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平问道:“你从何出得来的药?”
“本就是我有的药物。”
死马当做活马医,不若就涂上几日,徐小平一把将药膏夺进手里,道:“就算我的脸好了,我也不会原谅你们。”
李若清看着他,半晌道:“你想要什么,我一一给你。”
徐小平咧嘴一笑,道:“张元的命,肯不肯给。”
“除此之外,”李若清似乎早就料到他要说的,道:“我能给你的,尽量给你。”
李若清何时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徐小平心里慢慢攥紧药膏盒子,试探道:“我若说......我想要玉清呢。”
想要以前那个说话虽刻薄,却极护短,不管旁人说什么,都站在他这边的道士玉清。
徐小平紧盯着李若清,但李若清面色不变,闻此只道:“我说过,我从不识玉清是谁,更不识他。”
徐小平面色重新变冷。
李若清道:“明年年初我便要离开晋城往衢州办事,再回来便要等一年后,在这之前你若有困难,可来找我。”
徐小平压下心底生出的不妙,别过头不再说话。
待四日后,徐小平不能出府见具信流,具信流亦未找来,徐小平被体内的蛊虫折磨的躁闷不已,端药进来的下人们都个个屏息静气,生怕惹得这位爷再无端发怒。
无人惹他,徐小平却是看着什么都烦,他对这每日都要端来的药尤为厌恶,自从他搬来冀王府,几乎日日都要喝这药。
徐小平不耐地将碗推到一边,道:“我脸伤已趋于好,无需这些汤汤水水,日后不必端来了。”
“回徐公子,”下人怯懦道:“为您祛火消炎的药几日前便已停了,而进端来的药是王爷特意为您养身子的。”
徐小平道:“我需要养什么?”
“您早先身体羸弱,但凡有大喜大悲,便吐血昏迷,甚至还有性命之忧,王爷关切您,便让太子为您配了这副价值千金的补药,您看,您近日气色可比往日好了许多。”
那是因为徐小平已把蛊虫养回来了,待他再养半月,武功亦可全然恢复。徐小平心内不屑,探头看了眼药,道:“这药,价值千金?”
“每碗都是千两黄金有余。”
徐小平“嗯”了一声,怕李双霖知道自己在饲养蛊虫,进而查出自己与具信流往来,便假模假样地将药重新端过来,一口灌入口中,极涩极苦,徐小平握了握拳忍耐苦涩,示意下人带着空碗离开。
不久后李双霖来看过一次,待李双霖走后,确定再无人来找他,徐小平悄声推开屋门,绕到冀王府的后墙。
冀王府的后墙比太子府的矮些,徐小平从怀里掏出前几日找到的铁爪勾在墙头,顺着绳子翻过后墙。
徐小平顺着小道往齐王府跑去,走在街市上却被突然冒出的几人架住胳膊又拉回小道,徐小平以为是冀王府来追他的暗卫,心虚地不敢发一言。
前方站着一人,上下打量徐小平一番,道:“就是此人。”
徐小平察觉不对,惊慌道:“你是谁?”
那人一笑,让身旁人绑住徐小平,道:“我就说是冀王将人藏了起来,他好大的胆子,连那位养给大臣们的药人都敢私藏。”
徐小平立刻道:“你们抓错人了,你们要得是不是张元?我不是他!”
“什么张元,”身后有人用手刀打晕徐小平,徐小平在昏迷之前迷糊听道:“要找的就是你,徐小平。”
等醒来时,四处已是尸山血海,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水迹,徐小平干咽了下,欲起身时却发现自己浑身赤裸,身上仅披着一件沾满血污的外袍。
他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处用来会客的大厅,徐小平裹紧外袍,踉跄地站起身向外走去。
长廊之外好像刚下过一场雨,土壤潮湿,空气冰冷。四周极静,以致一听见脚步声,徐小平就起了一声冷汗。
徐小平闻声看过去,只见李若清浑身染血,手里提着的剑上还滴着血珠。
徐小平扒拉了一下裹着自己的宽大外袍,干涩道:“玉清?”
李若清走近他,平淡道:“你醒了。”
徐小平点头,假作没看见四周的尸体,扯出一个笑道:“走,走吧。”
李若清转身向前走,边走边冷眼看他道:“你知道你擅自从冀王府里出来,惹了多大的祸么?”
徐小平跟在他身后,略过地上横躺的尸体,胃里恶心得几乎要吐出来,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硬着头皮道:“我错了。”
李若清停在一具尸体旁,用剑划开其高涨的肚皮,挑出里面的肠肚,面上静得可怕,道:“我今日如不过来,你醒来后便是躺在他的身下。”
徐小平弯下腰干呕了一声。
李若清的剑划到另一具尸体之上,如法炮制道:“还有这一位......”
剑指上第三具:“这位......”
“够了,够了......”
徐小平吓得瑟瑟发抖,腿一软跪在地上,用手挡住李若清的剑,道:“别再挑了,我错了。”
李若清侧首看他,半晌道:“我告诉你,月无牙没死。”
徐小平一滞,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从头到尾没有失忆,月无牙也没有死,”李若清道:“你不要再做那些徒增麻烦的混账事,要不然就待在冀王府里等月无牙来接你,要不然现在就给我离开晋城,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徐小平,我受够了。”
徐小平看着他,不自觉留着眼泪,道:“既然没死,为什么骗我。”
“我受月无牙所托隐瞒事实,你若有疑,可询问他。”
徐小平恍惚道:“那你为什么骗我失忆了?”
“我记得所有,”李若清道:“但李若清亦同样存在,徐小平,如你所见,我疯了。”
“当日在山庄,你是谁,玉清?李若清?”
“玉清。”
“你为何舍弃我,只救张元一人——你连头都未回。”
“月无牙在。”
徐小平攥紧掌心,道:“他未救我。”
“兴许是要救你时却发现自己的壳子又烂了,他三番五次出状况,我亦是近日才猜到,或许他离开是因为李璇修复的身体不是全然健康,但他瞒了我们所有人。”
“所以他不告诉我他还活着,所以我那几日见到的确实是他。”徐小平喃喃道:“他真的来找过我。”
徐小平想到有段时日荀木的异样,心里不由又升起一股冷意——或许月无牙知道了自己和荀木的事。
他们甚至已经见过面了。
徐小平道:“教主真得会来找我么?”
李若清垂眼看他,道:“你能一直安安分分地待在晋城么?”
徐小平擦掉眼泪,道:“可以。”
“不要再出冀王府,更不要再找具信流。”李若清顿了顿,道:“月无牙希望你能活着,药人一旦进了晋城便难存活,你身份已经暴露,不是每次都有人能来救你,便像是上次......”
李若清不再说,只道:“要不然彻底离开晋城,要不然就不要踏出冀王府,不要想着找具信流。”
徐小平面色不变,眼睛一转道:“我从未找过具信流,你怎么会想到他。”
李若清想到昨夜自己去找徐小平,在窗口看着他们的眼睛,道:“此人非善类,你轻易不要招惹他。”
方暴露身份,便想着要管教他了。
徐小平敷衍地摆摆手,抬手看在自己手臂上的淤青,不由感到一阵厌恶。
没想到晋城的人都像是牲口一样,喜好抓捕药人干这些下流勾当,徐小平与李若清向外走去,忍不住问道:“药人只能助人梳理内力,为何在那些晋城大官眼里,药人便像是灵丹妙药可包治百病似的?”
“一帮蠢货罢了,”李若清道:“一个衣冠禽兽养了一朝野的酒囊饭袋,梁朝覆灭便在这几年。”
徐小平手一抖,不由看了眼周围,确定四周只他们二人,才定下心神,长呼了一口气。
他看着侧眼偷觑李若清,忽而就忍不住勾起唇。
李若清侧首道:“怎么了?”
“没什么。”徐小平连忙摇首,道:“只是高兴是你,等月无牙回来,我们一起离开晋城。”
李若清不答。
徐小平看着他,刚才那些陈列的尸体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徐小平的笑就又一点点淡了下来。
梁家心法只是禁山诀的冰山一角,梁荥尚且疯癫十年,李若清又能好在哪儿去。
徐小平回到冀王府,心里因月无牙而雀跃起来,下定决心要彻底断养百蛊,却在后几日破了功夫。
他看着深夜造访的具信流,手抓着窗棱在是否让具信流进屋之间犹豫。
具信流身上披着夜露,道:“我等你几日你都未来,恰逢晋城又出命案,是以想过来问你。”
徐小平道:“是在西南面的一处居所么?”
“是,”具信流道:“由主到仆五十三人,均被一剑毙命。”
徐小平一颤,道:“我听说了,那现在查出凶手了么?”
“可以先让我进去么,”具信流道:“我本以为此事与你有关。”
徐小平放下手,让开身子道:“进来吧。”
具信流翻窗而入,靠近徐小平低声道:“平平。”
清冽的冷香扑鼻,徐小平闻得眩晕,脚步却不自禁向前一步,贴紧具信流。
具信流单手搂住他,道:“我在齐王府等你半月。”
“我出不去冀王府,”徐小平晃了晃头,说出的话也变得含糊不清,道:“我找过你,却被……却被玉清拦住了,他不让我见你。”
具信流垂首吻着他的耳尖,道:“他好生碍事。”
徐小平蹭着具信流,已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一味附和着他,道:“是……”
具信流含住他的唇,将他抱在大床之上,慢慢褪下徐小平的衣物。
徐小平抓着他的肩膀,不忘喃道:“蛊虫。”
具信流抓下他的手握在掌心轻吻了一下,道:“饲养蛊虫于你无益,日后便断了它。”
徐小平迷茫地看着他,眼里带了水汽。
“平平,”具信流又吻了吻他的眼睛,道:“真美。”
他手向下掐住徐小平的腰,像是带着怒气在发泄,又像是宣泄主权,渐渐收紧手,在干瘦的腰身上留下两道淤痕。
徐小平“啊”的痛叫了一声。
具信流安抚性地拍了拍他,道:“不疼。”
徐小平踹了他一脚往床下爬去,具信流眼中闪过错愕,拽着徐小平的胳膊将他重新拉到身下。
徐小平喘着气,用仅存的意识道:“不要留下痕迹。”
具信流一顿,手在徐小平的腰背上抚过,低声询问徐小平:“若是李双霖和玉清死了,你可会如上次那般伤心。”
徐小平道:“你在......说什么?”
“我不介意你身边有旁人,但他们不容我,”具信流道:“我也不会第二次放手。”
一吻落在额间,徐小平混沌地闭上眼睛。
徐小平早间醒来懊悔不已,他哆嗦着手给自己披上外袍,推了推身侧的具信流,惊慌道:“快醒,待下人进来你我就完了。”
具信流起身欲亲吻徐小平,却被徐小平躲开,徐小平一跃跳在地上道:“你快走!”
具信流拿过一侧的衣物穿好,临走之际道:“昨夜并未饲养蛊虫。”
徐小平松了一口气。
具信流伸出手搂过他,道:“平平,对不起。”
徐小平推开他道:“昨夜的事便这么过去吧,日后不要再来找我。”
具信流沉沉看着他,淡道:“为何改变注意。”
“我什么都不想做了,也没什么能给你,”徐小平心里升起一些愧疚,别过脸道:“你走吧。”
具信流半晌不语,待徐小平又看过来时才拿出自己怀里的一盒药膏,道:“我不知李双霖为你用了什么药,药效虽好,伤痕的周边却发红,应会让你的脸发痒,你将这个涂上,便能缓解不少。”
徐小平将药拿在手里,道:“谢谢。”
具信流道:“你若有事,去齐王府找我便好。”
徐小平点了点头,等具信流走后才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掀开床帘看见里面的惨象不由破口大骂。
徐小平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怎么就管不住自己,和具信流这么胡来,要是半夜玉清过来看见了怎么办?让月无牙知道了怎么办?
还有个李双霖在时不时看着自己,徐小平呲牙咧嘴地扶着背去外面找大盆,把脏了的被褥全泡到水里,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在这边盘算着,要不然干脆离开冀王府去找玉清,在李双霖这里也避不了他对自己动手动脚。
不久前李双霖还让自己接近李若清,现在去找他说此事正好,不会招来嫌疑,也能避开麻烦。
徐小平想到此,便兴冲冲地去找李双霖,却在门口听到李双霖在和别人讨论李若清,徐小平走在门后看见李双霖对面的人拿出一个小炉,道:“这是‘逍遥’。”
徐小平停住脚步看着李双霖接过小炉。
李双霖的脸被一扇屏风遮住,打量那小炉许久,道:“将这小虫放在他身上即可?”
“是,在这之前需用您的血养三月,那中蛊之人亦要日日饮您的血,染过您的精血才行。”
“血倒是好弄......”李双霖道:“若只有血呢?”
“这可是只淫虫,”那人嘿嘿一笑,道:“只不过让那人碰几次您的精罢了,早闻冀王阅人无数,怎么会在此事上羞怯呢?”
李双霖勾起唇道:“你不知道那人。”
“也是,能练成禁山诀的人,想必不好招惹。”
原来李双霖想法设法与玉清同床是为了此事,狗屁一解相思,徐小平蹙眉继续听着。
屋内李双霖说了句什么,徐小平未听清楚,只听那个为李双霖送蛊虫的人道:“禁山诀是江湖第一禁术,早年有一人练成禁山诀,被这魔功折损得失去心智,嗜杀成性,所到之处无不血流成河,但那功夫是真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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