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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门(近代现代)——一碗陈茶

时间:2020-09-13 07:23:40  作者:一碗陈茶
  他动作利落,错着目光也不像醉了的模样,薛诚看了没多说,转身走向车边:“我送你回去。”
  杨嘉凡没动,想说叫过车了,薛诚却拉开驾驶座的门,隔着几步的距离对他说;“过来。”
  副驾驶的窗户被降下来,夏夜的风都涌进车里,把杨嘉凡的头发吹得一团糟,露出光洁的额头。他徒劳的理了理头发,去看开车的薛诚,他穿了件黑色的T恤,头发也软软的飘起来。
  “你家在哪?”薛诚用嘴衔了支烟,在等红灯的时候点着。
  “我喝酒了,不想回去。”
  “家里管你这么严?”
  杨嘉凡重复:“只是不想回去。”
  薛诚知道他在想什么,吐了口烟:“想去我那儿?”
  心猛地漏了一拍,或许是杨嘉凡意淫过度,他只觉得这句话裹着致命的诱惑,还有绝对的支配感。他被看透了不好承认,沉默地转开头。
  薛诚没再问他,也没停车,直到开进另一个小区的地下停车场,他熄了火说:“我不去会所的时候住这边,下车吧。”
  标识写着这边是汇临,郑夏家在这里有一套闲置房。电梯里杨嘉凡与男人并肩而立,不可避免地雀跃起来,这一定是薛诚那些客人都不知道的地方,不是薛诚垂着的头发也不是他帮自己纾解的手,是薛诚的真正的生活。
  薛诚把门边的拖鞋踢给他,自己光着脚。屋里就是平常人独居的样子,电视开着,东西放的有点乱,沙发布皱起来也没整理。男人去房里翻了两件衣服,在客卧门口交代他:“你睡这儿,新的牙刷没有,你要受不了只用漱口水就自己去买。”他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好像去接杨嘉凡之前就是这样的姿势,“其实床单什么的也很久没换了。”
  “之前有人睡过吗?”
  “没有,但是可能有灰尘。”
  杨嘉凡没那么讲究,用手拍了拍感觉还可以,他翻过身躺在被子上,轻轻呼了一口气。之前的酒劲上来,他竟然就这样睡着了。再醒来时房间的灯还亮着,外面的灯也亮着,还有电视的声音。
  杨嘉凡他以为自己迷糊了几分钟,瞄一眼手机已经两点多了。他出去房门,薛诚正躺在沙发上,小臂搭在桌沿,手上夹着一支烟。杨嘉凡的动静让他回过神儿来,他把烟捻了,沉默着走去卧室。
  “你不洗漱吗?”
  “我去接你前已经洗漱完要睡觉了。”
  杨嘉凡感觉薛诚情绪不高,含着漱口水有点儿后悔。
 
 
第07章 
  杨嘉凡醒的早,趴在床上玩到手机没电,薛诚才起来,他脸上难掩疲惫,气压倒是不那么低沉了,挤了团剃须膏往下巴上抹,问杨嘉凡:“什么时候开学?”
  “九月初,”杨嘉凡把薛诚拿给他的果酱整一坨地倒在吐司上,两片互相碾了几下,“不过我就在科大,没什么区别。”
  “家是这的,书在这念,玩也在这玩,”薛诚用水冲了几下刀片,“你出柜了?”
  “没有,如果撞见了认识的人就出吧,”杨嘉凡的打算就是这样,不主动也不隐瞒,“不过我也没干过什么让人生疑的事,反正同学都没问过我。”他吃了两片好像开胃了,于是又抽了一片,用手掌拍着果酱瓶子的底部去倒。薛诚听到声音探出头来,泡沫糊在脸上还有一半没刮,进厨房拿了个勺子给他。
  杨嘉凡用勺子方便多了,挖出来一勺抹匀,问:“你多大了?”
  “二十……”薛诚面对镜子扬起下巴,眼睛向下睨着,刀片从耳下顺着下颌骨慢慢地一口气拉下来,“七。”
  “我以为你得三十了。”
  “……我看起来是这样的吗?”薛诚手上一停。
  杨嘉凡实话实说:“你看不出来年纪,我还以为你是显得年轻。”
  “三十的一般没人做MB,”薛诚说:“尤其是做男客的,都喜欢年轻的。”
  这些事杨嘉凡都不知道,薛诚不回避,他也就问得直:“你这种也是?”他以为top不讲究鲜肉什么的。
  “有什么不一样,”薛诚自嘲道,“都是拿钱卖的。”
  杨嘉凡没吱声,留给他一个空了大半的果酱瓶。
  薛诚把杨嘉凡送回家,过午的时候去了蓝悦。蓝悦在靠近市中心的位置,离着会所比较近,四年前他进南夏不夜时租了这个房子,有人要送他回家或者长期包的,他都报这个地址。前两天他在家休假,今天下午要去会所,他习惯从这里走。
  这里有一个专门的衣帽间,衣服多是一些高奢套装,正式又风骚,三层抽屉放领带一层放袜子,小饰品琳琅满目散了两张桌面。薛诚换上窄领衬衫配细领带,外面穿一套酒红色的西装,口袋巾露出来一角,很淡的粉色。MFK的oud沉香几秒后爬上他的身体,像是包裹在玫瑰与药里的现代骑士。
  傍晚他会和一个四十多的男人吃饭,前天订的。
  下午三点多他到了不夜,这时候会所的一楼大场不对外开放,薛诚和其他人直接坐在大厅里,等着经理安排,入鼻全是混在一起的香水和各色烟味。
  “诚哥,”一个声音喊他,话里都是亲昵,“今天这么帅啊。”Kris从大厅另一头走过来,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烟,直接坐到薛诚沙发的扶手上,手绕过他的脖子抚上肩膀。
  这才是会所的头牌,南夏不夜的夜明珠。他跟薛诚不一路,是坐人膝盖头的。
  薛诚嘴角噙着笑意说:“不比你好看。”
  “烦人!咱俩怎么比?”Kris佯装恼着拍他肩膀,“好几天没来,让人想死了。”
  Kris从不掩饰自己的势利,他是尖尖儿上的,就爱和跟他差不多的人说话,惹得旁的人都看他俩。他就爱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从沙发换到薛诚的腿上,身子扭了个弯,薛诚顺势揽上他的腰。于是他笑得更开心了,跟薛诚咬耳朵,像是说着什么亲密话:“听说你白跑了一单,诚哥也有喜欢的人啦?”
  薛诚手臂圈在他背后,挑了眉角:“谁看了你还会喜欢别人啊?”
  Kris不理他的话,勾着嘴,眼珠动也不动地看薛诚,他是个人精,不知道审视过多少个“好情人”。几秒后,他摸着高级布料下饱满的胸肌在薛诚怀里坐直了,指尖不舍似的刮过他的脸,很遗憾似的:“我可要伤心了。”
  薛诚仍坐在沙发里,后仰倚上靠背错开了他的手,很霸道的姿势,笑着,但没说话。
  Kris玩够了,起身说:“刚刚看见有你的单,是个长的。”
  长单就是要包了的意思,薛诚去问经理,经理想推一推,因为一般的包养的利润不比短单。薛诚面上点点头接受安排,其实正中下怀。他不喜欢长期的客人,要求多,有情绪,还掺杂生活。
  他靠在柜台上,经理跟他闲聊:“一会儿你的那个,他来几次了?”
  “有几次了。”
  “没说要包你之类的?”
  薛诚把玩着火机:“他有女人孩子,包我干什么?”
  “他需要的难道是女人?”经理促狭地看他下面。
  “讲真的,”薛诚手里的动作停下,声音平平,“我们就做了一次,其他时候都是吃饭。”
  “不是吧?”经理的眼睛都瞪起来。
  他摊摊手,拿起火机要走,经理一把抓住他胳膊,惊疑不定地问他:“他不会养你不让你干了吧?”
  薛诚让他放心,真诚地说:“想多了。”
 
 
第08章 
  杨嘉凡担心的事没躲过,当他某天在n19四下张望寻找薛诚的身影时,李向阳在他身边坐下来:“你认识薛诚?”
  “啊?”杨嘉凡一慌。
  “老张说你之前问过他,那次我去洗手间找你也看到你俩在说话。”
  南夏不夜的隐私保密应该值得放心,杨嘉凡心里打鼓,也有点庆幸郑夏不在,选择性地挑了个回答:“我上次喝多了,说了什么其实我也不太记得,”他想起薛诚提到过李向阳,“阳哥认识他吗?”
  “说不上认识。”李向阳说。
  杨嘉凡自觉是在座几人中和薛诚最亲密的,他不免想到男人的那个秘密房子,心里升起一丝旖旎,他低下头抿饮料,好遮掩住飘忽的思绪。上次薛诚送他回家,他一直担心他会要求断掉联系,但是没有,下车时都没有多说几句。他们微信上最后的消息还是三天前那个晚上11秒的语音通话。
  “海哥是不是认识薛诚很久了?”有一人问道。
  “他知道的比较早吧,我去意大利……”李向阳捋着时间推了一下,“应该是他大学毕业一两年吧,那时候好像就听过。”
  杨嘉凡一算已经五六年前了,惊讶道:“这么早?”
  “应该是吧,当时薛诚刚有些名头,朋友聊到过。”
  局间没再提到薛诚,杨嘉凡却惦记得紧,回到家就扎进房间里,夹着被子把脸盖起来,黑暗里,一团浆糊似的脑子里拼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形。一个月来他零零总总地听了不少薛诚的事,他用那些信息去填补那个形象,却是越描越模糊,高大的人影在他脑子里晃来晃去,怎么也抓不住。
  “凡凡,今天喝了多少呀?”他妈妈在外面敲门。
  杨嘉凡一下子掀开被子,猛吸一口气:“进来吧妈!”他从床上几步迈到桌边,“我今天就喝了点带酒精的饮料。”
  “嗯,你学厉害了,”杨妈妈端了水和果切,坐在椅子上凉飕飕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回家的时候喝不少吧!”
  杨嘉凡笑嘻嘻的:“不,我喝几口就醉了,和我爸一样。”
  “你爸这几天忙完,有几天假,要不要出去玩?”
  “你想去就叫他和你一起去嘛,”杨嘉凡知道他妈还是个小女人,“我不去当电灯泡。”
  杨妈妈打了他一下,笑骂道:“怎么说话的!你不去自己在家?”
  “阿姨在啊,我又饿不着,”杨嘉凡揪起来一个葡萄来回捏,想起来薛诚夹烟的手的骨节,“我去同学家住一阵。”
  杨嘉凡当晚就给薛诚发消息,说要去借宿,结果等到凌晨也没收到回复,待早上醒来一摸手机看见俩字:不行。他暗道失策,如果去家门口等,他相信薛诚一定不会拒绝。
  当晚,他九点的时候直奔汇临,做好登记去薛诚楼下看,可是灯没亮,按铃也没应,坐在小楼梯上等了快一个小时,消息没人回,语音没人接。他又觉得自己冲动了,关于薛诚的事他总这样。
  几天后杨嘉凡爸妈出发了,连带给家里阿姨也放了假,大房子里只有杨嘉凡一个人。他打开微信想叫个朋友来搭伙,可划来划去都是薛诚的对话框,他越翻越躁,手机一扔把头埋在被子里。这几天杨嘉凡近乎神经质地去看手机,直到现在,没有任何回复消息。
  算盘打得太好,落空的时候格外失望。
  杨嘉凡本以为这是个靠近薛城的绝佳机会,没想到那人竟然把门关得严严的,没给他留一丝缝隙。他被自己折腾得疲惫,想起薛诚一周前不管不问地直奔蓝悦接他,把他带到家里给他找睡衣,自己吃了他好多果酱。
  他甚至称得上委屈,又拿起手机负气地打字:既然这样你那天为什么要带我去?界面上只有最上面的“不行”二字的白色框,剩下的都是他前几天发出去的绿色请求。他有些恨恨地点下发送,调到静音倒扣在一边。
 
 
第09章 
  薛诚昨晚在不夜陪的小包厢,三四点才回到蓝悦,一觉睡到下午。今天周三,他不用去会所,躺在床上确认了下午的家政。他一周会请一次保洁来蓝悦打扫,保持着室内整洁有序,甚至少有私人生活的痕迹。
  蓝悦对他而言就是个酒店,卧室的大床上睡过几个客人,他不记得有谁,或许那个圈子里的人知道得更清楚,那都是花钱换来的酒后谈资。
  微信弹出来消息提示,杨嘉凡刚发的,短短一句质问里有男孩儿的愤懑与失望。那行字被薛诚盯了小半分钟,他拨过去语音,没人接。
  两边都没再有消息,等晚上薛诚回到汇临,却看见杨嘉凡倚在他家门上,胸前背着一个包。
  薛诚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要回来?”
  “猜的,”杨嘉凡并不高兴,“距离上次正好一周。”
  薛诚开门,站在玄关没急着换鞋:“你总来找我干什么?”
  杨嘉凡觉得他明知故问,自顾自把鞋脱了,撞开他肩膀走进门厅:“你总愿意我来找你干什么?”
  “我平时不住这边。”
  杨嘉凡把包放到客卧,回来站在玄关隔断的台阶上,比薛诚高出半个头,不容置疑地说:“那你这周住在这。”
  非常任性,带着无处发泄的郁气,不像是杨嘉凡说出来的。不过他已经干了不少任性的事,薛诚扬起嘴角,缓和道:“住吧,不愿意住了再回去。”
  杨嘉凡不认为自己会厌烦:“那你呢?”
  “我也住,”薛诚弯腰脱下鞋,推上鞋柜,“除了和人上床,我都回来。”
  薛诚虽是答应了他,杨嘉凡却觉得有点儿心凉,他意识到自己再无赖对薛诚也没有什么影响。他会做的事仅仅是他愿意的,他想断掉联系自己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他说回来住也仅仅是愿意多耽误点时间住在远些的房子,他依旧会外宿,做他自己的安排。
  薛诚才是说一不二做决定的那个。
  夜里四点多下了一场大雨,几声不断的响雷把杨嘉凡叫醒了。他睁眼去看窗外,全黑的,什么也看不见,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薛诚家里,他这个姿势应该面对着衣柜。他把被子拉上去,几秒内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是薛诚在叫他,把他蒙脸的被子拽下来,扔给他响个不停的手机。是他妈妈,要他把上次在日本记下来的几个地址发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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