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踏了条板凳,一手撑着膝盖,虽未露出脸来,却仿佛是阴沉沉笑了。
他秀丽的眉峰一挑,就朝孙玉飞抬了抬下巴:“骂你不是人,懂了吗?”
孙玉飞呆了一呆,随及大怒:“你敢骂我是畜生?”
“我可从不骂人。”元霄脚下一踩,板凳就倒翻过来落在他手中。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随意地掰了一条凳腿来,在手中打了个漂亮的转。走到孙玉飞面前,举起手中凳腿道:“你看这是什么?”
孙玉飞有些迟疑:“……”
“这是棒槌。”元霄嘴角一勾,就毫不迟疑地给了他一槌子,“我不骂人。”
“但专打狗头。”
作者有话要说:
孙少爷:我舅舅是&%&%。
国公:呵。
太子:呵。
不知身份秦三:呵。
大佬大佬他大佬·JPG。
孙少爷:……
突然自闭。
第5章 仗势欺人
底下瞬间就打成了一片。确切说是单方面打成一片。
元霄的身手是在石地沙土中练就的,孙玉飞带来的酒囊饭袋在他面前能抵屁用。霸王也要分等级,凉州的街头小霸王见了元霄还得乖乖伏首称声‘小大哥’,就孙玉飞,真不是元霄看不上他。细胳膊细腿,戳下都怕他倒。
苏炳容捂着耳朵有些绝望。
白芝璋盯着自家小殿下,分神问苏炳容:“你干什么?”
苏炳容道:“掩耳盗铃。”
白大一记扫腿就撂倒了一个人,随后才说:“那你得戳瞎双眼。”
苏炳容看着淡定的白芝璋,更绝望了。
孙玉飞被打得哇哇叫,一边胡乱抵挡一边叫嚣:“我,我要叫我舅舅抓你下大狱!”
元霄停下手:“你舅舅哪根葱?”
孙玉飞以为他怕了,往常他都是这样吓唬别人的,立时又有了底气,冷笑道:“说出来你可站稳了,免得吓掉你的大牙——”
话未说完就又被捶了一顿。元霄毫不留情专打他脸。
“那你就别说了。”他说。反正再大也没有他大。
仗势欺人?他一个两朝太子说话了吗?
在一脚将孙玉飞踢出茶馆后,元霄终于住了脚。他摸摸脸,这面纱质量不错,到如今也没掉。看来大乾民风尚算淳朴,奸商不多。
他一住脚后,问题就大了。
一堆人围上来哇哇拍着手叫好啊。
元霄:“?”
被人群淹没,不知所措。
苏炳容和白芝璋挤了半天也没能从人缝中揪到自家殿下的衣角。
“少侠好身手!”钱掌柜欣慰道,“果然我大乾俱是年少英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那姑娘被人推着就到了元霄身侧,双颊微红。她偷偷看一眼,只对上那昳丽眉目,就觉得此人面纱下面一定是无上风姿。虽然个子矮小了一些,但假以时日定是美男子一枚。
“公子救了我,我,我没有什么报答的。愿意以身相许。”
看好戏的温仪哧之以鼻。
这戏码就不好。
好好一个姑娘,能弹能唱的,动不动以身相许。这孩子毛还没齐呢瞎吗?
元霄冷静地推开她:“要钱吗?”
婉儿:“……”
拿钱羞辱人就过份了。
元霄道:“不要钱我也不用。养人很贵的。”家里丫头小厮那么多,每张嘴都要吃饭。他年纪虽轻却要伤脑筋养人的费用,当家主也是很累的。听说皇帝有钱,这回进京,元霄除了被忽悠着要见温国公,还有一桩事,是要和皇帝要生活费。
而且他出手本来也不是为了帮谁,纯粹看不习惯孙少爷这种‘明明他想干什么却非要推脱到无辜的人身上以显得自己格外有理大义’的作派,简直是天子宝座上那位的缩影。令人格外不爽。但是既然钱掌柜夸了他……
“那这茶钱,是不是给我免了。”精打细算的太子殿下如是道。
钱掌柜:“……”
温仪这回,倒是真的笑了出来。
他冲秦三点点头。
秦三走到钱掌柜身边,悄声说了话。钱掌柜有些诧异,但依言说:“可以免。不过——”
“小英雄方才掰断我红木凳腿一条,拍裂紫檀木桌两张,打破蓝底白釉双耳瓶一对。茶具酒盏无数——”钱掌柜说到此处,停了停,笑眯眯道,“这账怎么结?”
元霄:“……”
他看向苏炳容,有些可怜巴巴。
平都好可怕,他想回凉州。
苏炳容把视线挪了开来,让你出手自找苦吃,早和他说了不能随便打架偏不听,有些苦就是该让元霄吃上一吃他才长脑子有记性。
钱掌柜瞄了那边两个同样装扮的外地人一眼,又说:“不过因为小英雄出手事出有因,所以这笔账就不与您细算了。这样吧,往后若您再到我们茶馆来,这里茶水一概免费,就当回报英雄出手。与此相对,您欠我们老板一张白条,也当作是对店里损坏物事的赔偿。您看如何?”
“……”
元霄又去看苏炳容。
这回苏炳容说话了。
长教训是不错,但不代表任人欺负。他道:“听着很公平,但这白条具体做何用处,万一杀人放火,难道我们也照签吗?听说平都人讲礼好客,这样就未免欺人了吧。”
“一不杀人,二不放火,公平公正公开。而且给予你们充分的主权,如果你们到时候不愿做,白条便自动报废,绝不追究责任。”
这时,就听一道声音自楼上响起。
元霄等人抬眼望去,便见一个银衣人站在二楼,说话的便是他。
此人是谁,当然是想换衣服就换衣服的温仪。
他走下楼来,人堆就为他让开一条道。
温仪方才是贴着面具,如今他将面具撕了,又遮了半幅脸,身上气度与小二卓然不同,元霄自然是认不出他来的。当下就有些狐疑:“你是谁?你说了就作数?”
温仪道:“自然作数。”
苏炳容看着他,悄悄和白大咬耳朵:“这个人会是温国公吗?”他现在看谁都像温国公。
白大也悄悄说:“不知道,没见过。娞璋见过。”可惜娞璋不知道跑哪去了。
坐在温府千娇百媚等着温仪回来的白娞璋打了个喷嚏。这温府的小厮倒是个个标致,他百无聊赖地冲着温蝶抛了个媚眼,可惜相貌英挺一点也不勾人。不知道苏先生和大哥会不会听他的话,乖乖随着车马走,可千万别给他惹乱子出来。
已经惹了乱子的元霄想了想:“那得署名。”只有署名画押方能证真假。
温仪欣然应允。
于是在众目睽睽下,钱掌柜拿来纸笔,在空白的纸条写上两个字:诺书。下面便是空白的,往后若来福茶馆要叫元霄做什么事,都可以写上去。再往下,就要元霄与温仪签上大名。
温仪请元霄先落笔,元霄不动。温仪想了想,为显诚信,就自己动手了。
他签下三个大大的字:江,别,鹤。
凑着脑袋看的元霄:“……你叫江别鹤?”温仪笑而不语,只伸手请元霄写。
这么文雅的名字,应当是个好人吧。元霄这样想,但他毕竟不傻,当然不会做出写真名这种蠢事,所以他很聪明地写了另一个名字:原,宵。
扬长而去。
——真不知道是不是该夸他。
茶馆中人已散去,温仪指尖拂过白纸,上头竟然还留有温度。看来这只小狼崽虽然凌厉如刀,血却是热的。想到元霄自以为聪明的神情,温仪轻轻笑了笑。这脾气,挨在一堆矜贵骄持的皇亲之中,倒是与众不同。
“看来,扔在凉州那种荒蛮之地,并未泯灭他的天性,倒是有几分良善。”
秦三枕着脑袋,凉凉地说:“你这样夸他,是忘记自己方才下药了么?”
真泯灭良善的某人:“……”
话说回凉州三人组。走到半路突然腹痛,拉肚子拉了个半死。
元霄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捂紧着脸上遮挡的面纱用来隔味。
“看来平都不适合我。”
花了钱打了架,没见到温国公不说,莫名其妙就签了白条。
还水土不服。
自然太子并不知道上一个叫江别鹤的人——啧,不说也罢。
温蝶苦大仇深地坐在椅子上,就盯着白娞璋。可惜对面的人一点也没有身为不速之客的自觉,给喝茶就喝茶,给吃点心就吃点心。温蝶瘪着嘴,看自家弟弟:“你怎么对他这样好?”
温蜓与温蝶虽是双生子,性格却截然不同。
一个像老爷,一个不像老爷。
像老爷的那个——
温蜓慢悠悠说:“撑死他,好上路呀。”
温蝶:“……”
像老爷的那个,坏得很。
冬日里天暗得很快,眼瞅着暮色四合,厨房的大娘差了人来问:“老爷今晚回来吗?”
温蜓看了眼白胡子的总管。
温总管道:“只管做饭。回来也不多他这一张嘴。先把球球喂了。”
喝着茶的白娞璋:“……”慢条斯理地又喝了一杯茶。耳朵却听得极细。这年头竟然还有下人先吃饭,把主人撂一边当顺便的,可是头一遭。都说国公府十分有趣,今日倒是见识了一分。既然如此,传闻中温国公是真神派入大乾,可定江山乾坤,又是真是假呢?
真假,白二暂时不知道。
但他的肚子开始痛了。
不错。
这下药的手段——
也向来是承上启下,如出一辙的。
作者有话要说:
温仪:霄霄我送你一首歌。
元霄:讲。
温仪:小汤圆,白又白,哎哟哎哟蹦不起来,懵懵逼逼真可爱。
……
国公卒,全文完。
第6章 下药这件小事
温仪回到国公府时,天已经暗透了,一丝光也无。不过今晚有月亮,大白月亮像个饼,和这白茫茫雪地一相衬,天地亮得通透,连国公府朱红大门前那块字匾都清晰可见。那字是元帝赐的,刚赐下时,叫“鸿福齐天”,温仪悄不声给改了。
谁能齐天,只有皇帝。他虽然不会死,却也怕痛,不想被砍脖子浪迹天涯。所以温仪挑了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摸摸将那匾给撤了。第二日天没亮,宫禁还没过呢,就候在皇城那。等元帝上了朝,哇一声往他脚下一扑,抹着眼泪就开始控诉。
说自己有罪啊,该死啊,竟然不注意安保,让小偷把皇帝赐的匾给偷了啊。
元帝是谁啊,澄心如明镜,一眼就看破了那洋葱挤出来的泪。
“大乾盛世有盗贼,本是朕治国不力。卿哭什么。”
这一听——
温仪就哭得更厉害了。
“是臣的错,竟然让陛下自疚。臣是万死不辞!”就这样说着,温仪就要把脑门往柱子上去撞!眼看额头离红漆龙柱只差分毫,温仪心中一喜。
他欢快地闭上眼。痛就痛吧!他想。最多死一次档机重来,回不去老家就算了,随便落哪个山沟里,也比当这殊荣加身的国公强!
结果一脑门撞上个坚硬的胸膛。
温国公一抬头。
元帝俊美的脸高深莫测看着他,虽然老了点,但还是不减当年风姿。
“朕知道你不怕死。可温府上下还那么多口人呢。卿要是死了,朕就让他们给你陪葬。”
陛下亲和地说:“不过一个小偷而已,不足以令大乾损失一个栋梁。”
他拍拍温仪的肩膀:“匾没了,就再换一块。挑卿喜欢的来。”
温仪:“……”
温府候得脖子都快比身体长的众人在朝阳初起时,就见自家老爷车也不坐,马也不骑,孤身一人,趿着鞋子回来了。一脸苦大愁深。
“怎么样?”头发还没那么白的温总管眼巴巴地问,说着将温仪上上下下精准扫视了一遍,尤其是尊贵的臀部。众所周之板子这种东西哪里都很流行。“陛下为难老爷了吗?”
“没有。”
温仪答。
这就好。温府上下都松了口气,气氛也活跃了很多。
国公府是横空出世的,从前有过护国公、镇国公,但没有温国公。温国公是随着当今元帝的登位一并封上的。下人不晓得其中明细,只知道自己从此换了个人家吃饭。达官贵人都很难侍候,唯独温国公平和亲近,待人如手足亲友,他们都很喜欢。
温仪看着欢欣鼓舞发自内心的一帮仆人,眨眨眼,将那口长气叹在了心里。
今日一场君与臣,他有一句话是深刻感受到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牌匾没了不像话,后来温仪就重新挂了个匾。
太平安康。
众人以为这是温国公在庇佑大乾,其实温仪知道不是的。他只是单纯希望这温府的上下,可以安康无忧,太平一世,莫因他多尝世间疾苦。
自然这是前话不表。
温仪刚进门,就觉得一道腥风自背后呼啸而来,他不躲不避,微一侧身,一只吊晴白虎就扑到了他身前,四爪锋利露着寒光,眼睛在夜色中泛着幽幽的蓝。它躬起身体,张开血盆大口就是一声:“嗷呜。”蹭上了温仪大腿。
“……”温仪揉了揉它脑袋,又摸了摸它的下巴,得来大白老虎呼噜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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