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洛水简直要被气吐血了,若是普通的雷劫他倒是能扛下来, 但这可是金雷, 与紫金雷同等威力,用于惩戒,凡是被金雷劈中,轻则魂飞魄散,重则修为全失。洛水见他这架势是真要把他往金雷中心扔, 瞬间慌了。
“我没这个世界的掌控权, 我之前骗了你。”眼看就要到金雷中心,洛水再顾不上其他,坦白道:“这个世界本身并不受任何人控制,按理说只要时间够久,这类世界就会升级成高魔, 在高魔与低魔阶段循环几次,再进阶成科幻世界,就跟我们所诞生的那个世界一样。”
宋祁停住脚步,所以说这里是无主世界?
每一个无主世界并不是真的无主,而是这个世界的主人还没晋位,宋祁所诞生的世界是宇宙中最古老的,那个世界的主人就是天道,所以产生了他们这个先天神祗。
那么,这个世界的主人,又会是谁?
宋祁陷入沉思中,洛水使力挣脱开想逃走,直接被虚空中探来的巨掌按进金雷中,金雷察觉到异物闯入,瞬间将之侵蚀。
宋祁往下看了眼,眸中金色尚未淡去,道:“真心希望你能多撑一会,好歹是个仙躯。”
经此一遭,宋祁明白过来,久祟并不是一个会去送死的人,但凡有一线生机他都会牢牢抓住,所以渡劫的地方,他肯定会选择对自己最安全的地,宋祁思来想去,除了血海炼狱别无他选。
一边往那处赶,宋祁联系金殿里待命的大鸭,询问那个方位的雷电最密集。没过一会,大鸭带来消息,说极东处的雷电最恐怖。
宋祁正要过去时,才发现手掌绑着的绑带已经被血水湿透,他草草松开重新换了条绑带缠着,才发现手背处已经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也是挺稀奇,伤成这样,刚刚他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体内的灵力磅礴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再加上有洛水在前面吸引金雷,倒是不担心一时半会这金雷会劈到久祟身上,宋祁现在最应该担心的反而是自己这双手待会儿会不会握不住剑。
宋祁咬着绷带的另一头,给饱受摧残的这只手重新包扎好,踏着虚空往大鸭所说的那个方位赶去,到地方的时候,果真见那片天空上方密布蛛网般密集的金色雷劫,下方是浩瀚的黑沉大海,受到影响般,狂狼涌动,推起数丈高的水墙又轰然砸下。
雷劫已经近到仿佛伸手就能碰到,然而依然不见那一袭艳丽的绯衣,久祟绝对在这里,可是神识笼罩下可见处都没人,那在哪呢?
宋祁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黑沉的混沌海中,一般修士落入混沌海里无法往上浮,这似乎是一个天地规矩,就连宋祁也不例外,正在他不断被引力往下拉怎么也上不去的时候,脑中有画面一闪而过,似乎以前他也落进过混沌海里。
既然以前他能出来,就说明混沌海并不是无解的。
思及此,宋祁思绪清明起来,他将自身的重量减小到最轻,并将笼罩在周身的灵力控制到与水同等的密度,如此,总算能在混沌海中自由行动。
第一道金雷降下,击入混沌海中,溅起滔天巨浪,就连水面都闪着金色的电光,宋祁被水波的震感推得往后,电流击在身上,皮肉密密麻麻得疼痛,再还没回神的时候,第二道金雷已紧随而至。
洛水也太没用了,才挡几道,雷劫这么快就追来了。
混沌海的上空,金雷密布交织成巨大深邃的漩涡状,闪电在其中炸裂游走,酝酿着第三道攻击。由于前两次的雷劫为宋祁指明了久祟的方位,他很快找到久祟所在的地方。
只见暗黑如墨般诡谲海水深处,金雷从天降入,铁链般牢牢铐住久祟的四肢,在水中游走的闪电时隐时现,金色的炽光使大海内忽明忽暗,唯独那一袭红衣过分鲜艳刺目。
“阿九......”宋祁张了张口,却无法发出声音,他拼尽全力朝久祟游过去,慌乱地抬起久祟垂下的头。
久祟原本就不好好梳理的长发此时尽数松散开,飘荡在水中如同晕染的一道浓墨,宋祁拂开挡在他脸前的额发,见其下那张脸苍白得过分,嘴角不断有血水溢出,再被海水晕散。
“你不让你死,你想都别想!”一张口,海水灌入口鼻,宋祁紧皱着眉,解开绑在手掌上的绑带,不断输送灵力给他。就算是普通的雷劫,昏迷都是大忌,更何况是在金雷之下。
那一刻,宋祁真的怕了。
空中可怖的雷云漩涡涌动着,第三道金雷即将而至,宋祁紧紧抱着久祟,他身后出现一只满身伤痕的神兽虚影,也以拥抱的姿态忠诚守护者金雷中心的红衣男子。
幸苦你了。
宋祁看了眼神兽虚影,无声传达言语,虚影盘伏着低下头,宋祁仿佛能听到他低头时轻轻的呜咽。
他转身,手中出现一柄长剑,直迎降下的第三道金雷。他不知道这雷劫会有多少道,只知道,今日不是他死,就是雷云消。
宋祁从诞生起,就没受过多大的痛苦,他们都是被天道偏爱的先天神祗,做事从来一帆风顺,想什么很快就能实现,除了上古灾荒,宋祁挨过饿外,他没哪一次有这么无助过。甚至那一次灾荒后,天道让他们再也不必食五谷,此后一直灵露为饮,玉果为食。
他受过最大的皮肉苦,是跟贰负的那一次对决中,身体被打散重组,如今他感觉到的是比重组身体更强烈的疼痛,闪电似乎劈在他的骨髓里,将他的身体从内部绞碎,就连内府也受到前所未有的摧毁。
前十几道宋祁都忍了下来,直到后来,他连掌控身体重量都做不到,一直以来浩瀚不竭的灵力也枯竭了,在金雷之下,他如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用最本能的信念挡在久祟面前,绝不退缩半步!
继续劈啊,跟阿九死在一块,也无憾了,继续劈吧!
宋祁咬紧血牙,竭尽全力握着已经黯淡如废铁的长剑,直面下一道雷劫。
他闭上眼,苦笑起来,或许这一道雷劫后,他会陨落吧,如果幸而没有陨落,希望千万年后再醒来,还能找到久祟,这一次,他一定会找点学会爱人,从一见面,就将人绑在自己身边。
然而金雷始终未来,宋祁慢慢睁开眼,看到久祟挡在他面前,背后是惊天动地的金色闪电,整个背景都如同被闪电撕裂成碎片,既震撼又惊悚。
久祟脸色很白,连带着嘴唇也没一丝血色,他披散的长发在水中狂舞,身上的红衣却依然鲜艳。久祟暗红的眼眸一眨不眨看着宋祁,被金雷铐住的手往前伸了伸,似乎想要触碰宋祁,但很快又一道金雷降下,最终无力地垂落下去。
宋祁张了张嘴,依然发不出声音,他拼命朝久祟游去,可金雷却拉扯着久祟往混沌海的最深处沉去。看到那抹红衣彻底被黑暗吞噬的那刻,宋祁失了力气,任由自己随着引力往下沉。
金雷依然在继续游走海中,时不时便会炸起金色电光,宋祁睁着眼,看着这一片黑暗,他身上的伤太多,一流出就被海水晕染开,落下的这一条轨迹全都被血染红了。宋祁只希望自己能沉快一点,混沌海总有最底,就算是沉到地心,他也要跟阿九一起。
但凡他还有一丝灵力,都要为阿九挡上一劫,被金雷劈真的太疼了,宋祁舍不得他的岁岁受这种痛苦。
也不知沉了多久,宋祁失血过多意识开始昏沉,神兽虚影此时恢复了一些,正往这边赶来想捞起他,可宋祁存心要去找久祟,下了道命令让神兽虚影消失在眼前。
他又往下沉了很久,有一长块红色的绸缎从深处飘了上来,他觉得新奇,怎么会有东西能在混沌海里往上浮,加上那块绸缎是久祟衣服常用的料子,宋祁费力地伸手抓住长布一角,发现上面附有一道虚弱的灵力,当触及到宋祁手指的那一刻,红绸上浮现出四个字:
等我回来。
雷声响了这么久了,久祟还没死!
宋祁一时又悲又喜,紧紧抓着那块红绸,如同抓住了生的希望。哪怕这是一根稻草,也足够救他出泥沼。
随即他再撑不住昏迷过去,混沌海中暗流涌动,身体不知被卷入了那个暗流中,瞬间被推出了很远。
足足三天三夜,天空中金雷构织的雷云闪电才慢慢隐去,海浪不断将被金雷电死的尖牙大鱼吹上海滩,岸边的渔村出动了所有村民,大人带着小孩去捡冲上来的小鱼小虾,心有余悸地讨论前几天的奇景。
“那雷还有金色的哩,可吓人了!”
“也不知是哪路神仙渡劫,这天下恐怕又得升位仙人。”
“哎,娘你看,那儿躺着个人!”
村民们小心翼翼地走上去,围着沙滩上满身是伤紧拽一条红绸的白衣人瞧了又瞧,那人生得前所未有得好看,哪怕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睛也紧闭着,但就是一看就让人觉得对他是种亵渎。
老渔民说道:“莫不成,这就是那位渡劫的神仙?”
“看看还活着没。”
胆子大的伸手探了探鼻息,喊道:“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结了,还没有车TAT,不是我的问题,是宋小崽太保守了!
第一百零七章
宋祁在渔村养了半年的伤, 才好不容易恢复了些,想他刚被救起来的时候,甚至连下床都艰难, 稍微动一下就是席卷全身的疼痛。
还好, 村里的人把他当神仙供着,宋祁安心过起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每天都是各种瘫,甚至李大叔为了方便让他时不时出门透风, 还专程设计了带四个轮子的床, 他要是想出去吹吹风了,不用下床就直接推着出去。
宋祁有时候,在海边一待就是一整天, 只看着海面发呆,从旭日东升看到薄暮冥冥,旁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也不敢去问, 大约做神仙的对历仙劫的地方总有那么点“舐犊之情”吧。
半年后,宋祁那双贵脚终于落了地,他体内的灵力也恢复了些,就迫不及待地想离开。
村民们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毕竟神仙都是得回天上去的, 但没想到回得这么快, 仙人这身体还没养好呢。他们七嘴八舌地劝宋祁再多留两天,至少得等脸上有了些血色再走,村里的小孩们也眼巴巴看着他,因为都说他是仙人,小孩们十分崇拜, 一听他要走都很是不舍。
宋祁说道:“我得去找人。”
经过那一劫,他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记性更加混乱了,很多事都记得不那么清楚,但与以前不同的是,记忆里的那个人,无论是说话的声音还是为人处事时的神态,一寸一毫他都记得。
宋祁将一直绑在手上的红绸化形成一根红色头绳,抓起散了大半年的长发束好,有棱有角仿佛被精心雕刻的下颌线露出,配上完美得无可挑剔的五官,一身病气都被华美的外貌衬得散了不少。
村民们也不好再多留他,全村人出动将宋祁送到村口。走前,宋祁给村长留了一块龟甲,却没说是干什么用的,只让他们每次再下暴雨的时候摆出来供奉着。
然后,他就孑然一身得上了路。
他花了三年,走遍了九州的每一个地方,听闻玄真派在邱鹤的带领下重回宗门之首,也因此大家对邱鹤的身世慢慢淡忘,夸赞的都是年轻宗主的丰功伟绩。
五国长达二十多年的战争也停止了,大地被战火燎原地满目疮痍,但这个秋天过去,等春天时必然又将有花草长出,将战乱的痕迹掩盖。
这场战争中,谁也没料到,原本最弱的雨国竟才是胜利的那一方,只不过雨国并没有吞并其他四国的意愿,让大家签了和平协议,往后各自发展自己的,又能安稳个几百年。
宋祁甚至能想到,那位少年帝王得面临着朝臣们怎样的怨念,才争来的这份和平。
毕竟,如果继续侵略,将有更多的人流离失所、饿死街头,这场战争恐怕短时间都无法停歇,而这个世界已经折腾不起了。
宋祁以前觉得乔宿没有他姐姐乔沉月那么果决,但如今看,他表面虽然是软弱的,可骨子里跟他姐姐一样,钢易断,他却是韧,柔软却比钢还结实。
宋祁游历完九州,时常看到身着红衣的人就会出神好一会,又愧疚又自责,心脏揪得生疼,到后来他看到红色都怕,这个时候又一个新年到了,宋祁落脚某个山村休息的时候,跟他刚穿过来那会降服的年兽撞上了。
真是难兄难弟,想曾经他还拿红绸去恐吓年兽将它缚住,如今面对面坐,这两家伙都怕红色。
年兽如今修为高了,化成了人形,给他倒了杯酒,道:“你不是玄真派的人吗,怎么跑山村里缩着了?”
宋祁接过酒跟他碰杯,长叹了声:“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宋祁沉思着要怎么三言两语解释清楚,发现他的事是真一时半会说不清的,只好摇头失笑。
年兽见他不肯说,也没了追问的兴趣,一口饮罢杯中酒,说道:“再过几日玄真派设年宴,五荒四海的大能都会去,就连散修们也有不少受邀,我也正想去看看,反正你窝在山里也没事做,便跟我一同吧。”
“嗯,好啊。”宋祁漫不经心地回答了声,懒洋洋地挑桌上瞧着味道就不错的菜吃。
年兽一愣,道:“我还以为你会推辞掉,像你们这个叛离师门的,不应该都有些难言之隐,多半不会轻易再回去睹物思人吗?”
“你话本看多了吧。”宋祁放下筷子打了哈欠,虽明知年兽只是无心一语,但他还真被戳中了。
也不知是不是白天跟年兽说的那一席话,当天夜里宋祁梦到了以前在玄真派的时候,他本身对很多事都不太记得,可梦里就连太华山那颗桃花树的位置都十分清晰,花雨零落,露出庭院中打闹的师弟师妹,他们都还是十一二岁的模样,穿着玄真派统一的蓝袍,拿着根小木剑挥来挥去,师父在一旁严声厉色地喝止。
宋祁就坐在桃花树下,看了他们一整天。耳边传来鸡鸣声,宋祁睁开眼,见窗外薄暮朦胧,晨光乍起,原来是梦,可梦里为什么都没有阿九呢。
宋祁盯着床帘发了会儿呆,听到木门被敲响,年兽在外面兴奋道:“宋祁,快起来了,早去一日早蹭一日饭!”
“不去了。”宋祁翻了个身,把自己裹进被褥里,下一秒木门被踹开裂成两半轰然倒地,年兽气冲冲地跳进来,一把拎起宋祁,恶声恶气道:“你说不去就不去?让我白兴奋一晚!”
“你自己去。”宋祁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觉得回笼觉比去蹭饭香。
年兽一听,不干了,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扛起就走,还一边在道:“不行,你答应了就非得做到不可!”
宋祁嘲了句:“我答应别人的,从没哪件做到过。”
“我不干,今日就是把你抗,也要抗去!”年兽就还真的把宋祁抗了出去,宋祁安心裹在被子里,被一颠一颠地也能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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