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旧账这种事很没品,可程安对冯川不好的印象只有旧账了。
倒是把男人说中了。
冯川清楚自己并非善类,在性事上有着兽性般的施虐欲,然而在与程安的相处中,自从发现让伴侣发出带着爱意的轻哼,比血淋淋的性爱更能带给他快感后,他已经尽量学着将床事转成两个人的欢愉了。
“最初是我不对,但后来做的时候,多数时都是你在求我用力。”
这次换程安被说中了。
比起初次对方为了寻求紧致快感绞杀般的窒息性虐,与冷着脸将流血讨饶的他摁回在枕头里,过后是要好得太多,带着伤痛的教训都是在“赌”上,此外,偶尔有一些带着情趣的小疼痛,也远不及虐待的程度。
冯川最早在性事上就在温言劝人乖顺,导致程安以为自己过于依恋对方,被虐出免疫了,才发觉冯川在性行为上也在逐渐的收起兽齿,以柔和的方式,掌控着他的爱欲。
这男人哪里是什么解药,分明是无声渗透的至毒的情蛊。程安对他增添的每一分情愫,都有迹可循,与冯川脱不了关系。
饮鸩止渴,活该毒发身亡。
——你不想死。
内心与病瘾共生,时常与他唱反调的声音,此时仿佛为他好一般,大声的吵嚷了起来。
——别忘了你来这是做什么的。
可他貌似并不愿意和我分开。
程安像个资深精神分裂患者,掐着裹满乱麻的意识摇晃,试图倒出一个正解。
——还记得上次在外发病时,你对这个人,生出的那些龌龊阴暗的想法么,你身不由己,反复无常,躲不掉的……
心声赢了。
程安将发言权让给了“心声”。
“肉欲关系的终止要什么理由。”胜出的心声洋洋得意的说着颠倒的话,程安无法再将视线放在冯川的身上,笑的像哭,“好聚好散不行么,冯先生这样令我很困扰。”
“我令你困扰。”冯川一字一顿,“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原本划清界限的买卖,是他在偶遇时,带着深意主动开启的交集,也是他在几番再遇之后,主动与他相约,献身、献抱、献吻,情动时会动情的叫着他的名字,才让他将第一眼看到就中意的人,放进了眼中,沉进了心里。
“程安。”冯川看着对方嘴唇间咬破的血线,收敛着怒气,“现在滚回卧室里反省,我可以当做你在任性,说的是气话。”
利刃已经冲着心尖割下去一半了,一次疼完算了。
——伤人的话太适合放在现在说了,反驳他,挖苦他,最好能让他厌恶自己,彻底断了后路,让自己犯贱都没地方,以绝后患。
闭嘴!
程安忽然粗喘着弯身,捂住了胸口处,警告着自己的心理活动。
你不配说他半个不字。
余光留意到冯川靠近,程安又退步站正了些,躲开了男人伸出的手,装作是因为身后痛处的原因没有站稳。
程安眼中有恨意,冯川并不知道这份恨不是冲他来的,僵在空中的手又放下了。
——我是为你好。
心声改变战略。
——你看他还是在意你的,你好好想想,他对你的温情,给过的爱意,说不定也喜欢你,喜欢你这种鬼东西。
与他的瘾相依相伴的声音,最后酸涩的叹道:我是为他好。
动摇的意识在一瞬间被熄灭成了无法复燃的灰。
——为他好。
程安静默的回应心声:好。
“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还是不叨扰了。”
“如果我今晚没打你,而是态度好一点的劝说,你还会这样么。”
会更不忍心,结果没差别。
连日以来的屏绝,已经令男人提前预感到了他的点头。
冯川耗空了最后的耐心,直接拎着程安的领子与他一同摔在了沙发上。
“现在说叨扰,未免太迟了些。”
仰倒时,程安用手肘支撑着缓冲了一下,身后的伤处却还是不能幸免的又遭了难,痛到意识昏聩,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男人随之倾身上来,吻住了他干燥带血的唇。
冯川像以往那样浅吻着他的嘴角,牵动着他身体里的“蛊毒”,看着他的眼神专注深情,语气却是极冷的,“招惹了我,又想一走了之,你当我是什么人?”
身体上的伤,意识的叫嚣,决心,攒出这么一把从男人身下挣脱出的力气。
“交易对象而已——我就是缺钱欠钱才在你身下讨好,又不是真的喜欢同性。”
“不喜欢?”
冯川没再逼近他,以居高临下的视角看着程安,温热的手掌在他的耳侧与下颌骨之间摩擦着,随时会掐下去的样子。
“不喜欢会浪叫?不喜欢会被我操到高潮?不喜欢会说你想要?”他的语气逐渐加重,摩擦的手却始终轻柔,指腹在与对方初次经历时被他肆虐出的凹痕上徐徐掠过,再度扳正了程安的脸,向来稳定的脾气在此刻高了八度,“你想要的东西,老子他妈的哪样没满足你?”
当年混世的老土匪,养出的小土匪,衣冠禽兽,斯文败类的做派,多少年没拿粗话当过主语,竟有些卡壳,“你他妈现在跟老子说不喜欢?”
要钱,要人,要爱,冯川都给了。
钱是程安那次催款后,每次见面后都以哄人为目的,按约给的。
程安说想要他的爱,冯川应好。
程安说你是我的人,冯川也答应了。
力所能及之内,只要程安开口,他都愿给,现在又跟他说不要了。
今晚被推开太多次的冯川没再压迫程安,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你是在骗自己,还是在骗我。”
“当然是骗你的——我装的很像吧。”这是程安今晚为数不多的真话,然而在此刻,配上故意引人曲解的补充,就显得不能入耳了,“只是为了提升‘顾客’的使用体验,有的时候装的太认真连自己都入戏了,产生了些许的生理反应,人之常情。”
冯川忽然之间冷静了下来,至少语气是这样的,“你的作陪,原来这么不情愿么?”
“有反应是我犯贱,我本来就是因为缺钱才出来卖的,卖谁都是卖,至于你说的那些反应,我躺别人身下时可能也会有。”
程安没敢看冯川的表情,但他想,他的话貌似真的将这个男人气到,或者伤到了。
因为在他的视线中,那只打人时又狠又稳的手,正在颤抖。
冯川也没再看程安一眼,他抬起手,垂眼看着手上的戒指,嘴角以笑的弧度动了动,一直阻拦的男人,不带情绪的说——
“滚。”
第43章 发誓
“求仁得仁”,程安应该“心满意足”的滚了,然而在对方完全漠视自己的那一刻,一直替他出主意的心声,仿佛大难临头般迅速偃旗息鼓,潜藏进心底的裂缝中,再不吭声了。
行尸般的程安,将被心声夺走的意识从荆棘丛中夺回来。附体那刻,心尖上的“刀”血淋淋的发散着寒芒,刺了个对穿,在持续的心悸下,一时连身后的伤处都不觉得疼了。
小孩子之所以会在家人面前打滚哭闹,是因为知道亲人会给予自己想要的关切,并非真的想哭,不过是仗着对方的包容,意在得到重视和安抚。而当任性过后,回头发现家人真的离开了时,才会发自内心的悲声惶恐。
程安至此才发觉,自己复杂的心绪里,对冯川还有着这样一层没来由的恃宠骄纵。
冯川说的没错,他确实是被惯坏了。
决心离开的是他,可真走到这一步,程安发现自己四周根本没光,也没有路。
“对不起。”程安小声的说。
识海一片空荡的寂静,“心声”先一步滚了,留下程安绝望的站在原地。
“对不起川哥,你别生气,是我错了。”
男人并没有表现出半点生气的样子,此时以如程安来时那样,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接着书签那页看起了手上的书。
冯川的脾气其实非常的稳定,喜怒有常,气恼只在面上显一点,便算是生过气了。但脾气稳定不代表没脾气,这本书没有真正奔着程安的脑袋飞过去,还要感谢教导有方的冯家大爷的在天之灵。
程安不应该在这时触男人的霉头,病弱的意识也在为他下达离开的指令,可他生根一样的腿,却一步也迈不出去。
冯川手中的书半天都没翻到下一页,于是将书和戒指一起放到了案几上,拇指在戒指束出的压痕上随意的搓摁了两下,拿过一旁的电话,拨了出去。
被当做空气对待的程安,听到男人对接通的电话说道:“送个人过来。”
“吓我一跳——还以为你是来要小猫咪的。”
正常起来的钟祈行没再用作伪的正经语气说话,身为一名有操守的“老鸨”,对突然回归的老客户的私事并不多问,勤勤恳恳的拉皮条,“活的死的?”
“活的。”冯川说道:“愿意的。”
钟祈行笑了笑,“这要求低。”随即表示会立即“发货”上门。
程安方才还念头攒动的心脏,血液被抽干似的,瞬间不会搏动了。
“我错了。”
“对不起川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反省。”
“我再也不会去赌场了。”
“我不赌了,我发誓再也不赌了。”
“川哥,我刚刚脑子发昏,我有病,说的不是真心话,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成么。”
“我愿意。”
“我真的知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我给你上,我会乖,我再也不任性了。”
程安解衣扣的手,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惊的一抖,尽管那声音并不震耳。
门开了,被预订的男孩有些拘谨的走了进来。
都道钟祈行不好男色,可由他掌眼物色出的“小鸭子”,在外形方面绝对都是拔尖的。
“小鸭子”岁数比程安还小点,一双纯情的小鹿眼,在看到屋中有两个人时,略有惊讶的瞪大了些。
在年后这几天就积极上岗的“服务人员”必然是很有上进心的,“三人行”也不是不能接受,尤其在看清屋中人的长相时——“小鸭子”本就是个弯的,瞬间有些“鸡动”,要是这俩人,白嫖他他都愿意。
屋中气氛有些古怪,“小鸭子”没敢轻举妄动。
坐着的男人打量了他一眼,招呼道:“过来。”
懂事的“服务人员”从话语权中区分出了主次,知道说话的男人是今晚的主要服务对象,召之即来的站在了对方的面前。
他偷瞄了另一名面色苍白的男人一眼,那人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的服务对象,始终没向他这边分过视线。以他丰富的情场经验,暗自猜测可能是什么难缠的感情纠葛,既然服务对象无视着对方,自己索性也与那人互相无视了。
“小鸭子”从善如流的进入工作状态,将自己放在低位的角度,跪坐在了男人的身前,眼中是不掩的仰慕。
做他这行的,遇到什么奇形怪状的客人都要笑脸相迎,面前这位优质的客户,可以说是他从业以来眼见的人当中最高的顶层天花板了,愿意的有些迫不及待了,“先生您好,我叫小景,很荣幸能为您服务。”
“怕疼吗?”男人用手抬起他的下巴,手掌很热,低缓的声音也温温的,不似外表那么有距离感。
小景听领班说找个自愿被虐玩的人时,已经做好了脱层皮的准备,进来时便留意到了地上那根带着行刑痕迹有些瘆人的皮带,不过他能跪过来,就证明他并不在乎。
“不怕。”小景将男人的手捧到嘴边,轻嗅,吐舌舔舐过掌纹间干涸的血迹,一点点舔净上面的猩红,舌头柔软的裹缠上男人的手指,迷醉的说:“我恋痛。”
允吸手指带有强烈的性暗示,手指连心,是许多人一点就着的性感带,例如冯川。
冯川经常边插他,边用手玩他的唇舌,每次程安下意识的吸他指尖时,被撩拨到的男人都会动作的更凶。
冯川神情没什么变化,下身那处物件却被欲化出了应有的反应。
一旁站成一棵沉默的树的男人,颤声的说:“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我以后都会听话。”
“川哥……”
在那名男人开口后,无动于衷的任由他舔着的手指,向外小幅度的收了一下,随后抽了出来。
小景生怕边上的“情感纠葛”坏了他的好事,看着那处被性器勾勒出的轮廓,态度更为主动了,根据他的经验,喜欢被舔手的男人,通常对口交也很感性趣,于是殷切道:“先生,需要我先用嘴服侍您吗?”
多乖巧的男孩,青涩讨喜的外表,熟透的内核,无需调教,一个眼神就知道该以怎样的姿势来伺候,冯川喜欢不驯的人,同样喜欢驯服的人。
“不用,直接做。”
男人强横的将他从地上拖拽到了沙发上,旁若无人的倾身将他禁锢在身下,男人爆棚的力量感,以及属于支配者的掌控欲,立时让这只没刺的“小鸭子”融化在了沙发上。
冯川以和程安做爱时的温柔耐心,撩开了青年的衣服,轻抚着他的腰身,在每一寸皮肤上徐徐的抚触,细碎的在对方的眉心,眼角啄吻着。
“不要这样,不要……”
开口的不是“小鸭子”,而是边上目睹当下的男人。也不知犯了什么错误,低声带泣的声音,听得他都有些同情了。
“我错了。”
“我会乖。”
“我再也不敢犯了。”
“川哥,我好疼……”挨了顿鞭挞,皮开肉绽的后身痛到站立艰难,却远不及现下这幕撕心,程安觉得呼吸里都是刀片割裂出的血气,情根深种的“蛊毒”加倍的反噬着他的脏腑,“川哥,我的心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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