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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有归处(玄幻灵异)——秦世溟

时间:2020-10-08 11:29:13  作者:秦世溟
  唐霁料到小司机没这么容易原谅自己,他点点头,说:“以后我对你好一点,你只要不妨碍我就行。”
  “没以后了,我已经把你送到了地方,我该回家去了。”
  唐霁甩着手上的匕首,神色还是冷冷的,但少了些凶气,他等疼痛散下去一点,才转头看着司机的眼睛:“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司机撇撇嘴,心想这还查户口呢?嘴上却如实回答:“我叫宋尘,今天刚满十九岁。”
  唐霁一惊,原来今天是他生日,那自己之前对他的作为,还真是让人伤心,唐霁默然。半晌他起身从车里拿出两瓶酒,把杜松子酒递给宋尘,在他旁边不远处坐下来。
  宋尘抱着酒瓶子,杜松子酒清冽甘香,那边唐霁朝他举起手里的伏特加,用他惯用的冷淡语气别扭地说:“生日快乐。”
  “嗯。”宋尘很小声地接受了唐霁的祝福,唐霁摸摸自己的后脑,大概想不到什么话说,只得转过去喝酒。
  喝一口杜松子酒,宋尘吸吸鼻子,寒冷的空气冻得他眼睫毛上全是冰晶。他抱着膝盖看着远方的山峦,耳朵通红,想到自己即将离开身边这个男人,他有点兴奋,但更多的,却是不知从何而起的惆怅。
  “爸,我回来了。”
  林城回到家,打开门站在玄关换鞋,抬头看客厅里的时钟,是晚上九点过。穿着睡衣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看今天最大的新闻,宽大的江景阳台上摆满了绿萝,窗外灯火连天。
  林仪风听见林城的声音,转过头来招呼他,林城换下脚上的鞋,怀里还破天荒地抱着空酒瓶,瓶子里插着三五梅花。
  “哪来的梅花枝儿?”林仪风走过去帮他把梅花插进空花瓶,摆在陈列柜上,暖黄的灯光打在上面,梅花生气盎然。
  林城拨弄一下花枝,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说:“去世纪广场的时候路过江滨公园,看见梅花开得好看,就折了几朵。它们很好看不是吗?爸爸。”
  “天天在外面跑,也不知道给爸爸买点酒回来。”林仪风絮絮叨叨,趿拉着拖鞋去门边捡起林城换下来的鞋子,“你看看你的鞋子,怎么脏成这个样子,全是泥巴草屑,自己拿去洗掉。”
  林城把鞋子拿过来,从衣兜里拿出一瓶伏特加酒,塞到老爸怀里:“记着呢,这不就给你带了么,少喝点酒,你年纪也不小了。”
  “你小子.....”
  林城提着鞋子去洗刷,林仪风在后面咬牙切齿地拧开酒瓶盖,倒进杯子准备开始今夜的一人酒局,林城擦着手从里面走出来。
  “你刷完了?”
  “没。”林城走到沙发前坐下,“我要看新闻,看完再去刷。放心吧爸,我会刷的。”
  林仪风端着酒杯在旁边坐下,林城问起妈妈,林仪风说你妈晚上要上课,过会儿再回来。林城点点头,撑着膝盖看电视,他妈在大学里当讲师,要上夜课。
  电视中出现发射塔前的镜头,执行员进舱之前要在合影,这些都是精英,站成一排面对镜头立正行礼,他们是在对自己的国家行礼。明亮的灯光照得每个人脸上都熠熠生辉,远处的雪山长久地静默,人声升入苍穹。
  林城一眼就看到了魏山华,他威武的身躯站在人群中很是扎眼,两边站着季垚和符衷,一个是他的首长,一个是他的朋友。其于还有若干执行员,但都被这三个人盖过了光芒。
  魏山华接受一位记者的采访,他腰间跨着头盔,站在朗朗的灯光下,浑身都像是在发光。林城看他面带微笑地朝着镜头说话,胸前的雄鹰巨树尤其耀眼。
  他竟然有点着迷了。
  林城承认,他跑出来看新闻,就是为了看魏山华。他们见过两次,两次都是在卫生间,林城不知道魏山华对他还有没有印象,但自己倒是对他念念不忘的。
  林仪风翘着腿用脚尖踢踢林城,林城抖了一下子,忙回神:“有事?”
  “咋了?没事还不能跟你说话了?”林仪风放下酒杯,“你鞋子搞那么脏是怎么回事?下田去了么?世纪广场上走一遭能走成这个样子?”
  “你还揪着这事不放呢?我这回自己刷鞋,不麻烦你。我去公园摘梅花,踩在土上就这样了。”
  林仪风看着自己儿子,将信不信地哦了一声,靠回沙发里,沉默着看电视上的影像,魏山华已经离开了。林城忽然没了兴致,执行员已入舱,接下来就露不了脸,那就失去了看头。
  他把剥完的糖纸丢进垃圾桶,起身要去刷鞋,门突然打开,原来是妈妈回来了。
  夜间09:25,发射台进入封闭状态,所有地面工作人员均进入防护掩体。武装卫兵已经把所有的记者驱散到危险范围以外,整个基地警戒灯亮起,刺目的红光直冲云霄,一道透明的能量罩从反应堆中升起,把整个基地包裹住,顿时狂风大作,万壑松涛层层入梦,四野朗照清明。
  唐霁从雪地里站起身,眺望远处的发射塔,坐标仪像一头巨兽,此时大梦将醒。它发出沉闷的吼声,轰隆如雷霆,脚下的大地颤抖起来,松树上的雪哗啦啦地打在肩头。
  “那是什么?坐标仪发射么?”宋尘有些惊奇,跑过去站在唐霁身边,踮着脚张望,面前错叠的树木有些碍眼。
  唐霁神色冷峻,绷着嘴角不说话,然后转头命令宋尘回车里坐着,看到什么都不要出来。宋尘被大风吹得有些打头,关上车门后看到唐霁按着对讲机在和什么人大声说话,但总也听不清楚。
  “首长,旅途要开始了。”符衷打开休眠舱,转身帮助季垚把箱子放进柜子里。
  “这时候还记挂着你首长呢。”山花躺进舱内,随口招呼一句,“三土分寸得很,你不用太担心。”
  符衷抿唇笑而不语,他知道首长需要人照顾。山花潇洒地说了声晚安,也不管有没有人理他,轻轻哼着歌关上玻璃舱门。
  “你不用帮我了,去休眠舱内躺好,马上要发射了,记得把冷冻系统打开。”季垚轻声嘱咐他,脱掉外套叠好了放在一旁,用钩子固定住。
  晚间09:28,休眠室里传来电子男声:“所有人员注意,坐标仪即将发射,请所有人员进入休眠舱,并将冷冻系统开放,你们还有两分钟的时间,请务必遵守规定。重复一遍......”
  季垚看看房间那台人机,红色的光点一闪一闪。干净的墙面上显示着孤单的时间,现在是2021年1月27日,21时28分16秒。
  符衷看着季垚关上了舱门,才在最后一分钟躺下,面前的玻璃上显示着数据,他开启冷冻系统,整个休眠舱迅速被气体填满,而自己全身也瞬间失去了任何感官知觉。
  晚间09:30,石破天惊一声巨响,发射台的机械手臂张开,狂风挟裹着雪尘飞扑而来。尘中,夺目的蓝色气焰喷薄而出,光芒席卷了方圆几百公里的大地,仿佛星辰初升,月落平原。
  大地在脚下颤抖,冰川哗啦一声往下滑移,气焰喷发时搅起的狂风把唐霁逼回了车厢里,吉普车上被涂抹了一层炫目的蓝光。
  “北京时间2021年1月27日,21时30分,MH-RT-500式坐标仪在俄罗斯贝加尔湖基地发射,标志着人类历史上跨度最长、规模最大的勘探行动——‘回溯’计划拉开序幕。”
  八万里天穹笼罩着世界,蛛网偶尔炸开白光,在这样浓稠的黑暗里,有光如大河奔涌,带着上古的悠远难详,带着中古的盛衰兴亡,带着后古的四方雄壮,朝着黎明升起之处,沧浪滔滔。
  此时此刻,白逐站在枯萎的花园中眺望北方,依稀可见一个发光的白点在上升;李重岩坐在屏幕前,手上翻着老旧的日记本,沉默着看直播新闻;符老爹喝完了一杯红酒,扭头看窗外雪落。
  林城湿着双手把鞋子放上阳台,撑在栏杆旁仰望天空;陈巍拉着何峦下楼,裹着大围巾站在雪中蹦跳,满城的广告屏上都在播放新闻,他们看着坐标仪越升越高,拥抱在一起,泪水蓄满了眼眶。
  这是被写进人类史的日子,就算多年之后故人的面容已经模糊,但这一天也终将永远被人铭记。
 
 
第75章 良辰美景
  北京城中的雪一下就没个尽头,就像陈巍的嘴巴,一打开了就停不下来。这回他难得安静,没了平日里那么聒噪,他和何峦一块站在空旷的街道上,捂着手哈气。
  漆黑的天幕裂开了一道口子,一道白光蜿蜒着横跨了半个地球,甩在后面的光线飘摆不定,像北极的极光,但没有那种诸神裙摆的绚丽。幽幽的蓝色能量罩偶尔闪光,蛛网炸开的声音呲啦作响,刷刷的冷光照下来,陈巍的眉眼被照得煞白。
  何峦帮他裹好散开的羊毛围巾,扣紧自己身上的外套扣子,把陈巍揽在怀中。陈巍哆嗦着跺脚,蹭着何峦的手臂蹦跳,一边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水。
  “终于上去了。”陈巍红着眼睛微笑,他的鼻子红透了,不知是冻的还是哭的,尖尖翘翘的下巴上还挂着泪珠。
  何峦看他激动得热泪盈眶,自己也忍不住落下泪来,毕竟这样历史性的时刻,再漠不关心国事的人,也该被这种场面震撼。
  陈巍擦干手上的泪水,抬手拭去何峦眼角的濡湿,不知是激动还是伤感,一向开口如连珠的陈巍这下居然语无伦次起来。何峦看他脸憋得通红,抬手把人抱住,轻轻拍着他的背。
  “怎么一下子符狗就走了,”陈巍抖着肩膀抽噎,脸埋在何峦衣服里乱蹭,“我还以为早得很。首长也是,才回来一个多月又把我们给扔下了。马上就过年了,不知道年后他们能不能完成任务......哦,我们还要去西藏,今年不能在家过年了......”
  他从天南说到海北,从天上说到人间,何峦揉着他头发,帮他挡去雪花,而自己的肩头已经霜白一片。陈巍像是很享受何峦身上的温暖,手扣在他腰后,许久不曾放开。
  “过段日子我们也要出发了,据说至少要在西藏待上一个月,科考队等到开春才会回来。”何峦趁着四下皆静悄悄在陈巍脸颊上亲了一口,很快的、偷偷摸摸的。
  陈巍喟然一声叹息:“开春要等到三四月份了,黄河化冻我们才能回来......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回来。”
  何峦佯怒着敲他的脑袋,责怪他口不择言,快要过年了还说这种不吉利的话。陈巍咯咯笑起来,把何峦抱紧一点,眼泪水擦干了,语调轻快地说:“那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不就多了?去了西藏谁还来管我们,那里有雪山高原,你去哪我就跟到哪,我是执行员,我能保护你的。”
  他在话语间想象着西藏冬天的样子,高原寒冷,冻土埋了一层又一层,远方的巨鹰飞过起伏的山峦。等到来年春天气温回暖,草长莺飞,乱花渐入。
  何峦听了他的话,觉得心安而宁静,有这么一个人保护自己,想想也是不错的旅程。前路那些不知名的荆棘泥泞,跋山涉水,忽然全都没有了意义。
  两人正在拥抱着温声细语地讲话,坐标仪已经穿过了蛛网,进入高层大气上界,他们要先去空间站转接一趟,然后再被空洞捕捉,沿着既定的穿越轨道行驶。
  陈巍抬起头看高楼上的显示屏,镜头已经切换到贝加尔湖地面,记者在字正腔圆地播报情况。坐标仪已经看不见身影了,只有袅袅的余音在回荡。
  谈笑之时,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男人的声音:“小何?你们两个下来干什么?雪这么大,快点回家去!”
  刚才还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猛然松开了对方,陈巍更是吓得跳出了半米,两只手慌得不知道往哪里放。陈父看他这个样子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多说,陈母撑着伞从后面走上来,一边絮叨,一边帮何峦拍去肩上的雪花。
  陈巍瞟了何峦一眼,红着脸跑去接陈父手上提的东西,闻到甜甜的一股蜂蜜油香味,看了看,原来是刚炸好的油赞子。
  陈父刚想问陈巍刚才在干啥,自己儿子却提着三四袋东西慌慌张张地跑进电梯间了。外头还剩下何峦,何峦替陈母撑伞,一同走进来,微笑着解释刚才的事情,当然,他没有说实话。
  陈母朝陈父夸奖何峦的懂礼,说自己儿子应该向人家学习,整天毛毛躁躁的,像只蹿出来的猴子。
  何峦站在电梯里听陈母的一番话,谦虚地自嘲了几句,但心里却是欢呼雀跃的,毕竟给陈巍的父母留下了好印象,来日的路会好走一些。
  陈巍躺在自己房间的飘窗上和八胖他们打了一局游戏,符狗不在,辅助跟不上,始终攻不下敌营,三叠和二炮很少上线,只有他们几个廉颇老将横扫千军。
  十一点半的时候手机没电,直接关机,陈巍骂了一声,手机屁股插上充电线,跳下飘窗去浴室里洗澡。
  外面关了灯,只有屋外淡薄的灯光射进来,没看见何峦。隔壁是间客房,平时没人睡,空着,陈巍路过的时候看到虚掩的门扉,从里面透出淡黄的光晕。
  他敲了敲门,正要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门从里面打开了,穿着浴袍的高瘦身影移过来,陈巍吓了一跳,紧接着就被人抱住了腰。
  “老何你怎么睡客房?”陈巍朝里面探探脑袋,看到书桌上摆着电脑,被褥铺好了,暖气估计是自己爸妈帮忙开的。
  “你爸妈让我睡这间的,不然我要睡哪里?客厅吗?”何峦说,他把陈巍拉进屋里,轻轻关上房门。
  客房里熏了香,平时都是一股木头的原生气息,陈巍使劲嗅了嗅,大概是橘叶香。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一屁股坐在松软的床上弹了弹,说:“你可以去我房间睡啊,在时间局里我们还睡一间房呢。”
  何峦笑着坐下来,浴袍下露出他笔直的小腿,他薅一薅陈巍脑袋,凑过去闻闻,撇嘴道:“多久没洗头了,头发都有味儿了。”
  “放屁。”
  陈巍腾得站起身把枕头甩到何峦脸上去,把他扑倒在床上挠痒痒,滚来滚去地玩闹了一阵,陈巍才趿着拖鞋出去洗澡。出门时何峦拉了他一下,陈巍回头,何峦看着他没说话。
  蓦地陈巍懂了何峦的意思,他攀上何峦的肩膀,踮着脚在他嘴唇上很轻很轻地啄了一下,继而捂着脸跑进浴室去了。
  何峦被他的可爱暴击了心灵,扑通扑通跳个没完,捂着胸口在电脑前坐下,手机上忽然跳出一条信息,维修部的部长替杨教授问话,请何峦详细描述一下十年前的事情。
  窗帘半拉着,玻璃门后修着小阳台,梅瓶里插着刚从江边摘下来的梅花,一盏灯会上买来的八角纸糊宫灯悬在顶上,红色的流苏很是喜庆。何峦坐在电脑前看阳台外的大雪,手机按亮熄灭了无数次,最后决定问问缘由。
  —为何要知道我所经历的那件事?杨教授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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