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不记得我父母搬了家,不记得送你妈妈的礼物重复了,不记得……”他一口气说下去:“不记得我答应过秦默彦什么事情。”
他抬眸看着他:“我不记得关于我们感情的任何事情了,你在我眼中,只是我的学长,没有别的。”
林郡的嘴唇抿的极紧,眸子里像是能喷出火来,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不信的话,”傅久九说:“你可以去问我父母原来那套房子的现任房主,从道和回去那天,我回父母家,回到了那里,我父亲家的新地址,也是那户人家告诉我的。”
傅久九穿过来后,一直都因为没有这个世界的记忆而过得很辛苦。
他其实一直想以这个理由断开这个世界所有的非必要外界联系,转而重回他自己的生活轨道。
但终究没太舍得,因为还是忍不住对林郡产生了贪婪之情。
最松懈的时候,他甚至有想过,要不要试着去尝试一次。
毕竟对方是林郡。
如果说,和随星原之前的事情是一个转折点,那么秦默彦今天找他,就是一个催化剂,而随林林的电话则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面对着各方面的压力,他厌倦了,不想再为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装下去了,他想放手了。
傅久九又重复了一遍:“我失忆了。”
他能感觉到林郡按在自己肩头的手颤了颤。
然后他慢慢顺了顺他的发,极认真地看着他:“傅小九,你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开玩笑的,对吧?”
“我知道。”傅久九点点头,也极认真地说:“如果不是我还记得我亲手签了离婚协议的话,那么我可能根本不知道我们结过婚。”
*
林郡连夜约了最好的脑科专家,第二天就对傅久九进行了全面检查。
但是一无所获。
专家给出的解释很玄幻。
“这种情况不是没发生过,病人或许在失忆当天遭受了极大的刺激,出于自我保护能力,自动将一部分记忆封藏了,以避免自己无法承受那么大的伤害。”
烟灰缸的烟头堆得冒出了尖儿,林郡的嗓子都快熏哑了,双眼也布满了红丝。
如果不是做了各种测试证明傅久九的确失了忆。
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傅久九耍了。
他或许早就想跟自己分手,所以千方百计地作天作地,逼出他嘴里的“离婚”二字,顺理成章地离开他。
还好不是那样,那样的话傅久九就成了一个渣男。
傅久九怎么可能会是渣男?
傅久九那么爱自己,因为自己提了“离婚”就被打击到失了忆。
林郡难过地咬了咬嘴唇。
路西野同情地看他一眼,招了招手。
侍应生过来,压低了身体:“路少。”
路西野沉默了片刻:“你们这里有二胡演奏吗?我想为林少点一曲。”
“啊?”侍应生愣了愣:“由于需求特别少,倒没有专门开这个项目,不过我们的乐师是全能的,路少想点哪一曲?”
林郡危险地抬起眼睛:“路西野,你今天要想活着出这个门,就给我安分点。”
侍应生吓得退了下去。
林少是他们的常客,平时总有点不入心的意思,没想到严肃起来竟然这么可怕。
有一种让人瞬间置身于南极冰刀雪剑之中的感觉。
难得的是,都这样了路少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林郡瞪了路西野片刻,说:“我对象又不是不爱我了,他只是失忆了而已。”
“嗯嗯。”路西野很良心地点头。
“就算失忆了,他也是我对象。”林郡又说:“总有一天他会想起一切来,然后内疚于对我的伤害,会加倍补偿给我。”
他的眸子有些红了,嘴角倔强地抿得极平。
路西野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就问不出来。
他其实很想问,如果傅久九想不起来了呢?
但这么多年的兄弟,林郡很清楚他在想什么。
他说:“就算想不起来也没什么,上次是傅小九追我,大不了我重新把他追回来。”
然后他又强调:“他又不是不喜欢我。”
傅久九有他的张良计,但他也有他的过墙梯。
就算傅久九跑天边去,他也得把他给弄回来。
*
傅久九如约到NF报道。
服饰组忙得不可开交,他第一天就加了班,带着手下两个实习生,将样品室从头到脚打理了一遍。
各色服装配饰按照品牌,季节,版型依次分类标签。
又把新一季送来的衣服全部熨烫打理整齐。
出了NF大楼,已经晚上十点多钟。
他请两位实习生一起吃了点宵夜,然后才驾车回家
在楼下接了傅小八,走到自己门口,才发现门边靠着个人,在喷云吐雾。
傅久九的步子顿了顿,相对于傅小八的热情来,他冷淡的厉害:“学长。”
“能进去吗?”林郡弯腰抱了抱往他身上狂扑的傅小八,又把放在脚边的一束花捡起来,问道。
傅久九沉默了一下,开了门。
他倒了杯热水,放林郡面前。
两人分坐茶几两边,空气冷凝,倒有点像离婚那天的光景。
“下班这么晚?”林郡捧着杯子问。
“嗯。”傅久九点头:“杂志社很忙。”
“小九也学会赚钱了。”林郡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点欣慰,更多的还是怅然。
傅久九低着头,他今天一天都很忙,忙到没时间去想林郡。
他终于重新回到了以前的生活轨迹上,虽然略有不同,但不用再担心那些突发事件,不用再绷着神经应付别人。
只有林郡……
其实也没什么,他本来就没拥有过,也谈不上失去。
“学长,”傅久九说:“以后别来了吧?”
那天之后,这样的话,傅久九对他说了好几次。
“你怎么不抬头看着我说话?”林郡问:“你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
傅久九便抬起头,又认真说了一遍。
“你太过分了,傅小九,”林郡看了他片刻,把离婚协议啪一声拍在他面前:“看清楚了,我没签字,我们也没去办手续。”
傅久九垂眸片刻,那上面的确还是只有他自己的名字。
他的眉心蹙起来,有些不明白,明明是林郡提的离婚,他为什么不签字?
第一次,他光明正大地问:“学长,我们为什么会走到离婚这一步的?”
林郡的喉结滚了滚,声音放低了些,有一点哑:“是你提的。”
傅久九看了他片刻,又笑了笑,明明是他提的。
他别的不记得,但这件事不可能不记得。
他穿过来,正碰上他对他提离婚。
“婚姻”这东西,在傅久九这里坍塌过三次。
第一次是他父母离婚,但很快,坍塌的那块缺口便被他母亲修补好了。
第二次是在他十七岁那晚,得知父亲出轨在先的时候。
那么第三次,就是他与林郡离婚那一天。
他没经历过婚姻,但他知道,婚姻这东西太过脆弱。
他父母经营不好婚姻,他也一样没有自信。
其实谁提的都没关系,失败了就是失败了。
他没对此进行辩驳。
反而把离婚协议拿到了手里,认真说:“学长,婚姻在我这里不是儿戏,是很郑重的东西。”
林郡看着他,一双乌黑的眸子里露出些嘲讽又悲凉的笑意来,感觉老天真是对他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
他那么希望他正视爱重视婚姻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过,只轻飘飘地把婚姻当做武器,拿来扎他的心。
可现在他却对他说,婚姻对他而言不是儿戏,是极郑重的东西。
林郡苦涩地笑了笑:“真是难得。”
那笑容太苦了,那两个时时盛着阳光的笑涡,此刻都仿佛盛满了苦酒,酸涩的要命。
傅久九有些难受地偏了偏头:“是的,极郑重。”
他认真对他说:“就算你没签字,就算没办手续,可是一旦有人提了那两个字,那么在我心里,这段感情就完了。”
林郡的眼睛红了。
谈恋爱六年,傅久九跟他说分手没有一千次也要有五百次。
结婚两年,傅久九跟他提离婚没有两百次也有一百次。
那次明明也是傅久九先提的,八年多,他就说过那一次。
怎么就……
他简直要恨傅久九了!
可是,现在傅久九全他妈忘干净了。
还坐在这里谈人生一样对他说,婚姻是十分郑重的东西。
他怎么能对着全部忘干净的的傅久九控诉他以前的罪状呢?
他深深地呼吸,胸口剧烈地起伏。
感觉自己心底的怨气几乎能够毁天灭地。
感觉傅久九要把他逼疯了。
“学长。”傅久九咬着嘴唇叫他,看着软乎乎的,只有林郡知道他多狠。
林郡将杯子里的水一口喝尽了,然后低头点了支烟。
这是他第一次在傅久九面前抽烟。
以前傅久九很讨厌抽烟,所以这么多年,他从没在他面前抽过一次。
即便后来傅久九自己也开始抽烟,他也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
他吸得很快,一口紧接着一口,烟雾将眼眶都熏红了。
“傅久九,”他说:“你敢说你不喜欢我吗?”
“就算你失忆了?”他的声音既哑又颤:“你在我面前那些表现骗不了人,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怎么会不喜欢呢?林郡那么好,应该很少有人会不喜欢他。
傅久九垂着的睫毛轻轻地颤,并不想就这样的事情说很违心的话:“喜欢的。”
“既然喜欢,”林郡的眼里亮起一点光来:“那……”
“别说了,学长。”傅久九看向他,语意坚决:“喜欢只是喜欢,我也喜欢天上的月亮,但并不想据为己有,同样,我也不想要婚姻。”
林郡僵住了,他没有办法理解傅久九的想法:“你以前不是这样想的。”
“以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了。”傅久九看着他:“我觉得这样就很好,我很满足。”
林郡的嘴唇抿住了,片刻后又点了一支烟,他把自己靠进沙发里,浓密的睫毛垂着,像在思考。
傅小八爬过去,两只前爪搭在他的肩头。
林郡咬着烟抱住它,对傅久九说:“因为你父亲那件事吗?”
傅久九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你觉得婚姻关系很混乱,让人没有安全感。”林郡慢慢说:“那是因为你没遇到好的婚姻。”
“好的婚姻不会离婚。”傅久九沉声说。
林郡深深地吸了口烟,乌黑的眸子掩在烟雾后,略点了点头。
他把心静了静,现在这事儿说不通了,傅久九钻进了牛角尖,只能慢慢来。
他心里压得难受,转而问傅久九:“你什么时候知道你父亲和继母的事情的?我不觉得你之前就知道。”
“我之前好像不记得,”傅久九没想到林郡会注意到这一点,他不是一个很善于撒谎的人,也深知撒一次谎就要用更多的谎来圆,便尽量说得客观一些:“好像失忆之后,之前一些记忆反而冒了出来。”
林郡把烟熄了,专心地抱着傅小八,想了一会儿,眼睛忽然亮了。
“说不定你小时候就是听到你父亲出轨的消息,打击太大,把这件事给忘了,结果现在又想起来了。”
他乌黑的眸子像两颗黑曜石般,重又变得神采奕奕,定定地看着傅久九,似乎想得到他的肯定答复般:“所以,这其实说明,你失去的记忆是可以恢复的。”
他又笑起来,恢复了乐观:“你会记起我们之间的所有事情,你会发现,你今天错的有多离谱。”
傅久九被他眼中的热意烫伤了。
无法给出否定的答案。
林郡把傅小八放开,抿着笑摇了摇头:“你钻牛角尖而已,我为什么也要钻?”
他接着拿出另外几页纸,拍在桌上:“你失忆你的,但你是我的合法伴侣,这个没有人能改变。”
傅久九讶异地看向那几页纸,上面写满了各色条款。
是他自己的笔迹:
老公(林郡)每周要陪我(傅久九)遛狗两次,不能以工作忙加班为由推诿。
本人(傅久九)每周亲自做饭两次,投喂林郡,因为我做的最好吃。
老公(林郡)早餐要在家里吃,每晚都要回家睡,不允许外宿,要抱着我(傅久九)睡。
本人(傅久九)每天为林郡搭配服装。
老公(林郡)每周要陪我(傅久九)看一次电影,不允许偷偷睡觉,要和我交流心得。
本人(傅久九)每周陪林郡回老宅进餐。
XX活动,每晚不能超过三次,不然腰会受不了!
……林林总总十几条,十分幼稚地每条都要写上彼此的名字,生怕有人李代桃僵般。
有些条款更是让傅久九深感羞耻。
最下面则是傅久九和林郡两人的签名,还有红手印,搞得很正式。
傅久九的脸颊红了起来,把那几页纸推远一点:“这些我不记得的。”
而且还一起睡,还有X生活的规定,他怎么可能?
他还是个处男,他连初吻都还在。
“傅小九,”傅久九紧张起来,林郡却放松了:“白纸黑字,别不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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