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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安一隅(近代现代)——Shrimp

时间:2020-08-06 10:26:11  作者:Shrimp
  前面梁松正专心致志开着车,也没发觉这俩人一语不发,剑拔弩张的气氛。不过一瞟后视镜,映入眼帘的赫然自家儿子那头刺眼的蓝色头发,又看旁边阮衿规规矩矩的学生装束,没忍住开始批评,“梁小颂,赶紧去把你这乱七八糟头发给我染回来,要还顶着这头毛,晚上也别回家了。”
  “得,反正您也一直看不惯我,我不用回家,您也别找我做儿子了,您干脆就找他呗。”
  阮衿闻言扭过头看了他一样,那双温和圆眼里诸多情绪逐渐冷却下来,竟也显得尤其慑人,他声音很轻,同时也显得有点无可奈何,“你真没必要这样说话。”
  梁小颂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似的,噗呲笑了一声,四仰八叉地靠着座椅后背,又瞥了一眼旁边坐着的阮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他继续笑道,“对对对,我是说错了,你这种既可以当儿子又能当姘头的,白天晚上都能用,真他妈的是一举两得啊……”
  话音未落,梁松一脚刹车踩得又快又急,轮胎摩擦地面拖长的声音显得尤为刺耳。梁小颂身体前倾,差点一头没撞到前座,那些越发难听的污言秽语还没来得及出口,全给一口气堵回嗓子眼里去了。
  好在梁松之前提醒了都要戴安全带,不然车上几个人非得撞出个脑震荡来。
  “梁小颂!你到底是怎么说话的!打哪儿学的这些污言秽语,你现在给我马上给人道歉!”梁松是真气的不轻,转头就瞪着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却发现他反倒看上去比自己更生气。
  “我怎么说话,我怎么说话也比你们这种不要脸的强,我妈她……”
  他胸中鼓着气,嗓门大得震天,恨不得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正欲再说些什么,就听阮衿先开口了,“梁叔叔,我先在这下车了,旁边有车站。”
  阮衿伸手利落地解开安全带,开门要下去,后面梁小颂扯住他手腕不让走,被他干脆利落地甩开了。
  但没等走出去几步,后面的Alpha如豺狼虎豹般扑上来压住了他。他的脸和手肘被一齐撞到车窗玻璃上,颧骨磕那一下子疼得他眼前直发黑。他试着挣动了一下,但毕竟力量悬殊巨大,就像是案板上被菜刀钉住的鱼,始终徒劳无功。
  这个屈辱的姿势很常见很熟悉,他挨打的时候老是被这么按住,手被反锁住,脖子也按住了,怎么挣脱也挣脱不了。
  后颈连着衣领也被手用力掐住,勒得前面脖颈很痛,咬牙切齿压低的嗓音传来,“是不是你高一那会儿受的教训还不够啊?我看你他妈的又皮痒了是吧,还敢跟我爸有来往……”
  “我没有……”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勒得喉咙发痛的的桎梏就骤然消失了。
  梁松对自家儿子倒是下了狠手,把人揪下来就对着脸狠狠给了一记上勾拳。他做辅警多年,体格健壮高大,这么下去一拳,直接给打得摔到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真是反了你了,我还治不了你个小兔崽子。”
  地上都是脏污的泥水,梁小颂从地上慢吞吞地爬起来,衣服裤子乃至头发都彻底滚上污渍,不断往下滴。他他恨恨地盯了一下梁松,又看了一下站在旁边一语不发的阮衿,往地上呸地吐了一口血唾沫。
  “这事没完。”
  他拿手指了一下阮衿,反手又用拳头擦了一下唇角溢出来的血。
  阮衿也看着他,脸颊被擦伤的疼开始逐渐向四周蔓延,说,“行,我等着你。”
  “你跟谁没完呢……”
  梁松作势又要追过去再打,梁小颂这回便往前跑得无影无踪了。
  视线范围里那个一头蓝发的人,像一个模糊的黑色小点,逐渐消失了在街头。梁松似是有点不好意思,还喘着气,转头有点无奈地扶额,“我……你跟小松是怎么回事,你们初中那会儿以前是好朋友吧,怎么就忽然闹成这样。”
  很瘦的孩子,冬天衣服穿得也薄,但眉眼同样也生得很漂亮,颧骨处发青的皮肤几乎是肉眼可见地肿起来,看起来像只可怜但倔强的小猫。想起他现在的生活境况,梁松难免有点心软,走过去伸手想摸摸他的脸,问他痛不痛,却被他一偏头给避开了。
  “梁叔叔,我为什么会跟梁小颂闹成这样,我想你自己应该知道原因的。”
  阮衿向后退了一步,转头就走了。
  冬天凛冽的风迎面而来,他低头看表,发现早自习都快开始了。从快步走到用劲跑起来,不过几秒钟,他大步跨向前,感觉所有破败的风景都在身后逐渐坍塌,除了自己的粗喘和心跳之外,所有外界声音都听不到。
  那声“女表子”依旧萦绕在耳边,他久违地觉得难堪,但眼眶一直很干燥,也并不想流泪。
  肺里的空气一直在持续积压,他小腿酸痛,但仍然无法停下脚步。
  “这事没完。”
  他并不是不怕的,回想高一梁小颂带着人来他班里闹的那回,依旧心有余悸。那天是期中考,他正在给立体几何做辅助线,思路豁然开朗的时候,铅笔正抵着尺子笔直划线,他听到了学生间一阵慌乱之声。
  监考女老师在惊慌失措地大喊,“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这些人进来的?我喊保安了!”
  梁小颂站在门口说:“昨天我母亲过世了,我只找一个人,阮衿。”
  被一群人接连不断地扇巴掌,被拎着领子撞墙的时候,被吐唾沫到脸上的时候,被当着所有人的面骂“女表子的儿子也是女表子”的时候,这些破碎的记忆就像雨点一样的拳脚,降落下来,其实因为太过密集而麻木,而痛觉后知后觉才涌上来。
  无数刺挠着的,讶异的,看好戏的,他的同学们窥探的目光,像是魔鬼的触手,偷偷摸摸从走廊里探出来,层层叠叠笼罩和勒紧了他。他的手背被踩住,心里却想着那一道没解完的题。
  还不如死了算了吧。
  “你们谁让他好过,自己也别想好过,我说到做到。”
  梁小颂被几个男老师拉开,警察上手铐带走他,这话,这话是对着在场所有人说的。
  阮衿趴在地上完全不能动,鼻血一直在止不住咕咚咕咚向外地流,瓷砖上,还有白色的墙根上,都被鲜红的血液给浸润了。他被很多人从地上架着扶起来,七手八脚地送上救护车。
  再次回到学校的时候,的确是,没有一个人,再愿意搭理他了。
  这是一生中不愿意回想起来的种种回忆,没有任何屈辱比这更真实。
  .
  “阮衿。”
  一个声音忽然惊醒和打断他如同坠入梦魇的思绪,这声音分明不大,但是就是恰到好处被他捕捉到了。
  他一回头,不远处正是李隅。
  他正倚在山地自行车上,瘦瘦高高的人形,冬天也穿得很少,捅在口袋的折起的小臂线条流畅。冲他招了招手。那跟招呼小狗一样的手势,几乎是有种魔力,令他不由自主就走过去了。
  “你跑马拉松呢?”
  “啊,不是,就……马上要迟到了……”他跑的眼前有点发黑,书包也很沉重,胸口起起伏伏地喘气,小腿像要炸裂似的痛起来。
  “我载你。”
  李隅说这话时语气冷淡又随意,但是同样又不容商榷。阮衿有点受宠若惊,想客气一下,但是瞅着李隅没有多少耐心的冷白侧脸,想着是礼尚往来的事,还是手脚麻利地坐上他的后座了。
  “我坐好了。”他说了一句。
  “手扶好。”李隅说。
  阮衿就把手轻轻搁他腰侧上了,也不敢太使劲儿,出于礼貌仅仅只揪住了布料。李隅就穿着秋季校服的薄外套,里面是灰色卫衣,他弯曲起来的指节磨蹭到李隅腰上薄而富有韧性的肌肉,虬*结有力,能感觉在发力的时候变得坚硬。
  李隅又强调一句,“扶稳点。”
  阮衿有点不明就里,心说要怎么扶稳才好,他又不会从车上掉下去,只是从揪着衣服变成握住他的腰侧。只听李隅“啧”了一声,就伸手直接抓着他的手腕,从腰侧往前滑去,他猝不及防往前扑,不仅手臂完全环上李隅的腰,连整个脸都贴到他的后背上了。
  衣服上洁净的清香霎时涌入鼻腔,干燥冷冽,是一种好闻而不常见的味道,阮衿忍不住偷偷轻嗅了好几下。
  不过下一秒,他就知道李隅为什么要他这么紧抱着,因为他的确感觉自己差点被车甩飞出去。
  作者有话说:
  怕被pb所以写成女表啦。这章也算飙车了!
 
 
第28章 没办法拒绝
  整个一中食堂都熙熙攘攘的,唯有这个最昂贵的窗口人少些,闻川要跟周白鸮讲话就必须放大音量,“所以现在你现在是找那个阮衿给你补习是吧?”
  闻川一边在窗口跟打饭阿姨点餐一边问周白鸮。
  “啊,是啊,怎么了,我语文成绩显著提高。”周白鸮惦记着自己那最后一个炸鸡腿,眼神没往这边瞟。
  “学校论坛去年很多关于他的帖子,都被学校删了,你们这一届新来的你们应该不知道吧?”
  “什么帖子?”
  “就那件事嘛,学校论坛删干净了,但好像还有截图和照片吧。他妈当小三,把人怀着孕的原配妻子弄出抑郁症自杀了。然后他儿子带一堆人来学校闹了之类的。当时闹挺凶的,都进医院了。”
  闻川回忆了一下,也不太记得清楚,就记得正考试呢,外面乱七八糟的吵得不行,奈何他们考场老师不让出去看热闹。一直到打铃结束了,他出去了,走廊上学校保洁来拖地,地上一连串点点滴滴抛洒的血,颜色很深,延伸到很远,还是挺瘆人的。
  “还有这种事儿啊,摊上这种妈还真挺惨的。他看上去家里人也没怎么管的样子。”周白鸮“啧”了两声,又低下头去,想起阮衿连他笔都不敢拿的可怜相,心里怎么都觉得别扭得慌。
  “所以说,他这个人是个不安定的危险分子。”闻川笑了一下,继续低声提醒道,“我的意思是,你和李隅都别跟他走太近,小心给自己惹出一身麻烦。”
  “这有什么麻烦能产生,麻烦能麻烦得过你那事逼女朋友,真不知道你在怕什么。”周白鸮摇了摇头,寻思闻川这个过分担惊受怕的性格实在是不够爷们儿。空着的肚子很快咕咕叫起来,他也将双手正压在闻川肩膀上,探着脖子前倾,推搡着往前进走,这才发现鸡腿已经无影无踪了。
  “你刚刚说那些是不是故意转移我注意力?我鸡腿呢?那么大一个鸡腿呢,说好周一的鸡腿留给我的呢。”他大声哀嚎起来,顺手就要去掐闻川的脖子。
  “诶诶诶,刚李隅打走了,不是我。”闻川无辜地把自己的餐盘展示给他看,扭头就朝自己女友邵雯雯那边走去了。
  “我去,这个蔫巴人咕咚心的坏鲤鱼。”周白鸮嘟囔了一声,随便点了几个菜,举目四处寻找李隅准备报仇,却发现李隅并不坐在他们常常坐的位置。
  找了半天才发现他一个人一张空桌子的角落里吃饭,他气呼呼地坐下了,“怎么忽然就跑这边吃了,害我找半天。”
  李隅衔着吸管喝了一口玻璃瓶里的可乐,眼神落到不远处,直至完全咽下去了才说话,“有人盯着就吃不下了呗。”
  “啧,你懂不懂啊,人家怀春少女只是在暗恋你好吧,吃饭时看看你都不行,小气。”周白鸮戳了戳餐盘里的肉,再稍起头,正看见跟邵雯雯并排坐一起的长发女孩在左顾右盼找人,不一会又垂下头去,模样看起来很有点沮丧。
  而李隅恰巧挑了个承重墙的拐角的位置坐,整个后背都被严严实实包裹起来,从后面是完全看不到人影的。
  吝啬得很,好像被人多看一眼就会掉块肉一样。
  这位怀春少女正是他和李隅的邻班同学,一个名叫薛寒的女Omega,成绩拔尖,又很会来事,各项文艺活动都有主持,刚进校就当上学生会的副会长。
  她笑容甜美,小腿笔直,属于看一眼就立即被归类到清纯校花分类里的那种。那种开朗活泼不拘小节的性格无论在男生或女生那里都格外吃得开。周白鸮接触过几次,觉得她人还挺好的,关键是虽然和邵雯雯那群人是朋友,倒也没有生来骄纵的大小姐病,很是随和温柔。
  开学那会儿李隅和薛寒都作为学生代表一起上台讲过话,看着实在登对又养眼,底下有人觉得他俩组一对也不奇怪,毕竟非常之金童玉女。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受舆论的影响,薛寒还真就看上了李隅。早上送早餐,中午食堂坐对面,下午篮球场上从不缺席,能找到一个机会去李隅班上晃悠就绝对不放过,目前大有不把人追到手势不罢休的架势。
  “你做什么了勾引了别人学生会副会长?”周白鸮问。
  李隅认真想了一下,然后说,“不记得了。”
  “你自己说说,基本上除了我们几个你还记得谁?你是不是脸盲啊我怀疑。有时候我觉得你小时候那次从楼上掉下来那次脑袋给磕傻了,你知道海马体吗?就要是那个地方受损的话……”周白鸮继续絮絮叨叨控诉着。
  就见李隅手托着下巴,目光若隐若现落到他身后,慢条斯理道,“阮,衿。这个我记得。”
  “找你半天了,坐的位置有点偏僻啊。”
  阮衿的声音骤然响起来,周白鸮回过头,就见他拿着几个厚厚的活页笔记本站他后面。脸上颧骨处青了一大块,脸本来就不大,发胀的瘀血则占了半壁江山,衬着四周白皙的皮肤,左右脸一对比,看起来发肿,很有点糗。
  “哇靠,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啊,你还会打架?”周白鸮惊骇之际立马发出一声怪叫,差点从座椅上摔下来。
  “就是……上学路上摔跤磕了一下,没什么。”阮衿觉得实在有点尴尬,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觉得有一丁点微微发烫的刺痛。他把几本笔记放在周白鸮手边,“这些是我高一的笔记,你先拿回去翻翻吧,我觉得还挺详细的,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联系我。”
  阮衿交待完这些,看周白鸮信手翻阅着他的笔记,对他的一手好字啧啧称奇。静默了一会儿,他想着应该没什么遗留问题,就站起来准备离开了。
  后边李隅正直视着他那张滑稽的脸,“去过医务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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