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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命(古代架空)——Your唯

时间:2020-11-03 17:47:11  作者:Your唯
  西风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干爹果然细心体贴。”
  沈无疾不太自在,恼羞成怒,屈起食指,狠狠敲在西风的脑壳上。
  “哎哟!”
  西风倒吸一口凉气,委屈巴巴看着他,可这样子转瞬即逝,他立刻又讨喜地笑了起来,道,“儿子还未给干爹拜年呢。”
 
 
第9章 
  大年初一不上朝,且宫里有其他大太监轮值,可沈无疾却仍起了个大早。他不似平日里的富贵豪华,挑了身白底间红纹的低调衣裳,提着食篮,独自去了天牢。
  沈无疾下到昏暗潮湿的天牢,示意狱卒停在原处,只有他自己提着篮与灯笼前行,直到尽头,他停下脚步,将灯笼挂在墙上。
  尽头的牢室里很大,正中央用六条成人臂粗的铁链分别锁着犯人的脖子,四肢与腰,铁链的另一端则深深地嵌入了石壁中。
  犯人身上的囚衣破破烂烂,血污得不像样子,人也垂着头,像是死了般,散乱的长发覆着面。
  沈无疾拿钥匙开了锁进去,将食篮放到桌上,摘下斗篷帽子,露出脸来,神色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冷漠,如在寻常的达官显贵面前那样柔顺,聊家常似的:“昨夜三十儿,这儿的吃食可与平日不同?”
  听到他的声音,那犯人如遭雷电通身,猛地一抖,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狰狞的脸,手指也张开,手背冒着青筋,张牙舞爪地想要挣脱铁链,扑上来掐住沈无疾的脖子。
  铁链猛地发出巨大的响声,在这沉闷的地底下越发放大,令人心头一悚。
  沈无疾却丝毫不慌不惧,他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嘴角的笑意未变分毫,看着对方利爪仅仅离自己的脖子只有半指距离,眼都未曾眨一下。
  “沈无疾!你这贱人!”
  犯人从嗓子里发出了如鸮叫声,尖利难听得刺耳。
  “阉人的声儿本就难听,你这样,更令人头疼。”沈无疾缓缓道,“曹公公,大过年的,除了我,怕也没人来看望你,你又何必呢。”
  沈无疾眼前这个吊于天牢深处的犯人,正是天下以为早已被他手刃的曹国忠。
  曹国忠没有死。
  此事知道的人很少。
  曹国忠且不能死,因曹国忠的身上藏有一个大秘密。
  曹国忠仰头乱叫,张狂地骂沈无疾祖宗十八代,形若癫狂。
  沈无疾原还揣着手在腹前,耐心等他骂完,却见他始终没停嘴,便转身去一旁的桌边,打开食篮,将饭菜一一取出,摆放到桌上。
  曹国忠骂了一阵,见沈无疾无动于衷,终于不骂了,强自镇定下来,冷笑连连,咬牙道:“沈无疾,你别以为你春风得意。你以为你帮那群贱贼卖了我,他们就当你是自家人?呸!你是个阉人,对他们而言,你和我,没什么差别!”
  沈无疾微微一笑:“无疾之所以是个阉人,也无非托曹公公的福。”
  曹国忠眯眼,道:“冤有头债有主,沈无疾,卖你的不是我,阉你的也不是我,若不是咱家当日见你机灵,将你带在身边,你这一辈子都只能待在浣衣局里做个浣洗小奴,甚至早就没命了!你倒好,倒怨到咱家身上来了,良心被狗给吃了!若不是咱家——”
  “若非公公为了一己私利,四处伐杀异党,无疾的爹娘何至于受到株连葬身,无疾又何至于在逃亡中流落街头,被牙婆子辗转卖到宫中,何至于成了浣衣局里受尽欺辱的小奴呢?”沈无疾仍含笑望着曹国忠,缓缓道来,可眼中闪烁的却只有刺骨的恨意与冰凉。
  曹国忠怔了片刻:“你……你……”
  “曹公公很惊讶吗?还是说,曹公公手下冤魂数万,早已不记得自己杀过些什么人,更别说,无疾的父母家人那样微不足道。”沈无疾眼中的仇恨很快消散,他垂眸,右手执筷,左手扶袖,慢条斯理地往白饭上添菜。
  “你……你爹娘叫什么?”曹国忠问。
  “丝毫不重要,我都不记得了。”沈无疾笑道,“山野村夫村妇,能叫什么好名儿?无非是沈阿牛,沈春花之类。”
  曹国忠有些愣。
  “我家祖上几代都没沾过河南明家半点光,不过在山野小村里锄田织布罢了,哪能攀得上那样的书香世家的光。可没人听啊。就因我祖上有人做过明家族人的妾,生了几个我爹娘见所未见的庶子庶女,我家便和明家有了千丝万缕的干系,好讨不着,光沾不上,唯独砍头这天大的好事儿,便分了一份。”
  沈无疾笑着问,“现在,曹公公还敢对着我说冤有头债有主这六个字吗?”
  曹国忠半晌没说话,思来想去,忽地仰头长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沈无疾面不改色,仍含着笑,端起满满是菜的碗,走回到曹国忠面前,夹了一筷子:“都是公公最爱吃的,尝尝?”
  曹国忠阴恻恻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又垂眸打量那菜。
  许久,曹国忠冷笑道:“咱家倒不怕你要杀咱家,你敢吗?”
  “自然不敢。”沈无疾笑着道。
  曹国忠便低头,恶狠狠地将筷尖所夹的肉咬去嘴中,一边死死地瞪着沈无疾,一边磨着牙吃下了这块肉,又去如此咬沈无疾为他夹的别的菜,仿佛他如今口中所撕咬吞食的是沈无疾的皮肉。
  可也没吃多少,沈无疾忽然手一松,筷子上的肉掉到了地上。
  曹国忠的眼睛又眯了起来,不解地看着他。
  沈无疾笑了笑,手一翻,手中的碗口朝下,里面满满的饭菜都倒到了地上,与泥土稻草混到一起。
  “曹公公吃得这么香,我都不忍心了。早知如此,我便让人少放些药了。”沈无疾愧疚道,“可如今木已成舟,若曹公公再吃下去,容易没命,无疾可不敢。”
  曹国忠皱着眉头:“你放了什么?”
  沈无疾转身出了牢房,懒洋洋道:“泻药而已。”
  曹国忠:“……”
  “我知曹公公爱干净,又要脸面,苦思冥想,特意为您寻来的泻药。”沈无疾拍了拍手,外头便来了几个狱卒,干站在那,也不说话。
  曹国忠隐约已觉得腹中不妥,却忍着道:“沈无疾你个贱奴,你当这样,我就会告诉你龙脉在哪了?”
  沈无疾微微叹息:“唉,曹公公,你说,咱家一个阉人,知道了龙脉又有何用呢。想知道龙脉所在的是朝中重臣,我一个司礼监掌印,吃饱了撑的么。我对龙脉没有兴趣,不过是昨日高兴,想着便在今儿年初一来探望你,给你寻寻晦气,好让自己更高兴些罢了。”
  曹国忠还要说话,腹中忽的如哪吒闹海般翻腾起来,肠子似打成了死结在拔河。他的面皮都抽搐起来,咬着牙,攥着拳,极力抑制这痛苦,短短瞬间,竟硬生生咬破了自己嘴中皮肉,闻到了血的味道。
  曹国忠再忍下去,怕是要咬断自己的舌根,只好开口骂:“沈无疾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天打雷劈的孙子!今日你这样对我,来日——”曹国忠痛苦地闷声呻|吟一声,继续骂道,“来日你必比我下场惨百倍千倍!你——沈无疾——”
  随着一阵稀里哗啦的作响声,牢室内顿时秽气熏人,恶臭不堪,狱卒们微微皱眉,却没动,仍立在那。
  沈无疾倒是侧了侧脸,抬起宽袖捂住口鼻,颇为嫌弃。
  曹国忠一生最爱脸面,当年为了被河南明家一人写入书中嘲讽一事,他自觉没了脸面,一怒之下,设计诛了明家。如今他虽落入天牢为阶下囚,却仍难改心性,被沈无疾这样戏弄,于众目睽睽下失禁腹泻,自个儿还仍被吊在空中,一气之下,竟生生的羞怒至昏厥。
  沈无疾没听到他骂了,瞥了一眼,仍遮着口鼻,对狱卒道:“弄醒他。”
  狱卒领命,上前拎起墙角的污水,对准曹国忠劈头盖脸浇了下去。
  这样的冷天里,已被废了内力的曹国忠被冰水淋头,猛地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又要大骂,却听得沈无疾道:“曹公公爱干净,一身秽物,你们也看得下去?”
  “沈无疾你又想做什么!”曹国忠警惕道。
  “有何好问,总之我要做什么,公公都只能受着。”沈无疾微笑着道。
  “你——”
  曹国忠尚未骂出口,就见狱卒拿着东西朝自己走来,待他看清,勃然大怒,“沈无疾你有种就杀了咱家,莫玩这些虚的!”
  “公公都糊涂了,托公公洪福,无疾哪来的种。”沈无疾皮笑肉不笑道,“还等着做什么,等明儿过元宵吗?”
  狱卒立刻忙活起来,为曹国忠刷洗身上,清理肠道。
  沈无疾站在那儿冷眼看着曹国忠咆哮叫骂,看着曹国忠如蛆虫一般扭曲挣扎,看着曹国忠丝毫没有尊严地遭受密刑折磨,心中却没一丝波澜。
  十多年卧薪尝胆,终于能报仇雪恨,却并没意思。
  曹国忠再如何痛苦,再如何将所有人能想到的刑罚都遭受一遍,哪怕他死去再活来,也仍然于事无补。
  死了的人活不回来了,沈无疾失去的东西,也同样回不来了。
 
 
第10章 
  末了,曹国忠奄奄一息,翻着白眼看向面无表情的沈无疾,咬牙切齿地弱声问道:“不知道龙脉所在,你交得了差么?”
  “曹公公都如此了,仍操心这么多呢。”沈无疾淡淡地道,“看来还是吃得太多,拉得少了。”
  狱卒继续往曹国忠的肚子和肠子里面灌水,曹国忠紧闭双眼,痛苦得继续叫骂。
  “曹公公千万别急着说出龙脉所在,你一旦说出来了,无疾便没缘由这样来探望你了。”沈无疾勾唇一笑,毫不留恋地转身沿着来路出去,将曹国忠的咒骂与哀嚎尽数抛在身后。
  虽今日无需沈无疾当值,可他从天牢出来,仍去了宫里,向皇帝与皇后磕头拜年,讨了个赏,侍候二人用了早膳,这才出宫,一一前去各重臣府上拜年。
  虽有些重臣心里对这宦官避而远之,可却不得不给沈无疾面子,都对他热情相迎,因沈无疾代表的不是他沈无疾自己,而是皇上。
  谁都知道如今的皇上宠信倚重沈无疾,一如先帝当年宠信倚重曹国忠。沈无疾哪怕眼看着就会是下一个曹国忠,目前,他们也只能暂且周旋。
  好在重臣们都住一块儿,沈无疾出了这家门,便去那家门,倒也便利。
  午饭时,洛金玉坐在桌前,望着面前的满桌佳肴,犹豫一下,问侍奉在旁的西风:“沈公公不回府用饭吗?”
  “今儿初一,干爹到处拜年呢,兴许遇上哪家就被留饭了。”西风道,“他特意叮嘱,让你别等,自己吃。”
  洛金玉问:“每年都是这样吗?”
  “往年曹国忠还在呢,都是曹国忠去的。”西风道,“不过干爹有时候会跟着去。”
  洛金玉点点头,不再问了,他拿起筷子,又道:“既然公公不在府中,你不如一起吃。”
  他不习惯被人侍候,尤其是吃饭时,西风站在一旁殷勤地给他布菜,人多倒还好说,只有他一人,便有些不适。
  “这不行,干爹会骂的。”西风摇头。
  洛金玉这些日子多是被西风照料,且西风照料得尽心尽力,一片热诚,又年纪小,看着模样乖巧,自然令洛金玉生出了些对孩子的疼爱关怀,因此,本也不是该他多言的沈无疾府上的事儿,他却仗着此时没有旁人,问:“沈公公与你不是情同父子吗?”
  “是啊!”西风提起这个,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开心不似作伪。
  洛金玉却看不懂这“父子”二人的日常相处:“那为何,你像个仆人似的。他总是骂你吗?”
  “因为我本就是奴婢啊。”西风理所当然地道。
  洛金玉不懂。
  西风见他茫然的眼神,笑了:“洛公子与我们不同,不懂也是自然。干爹这样待我,也是为我好。”
  洛金玉愈发迷茫。
  西风催促道:“洛公子,先不说这些,你先用饭吧,菜都凉了。这都是干爹特意令厨子为您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
  洛金玉早便察觉了,闻言道:“公公有心了。”
  “干爹很厉害的,他能记得所有人的喜好,我总记不住那么多。”西风一面为洛金玉布菜,一面道,“他总是骂我笨,说这都是奴婢安身立命的本事。”
  洛金玉:“……”
  西风察觉自己这话说得不好,赶忙道:“但干爹对洛公子与对旁人,是大大不一样的!干爹关注他人喜好是为有利图,对洛公子好,却只是为博公子一笑!”
  洛金玉:“……”
  他心想,不该为此惊奇,沈无疾养大的孩子,自然与沈无疾一样,满心里都是些儿女情长……沈无疾究竟天天的在胡乱教孩子什么呢?!
  洛金玉这段时间因在病中,吃得很少很清淡,如今因着初一,多吃了些菜肴,身子又好了起来,见日头不错,便问西风,自己能否去街上走走,散散食,也看看热闹。
  西风忙道:“自然可以的。干爹说了,洛公子来去自由,绝不干涉。只是公子身子还未大好,穿多一些出门吧。”
  洛金玉知他关心自己,点点头,让他给自己披狐裘,却又觉得眼熟:“这……”
  “这是先圣赏给干爹的,是藩国进献的好物呢,您看这裘子,全是白狐皮毛,没有一丝别的颜色。”西风道。
  洛金玉点头:“我知道。公公曾想将它送给我。”
  自然被当时的洛金玉拒之门外了。
  西风怕洛金玉不肯穿,便道:“干爹不爱穿裘子,他不喜欢穿一身白,说自己穿着不好看。因此这裘子放柜里也是放着,不如拿出来穿,总不穿,更会放坏了,洛公子就帮帮忙穿穿。何况,洛公子最合适穿白了,干爹说过什么来着……他说,洛公子穿白衣,就活生生是诗句里所说的陌上少年足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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