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天,皇帝下朝之后晕倒,昏迷了整整五日,整个大兴的街头巷尾都传开了,是北羌探子潜入皇宫给皇帝下药所致的。不过这件事后来一直没找到间谍,我们这些不在京城的人只能干着急。”
“阳丞相,京城现在说,你就是北羌密谋的探子呢。”
长长呼出一口气,嚯,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手段,还是这种水平吗?
这件事的真相刘月盈当时与我说的清清楚楚,现在却被人接二连三翻出旧账,把脏水全部往我头上泼,意图真是太明显了。
胡中立啊胡中立,你还真是深谙三人成虎的道理,不过一直用这招,怕不是黔驴技穷了。
“阳缕,你既勾结北羌,又联合南蛮,欲意何图?你还配做大兴的丞相吗?真是辜负皇帝对你的圣宠隆恩!”那个黄衣服的幕僚非常激动,所有人的视线全部胶着在我身上。
“你也说了,这都是流言传闻,这些没有证据的话,谁都可以编造。”理了理其中逻辑,缓缓开口,“现在最重要的是,有皇帝下的任何一道圣旨吗?说我勾结北羌联合南蛮?”
她不在身边,总该自己去解决一些问题,否则我这个丞相做的也太难看了。
淡蓝衣袍的幕僚听到这话,眼中明显出现了迟疑,尔后还是说:“所以在真相没有查明之前,阳丞相最好在西厢房待着。”
“我看啊,八九不离十,圣旨很快就要到了。”黄褐衣袍的幕僚愤愤接话。
他态度这样恶劣,不把人放眼里,我虽然气,但是明事理。这黄褐衣袍的幕僚极端了些,不过心是好的。他对我出言不逊的前提是信了我做出背叛国家、欺君罔上的事,所以才如此愤怒。
这样的人,赤胆忠心、黑白分明,虽然一根筋,但也好利用。如果妥善处理,让他的政见倒向一边,以后在朝堂上会是个不错的发声筒。我正需要这样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笑着问他。
他见我没有恼怒,惊讶了一瞬,不过挺直腰板回答说:“行不改姓坐不改名,萧湘是也。”
姓萧?“我记得,去年登科的武状元也姓萧。”
“没错,我正是他的表弟。兄长与你可不一样,他在前线奋力抗击羌人,奋勇杀敌!”
忽略他的后半句话,点了点头。原来是武状元的表弟吗,竟然在青州做幕僚。
是个可用之人。
之前的气氛太过剑拔弩张,再加上我想知道最近诡异的气氛,听着幕僚们你一言我一语,青州太守在一旁没插上话。现在将话全部挑明之后,冷了场。
太守面露难色的看着我,打着圆场:“丞相,既然皇帝没有圣旨过来,这一切传言都不作数;我的这些幕僚都是大兴好,也是替我着想,您别……”
“没事,我知道,不会让你为难。”她这样给我面子,总不能拂了她的好意。
“一线运河还有一月余就能通航了,我也不着急了,最近索性没事做,就待在西厢房里修养身心也好,运河监工的事还要麻烦太守多关注。”
“是吗,如此,甚好甚好。”太守终于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
外面流言看样子是传的沸沸扬扬。这样做,大家都不难办。
胡中立为了把我踩死真是煞费苦心,将之前的陈年旧事纷纷再拿出来说。就算我能逃过一劫没丢性命,也一定是臭名昭著,再也没了声誉。
清高的文人雅客往往把名誉看的比生命还重要,他看来挺懂的。
可惜了,他不了解我。
我不是清高的文人雅客,所以名誉对我来说也不算太重要——还不如刘月盈的一次信任。
他在京城权势威望数一数二的厉害,刘月盈暂时还不能替我说话,我心里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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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河的这个一线工程真是命途多舛,它最终还是不得不暂停修建。原因很简单——北羌与南蛮同时对大兴发起进攻了。
这两天外面乱的不行,怎么看都像是有人暗中谋划好的。
青州离北方四镇最近,首当其冲调了许多人去前线,或是参军编入队伍,或是在后方运输粮草、烹饪食物。
战况紧急,哪里还有人手和物资供的上运河修建,哪怕再快就能修好,现在也只能停下。
我现在已经没有事情能够插得上手,皇帝也没有任何消息,只能待在西厢房里无所事事。
繁忙紧张了很长一段时间,突然松下来,竟然觉得十分无聊。
太守知道我喜欢吹箫,特地给我送来一把上好的箫。将它拿在手上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有四年没碰过,手都生了。
这四年来,成天忙碌,就算有点闲工夫也全都用来陪着刘月盈,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吹这东西。
没事可做的时候,我开始想她了。思念真是一个玄妙的东西。
【知道了,没有刘月盈就没有评论,知道大家喜欢谁了。阳缕:原是我不配T_T】
第49章 47天衣无缝
回想入仕的这些日子,虽说过了五年,可就像弹指一挥间似的。
日子太快,让人觉得不真实。
曾几何时,我的整个世界只有刘月盈一个人,所有的情绪全部围绕着她运转,只要在书本上看到那三个字都会激动半天。
这种状况,在见到她本人之后尤甚,眼里和心里再也装不下别的事了。
每天忙忙碌碌却很充实,不是因为我喜欢处理政务,而是因为我知道,这是在帮她打理天下,在辅佐她啊。
光是这样想着,一股热烈的情绪就包裹整颗心脏,激动的血液流淌进四肢百骸,做那些麻烦事也越来越有劲。
她的名字真好听——月盈。
究竟是月亮最圆的时候,还是洒下光辉最盛的时候呢?
以前熬夜看诗书的时候,读到月亮,经常会放下书撑着头,傻愣愣的望向夜空。
曾痛恨与她没有联结,但至少,我和她在不同的历史时空里看到的是同一轮明月,就如同今夜一般。
后世的书籍上可不敢写她的大名,看的都是圣祖,或是凌空帝。
凌空啊,日月凌空。
可是她的名字里只有月亮……
和她又变远了,是时间与距离上的双重遥远,于是理所当然的思念。搁在以前,我一定会迷茫痛苦,然而现在不一样了。
从行囊里小心翼翼取出珍藏许久的葫芦瓶,端在手里,任由月辉洒落在上面。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会与她这样遥远了,以前懵懂疑惑的事情,遭此变故,瞬间想明白。从来也没有像今晚这样清醒。
是因为我不够强大。
我的世界曾经是一方狭小的天地,有她就够了,也一直顺势被她保护着。诚然,刘月盈很厉害,算天测地探人心,可是她也不可能每一次都算的毫无差错。
那种事只可能出现在话本子上,不可能出现在现实。
有太多的问题横亘在我与她之间,像一座大峡谷被劈成两半,中间是深不见底悬崖峭壁。
那些人与事很讨厌,但逃避是躲不了的。就算不主动招惹,在泥潭里也无法独善其身,苍蝇还是会飞到面前来。这些事情,我原先不想参与,可现在不得不面对。因为我的世界里除了她,还有关注那么多其余人。只有这样,我才能一步步越过峡谷,与她拥抱。
所以才会让沙钰帮我那个忙。
思绪与视线再次落在手上的鎏金葫芦瓶上,它泛着淡黄的光泽,不明亮,但很幽深舒适。
轻轻拔出塞子,挥挥手让香气飘来,又长又深的呼吸了一口,闭上眼睛,好像她就在我面前。
我看到刘月盈的脸了,鲜明而耀眼,让人舍不得挪开视线。
用发簪的尾部沾了一点香液,抖落在被褥之上,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鼻息之间全是她的香味,猛的吸了好几口,像一个笨蛋。
我会变得强大起来,变得没有人再能够招惹伤害,而等到那时,我才真正配得上你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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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焰摇晃,总有人无心睡眠。不一定是有陈年旧疾,也可能是做鬼做久了,打雷的时候也会害怕一下。
深渊之中有一双眼睛在游移,盯着最上方的牌位不知道想些什么。
“祖父,我又来看你了。”阴森森的声音混合着喉咙里的痰,诡异的像个妖怪。
这里是胡家祠堂。
月光非常公平无私、毫无差别的洒向一切事物,不管是好的坏的、美的丑的。
月辉从祠堂狭小的窗户缝隙里漏了一丝进来,照着祠堂佛龛旁边的牌位。
而上面供奉的,除了先帝朝大宦官的牌位之外,还有一个小牌位在反射寒光。
“曾大哥,你也在这,真好。”肥大粗糙的手掸去牌位顶端积累的灰尘,“这次啊,新账旧账一起算,谁也逃不了!”
“我来给你们报仇了,我胡中立来给你们报仇了,祖父,曾大哥。”脸上是得逞之后快意的笑容,“这可是天衣无缝的计划。”
“北羌和南蛮一起攻打大兴,我就不信这次刘月盈那个黄毛丫头还能扛的住!我与北羌南蛮一起达成协议,事成之后,与他们分割土地而治,不过也只是说说,那群野蛮人,用完了就能丢弃,他们还不知道胡字怎么写呢哈哈哈。大兴要亡了,祖父,你不明不白的冤屈就能得到洗刷,刘月盈和刘月华都是刘佩那个狠毒之人的亲生女儿,我拉她们来给你陪葬,你一定能含笑九泉!”
胡中立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那是沉默已久、隐忍已久的火焰。他浑身因为激动而颤抖,佝偻的后背因为低笑上下起伏,颠的厉害。
“祖父我虽然敬你,可是你真的不行,权利再大又有什么用,能有皇帝大吗?最后还不是一碗毒药就把你送走了!只有把权利夺过来,变成自己的,才行……你做不到事,我可以!刘家带给我们的冤屈,再也算不上是冤屈了,我能直接让它灭亡!刘佩再狠,也想不到这个大兴只传三代就断了罢!哈哈哈还有刘月盈,总是板着脸叫人害怕,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和刘佩好的东西没学会,坏的东西倒是有模有样……快了……”
左手大拇指上的扳指被右手撺攥的非常紧,紧的拇指边缘被深深勒出一道红色痕迹,肿胀疼痛,而当事人一点感觉也没有,还在兴奋的转着扳指,好像只要这样,权利就会唾手可得。
“曾大哥,你放心,刘月盈才继位一年就开始用那个阳缕,真是稚拙的可笑,我用一根手指头就能扳死她!年轻的丞相已经被我逼出京城,再然后,一步步用流言压垮她……如果不是狗皇帝暗中护着,她早就被我挫骨扬灰,你被这种人连累致死,冤不冤!真是冤的六月飞雪!曾大哥做错什么了,为大兴做牛做马操劳了一辈子,到临了,被两个黄毛丫头玩弄死,满门抄斩,落得这个下场……”
“她们真是不可原谅,不可原谅!”胡中立猛的扯下左边挂着的白布,放在地上使劲的踩,踩的目眦尽裂,“你们都死的好冤,我要让她们血债血偿!”
他笑的有些癫狂,好像看到龙椅在他面前打转,玉玺绕着他飞舞,炎黄的版图最终会属于他胡中立,他会黄袍加身。
究竟是为了让自己的野心更名正言顺,还是真的给逝去的人报仇?
胡中立在祠堂里站着,平复了许久,缓缓走出祠堂,外面的月光格外皎洁,洒在他的衣袍上,赫然看见那衣袍上的龙怒目圆瞪,有五个爪子。
五爪是龙,不是蛟。
“主子!”黑夜中的黑影像鬼魅一样来去无踪,非常可怖。
“怎么了?”胡中立还沉浸在自己霸业快要成功的喜悦里,被人忽然打断,心情说不上好。
“主子,有情况!”黑衣人虽然带着面罩,但还是能看见他的头上有一层汗水,可见跑的多么急。
“着什么急,慢慢说。”胡中立一摇三晃的往正厢房那里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再对他有威胁。
他对自己非常自信。
“我们的情报机构,被一群不明来路的江湖人士攻击了!”
“什么?”
“我们的情报机构在江湖上已经做的非常大,一般小门派哪敢觊觎,但是今天被一群散修的人全部打乱,总部也遭到重创。”
“有多严重?”胡中立的眼睛眯起来,对这件事非常不满。
“近期,我们可能都无法再获得一手的消息了。”
“是吗,”胡中立低下头沉吟片刻,又自大的笑起来:“哈哈哈无妨,马上就要变天了,那些贱民再翻腾也弄不出什么浪花出来,什么消息知不知道也不着急,反正……他们即将,全部都是我的了!”对,这是小事,在即将夺取大兴的天下来说,少个情报机构又如何,如果愿意,他将来可以再建十个二十个。
“你去和管情报的老大说,让他收拾收拾残部,找个地方好生休养一段时间,暂时不要再出面了。”
“这,真的没问题吗?”黑影对大人的决定有些惊讶,如此紧急的事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没有,还不快去!”胡中立挥手向黑影的头猛的一锤,喜怒无常到了极点。
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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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中立和北羌南蛮约定好,在淮河涨水的第三天行动,北羌猛攻北镇,南蛮冲击江南,而他手下的队伍则直捣黄龙。
但是,在淮河还没涨水的时候,南蛮突然出了大事。
那些被南蛮人早就驯服的家养动物突然开始暴乱,许多大型动物踩踏藩篱,冲进村落,踩死了很多人。
更要命的是,在那一天,南蛮首领正好外出打猎。
首领原本想借着狩猎的名义威震军心,猎杀一头大动物赢得头彩,鼓舞军队打一场酣畅淋漓的战役。
可是动物不是人,哪里有脑子分得清谁是主帅谁是平民。
首领骑着他精挑细选的大高马在密林里寻找猎物,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动物开始暴动,先是冲出许多小兔小鸡,再然后,从密林深处冲出一只老虎和一头很不常见的野猪,那两个畜生像失了神志一般,速度快得让人完全反应不过来。
南蛮首领被袭,重伤摔落马下。
还好两旁的随行侍从赶紧堵成人墙将首领围在中间,否则当场毙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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