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皮条?”
应宗戏谑地笑:“对啊,你别跟我说你没听过我的八卦。”
他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你室友都知道。”
室友?
焦望雨第一反应是:“你说颂秋?”
应宗一怔,笑了:“叫得还怪亲切的。”
他手指蹭着水杯杯沿:“不是他,他没跟我聊过这个。”
那聊过什么呢?
焦望雨低头看着手里的水杯,微微晃动的水面,看不清他映在上面的脸。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焦望雨其实很清楚,自己对濮颂秋是有占有欲的,那种欲望已经超越了朋友之间可以有的状态,这究竟是为什么,他也明白,只是不愿意去想。
不愿意想,但在很多个时刻,被逼无奈去面对。
就像此刻,他再怎么逃避也躲不开那种从内心深处翻涌上来的醋意,面前这个人跟濮颂秋聊过他不知道的内容,他们聊什么?聊应宗对濮颂秋非同寻常的渴求还是其他的什么?
应宗有告白过吗?濮颂秋是怎么回答的?
应宗有尝试着要跟濮颂秋发生关系吗?焦望雨敢肯定,濮颂秋一定是拒绝的。
一定是拒绝的,因为濮颂秋跟他们不一样。
“我倒是挺奇怪的,”应宗说,“你跟过来,还不怎么说话,别告诉我就是纯粹为了跟我混一顿饭吃。”
焦望雨尴尬地舔了一下嘴唇,他发现他有些害怕应宗。
或许是因为自己心里有鬼,所以才觉得别人的眼神格外锐利,可以看透一切,看透他藏着的秘密。
他所遇见的这些目光里,似乎应宗的最毒辣,焦望雨不确定是不是因为他清楚对方也是同性恋。
“学长,”焦望雨喝了口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我们都不相信那些谣言。”
应宗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随便吧,信不信是你们的事儿,我管不了。”应宗说,“反正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只要你不甘心随大流,就总会有人把矛头指向你。”
焦望雨觉得他话里有话。
“你是说……”
“对,就是你想的那个。”应宗笑盈盈地看他,“这是一个选择的问题。”
服务员先端上了赠送的蔬菜拼盘,应宗拿起一叶生菜,咬了一口。
“没胆量被戳烂皮肉的人,还是藏着好。”他笑。
焦望雨听着,总觉得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
===============
宿舍里,收到回复的简绍说:“咱们自己吃去吧,校内红人焦望雨同学说他要晚点回来。”
濮颂秋刚洗完衣服回来,听到简绍这么说,随口问了句:“他不是快到学校了?”
“啊?”简绍有些意外,“他什么时候说的?”
不久之前。
焦望雨回来前就跟濮颂秋联系过,下了火车,打从坐上公交车的一刻就在跟濮颂秋发短信。
两人也没聊什么具体内容,不过就是路过了一家餐厅他们以前高中附近也有、高架上两辆车相撞堵车堵了半天之类,就在刚刚焦望雨还说自己马上就到学校了,看天阴沉成这样,总觉得要下雪。
明明说要到学校了,这会儿却突然又告诉简绍会晚点回来。
濮颂秋下意识皱眉,衣服都来不及晾,拿着手机就去了楼梯间。
他打电话给焦望雨,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担心对方是不是突然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焦望雨正坐在没什么客人的烧烤店里,看着应宗开了一罐啤酒。
应宗问他要不要也来一罐,被焦望雨给拒绝了。
焦望雨并不排斥喝酒,但他会慎重选择一起喝酒的人。
手机响了,来电人是濮颂秋。
焦望雨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立刻用手挡住了。
应宗扫了一眼,都不用看手机备注,只看焦望雨的动作和反应也猜得到是谁打来的。
他装作不知道,若无其事地喝酒。
“我出去接个电话。”焦望雨拿着手机站了起来。
他几乎是小跑着推门出去的,外面的雪已经下大了。
“没事吧?”濮颂秋有些担心地问,“简绍说你要晚点回来。”
“啊……”焦望雨突然想起刚刚濮颂秋的短信他还没来得及回复,在大门口遇见应宗之后就慌慌张张给简绍回了一条,然后跟着人家就走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很不想让濮颂秋跟应宗有任何联系,甚至不想对濮颂秋提起应宗这个名字。
“在学校门口遇见个认识的人,一起吃个饭。”焦望雨避重就轻地说,“没什么事儿,我刚才忘了和你说,你们去吃饭吧,不用等我了。”
听见他说没什么事儿,濮颂秋松了口气,很想问问这“认识的人”是谁。
但话到了嘴边,濮颂秋愣是咽了回去。
不能这样,他没有权利去干涉焦望雨的交际。
“好。”濮颂秋强忍着不去问,只是说,“手电带着呢吧?回来的时候应该天黑了。”
“嗯,带着。”焦望雨笑,“你比我爸都关心我。”
说完,他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好像自己在抱怨人家的关心。
“放心吧,”焦望雨赶紧说,“我从家回来的时候,你特意提醒我带着呢。”
濮颂秋确实因为他的那句话尴尬了一下,也自省了一下,觉得的确有些过火。
“那就好。”濮颂秋看向窗外的雪,“那我们去吃饭了,你回来注意安全。”
说完,他等着焦望雨说了“晚上见”,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濮颂秋站在那里听了好一会儿手机的忙音,然后对着空荡荡的另一边轻声说:“宝贝,晚上见。”
说完,他心跳快得不行,赶紧收起手机,使劲儿搓了一下脸。
这句“宝贝”,他只敢在没人的地方自己说给虚空听,他不敢也不能让任何人听见,甚至在说出口的时候,有种难以抑制的羞愧。
当喜欢都变成了愧疚,当渴望变得羞耻,每一分钟都开始充满了矛盾。
濮颂秋打开楼梯间的窗户,吹着冷风,看着雪,他希望冷空气能让自己清醒一点。
楼下有人匆匆走过,穿着跟焦望雨同款的大衣,但那人不是焦望雨,他的焦望雨此刻正跟不知道什么人一起吃饭,相谈甚欢。
不对,谁说焦望雨是他的?
濮颂秋在心里骂自己。
“濮哥,吃饭去吗?”简绍过来找濮颂秋,看着只穿着毛衣的人站在那儿吹冷风,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在感情这方面没什么实战经验的简绍却不是个感情白痴,小说看多了也能学个一二。
他走过去,拍了拍濮颂秋的后背,然后关上了窗户。
“想给你个建议。”
濮颂秋疑惑地看向他。
“不过要看你怎么选。”
“你说。”
简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决定说出来:“你先说,你是想忘了他,不再喜欢他,还是想就这么一直下去?”
虽然挺不好的,但简绍还是对濮颂秋说:“其实我建议你选前者,你知道原因的。”
知道,濮颂秋再清楚不过。
“如果我选前者,你有什么方法?”
“转移注意力。”简绍说,“去喜欢别人,可能对你来说,喜欢一个其他的……男生,也好过喜欢他,对不对?”
濮颂秋笑了。
他笑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简绍说得对。
“不过友情提示,不建议选应宗。”简绍说,“你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放心。”濮颂秋说,“我不会选他。”
濮颂秋沉默几秒钟,然后叹了口气,无奈地笑着说:“事实上这事儿由不得我选。”
如果能选,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煎熬。
“我没法喜欢上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4 07:25:27~2020-07-15 06:35: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项北、清明雨上、本大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xx-xc、嗷嗷叫的奶牛喵 5瓶;叉猹 3瓶;原楼西(江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如果“喜欢”这件事真的由人说了算,那就好了。
如果这样,这个世界上可能有一大批或淡或浓的犯愁可以被彻底消除。
然而,感情不由人,在感情面前,再厉害的人物也会丧失掌控权。
尽管不愿承认,但人类确实是感情的奴隶,区别就在于,有些人运气好,可以顺着感情的水流往下游走,然后跟喜欢的人相遇,但有些人运气就稍微有些糟糕,不得不逆流而上,然后跟心上人各自站在不同的山头。
简绍看着眼前的人,觉得这种感觉真是有点糟。
他没喜欢过谁,无法对濮颂秋感同身受,但从对方的表情来看,那种苦涩的笑,让人跟着都心尖发苦。
他拍拍濮颂秋的肩膀:“走啊,吃饭去。”
简绍说:“不管喜欢谁不喜欢谁,都还是得先喜欢自己。”
他笑:“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濮颂秋也笑了,让简绍去叫程尔,三人一起下楼了。
==============
向来是四个人的小队伍,突然少了个人,别说濮颂秋了,程尔都惦记。
“我们小雨不知道在哪儿快活呢。”程尔买了一份砂锅面,拉开羽绒服的拉链,扭头看了眼窗外,“怕不是背着哥哥谈恋爱了。”
简绍吐槽他:“你以为谁都像你,上大学就是为了谈恋爱。”
“那不然呢?”程尔一本正经地说,“上一回大学连恋爱都不谈,那还是有正事儿的当代优秀大学生吗?”
濮颂秋低头吃饭,不接他们的话茬。
简绍挤兑了程尔两句,也不说什么了。
“对了,濮哥,”程尔突然抬头,“现在图书馆人是不是可多了?”
“期末了,正常。”
“明天早上你去的时候给我也占个座呗,”程尔说,“如果有两个更好。”
简绍问:“你不是不去图书馆学习?”
“林霖要去,”程尔说,“林霖前两天跟她那个学长分手了,我寻思着,是时候趁虚而入了。”
简绍笑:“你还贼心不死呢啊?”
“这叫贼心吗?这是爱!”程尔说,“她分手心情不好,我陪陪她。”
程尔特认真:“我听说,图书馆是最适合发展感情的地方,俩人每天一起学习,学着学着,就学到一起了。”
“你都听谁说的?”简绍说他,“图书馆是学习的地方,不是给你们谈恋爱的!”
“我们去那儿也是会学习的啊!”程尔转过来看濮颂秋:“濮哥,给占个座,两个,两个,挨着的。”
“图书馆不让帮忙占座。”濮颂秋说,“你早点去,开馆前在那儿等着,基本上都能找到座位。”
程尔叹气:“我不是起不来么!”
图书馆早上七点半开馆,没课的时候程尔能睡到中午。
濮颂秋不理他,简绍说:“起不来就活该没座位!”
程尔撇撇嘴,郁闷地哀叹一声,然后说:“行吧,濮哥明天早上走的时候叫我一声呗。”
“嗯。”濮颂秋轻声应了一句。
下周就开始期末考了,漫长的考试月开始,在寒冬腊月,他们准备告别大学的第一个学期。
濮颂秋瞥了一眼手机,犹豫了一下,拿了起来。
他发短信给焦望雨:明天去图书馆,要不要给你占座?
焦望雨的手机亮起来的时候,他正在听应宗说话,看应宗往玻璃杯里倒酒,没注意到有新的短信。
应宗说:“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一点儿都不值得同情。”
就在几分钟前,应宗坦言自己是同性恋,高中的时候就毫不避讳地昭告众人,因为这个,虽然没遭到过什么身体上的校园暴力,但讽刺的话倒是没少听。
应宗笑着看焦望雨:“你身边有这样的人吗?”
“什么样的人?”焦望雨一只手拿着筷子搭在桌边,一只手放在腿上已经不安地攥了起来。
“他们管这叫娘娘腔。”应宗笑得眼睛特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说什么喜事。
应宗说:“我高中那会儿,比现在还瘦,风一吹都能跟着跑。可能是因为瘦,长得还白,从小别人就说我像小姑娘,后来高中的时候他们知道了我是同性恋,就管我叫娘娘腔。”
应宗喝了口酒,用毫不在乎的口吻说:“那会儿我可出名了,别人是因为成绩好或者别的什么成了校园风云人物,就我,凭借着与众不同的性取向,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他自己在那儿笑,焦望雨听得直皱眉。
“当时几乎就没人不认识我,大家都知道15班的娘娘腔。”
应宗拍桌子笑,“对了,他们不知道我叫什么,但一说‘娘娘腔’,都知道说的是我。你说逗不逗?”
这有什么好笑的?
焦望雨听着,心都揪到一起了。
他对应宗没有任何好感,但听对方说这些的时候,难免会有些怅然。
这种怅然出自对同类的怜惜,或许,其中还有些许的佩服。
24/44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