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浔低着头,忽得咳了两声,随后歪头一笑,“那等她功成名就,衣锦还乡,也不迟。”
……
百日魂已解,沐王一党已除,一切好似都回了正轨。
“初浔,这是雨花台,那里面有一把焦尾琴,还有香案,你无事可以在这里弹弹琴,谱谱曲。”
“还有这里,你看这池鱼儿,都是上好的南河赤鲤鱼,你平常养着观赏,饿了的话,也可以捞一条来吃。”
宋初浔看着薛纡宁兴致勃勃的介绍着府里的精致,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这鱼真的能吃。”
薛纡宁不明所以,郑重的又说了一遍。
宋初浔看着一池浅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好,我知道了。”
她直起身,一手捏着下巴,认真的思考,“嗯,我想想啊,糖醋鱼,红烧鱼,清蒸鱼,干炸鱼,酸菜鱼,什锦烤鱼……”
“初浔……”
“嗯?”
宋初浔回头,只见薛纡宁伸手指着池子,尴尬一笑:“鱼都吓跑了……”
……
薛纡宁觉得一定是上天眷顾,在经历了一番磨难之后,终于走上了幸福顺遂的康庄大道。
宋初浔指尖抚摸着焦尾琴的琴弦,根根挺立,沉稳的音色流于指缝,在傍晚的凉亭,格外悠扬。
“这琴,不便宜吧。”
薛纡宁弯唇一笑,“那就要借叶老板的光,府上有个会制琴的巧匠。”
宋初浔无奈笑笑,“你倒是会借花献佛。”
“许久未弹过,不知纡儿可嫌弃?”
薛纡宁见她目光直盯着自己的腰间,她低头看去,便是藏在自己身后,不小心露出了一个头的白玉笛。
她笑着抽出来,“你倒是眼尖。”
宋初浔看着月色下挺拔的身影,即便换了女装,也不同于她这般轻纱襦裙,而是利落的分片袍服。
柔和不失干练,规整又带着随意。
“好看。”
宋初浔没头没脑的一句,让薛纡宁不由一愣,但随后她反应过来,脸颊上浮起了一丝红云。
“不及你半分。”
这回轮到宋初浔愣住了,从这人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倒是有些难得。
她垂了眼眸,嘴角的笑意带着点点苦涩,手指摸到了琴弦之上。
她没有多说什么,素手微挑,一个古音便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
薛纡宁凝神,左手翻转,白玉笛如同玩具一般在她指间盘旋几圈,稳稳地落在了她的唇边。
没有一句话,没有丝毫停顿,清扬的笛声一起,便合上了旷远的琴音。
分毫不差。
宋初浔唇角一勾,眸中是藏不住的柔和。
她指尖忽然变了方向,琴声骤然扬了一个调子,急促起来。
薛纡宁眉头一跳,眼中有些无奈,随后抬起手指,笛声跟着清脆起来。
宋初浔玩心大起,半首曲子的功夫,又换了调子。
薛纡宁努力调整气息,突然变缓的琴音让她差点噎过去,连忙改变角度,将声音压下来。
宋初浔手指弹拨挑捻,每每在薛纡宁适应下来之后不久,猝不及防地换成另一首风格迥异的曲子。
来来回回十几次,直到看着薛纡宁向她投来讨饶的目光后,宋初浔压着嘴角的笑意,指尖轻动,琴声也跟着渐渐平缓下来。
“初浔……”
薛纡宁哑着嗓子唤了她一声,拿起小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太刺激了。
时缓时急,时高时低,简直连片刻喘息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宋初浔歪头看着她,浅浅一笑:“我们一起谱的曲子,纡儿竟都还记得。”
薛纡宁缓了缓,望着宋初浔明澈的眸子,弯了弯唇角,“每日想着,自然烂熟于心。”
宋初浔点点头,“那我便放心了。”
薛纡宁听出一丝不对劲,还不等她问出什么,就听着面前桃衫女子微仰着头,看着远处楼宇,缓缓开口:
“我该回去了。”
……
极致的快意后突入袭来的打击,总是让人难以接受。
即便薛纡宁自诩何时何地都极为冷静,也在这一刻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夜晚,正房。
宋初浔看着床棱半晌,叹了口气,“你说句话。”
身旁的薛纡宁背对着她,直勾勾的盯着床边的烛火,沉着声音:“无话可说。”
宋初浔翻了个白眼,伸出手,把身旁的大虾米捞了回来。
“薛纡宁,你可不可以……”
“成熟一点”四个字到了嘴边,又被她吞了回去。
宋初浔怔怔的看着面前之人,烛光下,那白皙的脸颊绷着,眼角的泪水因着自己的动作,明目张胆的从她的眼角滑了下来,也直挺挺砸在了自己的心上。
薛纡宁眼眶通红,小嘴轻抿着,眼中带着倔强和冷酷,但泪珠却不听她的话,肆意的淌着。
宋初浔的心像被丢进了破壁机,而薛纡宁的泪就是开关,不肖两刻,碾碎成泥。
“纡儿你别……你……”
宋初浔紧张的结巴起来,平素里能言善辩,半点不饶人的她竟在此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什么都不能说。
“你为什么要走。”
薛纡宁一不做二不休,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
明明是个极为容易的问答,可对于宋初浔来说,却是难上加难。
她不说,面前的人明显不好糊弄。
可她说了,无疑是断送了薛纡宁的前程。
因为她太了解她了。
可能在云城分别之时,薛纡宁还有那么一丝决绝,而这番生死患难之后,她怕是彻底变了心思。
宋初浔捏紧了拳头。
她不敢赌。
“我出来这么久了,楼里的姐妹肯定急坏了,再者,我花满楼家大业大,没我操持也不行。”
宋初浔故作轻松,仰面朝天,避开了薛纡宁的眼神,“我也去不了多长时间,等我发展几个下线,把云城的产业交给她们,便来京城找你。”
“对了,你明天也不要来送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是吗。”
薛纡宁闷闷的声音传来,“那你又为什么哭了。”
宋初浔一惊,伸手一摸,才发觉自己也已经是泪流满面。
“毕竟要走一段时间嘛,有些不舍得。”
薛纡宁直直看着她,“只是不舍得?”
宋初浔抬手胡乱抹了一把,活动了下僵硬的脸颊,忽得撑起身子,看着薛纡宁略有惊讶的眼眸,弯唇一笑。
“是啊,舍不得你这个温香软玉的大姑娘。”
薛纡宁被她唬的一愣,眼神有些飘忽,“你,你正经些。”
宋初浔勾起她鬓边一缕发丝,眸子里有些湿润,眉头微挑着,像山里来的妖精,摄人心魄。
“美人在侧,你却要我正经些?”
“纡儿,你莫不是书读太多了。”
薛纡宁呆呆地望着她的脸颊,片刻之后,她回过神来,忽得捉住了宋初浔的手腕。
宋初浔:“……?”
薛纡宁拉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某处凸起上,黑亮的长发铺了满床,柔和的脸上映着晶莹的水光,倒是比她还要动人。
她弯着唇角,檀口微张,耳边尽是柔情:
“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忘了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我的薛大翠花花……(捂胸口)
第303章 番外三
一晃两年过去。
叶久作为光禄大夫兼渭南道钦差大臣,在云城呆了三两个月后,就被提溜回了燕州。
渭河一带主要是临江、东明等县,包含着边边角角的兰沧、永林、桃镇,叶久凭借着她毁天灭地的精神头,把燕州大小官员玩的够呛。
也只有曾经就领略过的杜县令,每天活得还算舒适一点。
但不得不说,政绩是好看的。
当初被灾害搞得一蹶不振的燕州,如今在九州之中也算是排上了号,甚至担起了全康盛近一半的粮食税收。
对此,远在京城的楚时慎极为开心,连下好几道圣旨表彰镇远侯尽心竭力、治理有方,硬生生的把她从从一品光禄大夫提到了正一品。
若论头衔,怕是全康盛没人比得过她了。
不过几道圣旨里,不仅为了夸他,还有一个目的——
催她回京。
依照楚时慎的意思,你这治也治差不多了,玩也该玩够了,回来吧,朕需要你。
但他说的很是委婉,名曰:“为臣者,忠顺其君;为夫者,夫敬妻贤;为子者,绵延后代,方为国之栋梁。”
后面还有一大段,就是婉转的告诉她,你把你老娘、把侯府全丢这了,跟着媳妇去逍遥快活,是不是不太好,所以快回来吧。
叶久看完以后,直言一句:去你妈的。
于是她大笔一挥,上书:“吾继堂弟之子为嗣,以续林家血脉,望陛下心宽,以家国为重。”
简而言之:我家事,你少操心。
不过两年之中,确实发生了不少事情。
远一点,京城之内,萧栏枫兵部尚书做了两年升了太尉,顶了原来褚尚章的位置,而薛纡宁从礼部侍郎升至了尚书,正三品,连太医院的姜沛灵,都做到了仅次于院使的院判一职。
与此同时,母胎solo的楚时慎,也娶了娄丞相的女儿娄轻雁,并册立为后。
一想到那样一个温婉典雅的女孩子,却被楚时慎这头猪拱了时,叶久和祁韶安两人发愁了好几天。
再说近一点,在叶久和宋初浔大手笔的“开疆扩土”之后,燕州、通州以及旁边的兖州三地,澎湖湾火锅店和花满楼的旗号那是遍地开花。
而最让人搞不懂的,便是只要火锅店在一座新城落户,这城里准有一座青楼跟着更名为花满楼。而且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东,不然就是城东南、城西北,准是对着的。
别问,问就是两个掌柜的关系不好。
其实最值得一提的,就是叶久她的亲亲弟弟,陆林同学的婚事。
两只捣蛋鬼的结合,让叶久又开心又头疼。
没错,另一个就是薛绾宁。
薛绾宁自己也没想到,姊妹兄弟三个,竟是她最先结的婚。
本来按照长幼有序的规矩,就算薛绾宁想结婚也得等等,但叶久看了看她上面两个……
算了,结吧结吧。
能结一个是一个,总好比三人都打光棍强。
不过小丫头不仅结了婚,还生了孩子。
九月杏树下落地的孩子,伴着满树金黄,呱呱坠地。
其实早在陆林成婚前,叶久便找两人谈过,很简单,侯府这一代靠你们了。
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并不容易。
所幸康盛的侯爵允许五服以内继子继承,叶久摆明利害:孩子只是挂名,该是你们的还是你们。
陆林觉得不应该这样抢了本属于叶久的地位,心有愧疚,总想让她再尝试尝试。
叶久:我也想。
倒是一向哭哭啼啼、柔柔弱弱的薛绾宁一拍板,给!
左右出不了这个家门,娘和大娘,也没差!
可以说,侯府、薛家以及宋初浔,已经紧密到旁人想象不到的地步。
但叶久心里还是过意不去,只道一切照旧,便带着祁韶安跑去了燕州,尽量在孩子有认知之前,少露面。
……
“呦呵,狗蛋,舍得回来了。”
又是一年冬季,宋初浔倚靠在小榻上,晒着暖暖的阳光,格外惬意。
叶久抖掉大氅上的雪,搭在旁边的衣架上,轻哼一声,“宋老板这是发愁呢,发愁呢,还是发愁呢。”
宋初浔宫扇一摇,“我发什么愁?”
叶久在火盆前烤烤火,皱着眉道了句:“几月不见,你怎么怕冷成这个熊样。”
宋初浔抬手指着门口:“不愿呆出去。”
叶久举着双手,“愿意,愿意。”
“你还没说,我发什么愁?”
叶久站在床边,看着窗外白雪覆盖下的云城,叹了一句:“说好了做云城首富,结果不仅干不过澎湖湾酒楼,就连童子你都干不过,太菜了。”
“你还说我!你自己说说,你除了酒楼之外还有溪水唐和十八米庄,薛二更过分,整个亨通钱庄跟着狠捞一笔,我能……咳咳咳……”
宋初浔一听急眼了,起身时用力过猛,顿时咳嗽不止。
叶久连忙扶住她,收起了脸上的玩笑,正色道:“你身体还没有好吗?”
宋初浔手帕掩唇,猛咳几声,随后缓过气来,“还不是你气的。”
叶久吃瘪,也不敢再还嘴,只好坐在了小榻一侧。
“对了,韶安呢。”
宋初浔见只有叶久一个人来,不禁问道。
叶久摆摆手,长叹一口老气:“别提了。”
宋初浔眉头一抽,这语气,不对劲啊。
“你小姑子生的那个小家伙可真是太厉害了。”
“小唐唐?”
“不然呢,除了她还有谁?”
叶久想起来就头大,“这小东西,从落地就没消停过,从早哭到晚,从黑哭到明,我已经预料到这家伙长大了会是怎么个祸害。”
宋初浔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唇角微勾,“不会是小绾儿把小唐唐丢到你屋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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