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用这么紧张,杨教授的身份比较特殊,不好向外透露,但他一定是这方面的专家,请相信他的能力。
—我之前已经讲过十年前的事了,我所知道只有这么多,如果你们还想知道的更多,那就要去问问我的父亲了,毕竟我不是当事人。
—杨教授今天调查了多方的档案,发现了一些新的疑点,迫切地需要你提供更多的信息。
—我也想知道更多的信息,请问杨教授有什么新的发现方便告知吗?
—目前认定这是某种水生生物的组织,不属于现今世界一切物种,也有可能是从未公开的实验变种。多方资料中显示,这与十年前一桩目击巨型不明生物事件有关。西藏的考古新闻你应该知道,杨教授怀疑你的父亲也直面过那种生物,并且从它身上取走了这一条银线。
何峦叠起腿,屋子里暖气烘得有些燥热,他在手机屏幕前皱起了眉头。忽然想起父亲发疯时喊着“龙王”两个字,红着眼睛大口喝酒时一脸的惊恐,他猛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还有季垚那边的事,同样与“龙王”有关,只不过自己的父亲还活着,而季垚的父亲再也没有回来。
部长又问了何峦一些事情,何峦谨慎地回答,毕竟这事比较复杂,何峦本能地意识到其中关乎着很多人的利益,这是一种可怕的直觉,就好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给部长发去了一张照片的扫描档,就是缝在军装里的那张照片的正面。其于没有多说,礼貌地问好过后就断了联系,窗外的雪继续下着,无边无际。
手机里存着几张照片,他翻来覆去地看,除了大片的红光还有巨大的阴影,其于看不出花样来。只有照片背面那句“十年后”像反射寒光似的,让人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房门忽然被打开,何峦忙把手机关掉,回头一看,陈巍在门外看他,下面系着浴巾,上半身裸着,腾腾冒着潮湿的热气。
“你为什么不穿衣服?造孽?把头发擦干,不然湿气太重对身子不好。”何峦扯过床上的毛毯把他裹住,一只手抱着陈巍的背,一只手使劲给他擦干头发。
陈巍闭着眼睛摇晃脑袋,头发本就浓密,这下更是炸成了鸡窝。他提起小腿把门关上,整个人埋在何峦的浴袍里,嘟嘟囔囔地讲些废话。
头发擦得半干了,何峦又催促他去找吹风机吹干,扶在门框上说你不去吹头发我就不让你进来。
陈巍果然没有再进来。
后半夜何峦要睡了,他想去看看陈巍,但这是别人家里,他不好乱走乱看。拉起被子盖住腿,躺下来举着手机给陈巍发消息。
—睡了吗?我要睡了。
—就隔着一堵墙你还发什么消息,有啥话过来说呗。
—第二天你爸妈发现我在你床上,他们会怎么想?
—......好吧,晚安,半夜要是电热毯太烫了记得自己起来关掉。
—晚安。我会关掉的,你记得要把被子盖好,不能乱踢。
—知道了,你怎么跟我妈一样。
何峦笑着关掉了灯,屋里一下子陷入黑暗,只有阳台上的宫灯迷迷蒙蒙一圈光映在窗帘上,一缕梅花香偷偷飘进房间里来。
他有点累,很快就睡去,半梦半醒中听到房门开了又关上,然后另一边的被子被谁掀起来,紧接着一具温热的躯体贴在了自己身边,身上带着刚洗完澡的香味,头发燥燥的,挠得人心痒。
【微博@秦世溟。】
冰冻机制解除,符衷从休眠舱中坐起,他看了看对面墙上显示的时间,03:12,差不多已经过去了六小时,可他却感觉只过去了一秒钟。休眠的时候全部生命活动停止,防止因为外界时空变化导致自身时间错乱而死亡。
整间房静悄悄的,中央那座人机默默闪着红光,不知何处传来机器运转的嗡嗡声。符衷透过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他们处于太空之中,正在绕地飞行,即将抵达空间站。
季垚不在休眠舱里,山花仍保持冰冻状态。符衷没看到季垚他当然不放心,毕竟自己整颗心都安在季垚身上,首长是他宝贝儿,宝贝得不得了。
从柜子里取出衣服要套上,舱门忽然从该外面打开了,季垚走进来,一眼就看到在屋里走动的符衷。
“你起来干什么?”季垚看了山花一眼,走过去帮他穿好外套,“时间还没到,还要绕行半圈才能到空间站。”
符衷点点头说他知道:“我就是做梦,梦到大学里的场景了,那时候你年轻我也年轻,我那么喜欢你,上台去弹琴只是为了让你听到,还有那首普希金的诗,我也只想念给你听。”
“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在我面前出现了你。”季垚和符衷一起离开房间。
符衷侧首低头在季垚耳边笑着接下去:“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有如纯洁之美的精灵。”
他们来到狭窄的平台上,玻璃罩外是无垠而静谧的太空,看到这样的景象容易让人产生唏嘘之感,忽地伤春悲秋起来。但季垚没有,他靠在栏杆上,身上薄薄的休眠服贴着腰部的曲线。
“首长刚才去哪里了?我醒来没有看到你。可把我吓了一跳。”
季垚笑着抬手摸摸符衷袖上的纽扣,说:“我觉得有些闷,就出来透口气。我跟你一样,我也做了梦,很长很长的梦,梦到后来实在是太累了,我就想休息一下。”
符衷挨紧他,撑这栏杆陪他一起看外面的星河,轻声问:“首长梦到了什么?有没有梦到我?”
季垚笑得有些甜蜜,其实他笑起来很有风情,只是平时对着外人不容易展露这种风情。他扣扣栏杆,发出清脆的响声,眯起眼睛笑道:“我确实梦见了你,我们一起去大兴安岭的林中打猎。我还梦见了一个男人的背影,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知道那是我父亲。”
“首长会找到你的父亲的。”符衷肯定地说,“他也许就在某个地方等着你,他也许被困了,正需要有人去解救他。”
“你说话总是这么好听,每一句都正合我意。我不知道我的父亲究竟为什么没有回来,生也好,死也好,我只是想去看看真相,真相也许令人悲伤,但悲伤迟早会来到。”
符衷悄悄握住季垚的手,靠近了些在他颊畔说:“首长不要总是这么悲观,我只希望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能够少一些悲伤。”
季垚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眉梢挑上笑意,他享受这太空中难得的宁静,把头靠在符衷肩上:“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我期待的日子,符衷,我害怕孤独。”
“不怕。”符衷绕着他的头发,“我在这里,一直都在。”
季垚微笑,默然了一阵后直起身子对符衷说:“穿越结束出舱的时候,记得把护目镜戴上,不要睁眼,否则你的眼睛会瞎掉。”
第76章 赏心乐事
“是因为强光照射?”
季垚点点头:“我们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骤然暴露于强光下,会把眼睛刺瞎的。”
符衷心下了然,他常听父母和老辈讲诉之前的日子,那时候下乡当知青,每天披着星月等黎明,金色的初阳攀在渊青的山头,凤尾竹林里永远都有雾气在游走。
季垚扣着自己的手指,他用深沉的怀念说起自己年少的见闻,那时候父亲尚且在世,一边擦拭着猎/枪一边给他讲自己打猎的经历。
“我的父亲很奇怪,但我又说不出他哪里奇怪。他好像总爱往老林子里钻,却又不完全是去打猎,因为有时候他凌晨出去第二天半夜回家,手上却一只猎物也没有。”季垚说,他用恬淡的心情谈论自己的父亲,“而且他总是去一些没人会去的危险地带,比如赤塔的磁场紊乱区,又比如四川的黑竹沟。”
“也许你的父亲乐于冒险?毕竟人迹罕至的地方才会打到真正的猎物。”符衷抬着手比了几个手势,季垚歪着脑袋琢磨,眉尾往下落。
“一开始我也这么想,但那些地方不仅危险还邪门,牵扯到很多科学没法解释的东西,我确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那些确实真真正正存在的。”季垚撩起自己的头发,尾音带着浅淡的叹息,“我以前也是一个忠实的黑格尔唯物主义者,但经历过很多事情之后,我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怀疑。”
符衷搭住季垚的手背,抚摸他手背上突起的纹路,季垚的手长而漂亮。符衷把手指覆盖在上面,有些出神,恍惚间两人的无名指上都套着戒指,闪闪发光。
猛地回神,符衷的耳朵顿时红了,整个人像炸开了烟花。他悄悄抬手捂住嘴,心里想着,要疯魔,要疯魔,成天净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你怎么了?为什么耳朵这么红?是缺氧吗?”季垚察觉到符衷的一丝小情绪,抬手要去碰他的脸,符衷紧张地躲开了。
他摆摆手,视线却不知道往哪里放,最后看着外面的太空说:“没有,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让人怪不好意思的。首长,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季垚一看他就是在扯谎,但又没有点破,他略微一想就知道符衷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毕竟自己的男朋友,他还是很了解的。
“要是真有问题就说,别强撑着。”季垚揉揉他后脑,转过身子继续说自己的事情,“我还发现我的父亲跟一些情报和间谍组织来往密切,比如苏联的克格勃,美国的中情局,甚至连我国民间的盗墓和考古组织都能扯上关系。十岁那年家里来了一个走街串巷的卖艺人,把一根骨头送给了我的父亲。”
“这些情报组织手里往往掌握着第一手资料,有些甚至不能公之于世。你的父亲是不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从而要借助这些组织的力量?”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寻找的东西一定会让世人大吃一惊,难置一言。我不知道他究竟找到了没有,因为他现在已经不在了。”
季垚说到后来声音喑哑一些,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扣紧。符衷知道他难受,伸手揽住季垚的肩膀,薄薄一层衣服下,季垚的肌肉绷成了铁线。
他们两相沉默了一会儿,符衷静静看着他,偶尔瞥过窗外,发光的白点是那些亘古不变的星辰。坐标仪仍在绕地飞行,即将到达空间站,耳畔听不到一点声音。
等季垚略微放松,符衷才挑起话题:“你说有个卖艺人送了一根骨头给你的父亲,那根骨头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那块骨头质地跟别的不一样,像白玉,形状有点像牛羊的腿骨斩断了一截。”季垚细细地回想,“我父亲非常看重那块骨头,放在一个檀香盒子里,不让人碰。但后来我却再也没见过那盒子,不知道父亲把它放在了哪里。”
“也许只是一块普通的装饰品?江湖上的卖艺人喜欢兜售一些驱邪避灾的物件,不过也没人深究真假。”
“不会,从我父亲的行为中我就能看出来那东西绝对不简单,他见过天下奇物,却对那块骨头视若珍宝,这不能不说没有问题。”
话题越说越沉重,总有些东西在黑暗里东躲西藏,深山隔雾,月下探花。符衷心间拢起隐隐的疑惑和担忧,脑中浮现季垚父亲的面影,他想象着这个男人的样貌,以及猜测他会来自怎样的家庭。季垚因为这事困扰了十年,错综复杂的信息交缠在一起,乱成了一团麻线。
在平台上闲聊了一阵,坐标仪发来了提醒,即将抵达空间站,请提前做好准备。季垚回头看了一眼远远的地球,整个地球都处于黑暗之中。
*
陈父第二天醒来,他去厨房中做了做了早餐,这是陈巍家中的惯例,陈父自从结婚之后就起早做了二十多年的早餐,风雨无阻。
早晨的大雪还在下,陈父拉开阳台的窗帘,冷清的街道已经完全被覆盖。他轻声感叹一句今年的雪下得太多了,比往年任何一次都多,再这样下去,机场就要关闭了。
看了看陈列柜上的时钟,时候已经不早了,天气冷,盖在面条上的煎蛋已经凉了大半。想到家里还有个客人,陈父决定去敲敲陈巍的房门,多大的人了还赖床,不像话。
陈巍的房门静悄悄的,里头没人答应,正想开门进去把儿子拍醒,隔壁客房的门打开了。高瘦的何峦从里面走出来,衣服还没换,正在捆紧身上的腰带。
“陈巍不在房里。”何峦悄声说,生怕打破早晨的宁静,“他昨夜太冷了,就来和我睡了一屋。他在时间局每天都很累,就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陈父笑着答应了一声,何峦侧身打开房门,陈父站在门外往里看看,屋子里昏暗,宽大的床上躺着一个人,被子紧紧地裹着,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既然客人都这么说,陈父也点点头算是默许,他招呼了何峦两句,跟他说早饭在桌上,不要客气。
何峦谢过陈父回屋,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掀起被子躺上去,被窝里被陈巍捂得暖和得很,像挨着个火炉。他闻到淡淡的梅花香味,这香味像是从陈巍身上飘出来的,勾人得紧。
压下身子在陈巍的脖子里嗅嗅,皮肤的味道和昨夜洗澡之后留下的香味,这味道让他失神了几秒。梅花有个别号叫玉奴,何峦暗自想,这个别号用在陈巍身上也很妥贴。
【微博@秦世溟。】
“你爸看到你上我床了。”何峦说。
陈巍一下清醒了大半:“什么东西?他什么时候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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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怎么不说话了?”饭桌上,陈母犹豫着问。面前两个年轻人并肩坐着,却各自埋头吃饭,尤其是陈巍,头恨不得低到桌子底下去。
何峦咬着筷子,瞟旁边的陈巍,陈巍放着哑炮,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给陈巍夹了一块排骨去,说:“昨晚太累了,所以没什么精神,休息一下就好了。巍巍,多吃点东西,过阵子我们还要去西藏,身子养好了才走得动。”
陈母说何峦懂事,看他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喜气。陈巍的耳尖更红了,扒拉两下碗里的排骨,闷声吃得一干二净。
*
坐标仪发射之后贝加尔湖基地的工作人员都经历了不眠之夜,所有人都像被带入了高速运转的机器,在这样紧张地漩涡中,大概只有医生朱旻是最得清闲的。
朱旻还穿着来时的那件格子大衣,牛角扣打着蜡,他正从医疗部的办公室走出来,准备去买杯格瓦斯。路过显示屏的时候抬头看看坐标仪的飞行状况,上面载着他许多老朋友。
为了庆祝发射成功,今天的格瓦斯打了折,朱旻很高兴,他用剩下的钱买了一束花。捧着花回去的路上撞到了一个男人,花掉在地上摔了一瓣,朱旻很是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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