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长安听了只觉得头皮发麻,他可不会觉得这是他爹老侯爷整出来的,这明显是有人想强行给他送爹啊。
莫名觉得不爽起来,何长安说,“行,只需要抄写这个诗经是吗?”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何长安只觉手不抖了,胳膊不疼了,手腕轻轻转动的巧劲就足以让他写出自己的字迹。
只是他还记得,要写的有一部分不像。
等老者拿到手,看几眼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何长安反而淡定起来,喊住丫鬟,“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不快的话给我上几道菜,我午饭还没吃。”
不知道是不是被追时跑的那段路,体力消耗太大让他现在腹中空空。
丫鬟:……
她出去找人去了。
等了一会,饭菜没上来,倒是老者领着另一个人过来,“大管事,您这边请。”
何长安站起来,老者笑出满脸褶子,“先行恭喜先生,这字写的可真妙,这位是我们大管事。”
大管事脸上笑吟吟的,何长安乍一看觉得眼熟,再仔细想想,四王爷家的管家!
三年前可没这么富态,现在衣服里的肚子都藏不住了,长得倒是越来越像四王爷。
大管事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先前我们也请了不少先生,可都没有何先生写得像,不知何先生是临帖字迹写得像,还是记住了字迹,所有诗文都能写?”
用自己的字迹写其他诗文?
他的字迹有什么用?
何长安脑子里转了几圈,他爹老侯爷离开朝廷三年了,树倒猢狲散,再大的势力三年也洗清了,所以肯定和他家没关系。
如果李泽和他关系还好着,那倒可能是要拐骗李泽,可李泽都要杀他了,还能指望他的字迹骗到李泽吗?
何长安想了一圈,确定不会影响到自己赚银子,爽快道,“不临摹,字迹还是有细微区别的。”
大管事满意道,“如此也够了,何先生每抄一页,我们主家给一千两银子,可只有一点,要求何先生保密,可否?”
老者说,“毕竟我们不想透漏出去,只想主家开开心心的。”
提到那个‘主家’何长安就收敛了笑,“可以。”
老者说,“我送您出去。”
昏睡着被抓进来,出去时倒是光明正大的出去了。
何长安轻轻呼吸一下,怀里放着老者给的银票,额度极大,一千两银子,只有京城才能兑换。
去了家附近的医馆,大夫摸着他的手腕,眉头皱的越来越紧,“你先前受过重伤,气血两亏,后有事凝滞于心,成了心结,火大肝燥,你这身体再这么下去,是减寿之相。”
何长安暗暗心惊,下意识摸摸头上还没好全的伤,又去摸手臂,相比起来手臂都不重要了,“那我吃点什么药能补补?”
大夫说,“瞧你是书生模样,可参加最近考取举人的大考?”
何长安摇头,“不参加的。”
大夫哼道,“有时间吗,我先给你开几副清火气的,黄连只要抓的足,再大的燥火也给你清下去。”
何长安脸都苦了起来,“时间有,最近都闲着。”闲着就会想起李泽,可能这才是他火大的原因?
大夫说,“五禽戏,每天比着做两遍,闲了就能做,别闲着,等这药吃完再来,我给你开补身体的药。”
何长安暗暗叫苦,他闲吗,好像是挺闲的,但就是时间多。
大夫开完药方去抓药,何长安赶紧把胳膊放上去,“大夫,我还有这胳膊肘,不小心撞了下,一直疼。”
大夫摸两把,顺着肌理往上按了按,何长安顿时忍不住嘶了声,“比较疼。”
大夫没好气道,“疼就对了,不是胳膊肘,伤筋动骨三个月,你这半个月有了。”
大夫在药方上增增减减,“不是最近都闲着吗,去城外庙里拜拜,我看你这不止火气大,人气也太少,容易走霉运。”
何长安:……
他可不信鬼神。
哦不,他信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何长安:突然迷信!
第13章
大夫不只在药里放了满满的黄连,还额外包了一些,“留着泡水喝,什么时候心里不苦,这黄连也就不用喝了。”
何长安掂着药往家里走,拐进巷子里的时候听到后面的脚步声没当回事,他今天被绑过一次了,总不至于那么倒霉。
耳后忽然一阵风声,后颈疼痛的时候他狠狠骂了一次娘——真的要去城外拜拜了。
醒过来的时候黄连药包就放在眼前,但他被按着后脖颈趴在地上,挣扎两下身体纹丝不动。
他丧了气,“谁?”
这人问,“你今天被抓,他们要你做什么?”
说好的不犯法呢!
龟儿子满嘴的谎话!
何长安第一反应是无力吐槽,接着才反应过来,嘴快了一句:“是你?”
这不陈春吗?
然后他想起来,自己不认识陈春的。
连忙又说,“认错了。”
这到底认出自己没有?陈春沉默一下,摸摸自己脸上的蒙面,不清楚对方是不是在诈他,决定反诈回去,“你知道我是谁,别说不知道,你刚才的话已经出卖了你。”
何长安决定据实已告,“在书店,碰见过你。”
陈春跟踪对方的时候就认出这人,曾在四王爷店里见过,但没想到对方只凭声音也能认出自己。
他把蒙面去掉,松开按着这人的手,把人扶起来,既然见过,就没必要伪装了。
何长安扭动几下脖子,活动活动手腕,“他们让我模仿一个人的字迹。”
陈春张了张嘴,没想到自己还没怎么逼问就得到了答案,他看着这人一举一动的熟稔……忽然感觉两人像是很久的朋友,尤其是这人不高兴的看过来时,那双眼睛。
皇上还在屏风后面等着,陈春决定忽略掉这种熟悉感,详细问道:“是什么样的字迹?”
陈春是李泽的侍卫头头,这话早晚要传到李泽那里去,何长安抬头想了想,把那个老者的话叙述一遍,“就是他们主家有个孩子死的早,写点寄托哀思的文章。”
只是抄的是诗经,还是情诗。
如果他没猜错,外面流出来的仿迹都来源于那四王爷的管家处。
“可能是想烧给那孩子吧,毕竟……死的早。”何长安面无表情道。
‘嘭’话音刚落下,里面传来一阵动静,那是茶杯猛然摔在地上的声音。
何长安往那边扭一下头,李泽在那!
何长安双眼立马通红了。
陈春赶紧去到里面,有个人低声说,“无事,出去。”
多么熟悉的声音,何长安咬牙,“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下的狠手,真是……真是恨极了。”
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像是没有力道的羽毛,落在心脏上却是重若万钧。
何长安无力地蹲在地上,眼里的泪水不要钱似的,滴滴答答往下落。
天牢里,冷极了。
陈春听见里面的摔茶杯声时就噤若寒蝉,清楚皇上不会愿意自己看到那一幕,向来无所不能高傲至极的人痛恨到双眼发红,被赶出来后再看惊呆了,这人怎么能哭成这样。
他是不敢去安抚里面的人怒气的,还是问问外面这人怎么回事,但再往下问是不能问了,万一四王爷那再编造点什么理由……陈春决定私下问。
何长安掂着药包昏昏沉沉的离开,不一会陈春就追了上来。
何长安看陈春一眼,陈春被那一眼的死寂吓到,心说怎么回事?
一开始认出人,让他没来得及开始严刑逼问,后来善后也没做,他还没让这人保守秘密,然后威胁一波呢!
他咳一声清清嗓子,想问字迹的事,开口却是,“你刚才……怎么哭了?”
何长安指指头,“头上伤没好全,胳膊刚又摔伤,结果今天被绑了两次,屋漏偏遭连夜雨,我到底是欠了谁的?”
陈春心说他是怎么了,往日禁卫军头领的架子呢,哪个兔崽子敢闹事他绷着脸都能把人吓哭,现在更像是他被威胁。
陈春努力憋话说,“小兄弟,别灰心,只要你老实说他们要你做什么,我能保证你的安全,咱们打个商量呗。”
“帮我做事还有银子拿,安全也有保证,这波买卖你不亏。”陈春拍着胸脯说。
何长安嗤之以鼻,冷冷的哼一声。
有反应就好,陈春松口气,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反过来同样的道理,这书生说哭就哭,心眼看起来不大,他还指望拉个内应。
快要走到家的那条巷子里,何长安终于停下脚,他摸摸酸涩的眼睛,“你……想知道什么?”
陈春一喜,“把你在那遇见的人,还有做了什么都告诉我。”
看见陈春这么开心,何长安不高兴起来,上下打量他,如此的春风得意,看来这几年混的挺不错,瞅到官靴上带的绿鸽子时,他忽然问,“有银子拿吗?”
“噫你怎么……这么胆大?”陈春正气道,“我都还没追究你帮他们模仿字迹的事,你倒问我要起好处来?”
“模仿字迹犯法吗,那我不写了,你把他们抓了吧。”再往前走就要出去巷子,有被何兰看到的危险,何长安停住脚步,无所谓的说。
他和陈春相处几年,不像和李泽之间充满感情的盲目,对陈春还是很了解的,所以拿捏住他不难。
陈春哑然,“现在不是该你求着我不追责你,怎么在你口中成了我求着你?”
他摸摸怀里的荷包,捏了捏空荡荡的,他咳了一声把靴子脱下来,抠出来一块银子,“呐,官府没钱,不像他们钱多,你凑合着拿吧。”
何长安嫌弃的没接,啧,某些习惯还是没改,陈春这到处藏钱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啊。
他答应下来,“行,每次我去一次,你来找我我告诉你。”
陈春嘻嘻笑着,把银子塞荷包里。
何长安提醒道,“你还是塞鞋子里吧。”不然回去被媳妇儿摸走,下次荷包又空了。
陈春边笑边摇头,“哈哈小兄弟你没娶妻吧,还不懂,藏钱的乐趣在于被发现的时候。”
何长安晚娘脸:……嗝。
领走前,陈春迟疑着说,“咱俩以前真没见过吗,我和你相见恨晚,等这事完了我请你喝酒啊。”
何长安停住脚步,“不了,能离你们远点就好,到时候可能我就离开京城了。”
陈春哈哈笑着,书生的胆子真不大,心眼也小。
回到家不出意外的被问一圈问题,何母担心的说,“是头上的伤还没好?”
“没有,娘放宽心,就是夏日去暑气的。”何长安大半天没回家,把话圆回来,说是去了学院。
胳膊部分骨折,短时间内他不会动笔了,何母做晚饭的时候,何长安就坐在院子里,看着侍弄花草的何小妹。
那是五六株兰花,不是名贵种,但枝繁叶茂正是盛开期,便有巴掌大盛开的花朵,一丛一丛,看起来娇艳的很
就像何小妹。
他要怎么说张怀信的事?无论张怀信取得怎么样的成绩,没成亲前就往青楼跑,这样的妹夫他可要不起。
想到这何长安就一阵头疼,也许他需要先告诉何母,何母来说给小妹听会更容易接受。
晚饭后,何小妹洗碗时,何长安悄悄拉着何母出了门。
两人站在门口,何母说,“什么事要避着你妹妹,是怀信的事吗,他怎么了?”
何长安踢踢门口的石子,也许这不是他和真正的何长安的本意,但他真的成了何长安,这些天的相处,他已经决定把何小妹当成他真正的妹妹来疼,完全的把自己当成何母的儿子。
但他这时候说的话,对这个家都不好,何长安觉得有什么卡在嗓子眼,这种难受比他白天面对李泽也不遑多让,他哑着嗓子,“娘,我今天看到张怀信在青楼,他和另一个姑娘举止不检点。”
随之而来的是沉默,他能听到何母双手紧张地不断在围裙上擦拭,何长安一咬牙,扑通跪下,“娘,您说句话,这事我不能也不敢瞒着,总要让您知道。”
何母身体一抖,一个激灵就醒神过来,赶紧把人扶起来,“你跪什么,怀信他娘知道吗?”
何长安说,“应该不知道,张姨说张怀信在夫子那里读书,如果张姨知道张怀信敢去青楼怕是要打断他的腿。”
何母沉默半晌,说,“我想想,你别说话,先让我想想。”
两人往里走,何母提醒道,“先别告诉小妹。”
“娘。”一个忐忑的声音在门后响起,把两人吓一跳。
何兰手里还拿着一只碗,她坚定着,鼓起勇气道,“我、我知道这件事,不用瞒我。”
作者有话要说: 何小妹不是扭捏的性格。
第14章
事情早在许久之前就有端倪。
三人坐在饭桌前,桌子上点着油灯,何长安把灯芯剪掉一半拨了拨,明亮许多。
何兰神情带着点茫然,说,“上次我和怀信哥一起出去逛街,他身上有脂粉的香气,张姨不用脂粉,我用的脂粉味道清淡,这味道都不是我们的,而且他用的手帕也不是我送给他的那条,是丝帕,买起来要两百文。”
何长安闻言手一抖,痛心疾首道,“是上次他问你借钱的那次?”
“什么借钱的事?”何母不解。
何兰看一眼何长安,眼中写满‘说不说?’
何长安没有隐瞒地把之前借钱的事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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