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唐未眠,自小纨绔成性,只知吃喝玩乐,就因为一个杜氏,你便要弃了哥哥那块璞玉,去捡弟弟那块顽石,这赔本的买卖也不是这般做的。再者,也没有退掉同哥哥的婚事,同弟弟结婚的道理。”
梁慕瑶自小聪慧,是老侯爷最为喜爱的孙女。
老侯爷长恨这位嫡长孙女不是男儿身,否则定能复兴兴远侯府。
梁慕瑶自幼便受祖父兴远侯爷亲自教导,熟读诸子百家,四书五经。
又经常听祖父提及昔年兴远侯府全盛时在京都颍阳是何等光景,学识同眼界远非一些闺门千金能比,胜过一般男儿不说,较之母亲姜氏亦是有她自己的一番独到见解。
她摘了面上青纱,露出一张清秀婉约的姣好脸蛋,神色淡淡地道,“唐小公子喜欢男子又如何?唐家不会允许他当真娶一个男子进门,至多只能允许他蓄个娈童在身边罢了。不说那些个官家子弟,富贾巨商,便是民间稍稍富裕一些的百姓之家,哪个不是三妻六妾?
一个女子若是想一辈子只跟自己的男人长长久久,何其难?”
要与六个妾侍一起服侍丈夫的兴远侯夫人沉默了。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从来都是世间痴心女子一厢情愿的美好愿景罢了。
男儿们哪个不是盼着三妻四妾,儿孙满堂?
梁慕瑶反握住母亲的手,“娘亲,在女儿看来,唐小公子好慕男风也没什么不好。
较之女子,男子不能生育,正妻也便不会有子嗣的威胁。
而且,女儿听说,那唐小公子也并非自小便顽劣不堪,至少在唐知府原配,也就是唐小公子生母俞氏在世时,小公子甚为机灵聪颖。想来是母亲的去世对他的打击太大,若是能娶一良妻,悉心引导,他日成就未必就再在那唐公子之下。
最为重要的是,母亲莫要忘了,唐时茂之所以能有今时今日,除却他自己能力尚佳,其中少不得颍阳俞府的帮扶。
唐时茂的妻舅俞六逸如今已然升为国子监祭酒,掌天下诸子门生。反观那杜氏的母族,不过是一个僻壤乡间粗鄙农家之女。
一个母族不过是山野村人之家,一个母族乃是颍阳俞家,若届时兄弟二人同样走上仕途,母亲认为何人前程更为远大?”
唐未眠性情顽劣,生母早夭,他本人又喜好男风,故而兴远侯府从未将其纳入择婿人选。
梁慕瑶忽然有此一问,兴远侯夫人是着实被问住了。
梁慕瑶仔细观察母亲神色,见母亲似乎隐隐有被说动之势,复又继续道,“母亲可曾想过,若是我们侯府当真凭借唐家关系,顺利重回颍阳。得知女儿身为侯府嫡长孙女下嫁一个庶长子为妻,届时我们侯府颜面将置于何地?在颍阳又如何能抬得起头来?
再则,按说秋闱科考在即,唐家要做的应当是尽可能地让唐大公子安心备考,却为何在数月前忽然提出要将婚期提前?
是否担心唐家大公子在科考中失利,名次不佳,故而早早定下婚期,以免徒增变故?”
“这……”
这两个问题均是兴远侯夫人未曾想过的,故而又是一时语塞。
可心下已然动摇了。
“当初唐家上门求亲,只言为唐家长公子求亲,可未曾言明到底是嫡长子,还是庶长子。婚期虽是两家商议着定下来了,可外人到底不知女儿是唐家哪位公子成婚。届时将庶长子换成嫡长子……”
纤长的睫毛垂覆而下,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野心,梁慕瑶柔声道,“女儿私以为,未必不可。”
如同梁慕瑶所说,唐、梁两家婚事虽一定下,可因为老侯爷始终对这桩婚事不甚满意的缘故,故而以唐不期科考在即,婚事不宜大操大办唯由,不许唐家太过声张,兴远侯府也一直未将婚事对外去说。
想到那杜氏今日在众人面前的丑态,兴远侯夫人已然有了决断。
或许,当真未必不可?
可临时变却新郎官这样的大事她一人终究是做不了主。
“此事……此事干系重大,便是母亲同意了。你父亲,还有你爷爷未必会同……”
“祖父那里交由女儿去说服,倒是父亲似乎颇为欣赏唐公子,到时恐会极力反对。届时若是女儿成功说服祖父,父亲那里……便交给母亲了。”
事关女儿终生幸福,乃至整个侯府的兴衰荣辱,兴远侯夫人犹豫再三,末了,深深叹了口气,“到时母亲竭力试一试吧。不过,章儿,你可真想好了?真要退了同哥哥的婚事,改嫁弟弟?唐小公子母舅一族固然可攀附,可万一那小公子是个扶不起的,岂不是平白误了你的终生?”
“唐未眠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又如何?到时只要女儿顺利怀上孩儿,诞下唐家嫡长子,俞家外孙,还愁在颍阳无立足之地么?”
梁慕瑶这一番话,可以说是将兴远侯夫人余下的顾虑全部打消。
她欣慰地望着自家的女儿,“女儿,还是你想得长远。”
梁慕瑶低下白皙的脖颈,露出一抹娇羞的笑意,眸中却闪过一抹精光。
—
“老爷,您一定要为妾身讨回公道啊!老爷……”
娉婷听从主母的吩咐,急忙前去找老爷回来。
唐时茂听说他跟杜氏所住的僧房闯入三名陌生男子,还将主仆三人赶出房间,霸占了僧房,吃惊之余自是怒火中烧。
唐时茂带着随身衙役一起匆忙赶回后院僧舍。
那杜氏见了丈夫,哭着奔入丈夫怀中。
唐时茂见杜氏身上披着婢女衣衫,里头只穿一件里衣,甚至隐约可见牡丹花色的肚兜已是尴尬非常,又见杜氏年过四旬,还学那娇俏女儿家,扑入他怀中嘤嘤泣泣,面薄如他,自是更为尴尬。
此时,他终于明白他一路赶回僧舍的路上,为何众人见了他不是掩袖偷笑,便是对着他指指点点。
夫妻本是一体。
杜氏失了颜面,何异于掌掴他的耳光?
唐时茂对杜氏稍加安抚后,她按住杜氏肩膀,稍稍将人拉开一些,“我听说有歹人擅闯你我僧房。眼下呢?那三人可还在里头?”
杜氏此番是当真受了刺激。
想她自小要强,成为知府夫人之后,更是顺风顺水,何曾像今日这般出这么大的丑,受这番□□?
她尖着嗓子嚎哭着,反反复复,只是一句,“老爷,您一定要为切身做主啊,老爷!“
“老爷,还是先差人进去探看一二吧。贼人是否还在房中,差人进去一探便知晓了,若是已经逃脱,也好差人去追。”
娉婷在一旁小声地建议道。
唐时茂听从了婢女的建议。
他当即对身后几名衙役厉声吩咐道,“你们几个,进去看看,看那三个歹人是否还在房中,若是还在,务必将人擒住!老夫倒是要看看,看是何人这般胆大,竟欺到我知府家眷身上!”
“是!”
衙役们抱拳领命,谨慎地向僧房靠近。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杜氏见房门打开,对衙役尖声命令道,“快,快将贼人拿下!拿下!”
萧子舒那张面无表情的冷峻面庞出现在门后。
杜氏没有认出只见过一次面的萧子舒来,唐时茂却是不可能认不得。
他当即大喝一声“住手”。
在衙役们纷纷停下之后,他吃惊地看向站在门口的萧子舒,“萧侍卫,怎,怎么是你?”
萧子舒是谢怀瑜的贴身侍从。
若是所谓擅闯他跟杜氏僧舍的三名歹人其中一人是萧子舒,那其他两人……
莫,莫不是那消失不见的谢怀瑜以及被谢怀瑜抱走的棠儿?
唐时茂当即就要进去看个究竟,被萧子舒给拦了下来,“唐知府请留步。”
围观者众,唐时茂不愿将事情闹大,他压低音量,“请问萧侍卫,里头之人可是……”
“唐知府请回。”
萧子舒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房门当着唐时茂的面,再次被关上。
若不是唐时茂后退及时,险些鼻子都要被门给夹到了。
唐时茂铁青了脸色,可偏偏棠儿很有可能也在里头。
若是他现在带人硬闯进去,谢怀瑜一个从颍阳来的京官,等在淳安的政事告以段落,过一阵子便要回京述职,自是可以不在乎名声,他却不得不为棠儿考虑。
“老爷,您,您识得那贼人?”
杜氏红着眼,恨声问道。
“什么贼人?那是……总之,我想一切应当都只是一场误会。你……”
唐时茂目光落在杜氏隐约露出的牡丹花色肚兜,语气顿了顿。
如果说,唐时茂对早亡发妻有什么不满或者说是遗憾的地方的话,那便是大家闺秀出生的发妻在床笫之欢一事上始终不若杜氏放得开。
唐时茂自知愧对发妻,因此在发妻在世时,便不如何去到杜氏房里。
只是,身为男子,哪个不爱自己的女人在床上为自己吟哦娇喘的呢?
发妻因病去世后,唐时茂便已对着发妻牌位发誓,终身不再续娶。
在发妻去世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甚至连杜氏的房间都不曾去过。
可他到底是个正常男子,那时又正当年,有着正常男人的需求。
一次应酬晚归,杜氏主动他进他房中照顾他,他也便顺势将杜氏留下。
之后,便蚀骨知味。
杜氏现在身上穿的这件牡丹花色肚兜,亦是他最钟爱的一件,每回瞧见杜氏穿它,便总能轻易便令他气血翻涌,宛若枯木逢春,神勇一如当年。
眼下,还是这件牡丹花色肚兜,还是穿在同一人身上,唐时茂却再无昔日气血翻涌之感,相反,只觉得刺眼无比。
也许杜氏不过是昨日匆忙离家上山时随意选的一件,并非存了别的念头。
可在寺庙这样的地方,这样的穿着,哪怕是贴身之物,一般情况下并不示人,终究显得过于轻浮了一些。
淳安城突遭水患,唐时茂需派人下山,查看城中是否还有滞留的百姓困于城中,统计伤亡,将具体情况禀明朝廷,以请求朝廷赈灾、拨款。
包括在洪水退去之前百姓安置的问题,以及灾后淳安城的重建,瘟疫的防疫等等事宜。
这些无一不是大事,无一不棘手。
唐时茂此时实在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安抚杜氏。
“娉婷,你先去带夫人去其他大人家眷那里暂时借一套衣衫换上。夫人,我跟杨大人他们还有事情要先去处理,迟些时候我再来看你。”
象征性地在杜氏肩膀上安抚地拍了拍,唐时茂便带着一众衙役离去。
“老爷,老爷!”
杜氏一心等着丈夫赶来,替她出一口恶气。
哪曾想,唐时茂竟这般不济,自己妻子遭了欺辱,不但没有为她出头,反而只一句误会便轻轻揭了过去。
众人的各异的目光,宛若无数针刺,扎在她面皮,扎得她生疼。
杜氏攥紧婢女娉婷披在她身上的春衫,目光含恨地瞪着房门紧闭的僧舍。
她一定会想办法弄清楚,屋子里头那贼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今日之屈辱,她定然要想办法讨回来!
不知是不是谢瑾白的安抚起了作用,昏迷中的小公子终于不再呓语,沉沉昏睡了过去。
谢瑾白试着抽回,被小公子紧紧攥在手里的那只手。
谁知,他才稍稍有所动作,握住他那只手的双手愈发用力地攥紧。
谢瑾白瞥了眼昏睡的小公子。
这般粘人,也不知这糖果儿是不是麦芽糖做的。
谢瑾白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昨夜给小公子当了一夜的睡枕,今日又几番折腾,这会儿着实也困乏了。
难得此刻有床可以睡,又被可以盖。
莫要浪费了。
谢瑾白脱去靴子,上了床。
外头不再吵吵嚷嚷。
屋子里亦是许久没有任何动静。
主子今日淋了雨,别是出什么事情才好……
萧子舒犹豫片刻,脚步无声地转过屏风那头。
但见僧床上,主子一只手环在那唐小公子的腰间,二人双手交握。
许是先前两人赤身相拥的画面对他造成的冲击太大了,见到两人抵足而眠的这一幕,萧子舒发现,自己竟没有多少震惊。
他复又闷闷地坐回了门边的椅子上。
不知过了多久。
萧子舒听见屏风那头传来压抑的,痛苦的闷哼声。
没过多久,又听屋内传出主子慵懒的声音,“放轻松,不然有你疼的。”
萧子舒耳尖发烫。
他瞧了眼外头的天色,脸上愈发地没有表情。
床上,唐小棠额头俱是冷汗,一缕缕湿发贴在他的颊边。
他彤红着眼,瞪着谢瑾白,咬着唇道,“你,你说得,轻,轻巧!疼,疼的,又,又不,不是你!”
第31章 趴好
原来方才昏睡间,唐小棠的腿疾又发作了。
像是有上千把锤子在同时敲着他的腿骨,疼得他恨不得当即去世。
“趴好。”
谢瑾白一只手拿着那盒续筋生肌膏,另一只手抬手,在小公子臀部拍了拍。
唐小棠当即炸毛,“你,手,碰,碰哪里!”
谢瑾白低头睨着他,“你自己转过身去,还是本大人替你效劳?”
“我,我说了,我,自己,可以,可以……”
“可以什么?让你自己将这续筋生肌膏当成女子的香膏来涂抹么?”
唐小棠憋红一张脸。
天知道他睁开眼,便瞧见他跟谢怀瑜躺在同一张床上,两人还双手交握时,一度怀疑是不是又在发梦。
只是腿疾发作,他也没心思去想其他。
他摸着自己的腰间,蓦地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已被换过。
他忍着疼,下了床,总算在一张矮几的地上,发现了他被换下的衣衫。
25/145 首页 上一页 23 24 25 26 27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