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玉摧笑骂道,“整个门派就数你天赋最佳,两年已算是慢的,还好意思骄傲!”
陆桓顽劣地吐吐舌头,不情不愿地坐了回去。
“荣焉,你呢?”
骤然被点名的荣焉在心里叹了口气,恭敬地行叩拜大礼,道,“回掌门师父的话,弟子尚未有任何进展。”
满座哗然。
“安静!”荣玉摧呵斥一声,待众人安静下来后,才指责道,“你入山五年,怎么半点进展也无?!”
无刀担忧地看着荣焉。
“是弟子天资愚钝,难以参悟拥霜诀。”荣焉平静地再叩首,道,“请掌门师父息怒。”
“……罢了。”荣玉摧一甩衣袖,失望道,“是我强人所难。婉娘在你的年纪,已经可以挥手成冰。我明白你对拥霜诀有抵触情绪,且跪在此处反省,等天黑后再回去吧。”
还好,只是跪着。荣焉松了口气。
连着跪了四年,倒也没什么难度。
诸位长老在询问过门下弟子后,训师大会就彻底结束了,众人嬉笑着,勾肩搭背轻松散去。
无刀静默地陪在他身边,待日落西山后,伸手扶起荣焉,两人趁着月色,结伴回到鉴书院。
“年年问,年年如此,你就不能撒个谎糊弄过去吗?”无刀拿着药油,替他揉开膝盖上的淤青,语气无奈又愤懑。
“他就是想我跪着而已,什么抵触情绪……编起罪名来头头是道,我就算撒谎也没用。”荣焉看着自己青肿的膝盖,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嘶,还真有点疼。”
“师父……”贺兰悠端着热水白巾,紧张地看着荣焉的膝盖,“二师兄的膝盖比往年还严重吗?”
“不碍事。再跪几年,练成铁膝盖,说不定还能成一门神功。”无刀面无表情地讲了个冷笑话,加重手掌的力道揉下去。
荣焉苦不堪言,一张脸疼得皱皱巴巴,却坚持着没有喊疼。
四年了,也该习惯了。
沈昼眠躲在门缝后面看了很久。
荣焉一日未归,他就等了一日,刚听到隔壁鉴书院有动静,就迫不及待跑过去。
却发现荣焉受了伤。
他本想偷听一番,看看到底是谁害得荣焉受伤至此,可三个人聊来聊去,一个名字都没说。
到底是孩子气重,耐不住性子。沈昼眠推门,气势汹汹问道,“是谁伤的你?!告诉我,我替你报仇!”
三人具是一愣。
荣焉被他虎头虎脑的样子弄得哑然失笑,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道,“报仇倒是不用了,现在有另外的事需要你去做。”
沈昼眠如松柏似地站在原地,严肃问道,“什么事?”
“咱们昨天包的饺子还在院子里的冻着,你去把它们装进木盆里,拿上酱油、醋和笔墨,一会儿我们到山下木屋去。”
荣焉一本正经地吩咐完毕,看着小大人似的沈昼眠,反问道,“这么简单的事,能做到吗?”
“能!”沈昼眠清脆应下,到厨房拿起平日装菜的木盆,乐颠颠地跑回北草院。
贺兰悠对他颇为不放心,当即放下热水盆,追了过去。
戌时一过,四个人顶着漫天大雪,互相搀扶着下了山,木屋里的十个孩子早就在炉火上煮好了开水,等待四个人到来。
圆润雪白的饺子下了锅,滚烫的开水蒸腾出白蒙蒙的雾气,十四个人围坐在炉火旁,等饺子煮熟后,拿起筷子开始饱餐一顿。
熬过子时,归云山上的烟火在夜空中炸开。
十二个孩子们围在窗前,拿着起毛笔沾了墨水,歪歪扭扭地在纸上写下自己的新年愿望,随后装进木盒子里。
等开春冰雪融化,就可以埋到屋旁的大榕树下。
无刀难得孩子气了一把,凑热闹跟着写了一张纸条,回头撞见荣焉的目光,忍不住招手道,“光看着有什么用,不过来写一写吗?”
“我就不了。”荣焉笑着拒绝道,“我的愿望太简单,现在已经满足了。”
无刀:“?”
荣焉走到窗前,满天飞雪烟花映在他的眼底,似陨落星辰,熠熠生辉。
“我很早就说过了啊。我的愿望,是想好好活下去。”
仅此而已,别无他求。
十四个人挤在木屋里,暖暖和和地过了一个除夕夜,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无刀太久没过这样热闹的团圆年,有些舍不得离开,荣焉还要帮着顾维准备新年贺礼,便孤身一人回到山上。
北草院缸中的水用尽了。
荣焉匆忙间没在木屋洗漱,只好拎着木桶,跑到前山的瀑布去打水。
“这不是二师兄吗?怎么跑出来打水了?不是该继续跪在祠堂反省吗?师父让你出来了?”
这话挑衅意味浓重,荣焉不予理会,拎着装满水的木桶准备离去。
“站住!”陆桓急走几步,上前拦住去路,“我在跟你说话,你听不到吗?”
荣焉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他,“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陆桓停下话头,艳若三月桃花的容颜带着浓烈的攻击性,他骤然欺身上前,凭借内力压制强行夺过木桶,将冷水兜头浇在荣焉身上。
木桶[砰通]一声,被人摔在地上,陆桓脸上带着得逞的笑意,傲然道,“就是看你不顺眼而已。”
“……”
荣焉平淡地抹去脸上的水,重新捡起木桶开始打水。
陆桓被他无视的模样激怒,抬脚向他踹去,荣焉早有准备,转身挥手架住他的右腿。
陆桓怒火愈盛,也不撤招,直接将内力灌注在右腿上,荣焉不堪重负,却还在咬牙坚持着不肯认输。
陆桓见状冷哼一声,利落收腿后再次踹去,荣焉被踹的连连后退,踉跄着掉下了水潭。
“扑通——”
“噗……咳咳咳……!”荣焉扑腾着从三尺深的水潭游到岸边。
“我早就跟师父说了,你就是个废物!可惜因为血缘关系,师父不得不把你收入门下。”陆桓站在岸边,一脚踩在荣焉的右手上。
“唔!”荣焉疼得闷哼一声,拼尽全力将右手抽了出来。
棉鞋底部安着防滑的铁掌,陆桓看着荣焉被踩的鲜血淋漓的右手,痛快地抚掌大笑道,“这样才对!你这个废物,也配继承我娘亲的衣钵!乖乖在水里待着吧!呸!”
他说着,将那拎水的木桶踢到水潭里,嚣张跋扈地扬长而去。
荣焉被冻的浑身打颤,所幸双腿没有抽筋。
他捡起水中的木桶,缓慢地游上岸,喘了口气后,打了一桶水,瑟瑟发抖地回到了北草院。
幸好无刀贺兰和沈昼眠都不在,不然这事真的不好解释。
荣焉回到房间,抖着手点燃地龙,又烧了一壶热水,坐在火炉边等待衣服烘干。
没有内力,的确是麻烦事。不过,要怎么样才能参透拥霜里的内功心法呢?
荣焉摸了摸腰上的离魂剑,陷入沉思之中。
他的剑法的确已经日臻完善,可内功心法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还未可知,着实叫人苦恼。
若是实在不行的话,就去研究轻功吧,即便打不过可以直接逃跑。
壶中的水已经开了,荣焉倒了杯热水握在掌心,一边摩挲着杯壁,一边温习着拥霜诀中内功心法。
杯中热水倏忽变得冰凉,感觉掌中温度下降的荣焉回过神,看着杯中凝结成冰的水,突然心灵福至,对着水壶挥去一掌。
水壶外边浮现出一层冰霜,热水变凉,没有再冻成冰。
拥霜诀,原来需要借助水来练习吗?!荣焉看着自己的手掌,顿觉醍醐灌顶。
能够修习内功心法总归是好事……不过,研究轻功也不能落下,最起码,也要让那些孩子有自保能力才行……
荣焉如释重负地想着,摸了摸身上半干的衣服,翻出药箱处理好右手的伤口,准备等无刀一回来,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故事涉及青州归云派。并且开始填坑。
为什么荣玉摧对荣焉的态度忽冷忽热,为什么陆桓那么讨厌荣焉,以及陆婉娘与拥霜诀的一些事情。
会组团刷boss朱渐清。已经安排完了。
发现收藏在疯狂往下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能这篇文真的差劲吧,害。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快写完了,存稿依旧是十万,这篇文预计是五十万,但是感觉不太受欢迎,所以砍了点大纲,再有十万就结束了。
今天提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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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青州卷一
玉蟾出东山。
一红一碧两道身影,藉着满地明月霜华,驾马疾驰直奔北去。
“吁——”
归云山下,荣焉勒马掉头,身后沈昼眠翻身下马,走到荣焉身侧抬起双手,把他抱了下来。
“这后山变化挺大。”荣焉落地后,四下扫了几眼感叹道,“这榕树越长越大,怕不是要成精了。”
那间断断续续收养了二十八个孩童的木屋还在,只不过已是破败不堪,落满灰尘,屋顶数处被修补过的痕迹,但最终也没能挽救这间满载回忆的木屋。
荣焉拍了拍糟坏的木桩,没有推门细看,“走吧,上山去。”
今夜月色正好,时值春末,山中草木漫天,萤火聚散明灭。
无刀坐在后院小亭中,石桌上备好糕点果酒,静默等待着荣焉的归来。
“叩叩叩。”
铜门环被人敲响,无刀喜出望外,起身前去开门。
门外的男子穿着暗红绣金圆领袍,身形高挑,鼻梁高挺眼眶深邃,眉目冷峻秀朗,带着几分异域风情。
“你是……?”无刀皱着眉头,迟疑问道。
这种空欢喜一场的感觉着实不太美妙。
沈昼眠恭敬地行了拱手礼,谦逊道,“无刀先生,我是十一郎。”
“十一郎……?”无刀思量片刻,恍然大悟道,“沈昼眠?你是沈家离家出走的那个孩子,我记得你。”
被掀了老底的沈昼眠从容自嘲道,“当时年少气盛不懂事,给无刀先生添了不少麻烦,还要多谢先生的照拂。”
无刀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欣慰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能平安长大就是好事,荣焉呢?我听顾小子说,荣焉在祈华大会上收了个小跟班,去哪儿都带着,没想到居然是你。”
见两人聊的热络,藏在树上的荣焉忍不住开口,居高临下道,“无刀先生,许久不见,你的武功似乎有所退步。”
无刀讶然抬头,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口中却责怪道,“越长大越不像话,在树上待着做什么,快下来!”
荣焉一个鹞子翻身,狸花猫似的轻巧落地,对着无刀拱手道,“本想给您一个惊喜,礼数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你我之间就不必如此客套了。”无刀感觉到荣焉态度的生疏,在心底叹了口气,“进来坐吧。”
石桌上的糕点放了太久,已经不再酥脆,荣焉急于赶路没来得及吃饭,此刻腹中空空,直接伸手去拿。
“啪。”
无刀拿起筷子敲退荣焉的手,无可奈何道,“等着,后厨下了面,一会儿就好了。”
荣焉将目光放在沈昼眠身上,委屈道,“我饿了。”
沈昼眠叹了口气,揉了揉他被打红的手背,劝道,“师兄再等等吧,出门饺子回门面,你不是一直惦记着吃一次吗?”
他若是不说,荣焉可能就把这件事情彻底忘在脑后了。
荣焉十五岁那年的正仪大会过后,正邪两道陷入混战状态,九州各地事件频发,不少小门派一夜之间惨遭灭门,整个江湖动荡不安,周遭百姓亦受牵连,民不聊生。各大世家门派首领频频聚首,商议反击之事。
顾维和陆桓在那时被荣玉摧派遣到九州各地解决事端、镇压恶人,逐渐开始崭露头角。
荣玉摧疼爱两个徒弟,这种民间习俗自然也不会放过,两人每次出门时,都会吃到他亲手包的饺子,回来时又是亲手做的面条。
荣焉偶尔也会跟随二人,到城镇乡野中去安抚百姓,赈济救灾,分发草药救治伤患,却从没吃过所谓的饺子和面。
他不嫉妒,却十分羡慕。他期待荣玉摧能够和颜悦色对待他,哪怕没有亲手做的食物,一句温和问候也好。□□玉摧从来没给过。
荣焉离开归云派前的那个中秋夜,无刀对不能参加他的加冠礼深表遗憾,拉着他絮絮叨叨说了很久。
荣焉沉思良久,笑道,“不如给我亲手做一碗饺子吧,无刀先生。等我归来时候,再亲手为我做一碗面。”
无刀不解道,“你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归,山高水长,什么时候能吃上我亲手做的面?”
“嗯……”荣焉踟蹰过后,没心没肺地笑了,“不着急。总能再见一面,在你我离开人世之前。”
无刀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手擀面,放到荣焉面前,“吃吧,你心心念念的面。”
面条粗细不匀,薄厚不一,荣焉囫囵填饱肚子后,才放下碗筷,砸吧砸吧嘴,道,“咸了。”
“嗯?”
荣焉看着迷惑不解的无刀,笑着补充道,“卤咸了。”
无刀尴尬地轻咳一声,低下头道,“……面是贺兰帮着擀的,卤子是我弄的,第一次弄,可能……”
“但是好吃。”
无刀诧异地抬头,看着荣焉温和的笑容,不免失笑道,“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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