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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有归处(玄幻灵异)——秦世溟

时间:2020-10-08 11:29:13  作者:秦世溟
  脚下的栈道早已朽烂,哗啦一声塌掉了半边,红果子啪嗒掉在石头上,那人却坠下了山崖。
  符衷拼命喊谁的名字,但始终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纵身跃下,想拥谁入怀,但差了一瞬,他们都坠入了江中,怒吼的江水浩浩荡荡地贯穿了整个梦境。
  猛然惊醒。
  眼前灰蒙蒙一片,中间有个白点,等重影散去,才看清那是一盏孤灯。他躺在床上,手上插着针管,旁边一台仪器滴滴答答地响,房间里弥漫着苦甜的香气。
  静谧中远远地传来急促的交谈和脚步声,符衷觉得这个声音耳熟,仿佛存于梦中。在他的滂滂大梦里,也曾有人在他耳边有这种声音说话。
  “他醒了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熟悉的声音用严厉的语气,可以想象主人的表情。
  “天哪,首长,才刚过去三分钟,还不算第一时间?”
  “我怎么跟你们说的?我说的是立刻、马上来告诉我,你们这算什么?三分钟?黄花菜都凉了!”声音越来越近,玻璃门外人影绰绰。
  “首长您刚才在开会,我们不敢闯进去啊!”
  “现在会议还没结束,我这不一样也来了吗?”
  玻璃门打开,有个白色的人影飘到枕头旁边,酒精的味道扑面而来。医生的手轻轻按压他的胸腔和头部,仔细检查了眼睛,回头对人说:“情况良好。”
  眼前出现很多个人影,有黑的有白的,但都看不清样貌。就像身在梦里的峡谷,旁边有一个人,始终看不清样貌,他只记得那个人身上有鼠尾草的香气,还有若有若无的海盐气息。
  有个男人在对他说话,他知道梦中就是这个声音,符衷想去寻找声音的来源,他要仔细地看清楚,这是不是久别重逢的故人。
  很快,一个女声打断了他的寻觅,混沌着问他:“能动吗?有没有哪里痛?看得清东西么?”
  符衷喉咙里干疼,一股血腥的味道,后脑隐隐作痛,但身上还是有点力气的。他点点头,示意他想坐起来,很快有两双手抄到他背后,慢慢把他扶起,背后垫着软枕,靠在床头。
  “符衷。”有人轻轻叫他的名字,然后一双手捂住了他的脸,这双手很温暖,燥燥的,手心有薄薄的茧子。
  他的记忆停留在莫斯科的大雨中,也曾有一双手这样抚摸他的脸,冰凉得像与冬日的雨水融为一体。那时候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消散,唯有这冰凉的触感刻骨铭心。
  “符衷,”那个声音叫他,“听得见么,我是季垚,听到请回答。”
  下意识地抬眼去看他,符衷知道自己一定是认识这个人的,他离得很近,领口别着银针,有股淡淡的香气从他身上传来,鼠尾草和风铃花的味道。
  季垚的面容在眼前渐渐清晰,他看到戴着眼镜的男人的脸,鼻梁高挺,五官分明,头发梳得整齐,细细的眼镜架反射着微光。
  肖卓铭检查了药单子,领着一干人出去,轻手带上了门,屋里只剩下两个人,还有同样寂寥的灯光。
  季垚一遍一遍叫符衷的名字,看着他的眼睛,等他回应。他希望能像往常一样听到他说“我在”,末了还要加上一句“一直都在”。
  符衷看了他很久,似在回忆,最后他说:“你是谁?”
  三个字把季垚钉死在了十字架上,他听到心脏撕裂的声音,然后鲜血喷涌而出。这是他第一次感到痛彻心扉,虽然之前早有准备,但他仍抱有渺茫的希望,虽然真的很渺茫。
  符衷看到季垚的眼眶忽然泛红,而自己居然也流了眼泪。季垚见两行泪就这么从符衷脸上流下来,忙用手帮他擦去,哽咽了一下,强颜欢笑:“哭什么,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当第一次见面吧。我叫季垚,中国区时间局北京总局执行部A区执行员,级别A+,我是你的教官,你应该叫我首长。”
  符衷不言语,季垚摘掉眼镜抹了一下眼睛,手心被濡湿了。他看向别处狠狠眨了两下,把酸涩的滋味压下去,他是首长,男儿有泪不轻弹。
  “身体怎么样?”季垚换上平常的语气问他,垂着眼睛掩去神色,“有没有哪里痛?有的话就告诉我,我去跟医生说。”
  “没有,都挺好的,除了这里有点疼。”符衷指指手臂,那里是被玻璃碎片划烂的。
  季垚帮他吹吹,说:“把痛痛都吹走了,你也要快点好起来。”
  符衷笑得很淡,问他:“这是哪里?”
  季垚拉开窗帘,指给他看:“这里是俄罗斯时间局贝加尔湖基地,建在地下。你是‘回溯’计划的参与者之一,我们马上就要执行穿越任务,回到43.74亿年前去。”
  “我是怎么受伤的?”
  “空难,飞机出事了。那时候我和你在一架飞机上,你为了保护我,头部受到重击,造成了记忆缺失。”季垚简短地叙述,握着符衷的手,“你怎么这么傻,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了吗?”
  “虽然我忘记了,但您对我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值得我用命来救。”
  季垚看着他的眼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出口。符衷淡淡地问他问题,季垚都事无巨细地讲给他听,他让自己的声音放缓,帘外雨潺,春意阑珊。符衷静静听他讲诉,看他在床边徘徊,长腿细腰,棱角分明。
  符衷问了季垚很多问题,季垚一件一件慢慢讲,给他倒了温水,打扫了病房。符衷说他想看看电视,季垚帮他打开嵌在墙壁上的屏幕,记者正在播报新闻,身后的人群举着彩虹旗。
  这是三叠在为LGBT发声,他正在台上演讲。符衷没让季垚换频道,他默默靠着软枕,神色安宁。
  季垚没有离开,他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片刻之后收到消息,会议室正催他回去做一个决议。他攥紧了手机,后背冰冷,当真就要这样离去?
  “我有个会,他们叫我回去做决议。”季垚把切开的柳橙放在床头柜上,“我要走了,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把医生喊来。”
  “那你还来看我吗?”
  “来,等我开完会就来。”季垚揉揉他的头发,唇线上挑,“你可别睡着了,到时候我来了你也不知道。”
  “那你早点来哦。”符衷说,他的头发蓬松柔软。
  季垚帮他打整好揉乱的头发,收回手,擦了擦眼角,眼尾绯红地笑道:“好,我早点来,你照顾好自己,不要乱动,听医生的话。”
  他不敢再看符衷的眼睛,别过头转身离去,那一瞬间忽然一行滚烫的泪水滴了下来,他任由泪水滴落在领带上,不敢抬手擦拭,怕符衷看见。
  身后忽然传来声响,符衷扯掉手上的针头,赤脚踩在地毯上,然后从后面抱住了季垚的腰。季垚的背撞在他胸上,忽而整个人就被拥入了怀中。
  电视还在放映,三叠的演讲很有激情,漫天的彩虹旗迎风招展。
  “首长,我怎么可能忘记你......”符衷把头埋进季垚的颈窝,嘴唇擦着皮肤,季垚感受到有冰凉的液体流进衣领,“我怎么可能忘记你,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你,回头是你,醒来是你,梦中还是你。”
  他闻到芬芳的香气,鼠尾草、风铃花、海盐,以及柏木香。他终于看清了梦中那人的模样,他暗恋的、深爱的、一往而深的,日思夜想,寤寐难忘。
  季垚终于崩溃了,他的肩头绷得像铁线,压抑不住的哭声从喉咙间漏出,变成哽咽,把他的心肝全都剜去。
  他回身,一把抱住符衷的背,揪紧他的衣服,在他耳边喊他的名字。手机响了无数回,他不管不顾,眼里只有电视屏幕中模糊的彩虹色,鲜亮如胭脂。
 
 
第59章 感君怜顾
  “首长,我在这里。”符衷贴着季垚的耳朵,他闻到耳后淡淡的香水味,“你把我抱得这么紧,你身上那么香,我会亲你的。”
  季垚听他说话,潺缓成音,符衷的嘴唇擦着耳根和脖子,沙沙的呼吸全都灌进衣领。符衷次次都抓着他最紧要的地段,这地方一碰就着火,就像现在,被他一人占去了,整个人就软成了一汪春水。
  “要亲就亲,每次都这么说,怎的不见你做一回。”他很小声地哭泣,额头抵在符衷的锁骨上,虽有些硌人,“我现在抱了你,我说到做到,首长教你的你都忘了吗?”
  符衷轻轻帮他顺过气,紧绷的肌肉在他的抚摸下渐渐松开,季垚穿着齐整的西装,三件套一件都不落下,皮带扣顶着符衷的腰,胸前的别针闪闪发亮。
  眼尾挂着水珠,红泱泱的像春山脚下新开的桃花,来年春天去寻花,定要与花比个模样。季垚松开了手指,按在符衷背后帮他抚平衣上的褶皱,他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符衷的怀抱里。
  这样的首长是极撩人的,而季垚不自知。符衷等他平静下来,听着电视里三叠演讲的声音,还有换气扇轻微的嗡嗡声,他的手滑上去,手指搭着季垚的后脑,缠着他几缕头发。
  他轻轻叫了一声首长,然后收了下巴,双唇极小心地贴上脖子的曲线,浓烈的香气瞬间把他的堤坝冲垮,决堤成浩荡的江河。
  季垚扣着符衷的背,隔着薄薄一层衣料能感受到男子身躯中迸发的荷尔蒙的芬芳,他没有抗拒,把身子贴的更紧一点,任由绵柔的亲吻在他颈间流连。
  这个小小的动作勾了符衷的三魂,他顺应地收拢手臂,紧实的腰线掐下去,胯部再撑起来,这就是季垚的腰/臀。
  嘴唇停在耳根,停顿了一下,试探地去咬住,像含着一颗珍珠。季垚就是他的宝贝,是他的神仙,有他在的地方,千里江山、万壑松风都是背景。
  他明显感觉到季垚的身子颤抖了一下,扣在背上的手指越来越用力,季垚极其压抑地发出闷哼。这是符衷第一次听到首长发出这样的声音,他甚至在想,真正的首长,可能不是面上那么端正的。
  这种事情根本不会有满足的时候,有了一点就还想要更多。但符衷知道急不得,要循序渐进,他不能吓到了首长。最后虔诚地吻了吻季垚的鬓边,离开了一些,抬手拭去他的眼泪。
  “首长,第一次抱我就抱得这么紧,怕把我丢了?”符衷问他,看着季垚挑红的眼尾,抬起手指从眼尾擦过。
  季垚终于收了手,抵在符衷胸前,说:“你真的没有忘记我?我是谁?”
  符衷笑道:“你叫季垚,我应该叫你长官。七年前就以在校学生身份加入EDGA,五年前从K大人文学院以总分第一综测第一的成绩毕业,拥有四个学位。同年八月正式进入EDGA高层,九月参与反恐战争,战后升为A+,任总局执行部一级执行指挥官......”
  季垚抬手打断他,眉尾落下一个漂亮的弧度:“不用说了,你清醒得很,刚才为什么装失忆?你知道你把我吓到了吗?我以为你把我忘记了,你知道老子刚才有多伤心吗?”
  “电视剧和书里都是这么演的,我也不能免俗......”符衷抬眼觑觑季垚的脸色,忙摆正态度,“对不起首长,是我的错,我不该吓您,我知道首长最在意的就是我,我忘记谁都不会忘记您,首长您要是生气了,想怎么罚我都行......”
  “罚什么。”季垚薅他头发,站开一点,尾音盘桓,“以后别这样吓我,人老了,受不住。”
  “首长不老,首长才27岁,尚且年轻。”符衷说,他给季垚擦干净了眼泪,“是我不对,是我让首长伤心了,您的眼泪哦,在我心上流成了浩荡的河流。”
  他说话有诗意,春江水暖桃花次第,眼泪流进心里去,可把季垚放在了心尖上。
  季垚耳朵红了,这地方刚被符衷亲吻过,还留着暖暖的余温,这回季垚没把脸红的劲儿压下去,符衷可是亲眼看到首长害臊,首长不敢看他的眼睛,别别扭扭地徘徊。
  “首长,您说,我刚才亲了您,咱们之间,要怎么形容?”符衷探过身子问他,眼尾多情,唇角上挑。
  季垚哽住,符衷总是问他刁钻的问题,这话该如何说出口?忽地听见门外传来人声,季垚挑眼去看,磨砂玻璃上方出现了肖卓铭半个脑袋。
  手机再次响了,尽管之前响了三四次,季垚一个也没接。他抓了这根稻草,在符衷的注视下慌慌张张地接起电话,比个手势示意他要离开,符衷刚要拦他,季垚回手点住符衷的肩膀。
  “我要去开会,有话等我回来再说,嘘,别说话,乖。”他按住话筒朝符衷打唇语,叫他乖,回头接着电话匆忙离开,“来了,我这边有点事情......林仪风儿子?就他吧,这种事以后不要来问我......”
  出门去,擦过走来的山花,季垚严厉地瞪了他一眼,山花不知所以。肖卓铭带他进去,符衷正坐在床边剥柳橙。
  “魏首长,您没有去参加会议?”符衷把柳橙皮子丢进垃圾桶,他觉得季垚切的橙子很甜。
  山花耸耸肩:“听说你醒了,我就来看看你。他们高层做决议,与我无关。你家季首长是队长,全都等着他去拿主意,他倒好,跑你这儿来晃悠,啥事儿非得这么紧巴呢?”
  符衷按掉电视屏幕,墙壁恢复平整,他很轻很轻地微笑,说:“也不一定是事。”
  山花含糊着哦了一声,肖卓铭走过去让符衷躺好,重新给他插上针管,她没什么话,麻利地给他换药检查。
  “我昏迷了多久了?”符衷问,他看着顶上的吊灯。
  “七天。”山花说,“你在莫斯科紧急治疗了一晚上,情况稳定之后就被接回了这里。”
  符衷点点头,山花坐在他旁边,看看他的脸色,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知道你出事之后,你的季首长是怎么个状态吗?”
  “嗯?”符衷扭头看他,“我的季首长是什么状态?”
  山花叹口气,摸着自己下巴,若有所思:“之前我不知道,但我飞到莫斯科去接你们的时候,他的脸色非常憔悴,对,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憔悴,眼睛熬得通红。他也不说话,就默默地站在你的病床旁边看克里姆林宫的塔尖,我跟他说话他也是爱理不理的,活像我欠了他几千万一样。”
  符衷静静听他说完,视线转到窗外,他能想象莫斯科中转站的病房,外面雪满苍山。也许下着雨,季垚就站在窗旁,看雨水慢慢冻成冰凌。
  他说他看过克里姆林宫的塔尖无数次,但还没有和符衷一起看过。
  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肖卓铭给他做好了记录,简单地嘱咐了用药的情况,说:“初步断定你会因为脑震荡而造成记忆缺失的时候,我看到季首长在病房里悄悄地哭。我不知道他对别人的态度怎么样,但我知道他是真的很在意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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