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尧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见宁清还在原地,问道:“怎么,还要我拉你不成?”
宁清仿佛听到什么惊天的笑话,嗤之以鼻道:“什么话,我立刻就能上去。”
可踏雪仿佛要和他作对,他方抬腿搭上脚踏踏雪便往前走几步,故意不让他上马,惹得他踉跄两步,魏尧适时扶了他一把才不至于四脚朝天。
宁清盯着马头咬牙切齿,片刻后抿着嘴转头,瞅了瞅魏尧,道:“昭倬,你拉我一把。”
魏尧哂笑一声,一把将他拉上马,双腿微微夹紧马肚,踏雪便飞驰起来。
行途绿暗红稀,六十里山高水险。
好不容易到了平地上,不远处有个村庄,魏尧轻轻拉了拉马绳,踏雪才安分下来,缓缓前进。好不容易落了地,宁清只觉得头重脚轻,扶额垂眸静思。
“踏雪已经行得够慢了,若是他原来的速度只怕你受不了。”魏尧牵着踏雪走,对他道,“休息好了便跟上。”
宁清立即睁眼,暗自忿忿道:执而不化!
两人换上了南蛮服饰,进了村里。这村子不大,总共就百来户人家,从村头拐条街就能到村尾,道路上只有几个小贩卖着馒头、蔬菜之类的,可街上加上他们两个一共也就五六个人,可想而知的生意惨淡。
那几个小贩一看,这两人看着光头白脸,衣服上连个补丁都没有,还牵着一批看上去神采奕奕的马,四目相对,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年头,能有外人来村里?
大主顾啊!
那几个原本垂头丧气的小贩突然精神起来,奋力吆喝起来。
“刚摘的野菜,水灵灵的小山青!”
“馒头嘞,热腾腾的馒头。”其中一个叫住了他们,“看两位风尘仆仆,必定饿了,不如带些馒头炊饼路上做干粮?三文钱两个,您要多买我再给您把水囊满上。”
魏尧与宁清对视一眼,回道:“好吧,正好干粮也吃完了。有劳大哥包五个馒头,十个炊饼。”
“好嘞。”难得来了笔大生意,小贩乐得笑弯了嘴,看着其他几位眼红的紧。
卖菜的大哥问道:“可还需要买些别的,您看我这菜,全是带着水的,青嫩的很。”
魏尧往他的菜篮子里看了一眼,几根金笋看着不错,便道:“好,正好我的马也饿了,把这些金笋都给我吧。”
这下彻底激起了其他小贩的殷勤,不管能不用用上,先吆喝总没错。
只要是能吃能用的,魏尧几乎来者不拒,将几个小贩乐得合不拢嘴。
宁清趁机问道:“几位大哥,我们两个是迷了路到此处的,不知这据前方的村镇还有多久?”
卖馒头的小贩正好将水囊递给魏尧,听见便问:“哎哟,这里够偏僻的了,距离前面的镇子至少还有四五十里,只怕还没到天就黑了。”
宁清皱着眉,神情焦灼:“这可怎么办。”
魏尧默不作声地静静看他演戏。
几个小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一个狐疑道:“你们是怎么来此处的?”
宁清闻言垂下眼:“我们本居崇阳府,因一些缘故离家投奔姑母,我姑母就住在在前面的西丰镇,此番我们就是来投奔她的,谁料到中途走岔了几回,耽误了许久才到此处。”
魏尧心想:真能胡说八道。
他说的模棱两可,但一看这两人谁能看不出来?这在南蛮也不是稀奇事,只是这西丰镇…
一个小贩恍然想起:“我记起了。西丰镇在崇阳东北方向,咱们这是东向,你们这是走歪了!”
这话仿佛晴天霹雳,宁清震惊地张大了嘴,气急不已,朝着魏尧狠剜了眼:“你怎么连路都带不好,白费了这些时日,如今要怎么办!”
魏尧顺从地垂着头,配合他任劳任怨,宁清趁机还拍了他两下。
这巴掌打在身上倒是不轻,看来是平日里对他不满,趁此机会借题发挥,一并将气出了。
几个商贩面面相觑,那个起了话头的赶忙将人扶起来,劝道:“无事无事,也就是再多走几十里的事。好好的感情可别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伤了。”
宁清呼了口气,无奈道:“看来今晚只能在此地过夜了,赶紧喂了这小畜生吃完饭就走,趁天黑前到山里找个落脚处。”
不知为何,原先好好的人听见他说完这话脸色都变了,仿佛有什么讳莫若深的秘密被人说了出来。
起先那个怀疑他们来意的小贩开口:“山里虎豹豺狼乱七八糟的东西多的很,不是住宿的地方。这样吧,我家还有一间空屋,既然你们没地方去,今夜便暂时在我家歇脚。”
卖馒头的小贩附和道:“可不是嘛,廖村长收留了他们我们也好安心些,山里哪能待啊…”
廖村长撇了他一眼,他便看看闭上嘴,不敢多言。
廖村长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挑起扁担道: “跟我来吧。”
宁清看了魏尧一眼,分明都觉得这其中有些端倪。
看着他们远去,其余人都回到自己的摊位上,买馒头的小贩感叹道:“那后生长得眉清目秀的,又是崇阳府的出生,就是脾气差了些,这样厉害的哪镇得住啊?”
众人异口同声道:“谁说不是呢。”
作者有话要说:金笋:胡萝卜
第26章 异闻
廖村长不是话多的人,一路上安安静静的只管带路,不管他们跟上没有,连头都不带回一下。一路上便觉出有些奇怪,虽说是犄角旮旯里的村落,却不至于人这样少,街上零零散散的都是小孩和妇女,偶有男人也是像那些小贩一样,五六十岁往上。
整个村子竟没看到正值壮年的男子,实在说不通。
宁清上前两步,走到廖村长身后问道:“村长,这村子有些冷清啊,怎么没见到年轻汉子?”
廖村长顿了顿,瞥了他一眼道:“勿听勿言,年轻人好奇心别这么重。”
宁清识趣地闭上嘴,退到魏尧身边,低声道:“我跟你确保,这里头没古怪就有鬼了。”
魏尧应了一声:“他显然不愿多说,我们先按兵不动。”
眼下最紧要的就是治疗热疫的法子,这在南蛮并不稀奇,若是贸然问人无异是将“外来人”三个字写在脸上,反而引人防范,得不偿失。只能多与南蛮人打交道,趁机打探。
廖村长将他们二人领回家后便要下地里挖野菜做晚上的口粮,宁清原要跟着去帮忙,却被一脸严肃的回绝了。
廖村长道:“你们既然到我家里来便是客人,没让客人下地的道理。缺心眼似的跑了那么多冤枉路,现在便消停些好好歇息。”
宁清无话可说,不失礼貌地笑道:“那您走好。”
廖村长扛着锄头消失在远处,宁清回过眼,凝色问道:“现在准备如何?”
魏尧将踏雪拴在院子里的木桩上,喂了两根金笋,踏雪美滋滋得咀嚼起来,发出清脆的“咔呲咔呲”声。
做完这些,魏尧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转身道:“去村子里走走吧。”
两人并肩而行,行在村间黄土路上,放眼望去,街上空空荡荡的,比方才进村的路还冷清。忽然间哪里传来了女子的哭喊,哭得凄惨悲切,听得人毛骨悚然。
宁清拽住了魏尧的衣袖,四顾环视道:“仿佛有人在哭?”
“是。去看看吧。”
走了百十步,便看见一个上了年岁的妇人倒在院子里哭天抢地,周围有两人在劝。
那妇人道:“孩子,我的孩子啊!娘含辛茹苦养大你,你怎么就没了呢!早知道,娘便是病死也不能让你去那邪魔鬼怪的地方采药啊!”
一旁脸上有个大痦子的妇女劝道:“嫂子,你还病着呢,别这么糟践身子。”
妇人泪如雨下,哭喊道:“我这命上天要拿去便拿去吧,我只要我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妇人哭得实在悲痛,只见她突然剧烈喘了几口,一口气上不来,昏了过去。这可把旁边的女人吓坏了,有人赶忙扶着妇人,有人急得跺脚:“这可怎么办,程文娘这分量咱们哪扛得动啊。”
这时,走到院子门口的魏尧出声道:“我来帮一手吧。”
那两个妇人一见他便觉得脸生,不过这时候有人帮忙再好不过,哪顾得那么多。
晕过去的妇人虽在病中仍有一副好体型,魏尧背人时发出了一声闷哼,正巧被一旁的宁清听见,很是悲悯。
将晕倒的妇人扶回房,众人退到院子里,一人长叹一声道:“程文娘正是可怜,丈夫早早的没了,就这么一个儿子,竟落得如此下场,换做是我我也受不了。”
另一个身材矮小的妇女道:“可不是嘛。”
宁清问道:“嫂子的儿子怎么了?”
痦子女瞅了瞅他:“这两位瞧着眼生,是外头来的吧?”
宁清道:“是。”
矮一些的妇女恍然道:“那难怪不知道。”
看来这村子确实有些事,村民们应该人人知晓,却对此讳莫若深。或许是方才帮了把手的缘故,这两位对他们不像廖村长那般提防。
那妇女鬼鬼祟祟地顾盼一眼,小声道:“还不是‘狐妖’闹的。”
“狐妖?”魏尧显然没想到会牵扯到灵异鬼怪之说。
痦子女道:“是村外的那座狐狸山,山上有座狐狸庙,不知是哪一辈的先祖建的,我们到山上遇见总要拜一拜,只是不知为何,半年前陆续有村里人进山失踪,更怪的是,失踪的全是村里的年富力强的壮汉,老人与妇女、孩子去了却是无碍。大家都说是山上的狐妖作祟,抓了年轻男子去,要吸他们的阳气增进修为!”
这话听着颇为无理,“狐妖”是真是假暂且不说,即使有,为何从前相安无事,偏偏半年前起突发异变?难不成是狐妖平静了几百年,半年前受了刺激性情大变?
痦子女继续道:“程文娘前些日子病了,村里的赤脚大夫说狐狸山上有草药可以医治,只是如今村里人无人敢进山,程文这孩子孝顺,竟然自己一人去了。晚间程文娘发现他没回家,问了大夫才知道这事,哭天抢地的。廖村长带着两个人进了山,只发现路上有摘得的草药,人却找不到了。”
宁清微微挑眉:“竟然有如此玄乎的事?”
“可不是嘛,现在大家伙谁都不敢提起这事。”
宁清方要问清楚些,后头传来一声怒喝,打断了他的话。
“让你们好好待着怎么还四处转悠!”
这声音熟悉,宁清与魏尧转身一看,果然是廖村长。那怒发冲冠的样子,让人怀疑他随时会将锄头抡过来。
那两人原来说得起劲,见到廖村长霎时闭了嘴,眼神躲躲闪闪的。廖村长教训道:“你们两个话怎么这样多,天要黑了,赶紧回家去,休要继续胡说八道!”
那两人不敢多说,立刻闭紧嘴,逃似的离开了。
廖村长锐利的眼刮过他们两人,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你们两个实在不是安分的,今日天色已晚,我留你们过一夜,明早天亮便收拾东西走吧。”
原以为照这情景村长会直接让他们滚,还好村长心善,没让他们睡大街去。
晚间村长还给他们送了一次饭,只是不说一句多余的话,显然不愿意再提及“狐妖”一事,他们也不自讨没趣。
宁清道:“这事古怪,只是我们如今有要事在身,没工夫分心思。”
魏尧正整理行装,回道:“我们避不开了。”
“为何?”
“村长已经怀疑我们,这里肯定待不下去,只能继续往前到人多的地方试试。前面有个云初镇,若从别的地方绕路要多花上一日的功夫。”魏尧将包袱装好,转身看他,“我看过地舆图,狐狸山正巧在最近的那条道上。”
宁清:“…”
——
次日清晨,两人向村长告辞后,骑着踏雪一路往狐狸山去,约莫行了三里路,眼前果然有座山,绿荫深深,伴着沙沙风声,瞧着有些诡异。
宁清道:“大清早的狐妖应该还没醒吧?”
魏尧笑了笑:“或许久旱逢甘露,突然碰上两个人欣喜过望也未可知。”
行了约莫半个时辰,远处隐约有个石头砌成的小庙,等到近处才看清,由于许久无人问津,庙前的狐狸像周围已长满了野草,唯余庙前的空地干干净净。日光下树影斑驳,四周寂寥无人,在这样的荒山野岭似乎发生些玄乎事也不奇怪。
宁清几不可闻地瞥了一眼,问道:“既然到此地了,也该入乡随俗下马拜一拜狐妖。”
魏尧别有意味道:“那是自然。”
魏尧将马拴在一旁树上,踏雪就地吃着地上的草。
两人走到庙前,跪地拜了两拜,正要起身,耳边一阵疾风呼啸而过,脑后一疼,宁清便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第27章 密谋
下手的人力道不算轻,宁清中途才醒来,顾盼四周,仿佛身处在一个大箱子里。箱子不小,可正常一大男人塞箱子里能有多舒适?何况箱子里也不止他一人。
周遭漆黑,宁清虽被帮着手脚不好动弹,却感觉到身边还有一人,便轻声问道:“昭倬?”
无人应他,他心里有些焦急,片刻后,传来一声笑:“我都怀疑你是睡着了,未免晕了太久。”
这下宁清才放下心,往有些轮廓,大约是头的方向瞥了一眼:“谁知道他是拿什么打得,如今我脑后还生疼呢。”
虽说他们早就预备着会一会“狐妖”,只是没想到下手太狠,人晕了半晌才醒。
箱子封得紧,听不清外头的声音,可细碎的颠簸声却感受的清清楚楚,看来他们是在运往某处的路上,按魏尧的意思他晕了有些时辰,目的地离狐狸山大概有些距离。
魏尧道:“已经驶了一个时辰,应该快到云初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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