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钱砸骁云卫?谢致虚想起郢州白雪楼荆不胜甩银票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豪爽,心说不吵起来才怪。
“怎么了?外面是什么人?”武理也从房间里出来,身后跟着越关山和荆不胜,这下所有人都聚在前院,镖师们你挤我我挤你挪出落脚的空地。
“哎哟还想动手?来啊谁怕谁,看爷爷不打得你娘都认不出你来!”
那个爱贴在地上睡觉的胡服少年挽起袖子,骂骂咧咧抽出兵器。
“怎么还要动手!”越关山立刻急了,挤过去护住他家那群小的。
对面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半点不露怯,嚣张的声音直穿透重重脑袋:“今儿就让你们长长见识!”
听到这个声音,舒尹之脸色一变:“不好!”
话音未落,门口乒乒乓乓就是一阵器刃格斗,武理还跃跃欲试要围观,就听舒尹之大喊:“快撑开气障!”
没人反应过来。此时一个镖师突然哎哟一声,倒在地上,紧接着又是几声痛呼。
“有暗器!”谢致虚余光捕捉到贴着地面飞过脚踵,擦出一串血花的黑影,断鞘精准打击。
舒尹之却大叫道:“别碰它!”
为时已晚,黑影被断鞘击飞,在空中改变轨道,竟倏然化出重影,一分为二向不同方向射去,又割中了几只脚。
“子母飞刀?!”武理大叫。
此时那飞得歪歪斜斜看似弱不禁风的暗器已在众人齐心拦截下分化出无数影子,唰唰唰穿梭在脚杆之间。
“用内力震开,不要碰到它!”吕惠从院后急急赶来,被武理一把抓住质问:“这是你们皇人岭的子母飞刀!”
吕惠道:“是我们的东西,但不是我叫来的人。”说罢他扬声高喊:“来的是哪位弟子,报上姓名!”
第88章
吕惠的声音迅速淹没在吵闹打斗中。
只听越关山大喝一声:“起跳!”
众人听令齐齐向上一跃,脚跟离地,露出地面乱飞的飞镖,随着越关山释出气浪被击飞射入院墙,密密麻麻钉了整面墙。
舒尹之板着脸回答:“刚说话那人是李良。”
吕惠:“什么?”
舒尹之道:“只不知项横和蒜头是不是也跟着。”
吕惠嘴角直抽抽:“……那三个挨千刀的,见一必有二,肯定是一起行动。”
连武理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似乎也听说过这三个名字。
谢致虚问:“这三个人有什么问题?”
舒尹之和吕惠来不及回答,抽身往门口挤去阻止斗殴。谢致虚便询问武理。
“唔,”武理说,“我也不知,不过听这组合的名字,蒜李横,想必是相当横行霸道的角色吧。”
他笑容真诚将谢致虚看着,谢致虚转头不想理他,心说怎么回事我看上去难道很好糊弄?
此时门前传来一阵机括操作声。
骁云少年们大怒:“弩机!”
谢致虚一听事态仿佛有些不得了了,趁着面前镖师的肩膀借力,翻身上了院墙瓦顶,一下视野开阔,看见门外一字排开五六个生人,人手端着一把漆黑弩机,弦已上满蓄势待发。
吕惠与舒尹之此时终于冲到门口:“住手!”
那六人随着这声喝止动作整齐划一扣动扳机。空气里紧张的火苗越积越多,就等这一刻爆发,扳机一扣气氛都僵硬了。
然而什么东西都没射出来。
“搞什么啊——”宁武不屑的发言还没说完,被吕惠横身一扑,一道肃然的杀机贴着他脖颈擦过,削掉几根寒毛。
舒尹之已悄然滑步到六人侧畔,当头棒横扫,将六架弩机毫不留情砸毁。
“什么人!”
“我的弩机!你赔命来!”
舒尹之飞腿将弩机残骸踹开,当头棒往肩上一扛:“奶奶的,一帮外门没眼力见,连你姑奶奶我都不认识!”
吕惠把惊魂未定的宁武拉起来,拍掉两人身上的泥灰,对那六人点点头:“争勇斗狠,白日行凶,胆子挺大。”
那五人还不明所以,依然横道:“知道我们是谁吗!在冀州地盘敢和我们作对,是嫌命长吗!”
吕惠、舒尹之:“…………”
舒尹之脑门青筋暴起,手指一点六人中的一个,以一种压抑的、行将爆发的口吻平静道:“李良,滚出来。”
“哟小妞你谁啊,敢这么和我们良哥这么说话!”
他们良哥已经脑袋垂到胸口灰溜溜站了出来。是个外貌乏善可陈、气质毫不起眼的青年人。
舒尹之扛着当头棒,弯腰凑到他面前:“我是谁?”
李良鞠躬大喊:“小师姐好!”
舒尹之又指指吕惠:“他是谁?”
李良再次深鞠躬大喊:“二师兄好!”
余下五人顿时失去了对面部肌肉的掌控。
舒尹之微笑着磨了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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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跑去前院了,后院住宿连个鬼影都没有。
青年背手走进后院,鼻腔里不成调地哼哼,唇角带笑,心情很好的模样,戴一顶宽檐帽,帽檐插一根橙红鸟羽,随着轻快步法有节奏地摇曳。
他停在一间房门前,抬脚一踹,房门洞开,里面空荡荡地放着几包行囊。青年站在门口煞有其事地张望两眼,吹了声口哨:“这间没人。”
走到下一间,又是一踹。
“这间也没人。”
“没人。”
……
“没人。”
农家后院里一圈住房全被青年踹开,他自己下了定论:“这么多空房间,看来多住几人也不是不可以嘛。”
这个结论让他愉快地眯起眼睛。他生就一双笑眼,天真而不怀好意,有种奇妙的魅力。
还剩最后一间房,他哼着歌儿踹开。
这一间是有人的。
窗扇严丝合缝关拢,光线一丝也没有透进来,浓稠如实质的黑暗里,青年带进门的天光撕开一条通路,落在住客鸦羽般柔顺漂亮的长发上,住客背对门口跪坐,青衣下腰身纤细柔弱,听见动静微微侧头,露出雪白的下巴尖。
嘶——
有什么东西发出响声,攀上住客肩头,一双莹蓝的竖瞳在黑暗里盯着青年,使他下意识退了半步。住客似乎笑了笑,唇角掀起错觉般的弧度,悄无声息。
角落里一团黑暗显出魁梧的形状,向门口走来:“你是谁?”
青年礼貌道歉:“走错房间了,不好意思。”双手带上房门。
那间屋子再次陷入寂静。
院里天光正盛,刺得人睁不开眼,青年手搭在帽檐仰头,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玩物,开心得笑眯了眼睛。
“好一只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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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横呢?没和你们一起为非作歹?”舒尹之蹲在地上,问。
面前是并排的六个人,头朝下脚朝天,被罚在墙角倒立。
六张脸都涨得通红,李良憋着一口气回答:“项哥……进院里去找住处了……”
舒尹之便回头道:“谁去给我把项横这鸡贼玩意儿逮出来?”
结果身后一群人,研究弩机的研究弩机,拔墙上飞镖的拔飞镖,给伤口擦药的擦药,就是没有搭理她的。
那六架弩机已经被舒尹之的巨力一棒砸成碎木片,骁云卫捧着一堆碎片正试图找到无形中差点要了宁武性命的罪魁祸首。
“找不到的啦,”吕惠翘脚坐在旁边看戏,十根奇长的手指动来动去,“那是我们皇人岭批量生产的潜行弩,使用盗版六戊潜行丝作为原料,杀人无形见血封喉。”
荆不胜若有所思看着他手指动作:“不会是在你手里吧?”
吕惠和她对视片刻,双手一翻,变出一朵骚气的霸王花:“美人配鲜花,不要打打杀杀嘛~”
“这个飞镖呢?这玩意儿是怎么玩儿的?”镖师将墙上取下的飞镖堆在地上,立了足有半人高,乌压压地闪着锋刃寒光。
越关山蹲在边上,手指一碰,顿时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整个铁堆颤抖增生,稀里哗啦就没过了脚背。
“住手啊不要再碰它了!”
深受其害的镖师们惨嚎。
舒尹之:“…………谁去、把项横给我捉出来!!”
这一声河东狮吼,整个前院静了三分。
谢致虚立刻起身:“别吵别吵,我去。”结果袖子被人扯了一下。是武理。
“怎么了?”
武理着实有点不对劲,背对墙角六人都不看一眼,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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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人都在这里啊。”
一个带笑的声音进入前院,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去。
那是个戴皮革帽的青年,宽沿遮住了面孔,帽檐上一根鸟羽随风招展。
对着满院子的陌生人,一点也不拘谨,慢条斯理将所有人都打量过一遍,青年对着吕惠的方向开口:“哦,原来是二师兄在,我说李良怎么就被收拾了。”
吕惠收起了变花的骚气,但那张尖嘴猴腮的脸怎么也没有师兄威严:“我不在,你还打算使唤李良把这一院人都灭了给你们腾地方?”
这是明言指控他意欲行凶了。项横却浑不在意:“那不成,至少得留一个吧。”
留谁暂且不说,至少项横似乎是承认了李良等人的杀意是真实的。骁云卫和镖师们都怒了,拔刀的拔刀,抽剑的抽剑,一时四下寒光迸溅。
“且慢,”项横依旧语气慢悠悠道,“现在落败的可是我们,诸位毫发无伤,难道要为从没发生的事情再起纠纷?”他的目光扫过成堆的子母飞镖和被拆卸七零八落的潜行弩:“打架斗殴,难道只有一方有错?好吧,成王败寇,我也来倒立好了。”
他自己走到墙角六个兄弟身边。
“项哥!”那帮人如得主心骨。
舒尹之紧盯着项横。
“小师姐,打人不打脸。”项横对她一笑,一对弯眼显得极真诚没有坏心思,乖乖在那六人旁边靠墙倒立。
那六个脸涨得紫红,感觉已经气血逆行要走火入魔了。项横倒显得很轻松,甚至连脑袋上的帽子都没掉下来,游刃有余极了,果然是老大。
斗殴胜利的一方都面面相觑,有点没看明白这位老大的路数。
“是因为我和尹之在这里,他怕我们请出宗门戒律,才这么老实,”吕惠向大家解释,“这小子扎手得很,可别小看他。”
雁门玩着他的弯刀蹲在项横面前,学舒尹之的样子问话:“就是你手下,用那种杀人的东西差点伤了我兄弟。”
项横笑眯眯的,并不说话。
“喂,”舒尹之手背在腰后,握着当头棒,对雁门说,“你离他太近了。”
雁门是凉州越家养出来护主的蝎子,虽然年纪小,却也是个刺头。手中弯刀转得跟杂耍似的,一晃一晃,笔直削过项横两眼之间,动手之前先捉弄猎物。
项横连眼珠都没动,盯着雁门的脸,笑着吹了口气:“挺可爱一张脸,可惜了。”
那口气向上吹,掀动帽檐,连带着插在帽檐的鸟羽也摇曳招展,晃了个大圈,在雁门眼尾轻轻一扫,调情似地。
雁门大叫一声,捂着眼睛连连后退。越关山和荆不胜已一左一右闪到身前将他护住,掰开手一检查,眼尾裂开一道深刻的血痕。
四下寂静。
武理喃喃道:“太恶劣了……”
第89章
项横最终凭实力赢得了更高级别的待遇——被绑得像个蚕蛹倒吊在前院冬青木枝桠上。
那顶插着鸟羽的宽帽被舒尹之缴没,和李良的破铜烂铁堆在一起。舒尹之也不敢碰那根羽毛,同荆不胜解释:“它的名字叫做凤翎刀,不知是怎么做出来的,外表状似羽毛,实则由精钢打造,羽片与羽茎之间由轴承勾连,轻盈柔软,一阵风便可将它送入敌人心脏。”
越关山抱胸在旁听着,像头暴躁的狮子,脸上第一次被气出一点血色。吕惠不停赔礼道歉并劝说:“毁不得毁不得!这是皇人岭登记在册的兵器,每年要盘点一次,只发给内门弟子使用。兵器无罪,其罪在人,越兄和骁云卫的小兄弟们只管收拾那小子好了,可千万别拿神兵出气!”
“杀了他!”宁武愤怒大吼。
“把他浸猪笼、泡粪池!”胡服小子也摩拳擦掌。
这帮人都替他把怒火发泄完了,雁门显得有点呆滞,愣愣坐着,周围围了一圈同伴。
眼角那道伤痕浸出一滴血珠,顺着脸庞滑下,像血泪。
同伴小心擦掉,心疼地说:“我们雁门破相了,这会留疤吗?”
“应该会吧,”有人说,“你看谢哥脸上之前不也被划过吗,疤痕现在都在。”
这下大家都看向谢致虚。他脸上确实留下了之前划的两道伤口,不过一个在脸颊,一个飞过眼角,一看就是械斗所伤,颇有些江湖浪气。雁门那道伤口却在眼下,梦啼妆泪,有几分妖冶。
“你大爷!”
雁门突然惊醒,蹦起来。众人都吓了一跳,以为他为自己破相所苦,却听雁门怒吼道:
“竟然敢偷袭我!爷爷今天不送你投胎重读一遍私塾,你不知道武德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说着就拔出弯刀气势汹汹往项横脖颈砍去,那架势竟真是想要他性命。
刚还说着随便你们怎么收拾他的吕惠这下大惊失色,赶紧拦腰抱住雁门:“打一顿可以,杀人就算了,兄弟!你在我眼皮底下把我师弟杀了,让我怎么跟宗门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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