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0

玛伦利加城记(近代现代)——森破

时间:2020-10-04 11:35:27  作者:森破
  “你在胡说些什么!”楚德已无法判断那声音从何而来,又是否真实存在。
  一连串沾血的名字飞快地掠过脑海。
  楚德突然发现,无论是谁在用此等阴森的语气向他暗示未来似乎都情有可原,候选人不限死活:可以是路易斯,可以是琳卡,可以是在渔村边缘被灭口的信使兄弟,可以是火烧旧造船厂时被他杀死的赏金猎人,甚至可以是楚德自己。
  “你听,有人过来了,他们是来‘请’你赴约的。”
  ——你的“盟友”容不下你,他们只想确保自己的利益。
  神秘的声音没有说谎,悄然逼近的脚步声也不是幻觉。楚德倒吸一口凉气,反手闩上了门。他好歹也是生死边缘打过滚的赏金猎人,只要他想,随时可以从风中嗅到最微弱的危险气息。
  因此,楚德很快意识到:若是再不跑,他可能就得死在这了。
  屋后藏有通向巷道的暗门。不知是杀手还是守卫的不速之客撞开正门时,楚德早已换上一套适宜混迹海港区的平民装束,三两下抓乱自己刚梳掠齐整的头发,以一副他极为痛恨的落魄模样从后门离开。
  对楚德而言,这是莫大的屈辱。但要想活着离开玛伦利加,他必须忍受屈辱,忍受失去一切资本的痛苦。
  闯入者手中拿着出鞘的铁剑,眼神中带着杀气。见屋内不见人影,马上开始四处搜寻楚德的踪迹。
  “人呢?”
  “从后门跑了。”
  领头的人冷哼一声:“做贼心虚。正好,我们有理由向市政厅正式控告他了。”而市政厅都是“自己人”,接下来就是走个流程的事。
  不远处的阴暗角落里,用长斗篷遮蔽了身形和面容的艾德里安神情淡漠,冷眼看着楚德被迫逃离他经营许久的栖身之地。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却也截然不同。
  几个小时后,市政厅正式将楚德列为涉嫌数起命案的在逃要犯。
  一天之内,和不久前从绞刑架下逃脱的路易斯一样,楚德的通缉令出现在了玛伦利加的大街小巷。
  于是乎,斑驳的墙面上同时贴着两幅肖像。一幅刚画成,另一幅也有七成新,赏金猎人协会的两任前会长以极为讽刺的方式“并肩而立”。
  被世界蛇证伪的“命运之神”肆无忌惮地开着玩笑,给玛伦利加留下一个黑色的漩涡。
  北国的冬天总是要比玛伦利加寒冷许多。受最后一场灾变的影响,这年的雪下得比往年更早。南方港口尚未迎来初雪时,深居库诺大陆北部的冬谷已经被混有杂质的白色覆盖。
  被覆盖的不仅是土地,还有残破的要塞和干涸的血迹。
  博伊斯王国雇佣库尔曼人充当前锋,侵占了摩尔根公国的大片平原。在僵持两个月后,博伊斯军借着当时最先进的火炮取得了冬谷围城战的胜利,将前哨站楔进摩尔根公国的腹地。
  接下来便是血腥的“庆贺”——胜利者以野火过境的势头劫掠并屠戮了冬谷城。没来得及逃走的老弱病残大多死在库尔曼人刀下,妇女和壮劳力被掳到王国的其他城市充当奴隶,守军俘虏则被坑杀在要塞前的护城河里。
  绝望的哀嚎在狭长的山谷里长久回响,直到升腾的黑烟逐渐消散,曾经繁荣富足的冬谷化为一座无生气的死城。
  在北方旷日持久的混战中,冬谷城的陷落只是整场战争的一个断面,但那难以想象的惨状足以让目睹全过程的楚德心惊肉跳。
  被全城通缉之后,楚德好不容易摆脱玛伦利加城市守卫的追捕,本打算在治安混乱的沙城藏身,却发现市政厅的加急通缉令也发到了这座“友邦”,只得临时改变计划,几经辗转才走陆路跑到了北方。
  一开始,楚德以为自己找到了在异邦东山再起的机会——落脚的博伊斯王国与莫吉斯总督做过生意,他还在那里遇到了合作过的库尔曼人。
  虽然战时物资的生意被迫搁浅,但楚德坚信自己还有别的资本:他好歹当过赏金猎人的行业领袖,业务能力无可挑剔。见他在潜入和刺杀之类的事情上得心应手,王国的军队勉强接纳了这位编外战斗人员的存在。
  然而,和玛伦利加的显贵们绵里藏针的作风相比,北方的贵族和军官对楚德的不信任是摆在明面上的。一想到自己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楚德内心的不甘就膨胀到令他气血不顺的程度。用不着特意观察,楚德也知道别人怎么看他,强烈的屈辱逐渐转化为对未来的恐惧。
  残酷的战争场面则给这份恐惧雪上加霜。
  为了跻身上流,楚德明里暗里使过很多手段,也杀过不少人。但和眼前的情景相比,那简直算不得什么。血肉的腥臭将战争平铺直叙地展现在他面前,无论是就视觉还是嗅觉而言都极具冲击性。 
  这就是他和莫吉斯总督等人曾经利用过的遥远的战争。
  他们曾用钱粮和武器投资并推动了“与己无关”的战争,而玛伦利加的繁荣就是靠这样的战争滋养起来的。
  身在玛伦利加的时候,即便听到骇人听闻的死伤数字,楚德也不会有任何感觉。可现在,他的精神虽日渐麻痹,却还是在战场边缘感到刺骨的恐惧。
  他甚至因恐惧产生了久违的罪恶感,这是他在杀害琳卡、袭击吕西安、陷害路易斯时都不曾跃动的情绪。
  陷落的冬谷要塞之外是博伊斯大军的营地。
  楚德坐在火堆旁,正用长木棍拨弄眼前的柴火,眼底因长期失眠积出了一片青黑。他不敢入睡,唯恐凶恶的梦魇会操纵他的手,在半梦半醒间了结自己的性命。
  “怎么,你不喜欢这幅景象?哦我差点忘了,你们那里足有一两百年没打过仗。在此之前,你大概都不知道战场长什么样。”
  说话的是库尔曼骑兵队的头领,名叫史兀罗。在玛伦利加与沙城筹运物资、参与刺杀吕西安将军时,也是他代表同族与楚德打交道。直到不久前,楚德才知道史兀罗在部族中的地位这么高。
  楚德一向是看不起库尔曼人的,又十分忌惮他们毫不掩饰的嗜杀本质。但讽刺的是,自打楚德逃到北方,也只有史兀罗愿意和他多说话。这个库尔曼人似乎对楚德充满兴趣,此时正用败军残破的旗帜擦拭自己的马刀,询问他下一步的打算。
  冬季对北方来说有着重要的意义:低温,粮食短缺,大雪封山后难以通行,人马也都需要休养生息。因此,在攻破冬谷要塞之后,博伊斯王国决定暂时撤军,史兀罗带领的这一支库尔曼人也将趁着契约期满返回草原。
  骑兵队在围城战中基本派不上用场,但攻破要塞之后,库尔曼人借着屠城捞了不少好处。除了有形的金钱和粮食,打包带走的还包括肆意砍杀的快感。
  就像鱼离不开水,库尔曼人长期浸淫在血与火之中,早已离不开战争,甚至异化成了战争本身。
  史兀罗咧嘴笑道:“要不要跟我们去草原?我看你和那个‘路易斯’在船上打得有来有回,说不定还能教我们部落里的年轻人耍两下子。”
  “不,那还是算了。”
  楚德依旧与史兀罗保持着距离——就算留在博伊斯军中必遭人白眼,他也绝对不会跟着库尔曼人回什么草原。这是他作为玛伦利加子民仅存的植根于“文明社会”的傲慢。
  “草原不好吗?不用讲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只要有酒有肉,就能快活一整夜。”
  楚德的嘴角扭曲了一下:史兀罗的“快活”对他来说一点也不快活。
  就算遭了楚德的冷遇,史兀罗脸上那不羁中透着残忍的表情也不曾变过:“这次替博伊斯王国打仗,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当雇佣军了。我准备把库尔曼各部落联合起来,组成一支强大到无坚不摧的草原军团。就像这股强劲的北风,我们的铁蹄将踏平整片大陆。”
  他看着楚德,笑嘻嘻地问道:“我们要是把玛伦利加打下来,让它变成现在的冬谷城,你不会介意吧?”
  楚德顿时感到毛骨悚然——他觉得史兀罗不是在开玩笑。冬谷要塞外的临时营地里,篝火在严寒中都显得力不从心,楚德的脊背却直冒汗。
  “你们一直待在那儿,锦衣玉食惯了自然没什么感觉。可那趟南方之行着实馋着我了,玛伦利加真是个好地方啊。”史兀罗舔了舔嘴唇。“我们库尔曼人一向如此,只要缺了什么或是想要什么,就会努力拿到手。”
  ——就和你楚德一样。
  楚德震惊地看着史兀罗,半晌说不出话。
  史兀罗又问了一遍:“你介意吗?”
  楚德愣了很久,才僵硬地摇头:“不……”
  他被吓得分不清自己指的是“不介意”、“不清楚”,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而史兀罗显然把楚德的反应理解成了第一种:“哦,那我就不客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Soldier - Fleurie
库尔曼人的设定其实糅杂了很多要素,其他背景板故事也是,基本没有特定历史原型。硬要说的话参考最多的是玛城的建筑风格……
 
  ☆、第七十二章 机关算尽
 
  众所周知,对常年飘在海上的水手而言,码头就是除船只以外的半个家。再劣质的酒和面包,都是他们起航前和返航后离不开的依靠。
  商人多数有些积蓄,不和平民在一处吃住,而需要出海寻找生计的小商贩、搭顺风船远行的普通乘客就没那么多讲究,也就比随遇而安的水手高一档。总而言之,海港区的酒馆会向所有人敞开大门,用那粗粝的亲切感包容着玛伦利加的日与夜。
  ——银湾塔杂记·海港区平民的饮食与消遣
  史兀罗带着库尔曼人离开后,博伊斯大军的营地空了将近四分之一。
  没过几天,军队也开始逆着进攻时的路线向原先的国境线回撤。精兵及辎重开道,大军主力挟着从冬谷城搜刮的物资和人口走在中间,断后的自然是未立功勋或在军中不得势而被排挤的散兵。
  与西进时的势如破竹相反,因天气寒冷、道路难行,大军回撤的速度很慢,补给线和营地被落满雪的深谷拉得狭长。先头部队走出山谷时,被排到最末的人还能看见冬谷要塞被火炮轰得只剩半截的箭塔。恐怕等到库尔曼人回归草原,断后的散兵都还没退出通向东部平原的山谷。
  和其他军士相比,这部分人分得的军粮自然更少,没法从战利品中捞到油水,而敌人和友军的尸体也早已被搜刮数次,顶多能再扒下一层破旧的衣裳。北方的寒夜冷得吓人,要想不被冻死,他们必须自己找个挡风的角落,再拾点柴生火,将就着熬过一夜。
  就算是“胜利者”的一员,他们也不见得能享有与这个身份相称的待遇。
  沦落到为博伊斯军充当斥候的楚德也是如此,且他的处境要比普通士兵更糟糕。
  每一个寒冷的夜晚都十分难捱。没有主力部队成组织的物资供应,没有同乡同袍的扶持,每次扎营过夜,被刻意遗忘在营地最边缘处的楚德只能自己拾柴,饥饿时还得到附近农庄的废墟当中寻找“漏网之鱼”。
  史兀罗走后,再没有人主动和他搭话,问他打算在哪里过冬。因水土不服和巨大的精神压力染上疾病后,楚德不确定自己能否熬过这个冬天。
  不只是精神萎靡,脚步虚浮,战斗力和观察力急剧下降,逐渐溃败的意志再撑不住习惯性的警惕心,楚德总感觉现实与噩梦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行走的每一步既是踏在积雪上,又像踏进血与土壤调和出的一片泥泞。
  不比玛伦利加相对包容(尽管背后是含蓄的傲慢)的城市性格,北方诸国的人对身份不明的外来者一直抱有本能的偏见,更何况楚德干的都是为北方军人所不齿的脏活。
  他们近乎迂腐地坚持正面作战,好让己方能在苦战胜利后心安理得掠夺敌人拥有的一切。至于放冷箭暗杀敌方指挥官、借夜色混进城中给水源投毒之类的手段,他们向来是不屑为之的。
  但事实上,博伊斯王国的军队雇佣了走投无路的楚德,让他独自去干别人不愿做也不会做的事。本就是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就算死在敌人手里也没多少损失。
  因为不能让阴狠的招数脏污了“光荣”的胜利,楚德永远上不了博伊斯王国的功劳簿,其人其行更不会被承认,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等到了王都,和贵族阶层攀上关系,也许自己就会迎来新的机遇——楚德曾依靠这个想法支撑自己逃到北方。可往战场深处走得越远,这根精神支柱就越来越脆弱。
  遭人冷眼的时候,楚德想起老会长多年前随口说过的话:北方没有赏金猎人的立足之地,就连根系深厚的托雷索家族也过得很不痛快。
  这天傍晚,风刮得更猛了。为了让一军精锐在避风处落脚,扎营的号角吹的比往常要迟。处在掉队边缘的楚德捞不到有遮有挡、温暖舒适的营帐,只能效仿其他苟延残喘的伤兵,找一处来时搭建的简陋营盘暂时栖身。
  楚德选择的“宿营地”与大部队隔着一段距离。三面残破的矮墙和半截房顶勉强挡住大部分来风,几个月前用石砖堆砌的“火盆”里除了灰烬,还残存着几块被冻得如同磐石的木柴。
  身上虽裹了几层臃肿的衣物,楚德还是感到一阵阵发冷,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视野的边界开始泛黑,已经顾不及感知周围是不是有人盯着自己。他掏出打火石,好不容易才把那几块木柴点着,生起一团灼热的橘红。
  宿营时若没有足够的火,在这里多半撑不到子夜。楚德不得不外出寻找更多的木柴。
  沿着墙走了一段,楚德在旧营盘的角落找到一些木柴。他将那些细瘦的枯枝抱在怀里,就像抱住一箱黄金。此时此地,能续命的火恐怕比派不上用场的黄金贵重得多。
  也是在这个时候,楚德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而那视线明显不属于博伊斯士兵或脱难后躲在山里的冬谷平民。
  他明白这是危险的先兆——身体快撑不住了,脑袋倒还是可以转的——可现在的他已失去反制的余裕。
  抱着柴薪回到营火附近时,楚德能听到另一串不属于自己的脚步声。可没等他从腰间拔出匕首,一股寄生在剑上的寒意就刺进了他的身体,薄而坚硬的剑刃锋利得几乎挂不住血。
  那柄短剑瞄准的不是咽喉和心脏,而是从侧面扎进楚德的腹腔,鲜血登时泉眼似的向外涌,却没有将楚德一击毙命。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