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窗外传来“咚”地一声巨响,然后就是一段仓皇的脚步声。
“我操,追!”孙覆洲直接奔向离得最近的一个窗户,果然有个人影在楼下一晃而过。
一楼与二楼之间有个小平台,孙覆洲毫不犹豫地撑着窗台跳了下去。落地的时候有点猛,脚底登时麻了麻。
他转了转脚脖子,头也不回地冲邱云喊到:“赶紧联系民警堵截各个路口!”
老龟穿了一身黑,戴着帽子和口罩,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到孙覆洲居然追了上来,立马又咬牙加快了速度。
孙覆洲也不甘落后,牟足了劲往前冲。
一边跑他还一边纳闷,到底是哪出问题了,难不成警方的行动被泄露了?
“你他么别跑!”不知道这人吃了什么,跑得比耗子还快,专门往小地方钻。孙覆洲只能大喊一句废话,顺便给他施加一点心理压力。
他又跟着老龟钻进了一条野草丛生的小路。枯枝败叶在脚底下踩得噼啪作响,老龟自作孽地被杂草里的石头绊了一下,孙覆洲盯紧机会,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了不少。
老龟扶住墙面,眼看着孙覆洲就要冲到面前了。他慌不择路,手忙脚乱地将靠在墙上的木梯向他推到。
梯子掀起一阵令人窒息的腐朽气息,灰土也洋洋洒洒地往下落,孙覆洲不得不退了半步将那梯子躲开。
老龟趁机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小路,往墙后一转,不见了。
“操!”
孙覆洲气急败坏地踹了一脚那本就破破烂烂的木梯。正要继续追上去时,一道杀猪似的惨叫,响亮地从老龟消失的墙后传了过来。
孙覆洲立马向声源飞奔而去。
只见打扮成小太妹的邱云一条腿跪在老龟的背上,两只手将老龟的胳膊反剪在身后,旁边还有一根折断了的木棍。
没想到这位女英雄深藏不露,哪怕老龟在邱云脚下奋力挣扎也没撼动分毫。
“可以啊你。”孙覆洲一边劈里啪啦地鼓掌一边走近他俩,啧啧啧地摇头——瞅瞅这专业的擒拿姿势。
邱云吐了几口浊气,心脏到现在还在激动地跳个不停。幸亏她之前留意了一下这个厂区的出口,综合到出口的距离和出去后的交通便捷度后,果断选择堵在这个侧门,拎着木棍等他自投罗网了。
孙覆洲在老龟身边一蹲,表情很愉悦,照着他脸上的口罩帽子,毫不留情地伸手一扯,嘴里嘟囔着:“你他么跑......会所经理?!”
邱云惊愕地抬起脸。
·
“您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沈垣靠在病床上,手里翻阅着一本牛皮封面的本子,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了他的岁月静好。
电话里的人说:“......他对你起疑心了,你打算怎么办?”
沈垣将本子妥帖地装进了床头柜下面的夹层,然后露出了一个不知是无奈还是欣慰的笑容:“我说了,他很聪明。”
本应该是个棘手的麻烦,可他居然还有闲心夸奖人家。
对方安静了几秒,似乎叹了一口气:“那你自己处理好,我不会插手的。”
沈垣看向窗户,玻璃倒映出他身后的锦旗,胶印的金色毛笔字已经有些龟裂了,他淡淡道:“你放心。”
跟打来时一样,还是没个预兆,电话便断了。
刚放下手机,病房门口就出现了一个身宽体胖的身影。
远远地看见沈垣后,那胖子就朗声道:“到底是什么高兴事,特意把我叫过来?”
沈垣笑呵呵地招呼他:“马哥,帮我个忙?”
马胖子头一次听见这浑不吝的玩意儿这么亲热地叫他,一身的肥肉都要长脂肪粒了。
他连连晃晃手,肉便抖了抖:“哎哟我去,真膈应,你这么喊我准没好事。”
沈垣闻言,立马收敛了讨好的笑,恢复成平常的样子,这张脸就跟变戏法似的。
马胖子一屁股坐到旁边的床上,铁质的床架艰难地发出了吱呀叫声:“说吧,求哥哥什么事?”
窗外哗啦啦地落了一只麻雀,它张牙舞爪地扬起了翅膀,尖锐的喙叽叽喳喳地啄了两下玻璃,发出清脆的嗒嗒声,频率急促,像是在提醒什么。
沈垣微微弯腰,拉开床头柜,木头摩擦的声音分外舒缓:“帮我寄个东西。”
第30章 卷贰•新绿(十)
市局内,专案组的成员都围在审讯室隔壁的监控房里,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房间里的嫌疑人。
孙覆洲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声临时被叫来当工具人的李儒:“查出来没?”
李儒烦躁地抬了一下胳膊:“你靠我查不如直接进去问,就一黑户我从哪查起?谁知道名字是不是假的。”
孙覆洲给一旁抱臂而立地刘承凛递去一个眼神,示意他俩一块进去。
刘承凛走到单向玻璃前,抬手敲了敲:“......走。”
审讯室里的人随意地坐在凳子上,好奇地张望着审讯室内的装修,神情倒是十分泰然自若,临危不惧。
孙覆洲拉开椅子,椅子腿在地面拖拉了一声噪音:“又见面了,阿东?老龟?我们应该怎么称呼你?”
阿东随口说:“都行。”
孙覆洲将记录本打开,笔头在桌上敲了敲:“行,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吗?”
阿东不以为意地点点头:“贩毒。”
在罗军的口中,老龟是一个矮小,皮肤黝黑的男人,还缺了一颗门牙。但阿东除了个子符合以外,其余描述却在他的身上找不到一点共同点。
警察盯着他一点点卸除伪装——擦点脸上的深色粉底液。
“姓名?”
“李东贵。”
“年龄?”
“三十。”
“为什么化成这样子?”
“怕人认出来呗。”阿东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将手里的假牙随手一扔,“我牙齿是假的,初中的时候跟人打架打掉了。”
孙覆洲问:“毒品从哪来的?”
阿东小心地用双手捧起纸杯嘬了一口热水说:“是黄毛的,他被沈垣赶出去以后,毒品落在店里,我当然要想办法脱手了。”
孙覆洲质问道:“所以你拿去卖?你不知道这是违法的?”
“冤枉啊!”阿东大叫,十分无辜且诚恳地说,“是沈垣让我这么干的,他还让我送了半斤给罗军,说当是封口费。”
孙覆洲动作一僵,笔尖在纸上划出长长一道。
刘承凛接着问:“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
“可以再帮我加点水吗?”阿东晃了晃空纸杯,“我说的你们都可以查,我贩毒沈垣是知道的,你们抓到我,算我倒霉。”
孙覆洲几欲将手里的杯子捏碎:“你上嘴皮跟下嘴皮一碰我们就信了?当我们傻啊!”
阿东一副右眼不进的样子:“反正我就一打工的,你们抓到我我没话说,审我你不如审沈垣。”
审讯室的门被敲响,邱云站在门口向他们招手。
孙覆洲起身过去:“怎么了?”
邱云说:“旁边那几个混混嘴里也没问出什么,不过盯华哥和大黑的人传消息回来了,说他俩买了机票,咱们要不要进行抓捕?”
孙覆洲略一思量:“行,就用这次抓到的混混传讯他来配合调查,大黑先放着,让他们放松警惕,我去和刘队说。”
在阿东身上摆明是问不出什么了,这家伙现在就死咬着沈垣不放。
孙、刘二人站在仍在调查信息的李儒身后,一脸愁容。
李儒也跟着唉声叹气:“我跟你俩说,你们光等我是没用的,光李东贵这名字,全市登记在册的就有一千多人,更别说还可能是个假名,要我说,你们就直接去调查这家伙的人际关系,问他那个姓沈的老板。”
孙覆洲叹道:“如果真跟他有关,我们现在就更不能打草惊蛇了,警方掌握了什么他一清二楚。”
事已至此,案子遇上了瓶颈,只能先等华哥来了,从他身上找找线索。
华哥抵达市局时已经是下午了,根据去传讯的兄弟带回的消息说,这哥们动作特别快,几乎是买了离他最近的一班飞机,马不停蹄地往机场赶,要不是警方已经提前盯着哨了,恐怕他早就坐上了飞机。
华哥坐着警车回市局的时候,嘴里还嚷着冤枉。
孙覆洲也跟着叽里呱啦地顶回去:“别瞎嚷嚷,冤枉什么?我们不过是请你来配合调查!”
华哥一下止住了声儿:“同志啊,我还赶着出差呢,你们这直接把我绑过来不合适吧?”
孙覆洲伸出一阳指指着他:“你这么说话就难听了,什么叫绑?公民有义务配合警察调查询问,拒绝配合的,我们有权利视你有作案嫌疑或同谋!”
经他一下唬,华哥果然老实了点:“冤枉冤枉,您问,问什么我都说。”
孙覆洲问:“我们抓捕一名贩毒人员时,其同伙拿着毒品去了你的酒吧,并把毒品藏匿在你的酒吧里,这事你怎么解释?”
华哥苦笑着说:“这......放在我酒吧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也是要做生意的,人家进来我又不能给赶出去。”
孙覆洲一拍桌面:“那些混混已经说了,你将酒吧当作中转站供他们进行贩毒活动,毒贩老龟也是你的常客之一,你敢说你没参与?”
华哥还是否认,他像看准了警方没证据一样,一直在一问三不知,毕竟警方现在的确没有重要证据,要不是怕他跑了,才会出此下策把人先扣着。
询问期间,孙覆洲口袋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扰得他心神不宁没法集中,一烦躁,便给关机了。
抓了一堆人,没一个有结果——不对,有一个收获,那就是沈垣。
一想到他,孙覆洲就烦躁地点了一根烟。
他一口烟还没来得及吐出来,邱云忽然晃晃张张地跑了过来:“孙副,快,出事了,沈垣不见了!”
·
众警察赶到医院时,只有一张空落落的病床等着他们。
最先到达的民警已经在调取监控了,邱云等人则围着负责沈垣的护士询问详情。
孙覆洲先在监控室转了一圈,见他们还在调取记录,便又重返病房外。
小护士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孙覆洲,见他穿着便衣,还以为是家属陪同,直接抓着他大吼:“你怎么回事,人是你让我帮忙盯的,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现在好了,你男朋友没了,你哭去吧!”
这话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惊倒一片。
邱云捅了捅一旁的乔当仁,开始疯狂使眼色:“什什什...什么情况?”
乔当仁捅了捅乔不让,也开始疯狂使眼色:“什什什。什么情况!”
乔不让说:“滚。”
两人齐刷刷地哦了一声,这才低眉顺眼了下来。
而这边的孙覆洲急忙捂着小护士的嘴,小护士呜呜乱叫挣脱不开,险些窒息了。
还是邱云最先反应过来,上前扒开孙覆洲的手,同时拉着另外两人帮忙:“孙副,孙副,放手,她都快翻白眼了!”
三个人勉强将他们二人分开,小护士还要指着他说什么,被孙覆洲一本警官证甩到了面前。
孙覆洲吐了两口气,以平复自己的心情:“少说话,我是警察!”
小护士这才堪堪噤了声,随后又嘟囔了一句:“那也不妨碍你是个渣男......”
孙覆洲都快气糊涂了,他堂堂三好中年,从小就是老师地眼中钉,领导的麻烦精,可就是在爱情上是个为数不多的好人,怎么就因为一个玩笑话,沦落成渣男了呢?明明真的渣男还在那躺着!
他这才想起来问:“不是,沈垣是怎么回事?”
“你好意思问?”小护士愤愤地瞪他,“上午他朋友来看他之后,他就不见了,我以为他又跟上次一样,我就给你发了个消息,你也不回我,直到刚才主任跟我说他下午应该出院,我们才发现他是失踪了。”
邱云补充道:“手机没拿,而且还穿着病号服,房内没有打斗的痕迹,会不会是自愿离开的?”
没等孙覆洲回应,监控室的刘承凛就通过蓝牙耳机传来消息:“上午有两个人来过,一个胖子,还有一个戴口罩的,就是戴口罩的男人把沈垣推走的。”
孙覆洲一把扯下耳机,有些气急败坏地捶了一下空气:“走,去监控室。”
“等等!”
小护士忽然拉住了孙覆洲。
一行人整齐地回头,尤其是除了孙覆洲的其他人,神色都格外精彩。
小护士转过身从病房提出来一个黑色塑料袋:“沈垣有让我给你一个东西。”
塑料袋递到眼前,表面有些灰扑扑的,不知道为什么,孙覆洲总不由得想起装着黄小山头颅的那个塑料袋,这该死的玩意儿不会真给他弄出个头吧?
小护士等得不耐烦了,将塑料袋朝他怀里一推:“接着啊!”
东西被塞到怀里,没什么分量,硬邦邦的,还有点硌得慌。
孙覆洲抱着不敢动,唯恐炸出个红橙黄绿:“什么啊?”
小护士白了他一眼,抱着胳膊快步走了,声音远远地传来:“你自己看,别问我!”
邱云等人立马一拥而上:“快看看,快看看!”
这时候孙覆洲大概明白为什么刘承凛老在他们面前装一副正经的样子了——他在这群崽子面前,毫无威严。
孙覆洲被迫当众拆开塑料袋,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缩小版......骨架模型?模型用一个透明玻璃罩子罩着,里面铺了干花瓣,孙覆洲就是用脚趾想都没想到,沈垣会送他一个骨头架子。
乔当仁最先点评:“这沈先生还挺文艺,就是审美不怎么样。”
邱云也赞同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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