分身,甚至还不到序列6,所以才能堂而皇之地走入圣赛缪尔大教堂且不被任何人察觉。
然而在这样一个如此弱小的分身面前,伦纳德毫无反抗之力。他甚至不敢动用“隐秘”的权柄直接把队长送入隐秘之境,他相信,在自己动手之前阿蒙一定有办法轻易夺走队长的生命。
“其实我们并不是敌人。”“邓恩”摊了摊手,声音无比真诚地说道:“我不想迎接黑夜的怒火,所以我一点也不想杀掉祂的神使,而且我们不是相近序列,也不存在高序列间的争夺。我可以答应你,我甚至不会杀掉帕列斯,我给祂通过序列2的分身复活的机会。只要你把‘时之虫’的特性交给我,我就把你的队长还给你。”
“很诱人的提议。”伦纳德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你看,我甚至为了给你留出为‘愚者’先生庆祝生日的时间,忍耐到今天才来找你,我想这已经足以体现我的友善。”“邓恩”再次转过身,戏谑地笑道。
“嗯,至少这一点,我的确非常感谢你。”伦纳德真诚地说道,这是实话。
“我想你以前应该是遇到过我的分身。你很谨慎,一直维持着‘隐秘’的庇护,同时还让帕列斯时刻修补着‘漏洞’,把我的‘窃取’隔离在外。”“邓恩”用轻快的语气一点点戳穿着伦纳德的底牌:“的确,我现在无法‘窃取’你的命运,但是帕列斯的力量无法一直维持,我也不是只有‘窃取’这一种能力。虽然你现在已经序列2,但是在我面前和序列5也没什么区别。”
不知不觉间,他们两个已经走到了平斯特街7号的大门前,“邓恩”仿佛房屋的主人一般打开门,做出邀请的姿势:“请进吧。”
伦纳德平复下心情,缓步走了进去。而“邓恩”却并没有跟进去,因为身体的原主根本不足以承受天使层次的力量,仅仅只是余波也能让他瞬间毁灭。
随着他走进大门,平斯特街7号发生了变化,一根根漆黑的石柱不知什么时候耸立了起来,撑起了一座巍峨恢弘的尸骨教堂。
穿着黑色古典长袍,带着尖顶软帽的阿蒙正站在尸骨教堂的正中央,他缓缓转过身,捏了捏水晶磨成的单片眼镜,脸上充满笑意:
“你知道的,在这座尸骨教堂内,祂们想要发现异常并降临神降,至少需要三十秒钟。”
“我可以祈祷吗。”伦纳德问道,在他没有表现出强烈的反抗前,他相信阿蒙不会拒绝他这位女神忠实信徒的合理要求,而且祈祷也传不出尸骨教堂,那只不过是心理慰藉罢了。
“可以。”阿蒙点了点头:“不过你的时间不多了。”
伦纳德点了点头,转身背对阿蒙,向着圣赛缪尔教堂的方向单膝跪下。他右手握拳,按在胸前,掌心中一点微弱的光芒迅速凝聚。
下一秒,一座古老斑驳的巨大时钟虚影凝固在伦纳德身前。
“当!”
仿佛穿过历史而来的钟声响起,伦纳德缓缓站起来,侧过身望向阿蒙。他的手中托着一枚光与影聚合成的晶柱,诸多有十二个环节的“时之虫”在里面飞快游动着,徜徉着,周围的一切都似乎静止了下来。
阿蒙的笑容凝固了。
伦纳德在祂的注视下,把那枚光与影聚合成的晶柱直接吞入了腹中。
灰白和青黑交错的时钟表面,多了一根斑驳的指针。这指针往下连跳了几格,让钟声回荡得愈发急促。
伦纳德身上十几分钟的时间被瞬间跳过了!
“这就是序列5和序列2的区别。”伦纳德微笑着说道。
伦纳德·米切尔以半疯为代价,晋升成为了序列1——“时之虫”。
……
神弃之地。
克莱恩数着闪电,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晚餐时间,但是灰雾之上始终没有动静。虽然刚刚他们吃了几块生日蛋糕,不过那只是灰雾上的虚影。
其实到了克莱恩这个级别,即使一个月不进食也没有问题,只是诗人同学每天准时给他送来的食物让他有一种安心感,就像自己上学时每天为自己准备饭菜的家人一样。
克莱恩忽然莫名地感到一阵烦躁,这对一名“占卜家”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立刻找了一个隐蔽的位置逆走四步,来到灰雾之上。
他坐到属于“愚者”的青铜座椅之上,蔓延出灵性触碰向属于伦纳德·米切尔的那颗深红星辰。
然后,他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
贝克兰德,尸骨教堂内。
阿蒙沉默片刻,轻抚单片眼镜,无奈地说道:“所以我才讨厌‘黑暗’途径的人,我永远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而伦纳德那边,完整的人类姿态只维持了一瞬,他身体的一小半就瞬间崩解成了一大片扭曲蠕动的“时之虫”。
那些“时之虫”和阿蒙还有帕列斯的都不同,祂们混乱而扭曲,甚至无法保持“时之虫”的完整形态,祂们时而分裂,时而聚合,有的甚至有些畸形。
“我明明不打算杀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反抗我?你的行为没有任何逻辑。”阿蒙目光晦暗,眼中多了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
“我不想让你成为真神,就这么简单。”伦纳德用没有任何感情的,宛如坚冰一般的声音说道。
可以感知命运的天使之王,造物主之子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你来自未来,你知道我打算通过晋升真神,夺取‘源堡’。”
“没错。”伦纳德有些夸张地笑了笑:“现在你还想‘窃取’我的命运吗?”
此时,伦纳德体内的“时之虫”特性具有着极为强烈的精神污染,阿蒙一旦融入这份特性,会瞬间陷入疯狂,再也无法压制“原初”的意志。
“也许你那位兄弟可以分离这份精神污染,但是我们都是序列1,半疯只会让非凡者更强。神降来临前,你杀不了我。”伦纳德一脸平静地说,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
阿蒙笑了笑:“没人能在你活着的情况下分离这份精神污染,‘愚者’也不行,只有‘偷盗者’途径的真神才能做到。而现在,‘错误’已经无法产生了。”
“那不重要。”伦纳德笑了起来,脑海中浮现出在另一个时代最后与克莱恩分别时,那个宛如陌生人般的,决绝的背影。
虽然他的确不聪明,也的确很弱小,但是人类最大的优点就是善于学习,克莱恩的沉睡已经告诉了他阿蒙最大的弱点——
祂又一次输给了人性。
下一秒,尸骨教堂一寸寸崩溃了,半空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厚厚的阴云,一团房屋大小的球形闪电拖着银白的流光,狠狠砸在了还未彻底崩解的尸骨教堂和阿蒙身上。
阿蒙的一个个分身化为焦炭,但他的本体终究还是脱离了贝克兰德。
几乎在尸骨教堂崩溃的同时,一片宛如漆黑夜幕般的力量笼罩了平斯特街7号,将房屋内的一切与外界牢牢隔绝。
房屋的大门旁,邓恩·史密斯此时已经恢复了意识。阿蒙输在了这场游戏中,以他的性格,是不屑于毁掉筹码的,那会显得他仿佛在恼羞成怒。
邓恩四处环视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然后目光凝固在平斯特街7号的,带有些许斑驳锈迹的铁制门牌上。他记得,这里是伦纳德的住址。
他为什么会忽然来到贝克兰德,来到伦纳德家的门前?
忽然,一道人影凭空出现在了他身旁。
那是一个披着带兜帽的古典长袍,黑发黑瞳的秀美女性。 她的面容十分呆滞,然而下一秒,她的目光恢复了灵动,一双黑瞳神秘而深邃,仿佛蕴藏着一片无尽的星空。
她直接推开了大门,走入了房屋内。
……
事实上,帕列斯的本体早就已经脱离了伦纳德的身体。
祂只带走了序列2程度的非凡特性,把之前从阿蒙分身那里夺取的,克莱恩这段时间收集到的非凡特性都留在了祂序列1的分身内,寄生在伦纳德的身上,以便于他在阿蒙面前坚持更长时间。
祂一直留在圣赛缪尔教堂的地底,在伦纳德吞下序列1非凡特性的那一刻就果断地切断了与分身之间的联系。
而在那之前,他问了伦纳德最后一句话:
“你还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吗?”
伦纳德给出的回答是:“我相信他。”
这是伦纳德保留的最后手段。
如果阿蒙没有找到他,没有以队长的生命作为威胁,伦纳德可以一直躲藏下去。只要再过一年多,克莱恩就能晋升为序列0的“愚者”,到时候他将再也不需要惧怕阿蒙的袭击。
但是如果他失败了,在毁掉序列1“时之虫”非凡特性,并且不给阿蒙“窃取”他命运的机会这件事上,他也绝不会有丝毫犹豫。
经历了两次魔药洗礼的他,精神烙印比一般人更牢固,不至于一瞬间就被疯狂冲垮,这才是他真正的底牌。
此时,头发已是全白,整齐向后梳着,几乎没什么皱纹的棕瞳老年绅士,正沉凝地站立在圣赛缪尔教堂的地底。
过了许久,祂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仿佛顺着时间的洪流,飘向了遥远的时空之中。
……
平斯特街7号。
秀美的女性缓缓走到伦纳德面前。祂轻轻一挥手,四散奔逃的“时之虫”便返回了伦纳德的身体,让他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但是疯狂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意志,只要他稍有松懈,他的人性就将荡然无存。
“不要怕,已经结束了。”没有起伏的声音从秀美女性的口中响起。
伦纳德从模糊不清的视线中望向祂,勉强向祂行了一礼。
“感谢您一直以来的帮助。”
“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黑夜女神”,阿曼妮西斯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用洁白的食指点向他的额头。
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离他远去了。在若有若无的深眠花与夜香草的淡淡香气中,他的意识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眠之中。
……
贝克兰德。
正在和休一起共进晚餐的佛尔思·沃尔忽然视线被一片无穷的灰雾笼罩了。
紧接着,她听到那个几乎能让她做噩梦的,“世界”格尔曼·斯帕罗的声音在她脑海中直接响起。那个声音没有经过任何祈祷,而且不像平时那么低沉冷酷,仿佛还带有一丝惶急:
“召唤我。”
佛尔思条件反射般从座位上跳起,抬手抓出了格尔曼·斯帕罗的历史孔隙影像。
等到那个影像变得不再呆滞之后,立刻便抬手抓出了“蠕动的饥饿”传送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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