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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命(古代架空)——Your唯

时间:2020-11-03 17:47:11  作者:Your唯
  君若清追了几步,渐渐停下,望着洛金玉瘦弱的背影,眼中一热。
  ……
  沈无疾入宫轮值,正赶上皇帝发火。
  年轻的皇帝在御书房内将奏折统统推落地上,骂道:“都是混账!”
  内宦与宫娥们垂手站在门外,正面面相觑,见沈无疾来了,如蒙大赦,一个小宦官碎步迎过去,低声道:“沈公公,皇上——”
  沈无疾抬了抬手,示意自己已经知道缘由,继续往里走去。
  沈无疾来到内殿,见皇帝正撑着手生闷气,便笑着问:“今日是左相又催皇上立后,还是——”
  “朕是一国之君,为何要像牛一样被他们摁着喝水?”皇帝怒道,“朕与楚楚结发夫妻,朕就要立楚楚为后,就不要这个人的女儿、那个人的妹妹。那些老匹夫当朕是何人?勾栏小倌吗?朕在国事上又不耽误,他们管天管地,还管到老子房事了?有本事把他们老婆送来啊!”
  沈无疾:“……”
  这位皇帝二十有八,非先帝之子,而是先帝的侄子,即位前,一直在偏远贫瘠的封地做闲散王爷。
  因先帝福薄,生的儿子皆互斗至死,先帝也因此气死,才轮到了这位。
  倒也有其他皇室子弟备选,可这位王爷看起来最蠢,最没野心,最没势力,娶的老婆都是民间屠夫之女,看着最好掌控,因此中选,被推上了皇位。
  他在穷山恶水的封地正吹着西北风呢,忽然听说天上掉了个皇位给自己,二话不说,兴冲冲地领着发妻来了京城,却很快发现这儿规矩繁多,自个儿处处受制于人,天天要受鸟气,甚至还强迫他娶老婆纳妾,他便闹着要回去了。
  可皇位又岂是他说不要就不要的?
  来了,就很难走。
  好在皇帝虽大大咧咧,却也明晓大义,得知自己若一走了之,恐怕朝中会因争推新君而大乱,便忍耐着留了下来。
  只是让他废妻一事,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做。
  皇帝哀声叹气了半晌,坐在龙椅上,看着弯腰拾奏折的沈无疾,感慨道:“还是你好,没人会逼你娶老婆,反正都知道你那啥。”
  沈无疾:“……”
  他是皇帝,我的靠山,我不能打他,不能骂他,不能冷笑。
  沈无疾装作自己没有听见,继续拾奏折。
  皇帝见他不说话,又道:“沈无疾,你真心喜欢过一个人吗?不是喜欢朕的那种,是出于情爱的喜欢。”
  沈无疾:“……”出于什么,我也不喜欢你这傻帽儿。
  但他面上却恭敬柔顺道,“皇上,奴婢是阉人。”
  “又不是问你行没行房。”皇上道,“只是喜欢,你有没有那东西,都能喜欢别人啊。”
  沈无疾起身,将叠放整齐的奏折放到御案上,瞥了一眼旁边的砚台与毫笔,想起了洛金玉。
  洛金玉年纪轻轻便写得一手好字,当年人人都为家中能挂他墨宝为荣。
  沈无疾曾向洛金玉求字,洛金玉给他写了个“根”字,被他给撕了,还把洛金玉的砚台给摔了。
  后来,沈无疾气消,重金购买了一端相传是王羲之用过的古砚,送去给洛金玉,被洛金玉扔出了门,还嘲沈无疾不学无术,五十两黄金买了个一吊钱的玩意儿。
  那个时候的洛金玉一身清高傲气,极不屑与他这样的权宦为伍,唯恐污了自己的满袖清风。
  可是,洛金玉对旁人,又十分的好。
  沈无疾见过洛金玉在街头帮瞎老伯读家书,也见过洛金玉在巷落里教乞儿写名字。那些乞儿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还有令人作呕的异味,可洛金玉却恍然不觉似的,还会对他们露出勉励的笑容。
  可是,若不算嘲笑,那么,洛金玉就从未对沈无疾笑过。
  哪怕沈无疾那时已是深受先帝宠信的大红人,锦衣玉冠,遍体熏香,可在洛金玉眼中,还不如路上的花子乞儿。
  沈无疾为了与洛金玉拉上近乎,绞尽脑汁。
  他令人第一时间抄来洛金玉的新辞赋细细品读,然后不眠不食地认真写作,再让人送去给洛金玉看,望他能指导一二,借机攀些干系。
  可洛金玉一见,却勃然大怒,提笔在纸上写八个大字:放浪轻浮,寡廉鲜耻。
  沈无疾拿到这份墨宝,一时大受挫折,转而又灵光一现,将其他七字删去,只留“廉”字裱好,挂在床头,视若珍宝,日渐觉得洛金玉当真只对自己写了这一个字。
  可这一字太少,沈无疾故技重施,又写了一篇辞赋,让小太监拿去给洛金玉评论。
  洛金玉早从坊间听得这个“沈公公施计巧得一字”的“趣闻”,自以为是中了沈无疾的套,恼羞成怒,憎沈无疾的不知羞耻,见他又来,便不写字了,提笔往上画了一只绿毛龟。
  沈无疾思来想去,也没想到怎么让这只绿毛龟看起来更温和些,只好悻悻然藏于柜底深处,无法裱出炫耀,极为遗憾。
  ……
  沈无疾听得皇帝催促自己回答,低声道:“阉人怎配喜欢别人。”
  “是吗?”皇帝好奇地问,“去了势,就不会有感情了吗?”
  去了势,又不是挖了心,怎么就会一并没了感情。沈无疾心想。只是,去了势,别人就不认为他有资格喜欢人了,连被他喜欢,都是一种避之不及的侮辱。
  至少,洛金玉便是这样认为的。
  至于旁人如何认为,沈无疾倒不在意。
  “唉,你也算是少了一件烦心事。”皇帝道,“朕就不同了。你说,朕该怎么办?”
  沈无疾收回心思,微笑道:“皇上不必着急,您只需拿另一件事出来给他们头疼,他们就无暇置喙皇上的后宫之事了。更甚,您让他们选一选,是要选择实施新政,还是选择让大司马之女为后。”
  皇帝道:“你让朕拿新政威胁他们?”
  沈无疾笑着点头。
  “可你不是说,新政不错吗?”皇帝皱眉,“那朕不实施新政了?”
  “原本,皇上您也一时无法实施新政。”沈无疾徐徐道,“奴婢不懂太多,但看那新政条例,总觉尚有许多不周到处,恐是还需改进。因此,您大可暂时将它扔出去作挡箭牌,日后,皇后已经诞下太子,后位稳固,大司马女儿,将军妹妹之流,也都老了嫁了,威胁不到皇后了。届时,您再实施新政,也不晚。”
  皇帝沉思道:“你说得有理。”又道,“还好有你在朕身旁,为朕出谋划策,否则,朕可真是头疼。”
  沈无疾笑着道:“奴婢惶恐。”
 
 
第3章 
  沈无疾安抚好皇帝,又要去司礼监管事,直到夜色深沉,他仍不出宫回府,留在司礼监轮值房歇息,以待皇帝随时差遣。
  这时,一个小宦奴来低声禀报:“干爹,您府里来人说,洛金玉在府门口站了一天,不吃也不喝,给他暖炉他也不要,活生生冻晕了。”
  沈无疾:“……”
  眼见沈无疾目光凌厉,小宦奴忙道:“已将他搬入门房,请了大夫。”
  “谁让他们管他了?”沈无疾怒斥道,“姓洛的要什么阉奴的暖炉,进什么阉奴府的门房,请什么阉奴给他找的大夫?!”
  小宦奴低头,不敢说话。
  他不懂,也不敢问。
  沈无疾气得发懵,站起身,在屋内兜了两圈,忍不住心焦担忧,满脑子里都是早晨见到的那张苍白的脸和瘦削的身子。
  终于,他认命地叹了一声,拿起衣架上的斗篷,匆匆往身上披好,提了一盏灯笼往外走,一边道:“喜福,你去请展公公今夜替咱家当值。”
  “是。”小宦奴应道。
  沈无疾匆匆忙忙地赶回府中,见着了门房里裹着棉被、坐在火炉旁的洛金玉。
  洛金玉已经苏醒过来,正伸着手让大夫把脉。
  沈无疾站在门口,目光往洛金玉白皙纤细的腕子上一看,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悻悻然想了想,语气刻薄道:“大过年的来找茬儿,非得晕倒在咱家府门口,死也要给咱家寻晦气,你也真够狠毒的。”他冷笑道,“咱家偏不如你的意!”
  沈无疾说完,等了一会儿,没等来洛金玉的回应,便看过去,见洛金玉正伸着舌头让大夫看舌苔。
  沈无疾乍一看到那半截鲜活的舌头,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忙又扭过头去,厉声骂道:“众目睽睽,伸出唇舌,放浪轻浮,寡廉鲜耻!”
  大夫:“……”
  门房:“……”
  洛金玉仍然没说话。
  沈无疾等来等去,仍没等到声音,忍不住又扭头去看,看见洛金玉靠墙坐着,闭着眼睛,紧皱眉头,脸上通红,极难受的模样。
  “火都能把他给烧了!”沈无疾顿时急了,斥道,“都瞎了吗?没见他脸都被烧红了?还不快把那炉子挪开点儿!你们想帮着他死咱家府里找咱家晦气是不是?”
  大夫深深呼吸,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道:“公公,洛公子他这并非是火炉所致,而是邪风入体,因而发热了。”
  沈无疾忙道:“会死吗?”
  “洛公子体弱,旧伤未愈,难说。”大夫道。
  “咱家给你钱银,你连发热都治不好,要你何用?一介庸医,还敢在京城开医馆?不知害死过多少人,咱家明日便让人封了你的铺子!”沈无疾无理取闹,“不,今日便封!”
  “……”大夫忍辱负重,“洛公子是旧伤……”
  “少废话!”沈无疾瞪着他,“只一句话,你治得好,还是治不好?”
  “在下只能尽力一试。”大夫道。
  “不要你试了,庸医。”沈无疾嫌弃地道,“西风,去请曹御医来。”
  一名沈府小宦奴忙应了,提着灯笼就往府外跑。
  沈无疾皱眉看着昏昏沉沉的洛金玉,看了一会儿,见洛金玉难受地在板凳上动了动,便厉目瞪向门房。
  门房:“……”
  他一时未能洞察老爷所想,急忙揣测思量,板起脸对大夫道,“你这庸医,这儿用不着你了,我送你走。”
  大夫:“……”
  这府上的人怕都有病。
  沈无疾却喝道:“曹御医还没来,你就把他弄走,若洛金玉死了,你来偿命?”
  看来揣测错了老爷的想法。
  门房低下头,不说话了。
  沈无疾能被这群混账气死,尤其要被洛金玉气死。
  他又狠狠地瞪了洛金玉一会儿,在洛金玉第三次不舒服地低声□□着挪动了一下的时候,大步走过去,弯下腰,抱起了裹成蝉蛹的洛金玉,拧着眉头,朝自己的卧房走去。
  待沈无疾抱着人走远了,大夫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钱银不会少你的,也不会拆你医馆。”门房沉声道,“其他的少问,少说,否则摘了你的舌头。你先坐这儿待着,饿了自己吃桌上茶果。”
  沈无疾是炙手可热的权宦,可说独得当今皇帝宠信,不仅御赐府邸,平日里也总有接连不断的赏赐从宫里送过来。下到文武百官,甚至于皇亲国戚,也不得不对他曲意奉承,赠金送玉。
  因此,沈无疾平日里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极好的,高床软枕与金丝帐且都不说,冬日里,无论他是否在家,他房内都始终烧着火龙,且都是用上好的无烟炭,香炉里还撒了沉香木,温暖又好闻。
  沈无疾将洛金玉放到自己的卧房床上,正要去解开洛金玉的被子,手刚触到,立刻收了回来,仿佛自己被轻薄了一般,警惕地望着洛金玉。
  洛金玉仍闭着眼迷迷糊糊的。
  沈无疾焦虑地在床畔踱步来回,时不时看一眼洛金玉,见他难受挣扎,又过去想给他解开——又收回了手。
  若他醒来,少不了要说我伺机轻薄他。
  沈无疾谨慎地思索,黑漆漆的眼珠子滑来滑去。
  可我若伺机轻薄他,岂不是什么仇都报了?
  他醒来后,定会羞愤欲死!
  沈无疾嘴角露出阴险笑意。
  不对。
  我刚救了他,他若又去寻死,我岂不是白救了他?
  沈无疾皱眉。
  说起来,我为什么要救他?
  沈无疾眉头越皱越深。
  不。
  不是我要救他,是西风这小王八蛋自作主张。
  本来,我已经要成功地冻死他了。
  沈无疾愤愤地一甩长袖,哼了一声,心中烦闷。
  曹御医今日不当值,正在家睡觉,忽然就被西风叫起来,说沈无疾急着找他去府上看病。
  曹御医曾受沈无疾恩惠,听得这话,大惊失色:“公公被人刺杀了?”
  西风道:“我呸!干爹没事,大吉大利。是洛金玉冻伤了,你快随我去。”
  “洛金玉?”曹御医一怔,“那个洛金玉?他出狱了?怎么会在公公府上?他不是与公公有宿仇吗?为何公公要请我去为他治病?”
  西风问:“你在宫里为人治病,也话这样多?”
  “小公公说笑了,在宫里这样,我也活不到如今。”曹御医道,“走吧。”
  曹御医迅速来到沈府,去到主院卧房,一眼见到沈无疾正在扒昏睡中的洛金玉的被子。
  曹御医:“……”看来,传闻沈公公好男色,所言不虚。
  只是这人都烧成这样了……
  沈无疾紧闭双眼,刚摸索着把洛金玉的被子扒到一半,听到身后声音,忙回头去看,收回双手,往后退了一步,皱起眉头,摆出一副“咱家没碰他”的凛然模样,义正词严道:“曹御医请为这人看一看,他大过年的,想死在咱家府上,给咱家添晦气,其心可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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