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傅景明突然开口道:“我明白了。”
他费了这么多的努力,可还是不能很好的保护白衡玉。
傅景明抬头看百里芜深一眼,突然郑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师父,衡玉日后,就交给您了。”
白衡玉觉得这话有点奇怪,听傅景明的口气,怎么像是他要出嫁。
百里芜深一身的严寒之气随着被阻隔在门外的风雪一并褪去,过了半晌,他低沉而缓慢地“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哦吼,喝了“忘尘”,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呢?
家里的wifi怎么都连不上所以更新晚了!!搞了半个多小时,简直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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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上江夜华的2瓶、一禾的6瓶、崔不去的去5瓶、秋月泷的10瓶、漓月初的1瓶和朴西西的1瓶营养液,谢谢谢谢~
第39章
九云霄大雪封山。
天气阴沉沉的,白衡玉缩在暖烘烘的被窝里不想起床。
表盘上的声音一遍一遍提醒他该去师父那里上早课了,他抖了抖身子,探出睡眼朦胧的脑袋。因为昨晚睡相不好,脑袋上还有根呆毛立了起来。
白衡玉嘟囔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爬起身穿好衣服摸下床,他试探着勾脚去穿鞋的时候发现,平日里还要捆直脚背去够鞋子,可是今日随便一下脚便穿到了。
白衡玉在屋内脸盆里鞠一把水洗脸,抬头才发现脸盆上方原本是有一面铜镜的,那还是百里芜深下山的时候买给他的,他喜欢极了。可是现在铜镜不见了,而且整间房里居然一面镜子也没瞧见。
洗完脸后,他用一根发带随意将披散的头发挽起,哈着手走进呼啸的北风中。
他弓着身子,一路沿着长廊飞快奔跑到早课间前,咚咚咚去敲房门:“师父,师父。”
屋里半天没动静,白衡玉以为是自己来的晚了,百里芜深生气了。
他垂着脑袋,嗡嗡道:“师父我错了,我不该赖床的。你罚我吧,弟子一定乖乖受罚,没有怨言。”
他敲了大半天的门,屋里依然无声无响。
白衡玉慌了,他看看表盘,不过是比平常晚了几分钟,师父怎么就这么生气不理他了。
白衡玉正手足无措的时候,一道清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衡玉。”
白衡玉转过身去,百里芜深正站在他身后。
他正奇怪百里芜深怎么会在他背后,而不是在早课室。
百里芜深看见他的眼神,又看见他身后的早课室,眸中有光掠过。
白衡玉的早课,在他十四岁筑基那年就停了。
“师父,我们要开始上课了吗?昨天课上你教我的道玄真人《三心会法》第九章 我都已经背下来了。”
百里芜深记得这堂课是在白衡玉十三岁那年传授的,第九章 内容较为晦涩,白衡玉背了足足一个礼拜,中途还被他罚抄过三遍。惹得这个小徒弟满心怨言,还在背后偷偷画他的猪头画像。
百里芜深知道刚饮下“忘尘”时,或许会出现一些记忆上的倒退,没想到白衡玉这一退,就退到了十三岁。
百里芜深低低“嗯”了一声,与他前后脚走进早课室内。
早课室内因为太久无人涉足的缘故,浮动着一层潮闷的气味,不过好在因为山门中时常有人前来打扫所以桌面倒是一尘不染。
白衡玉坐在课桌上,手摸进抽屉里,才发现:哎,他昨天放在这里的课本怎么不见了?
今天早上的时候他就没在房里找到课本,还以为是落在抽屉里,可是抽屉里也没有。
师父发现了,会不会怪他啊。
白衡玉咬着下唇,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百里芜深注意到他的神色。
白衡玉怕他发现,连忙道:“师父,我把第九章 背给你听吧。”
百里芜深点点头:“好。”
白衡玉站起身,正要开口可是脑子里断片了一瞬:怎么回事?他昨晚睡前都还在背,明明背的很熟的,可是怎么突然间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
白衡玉磕磕巴巴半天,脸红到了脖子根,低下头没脸看百里芜深。
声音里带着哭腔道:“对不起师父,我不记得了。可是昨晚我明明......”
他越说越委屈,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他不往下说了,怎么听都像是在狡辩,百里芜深不喜欢狡辩的人。
白衡玉立在原地,哭的鼻子一抽一抽,心里羞愧极了。
他这么笨,一个章节的内容背了一个礼拜都背不下来,师父会不会不喜欢他,不要他了。
白衡玉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过。
突然之间,一双手摸上了他的脑袋。
白衡玉眼眶里还挂着眼泪,呆呆地抬头去看百里芜深。
后者俊美如铸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可是手上的动作却无比温柔的用手指擦去了他挂在眼角的眼泪。
白衡玉撒娇地用脸颊去蹭他的手掌,观察着百里芜深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对不起师父,弟子太笨了,你再给弟子一些时间,我肯定把第九章 背下来。”
“不用了。”
“嗯?”
“你不笨,世上没有比小玉更聪明的人了。”
白衡玉觉得师父是在安慰他,心里更难过了,他强行忍住眼泪,怕哭多了百里芜深会厌烦。
前天的时候师父还让他抄三遍第九章 ,害的他手都抄的抽筋了。
白衡玉趁着百里芜深和颜悦色的时候,撒娇道:“那师父,我不要再抄第九章 了,前天抄的我的手现在还痛呢。”
“那就不抄了。”
听到不用罚抄,白衡玉喜笑颜开,绽开的眉眼映在百里芜深的琉璃瞳中,也染上一层温柔的春意。
下午午课的时候,白衡玉练习打坐,结果坐着坐着就一头睡了过去。
同样闭目打坐的百里芜深听见那阵平稳的鼾声,睁开眼来看见白衡玉扭着脑袋睡的正香。
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而后站起身,将人打横抱起,动作轻柔,生怕惊扰到怀中人的睡眠。
在百里芜深将人放进被窝时,白衡玉突然惊醒,他抬头看见正俯身给自己盖被子,与他离的极尽的百里芜深,差点忘了呼吸:“师、师父,对不起对不起,弟子睡着了。”他正要掀起被子起床继续打坐,被百里芜深制止。
“不必,今日你好好歇息便是。”
白衡玉受宠若惊,从前他打坐走神,百里芜深都要罚他。
今日这是怎么了?
师父不会是在试探他吧?
百里芜深见白衡玉那副小心翼翼的眼神,心底一暗。果然是他从前太严厉了吗?
他伸出手蒙上白衡玉的眼,轻轻为他合眼,重新盖好棉被:“睡吧。”
听着耳边百里芜深悦耳的声音,白衡玉还真突然就有了睡意。
他打了个哈欠,想到什么又睁开眼来:“师父。”
“嗯?”百里芜深正在房中为他点燃一支熏香。
白衡玉侧眼去看他,小心翼翼道:“师父,我不小心把你给我买的铜镜弄丢了。”
百里芜深余光瞥见那个空架子:在白衡玉十岁生日那年,他从集市上给他买了他一面刻着水波纹的铜镜。只是后来在一次嬉闹中,镜子被藏锋打碎了,白衡玉哭了好久。
百里芜深微微眼下眼睫:“无妨,等过几日,为师带你下山,你亲自去挑一面喜欢的。”
白衡玉一听,高兴的坐起来:“真的吗!”
他后知后觉有些没规矩,又咸鱼一样的躺了下去,双手扒拉着被沿,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满载期待与欣喜地看着百里芜深。放低了口吻道:“真的吗师父?我真的可以下山吗?”
百里芜深见他开心:“真的。”
白衡玉一把蒙住脑袋,在被窝里咯咯地偷笑。
他实在太高兴了,自从九岁那年和师父上山,他就没有离开过玉仙门。他也知道自己随便到处走动,会给师父和山门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也控制着自己,但是谁能不向往自由呢?他实在太想太想,太想太想下山去看看了。
百里芜深一走,白衡玉乐得在床上直打滚。
白衣人立在屋外,听见里面欢快的动静,霜雪般的眉眼中如遇春风化水。
·
白衡玉变得越来越懒,而且懒得越来越肆无忌惮。
因为他发现,师父变了。
从前冷若霜雪,待人严苛动不动就要罚他的师父,对他越发纵容。
最初的时候,他早课去的越来越迟,后来外头风雪越来越大,他越来越起不来床,干脆就不起来了。
百里芜深也并不多说什么,反而还为他换了一床更厚更软和的被褥。
有了温暖的床铺,白衡玉就更加赖在床上,甚至到吃饭的时候,也是百里芜深手把手在床边喂他吃灵食。
这天,白衡玉被百里芜深喂饱,懒洋洋地躺在人的膝盖上,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百里芜深放下手中的碗筷,低头看白衡玉依赖他的动作。
后者在他的膝盖处蹭了蹭,又伸出手搂住人的腰肢,仰起脸,一双泛着水光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师父,我们什么时候下山去啊。”
“明日。”
白衡玉得到了确定的日期,高兴了,满意了,又蹭到他的怀里打了个滚。还是百里芜深用手将人摁住,他才消停下来。
白衡玉的脑袋从百里芜深的手掌里挣脱出来,猝不及防间吧唧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我最喜欢师父了。”
百里芜深怔愣一下,又急忙后退至床边。
白衡玉的眼底闪过一抹伤心的神色,可能是最近百里芜深的纵容,把他的胆子也养的大起来。憋着嘴,委屈巴巴道:“师父不喜欢小玉吗?”
灯影重重之间,百里芜深的影子在光明与黑暗之间明灭。
长睫低垂,掩住神色。
过了半晌,他用轻若不可闻的声音道:“喜欢的。”
等了太久,百里芜深抬头时,白衡玉已经半个身子趴在被子上睡着了。
他又将人塞进被子里,将四个被角小心地掖好,免得人睡相不好,半夜踢被子着凉。
在俯下身为白衡玉掖上最后一个被角时,二人之间的距离近的呼吸可闻。
百里芜深的目光落在白衡玉睡熟的脸上,桃花眼静静合上,只剩浓密的长睫在烛光中随着呼吸轻轻颤动。一张饱满欲滴的红唇轻轻合着,像是随时待人采撷。
百里芜深微微俯下身去,极为小心地在他眉心,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
第二日外面的风雪停了,开出太阳来。
可是空气依旧冷冽,白衡玉刚探出身子就冻的一个哆嗦。
他是真不想起来,可是今天百里芜深说了要带他下山,他不得不爬起来。
好不容易起床洗漱完,走出门去的时候,百里芜深已经负手立在院子里等他。
百里芜深静静立在满庭雪白的院落中,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的冰雪般俊美的面容踱上一层温暖的色泽,远远看起来,他好像会发光。
白衡玉几步跑到百里芜深面前,一把挽住他的胳膊,任由对方为他戴上幂篱。
师徒二人一起下山去,百里芜深挑了个好日子。
当天正好是元月十五,人间的元宵节。
自打父母去世后,白衡玉已经好几年没有过过元宵了。
大红灯笼高挂,四处敲锣打鼓,街面上一派热闹非凡。
二人在街面上逛了许久,白衡玉停在一个卖花灯的摊贩前,他看中了一盏可爱的兔子灯。白衡玉伸手去玩那盏灯的时候,脑海里突然飞速闪过什么,快的他抓不住。
百里芜深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喜欢?”
白衡玉松开那盏灯,有些微茫地摇摇头。
临走时,他又回头看了眼那盏兔子灯。
二人从早上逛到下午,也没把整条街走完。因为今天过节,所以外面摆摊的人特别多,各色商品琳琅满目,都要把人看花眼。
听说夜晚的时候,还有一场灯会。
暮色四合的时候,白衡玉在一个元宵摊前踌躇不前。
此时的白衡玉刚刚开始辟谷不久,在山门的时候,最多也就吃上一顿有饱腹感的灵食。
他探出脖子,小心翼翼地看向百里芜深。
百里芜深从袖中拿出一颗化食丹提前给他服下。
白衡玉自从成功辟谷之后就染上了吃凡间食物过敏的怪症,现在的他不自知,但百里芜深得早作准备。
得了应允,白衡玉兴致勃勃的在桌前坐下,一口气要了两碗元宵,还要了一碗馄饨。
他本来还想再要一碗馄饨面,可是害怕吃太多了,这段时间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要是最后没吃完浪费了粮食,百里芜深肯定也会不高兴的。
元宵一上桌,白衡玉撩开幂篱一角,拿起勺子开吃。
周边人看见他的容貌,不少三三两两撞在了一起。
一碗元宵下肚,白衡玉瞧见百里芜深眼前的那碗一直没动。
他知道像师父这个境界的修士是不需要吃任何五谷杂粮的,可今天是元宵,他也想让不食人间烟火的师父能够感受一下过节的氛围。
白衡玉拿起百里芜深碗里的勺子,舀了一个光滑圆润的元宵到他跟前,示意他张嘴。
百里芜深沉静的看他一眼,然后掀开幂篱,微微皱着眉头吃下了那颗元宵。
这家的元宵里包的是芝麻陷的,甜而不腻,反正白衡玉很喜欢。
他笑着看着百里芜深,一副:好吃吧的表情。
百里芜深已经百年没有吃过元宵了,上回好像还是父母在世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吃了碗母亲早起下的芝麻馅的元宵。
他的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只觉得口中的元宵是他从未尝过的甜味。
“好吃。”
白衡玉笑靥如花,又舀了一个递到他嘴边:“啊。”
这回百里芜深没再皱眉头,乖乖地张了嘴。
白衡玉看着他吃元宵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从前都是师父照顾我,现在换我给师父喂饭了。等师父很老很老老的不能动了,徒儿还这样侍奉在您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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