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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伦利加城记(近代现代)——森破

时间:2020-10-04 11:35:27  作者:森破
  不知是剑太快,还是风雪麻木了他对身体的感知,除了最初那一下钻心刺骨的痛,楚德很快就不觉得多疼了。
  怀里挂着冰碴的柴火散落了一地,离那堆越来越虚弱的火只差半步。
  楚德踉跄着抵上最近的墙,却没能稳稳站住,身躯不听使唤地往下滑。身上的衣服太多太厚,布料与皮草将伤口涌出来的血吸掉大半,最外层的皮甲又冻得像层壳,将尚未凝固的鲜血“兜”在壳里,乍一看很难发现楚德受了伤。
  楚德颤抖着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终于看清了出剑之人的面容。
  “是、是你……”
  楚德摇晃不定的视野里,艾德里安正将短剑徐徐收回鞘中。
  继承托雷索血系的年轻人,飞狮公馆的“少东家”,赏金猎人路易斯·科马克的学生——也许不只是学生。
  恍惚间,楚德以为眼前出现的“故人”是自己的幻觉,是死神借用了艾德里安的面孔。体内扩散的痛苦却如此真实,将他从漫无边际的想象中拖了出来。
  楚德很快意识到,艾德里安从玛伦利加千里迢迢追到北方,就是为了索他的命,亲眼看他在异乡风雪里凄惨地死去。
  “你是为了……为了路易斯来找我算账的吧。”楚德捂着侧腹的伤口,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艾德里安居高临下审视着自己的仇人,面色却平静如雪,像一座新制成的石雕。他在火堆对面蹲下,往里头添了两块木柴,语气平淡地回应楚德:“是的。”
  楚德短促地冷笑两声,像是在自嘲:“那天在刑场上,果然是你……”
  艾德里安轻轻点头。
  事到如今,对一个将死之人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只身一人纵跨库诺大陆,远赴冰封雪掩、战火连天的北国,潜入博伊斯王国的行军营地,艾德里安的目的很简单。
  隔着跃动的火苗,艾德里安沉静的双眼盛着满山满谷的风雪:“楚德,我是来杀你的。”
  楚德捂紧伤口,温热的血黏在他指间:“……我知道。”
  “不只是为了科马克大师。还有吕西安将军,琳卡女士,以及被你杀死的人。”
  “可驱使你行动的,咳咳……还是路易斯,对吧。”
  艾德里安坦然地承认:“没错。”
  先是在异国饱受战争的折磨,再被艾德里安复仇的利刃洞穿,楚德感到莫大的讽刺:“就算你不杀我……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艾德里安没有动摇:“但我必须亲手杀了你。”
  “完成复仇之后……你开心吗?”
  艾德里安沉默了很久。
  他或许应该感到高兴,可现在,艾德里安只觉得像是完成了一桩义务:“不。就算杀了你,大师也无法回到玛伦利加。”
  “可惜啊,我到死都不会向他忏悔的。”楚德又讥诮地笑了起来——再不笑就没有机会了。“只是现在……哈……我也没资格嘲笑路易斯了。”
  艾德里安蹙着眉:“你为什么非要针对科马克大师?”这是他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
  血液流失得太多,楚德已经没剩多少说话的力气,但濒死的事实反而唤起了他沉睡已久的倾诉欲:“我们赏金猎人……明明是从同一个地方开始的,也理应走向同一个结局……路易斯却中途跳了船——这会让我怀疑自己的选择。所以,我只能憎恨他。”
  “……”
  “我永远忘不了过去的屈辱。像狗一样蜷缩在玛伦利加的角落,为了半块面包连命都可以不要,更别提尊严了。明明不是奴隶,却只能像奴隶一样在夹缝中苟活。你明白那种感觉吗?不,你怎么可能明白……”
  楚德或许有过比科马克大师更不幸的遭遇,但至少我是不会原谅他的——艾德里安想。
  “我知道是哪些人夺走了我本应拥有的一切。所以……所以我无论如何都往上爬,要成为‘他们’的一员,因为只有这样,我才算真正摆脱过去的自己。那座城市已经腐烂透顶,寄居在它身体里的我们也一样。你……不觉得很讽刺吗?”
  艾德里安的视线从意识逐渐昏沉的楚德身上往下移,深邃的碧眼当中闪过不同于漠然的另一种情感。
  “我不把自己弄脏就无法消除自己的污点,可他们却能干干净净地站在玛伦利加的最高处……你也看到冬谷城现在的模样了吧,玛伦利加迟早会有毁灭的一天,可导致这一切的究竟是谁呢……就算没有我的存在,路易斯那家伙同样会……”
  楚德的声音越来越小,没说完的半句话也被墙外的风声吞没。
  艾德里安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发现楚德已经咽了气。
  后半夜,两个举着火把结伴巡逻的士兵发现了营地边缘熄灭的火堆,以及倚在墙脚下已经没了声息的人。
  士兵甲一边搓着手,一边伸长了腿,试探着照那人身上轻踢几下,见对方依旧没有动弹,想他多半是死了。
  死者浑浊的双眼半睁着,没有完全合上。因为这深入骨髓的严寒,他的身体已经发僵,几乎和墙根连成一块。地面上没多少血迹,二人又懒得仔细查看尸体的状况,权当这孤零零的倒霉鬼是被冻死的。
  士兵乙蹲下身去,仔细打量那张被冻得尽是阴沉死气、已经结上一层冰晶的脸,又问身边的同伴:“你认识他吗?”
  士兵甲摇头:“不认识。你呢?”
  “我也不认识,那就不管他了。”士兵乙耸耸肩,往营火的残骸里丢了两块干柴,再用火把重新点燃。“我快累得不行了,我们先在这将就着歇一会儿?”
  “好啊。”
  和死人一块烤火着实晦气,二人便商量着把这具尸体挪走。正巧附近有个几天前新挖的尸坑,用来“安葬”撤军途中死亡的奴隶。两名士兵便用一袭破旧的毛毡卷起陌生的死者,将他抛进已被其他尸体填了大半截的土坑。
  伴随着一声闷响,楚德冰冷的身躯落在尸堆上,无法闭上的空洞双眼对着天穹,缓缓被飘落的雪片掩埋。
  士兵搓着快冻僵的手,小声念叨:“真惨啊,明明差一点就有火了。”
  说罢,二人头也不回地走向重新燃起的营火,在有限的温暖中等待谷底的寒风平息。离开时,他们顺手抱走了楚德没来得及燃起的柴薪。
  数日后,艾德里安站在博伊斯王国某个沿海城市的码头上。再过小半天,待补给搬运完毕,他搭乘的南下商船就会扬帆起航,回到那“繁荣安宁”的玛伦利加。
  席卷整个大陆北部的雪依旧没有停息,就好像只要它一直下,被寒冬打断的战火就不会再次燃起。
  可这终究只是浪漫主义者的祈愿。
  这座北方小城远没有玛伦利加富庶,一半是因为缺少海况稳定的良港,一半则是因为战火频仍——博伊斯王国曾在与邻国的战争中一度失去了它,又在几年后夺了回来。
  几度易手间,平民死伤众多,平房损毁大半,以至于现在看起来仍分外萧索,就连海上的帆影都多了几分苍凉。
  “小伙子,你不是我们这的人吧?”偷卖私酿酒的老人坐在屋檐下,缺了半条腿的木凳摇摇欲坠。“也不是从海上过来的——只要在码头露过脸,我基本上都记得。”
  艾德里安转过身,露出一个含蓄的礼节性微笑,生疏地说起北方的语言:“我来自玛伦利加,不过走的是陆路。”
  老人面露喜色:“玛伦利加?那地方不错。”
  回忆间,他苍老的喉咙里发出豪迈的笑声:“你别不信,我当水手时还去过那呢。酒好喝,姑娘也漂亮。记得广场上有一对足足七八个人高的雕像,男的是初代总督,另一边是给城邦赐福的女神,结果看女神像的人比看总督的多了三倍。”
  艾德里安没有言语——玛伦利加城的广场上压根没有老人说的那么一对雕像。要么是他压根没到过玛伦利加,要么就是混淆了在其他地方的见闻。
  “唉,我可真羡慕你们。”说到一半,老人又无奈地摇起了头。“又富足又安稳,哪像我们,这些年一直打个没完。”
  艾德里安苦笑道:“倒不总像您说的那么好。它只是看着气派,底下同样有数不尽的辛酸。”
  老人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那可是玛伦利加啊。”
  他难以置信地摇头,嘴里小声念叨个不停,又蹒跚着走开去做自己的事了。
  雪还在下。
  一年前的秋夜,玛伦利加的码头角落,他邂逅了那位颓废的赏金猎人。
  一年后,博伊斯王国的码头边,完成了复仇的他却不知赏金猎人身在何方。
  就像和路易斯并肩坐在银湾灯塔上的时候,艾德里安不自觉地伸出左手。这次,他终于用掌心稳稳盛住了几片雪。
  然后,艾德里安将右手轻轻覆在掌心那层薄雪的上方,与左掌间留出不到一寸的距离,仿佛在虚空中握住了路易斯的手。
  ——这个世界即是灾变。
  “……但您是例外。”艾德里安双眼微闭,试图在异国冰冷的海风中听到熟悉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写作bgm The Vagabond - Marcin Przybylowicz
主体剧情的结束,但不是故事的全部
灾变的真相、楚德之死、玛城以外的世界格局在最早的大纲里极其简略(一开始连谁是反派都没想好……),但越写到后边,对作为背景板的社会情境、历史事件脑补越多,就不自觉地给人物和剧情加了很多细节。不一定都能逻辑自洽,总之就是攒个意境
 
  ☆、第七十三章 沙丘
 
  时值秋冬之交,阔野上草木枯黄。被风扯下的草叶掠过树梢,映在黄昏黯淡的天色前,总能唤起行人十二分的愁绪,令他们不自觉地放慢脚步。
  越是远离河流的地方,空气就越干燥。而在水汽稀薄的内陆地带,原野边缘起伏的沙丘下,一列商队正向水草丰茂的河谷地带行进,争取在两日内抵达芒特河口,从那里乘船前往大陆最南端的城市。
  近几年来,库尔曼人大举南侵的势头愈发强劲,乌特鲁斯河流域匪患丛生。除了南逃的难民,以往热闹到不需要担心发生意外的商道冷清了许多。为保证人与货物的安全,经生意伙伴介绍,这支商队特意雇佣了一群自称“灰石战友团”的佣兵。
  据介绍人说,这队职业保镖开价公道,经验丰富,本事了得,作风也比以前时兴的赏金猎人正派许多,不会在收钱后打货物和雇主钱包的主意,比市面上的其他佣兵要高出一个档次。就是人少了些,常年在荒郊野岭跑动,又不讲究打扮,看起来有点寒碜。
  实践证明,那位生意人的推荐没有夸张的成分。
  日暮时分,商队在沙丘边缘的背风处扎营,准备歇息一夜再继续赶路。佣兵们帮助商队扎下帐篷的地钉,腾出一块可以架起煮锅的空地,热腾腾的营火很快升了起来。
  沙丘附近有几座裸露于沙面之上的岩山,不知是曾被矿工开凿过,还是大自然的造化使然,正好“生长”着几个足以供人栖身的洞穴。这些洞穴也被商队与佣兵团利用起来,正好能省下扎几个帐篷的工夫。
  趁着手头没活,商队的帮厨兼马倌好奇地向同行的佣兵打听:“你们为什么叫‘灰石’,而不像别的佣兵团那样,起个狂狼、雪狮、赤鹫之类响亮的名字,叫出来多气派啊。”
  被问到的年轻佣兵“疤脸”烦的不行——他自己也不清楚团长选择这个名字的原因,直说“我不知道”又太丢面子,只能将就儿时在冬谷老家听过的北方神话,信口拼凑个破绽百出的典故,糊弄身边这个好奇心重、话又特别多的南方人。
  “我们北方的神和你们那的不一样。他们不喜欢人,总想着怎么把人灭绝,谁做到了谁就是神中之神。但其中一个神是由人造的石像变化成的,他觉得人类对他有恩,就将石像变成一座灰扑扑的石头城堡,人们只要躲在里面,任何神都伤不了他们。”
  听故事的人似乎找错了重点:“你们的神想把人类灭绝?那最早是哪个神造的人啊?”
  疤脸一时扯不下去,索性抛出一句“你自己琢磨”,转身回到其他战友围起的小圈子,继续那些和武器、械斗、冒险、战争有关的话题。
  自冬谷城陷落已过去近十六年,但那场围城战与城破之后的残酷杀戮依旧令人胆寒。
  现年不过二十五六的疤脸就是从冬谷之围中存活下来的“幸运儿”。
  那时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半大孩子,因为体格强壮,面相看着还算老实,冬谷陷落之后便被博伊斯王国的军队当作奴隶掳走。
  他的家人则没那么幸运。父兄在要塞战死,年迈的祖父母被库尔曼人屠杀,母亲和弟弟妹妹也最终殒命于故乡的风雪。几年后,他趁着战乱从奴隶主家中出逃,脸上那块恐怖的疤痕就是为去除奴隶标记特意烧出来的。
  灰石战友团里的多数佣兵都藏着凄惨的过往,只是他们不喜欢分享这些故事——不然就像把每个人的痛苦特意拎出来一一品评,非挑出个最惨的不可。他们只是看起来粗犷,内心总归有些细腻的地方,知道把回忆往昔当娱乐可能会无意戳中别人的伤心处。
  当然,如果只是随口一提,把自己的经历作为某些话题的补充,大家都不会介意。
  ——所以老大为什么要给我们起“灰石”这个名字呢?
  在战友痛快的畅饮与谈笑声中,疤脸忍不住想起刚才的问题。他抬起头,只见灰石战友团的团长叼着根长杆烟斗,正独自坐在另一处较小的火堆前,好像有什么心事。
  疤脸一直崇拜着这位团长。不只是他,其他佣兵也对头领充满敬意。但十余年的相处下来,虽早已成为交心的战友,论及头领本人的过往经历,大家依旧知之甚少。
  出身与本名不明,自称的“诺泽”取的还是某种方言里“无名之人”的近音;平时话不多,不好抛头露面,也不喜欢与人相争,但只要见过他那一手高超的剑术,领教他制作武器的精妙手法,没有人会不为之惊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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