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他也只问了王阿姨一句:“家里人都知道小池哥喜欢男孩哦?”
王阿姨笑,而后神情冷了下来,回头看走廊里没人,才快步上前抓住蒲栎的手。
那一瞬间,蒲栎觉得,王阿姨不像是个居家保姆,而是一直关心着慕池成长的长辈。
她说:“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玩心不定,但我希望你能认真对待小池,他很单纯善良的,再被欺骗一次怕是一辈子都要毁了。”
蒲栎被王阿姨握着的手微微发痛,他用力抽回来一点,笑着点头:“知道了。”
“唉,”王阿姨松开手臂,还是叹气,默默揉了揉眉心,用期盼的眼神看蒲栎,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你们是认真的吧?”
蒲栎又一次点头,比之前更加郑重:“当然,我很认真的。”
“那就好,那就好。”王阿姨的眉眼又弯了起来,放松似的坐在窗口的沙发里。
“阿姨,”蒲栎犹豫着开口,问,“小池哥的上一段,弄得很不愉快?”
“唉,”王阿姨连连摇头,“小池的妈妈有哮喘你知道吧?”
蒲栎点头。
“就是被那个男人背后捣鬼,知道了小池喜欢男孩,一时间接受不了,哮喘病发作去世的。造孽啊,他妈妈那年才48岁,正是过生日的当天!”
蒲栎听了,汗毛都炸了起来,他无法想象那时的慕池,接连面对恋人离去和母亲离世,会怎样的无助。
“十多年了,我还是看小池第一次带人回家,蒲栎啊,他对你足够真心!”
蒲栎听王阿姨的话,皱紧的眉头又舒展了。过去的那些日子,俨然已经无法修改,他只想要慕池未来的生活里充满快乐。
“小池的妈妈也是个明白人,”屋子里的空气凝滞片刻,又被王阿姨打破,“她最后走的很痛苦,突发哮喘你知道的,什么话都说不出,她却一个劲儿地递给我眼神。急救车载着我们去医院地路上,我一直猜她要说什么。最后终于猜对,可她也咽了最后一口气,她什么都知道,就是控制不了病发。”
“她想说什么?”蒲栎问。
“我问她,你是要我们都不歧视小池喜欢男孩对不对。她用力眨动眼睛,而后就再也没有醒来。”
原来是这样。蒲栎低垂着脑袋坐在床边。王阿姨走了,关上房门,他还保持这个姿势。
晚上风大起来,窗外又开始飘起雪花。蒲栎想到慕池会突然带他去那个山庄,不禁给这次“意外”又增加了一层含义。
慕总是要告诉他地妈妈他已经开始新生活了吧。
窗外地雪大了起来,蒲栎推开窗,冷风灌进来,直接催得他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下午吃了药,已经忘了发烧的难受劲儿,他就那么对着风,听隔壁传来的灵歌。
Aretha Franklin的《I Say A Little Prayer》。
第26章
天一亮, 雪就又停了,庭院里终于积攒了薄薄一层。
蒲栎不能再休息,和着早餐吃了药就握着一杯奶乖乖在餐桌边等着。
慕池从楼上下来, 头发吹得松散, 穿单薄的衬衣和西装外套。
“睡得好吗?”蒲栎起身问慕池。
慕池微微牵动嘴角, 扫了一眼空荡的餐厅, 问:“老慕总呢?”
蒲栎抓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他说:“老慕总一大早就问我台词背熟没有, 我说背熟了,他要我来背一段,我就随口说了陈生重获奖牌后的发言,他怒了。”
慕池摇头,眼睛也跟着微微弯着:“你明知道他胡言乱语, 还这么当真。他现在脑袋一团乱,都不知道你是谁。”
“他知道的, ”蒲栎笑,“他一直叫我小山,哈哈,小池哥, 我和秦山真的很像?”
王阿姨进屋, 听到蒲栎的话,没给慕池回答的机会:“像什么像,谁要像那个鬼!”
王阿姨是蒲栎见过的第二位讨厌秦山的女性,觉得好巧。
“不像。”慕池回, 而后就像是再也不想提起这个话题, “走吧,送你回剧组。”
蒲栎穿上羽绒外套, 乖乖喝光杯里的牛奶,作势就要出门。
王阿姨叫住了慕池。
慕池给蒲栎车钥匙,示意他先去车上等。
蒲栎捏着钥匙笑着点头。
“怎么?”慕池很怕被王阿姨留下来单独问话。他怕对方婆婆妈妈唠叨她那些一辈子没有拍上用场的恋爱经。
“小池,”王阿姨拉着慕池袖子的手又紧了一些,神秘兮兮,“昨天,那个人来家里了。他们前脚走你们后脚来的。”
“谁?”慕池其实已经隐隐约约猜到那个人是谁。
“秦山啊。”王阿姨的声音又低了一些。
“哦。”慕池表情冷淡。
“他说很久没回国,来住一段时间,游山玩水,顺道看看你父亲。”王阿姨继续,“我看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男的,头发长的老长,男不男女不女,看着就烦。”
慕池看了王阿姨一眼,叹了口气,笑得牵强。
王阿姨还在那里义愤填膺,慕池已经推开门,走出好远。
冷风吹得他一个激灵,车库的门开着,蒲栎已经老老实实坐在副驾驶上。慕池正看他柔软的头发出神,蒲栎就突然转过头来,像是发现了慕池的注视。
两人眼神刚一对上,就都笑了。
不是王阿姨早上提醒,慕池差点就忘了带蒲栎出来的目的。
这两天,有太多突发的状况,让他始料未及。
慕池对待外人总是一副铜墙铁壁的模样,他以为也可以这样对待自己。一夜未眠,他还是难以说服自己将计划再继续下去。
他早就料到秦山这次回国和他刻意让Jerry投放在电影人上的照片有关。
秦山忌惮着慕池和他的儿子走太近!
按照慕池原本的计划,他就是要堂而皇之地带蒲栎出现在秦山的面前。让对方知道自己当年没能耐得到秦影帝的心,如今却可以把影帝的小孩玩弄在鼓掌之上。
可是,这一夜,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白雪。回忆着他品尝过的蒲栎的滋味。终究还是没办法做这件自以为水到渠成的事情。
慕池准备放弃这个鬼扯的想法,放弃激怒秦山、玩弄秦山之子的想法。因为他意识到这个想法说到底还是过于无耻。
无耻到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悲。
蒲栎帮慕池打开车门,车厢里暖烘烘的。
慕池手刚一搭上方向盘,蒲栎就紧握住了他的手指。
“这么凉,我先帮你暖一暖,等暖了再开。”蒲栎眼睛眨动着,睫毛上沾着一层淡淡的要干不干的水汽。
慕池的手指被蒲栎捏着,心越发地疼痛。
他骂自己是个十足的蠢货。蒲栎这样的男孩不应该被他设计。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保持着一贯的笑,从蒲栎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启动车子。
回剧组的路上,蒲栎一直轻声哼着小曲。慕池却频繁出神。
王阿姨说和秦山一起回国的是一位男性,长头发。
娱乐新闻里说秦山回国是为了专门探班安德鲁。他没在剧组遇到秦山,秦山反而先他一步,带着人回老宅看了老慕总。
慕池莫名就想到之前去美国谈《借越》的版权,与作者华凡尼见面时,对方就留着一头长发。
当时看中《借越》剧本的国内娱乐公司有四五家,后来华凡尼选中了星河,这让慕池有些欣喜但更多的是意外。
星河虽然在国内影视娱乐方面一向强势,但并不比其他公司给华凡尼开出的条件好。
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背后还少不了有秦山的一层关系。
慕池曾经无意中听人谈起,华凡尼和某位息影影帝同居。难道绕了一个圈子,最后还是难逃冤家路窄。
等车子回到影视基地,慕池差不多已经可以确定跟秦山来的人是华凡尼,更进一步地知道了华凡尼背后的影帝就是秦山。
呵呵!
想到这些,慕池笑了。
那个当年对自己说从来都只喜欢女人的人,如今过了不惑之年,还是栽在了一个gay的身上。
秦山这一场打脸让慕池始料未及,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没有在心里掀起丝毫漪涟。就像原本就是个陌生人,关注彼此的生活只是在浪费时间罢了。
蒲栎要慕池把车停在基地门口,去片场的那一段路,他想顺道给大家买点喝的东西。慕池看出这个小孩其实就是想找个借口一个人回去,便也不再强迫。
只是看蒲栎三步一回头的给他招手,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他觉得蒲栎像当年的自己,却又比当年的自己更加的善于表达爱意。
要不是愧于自己设计出的这一套事端,慕池恨不得立刻跳下车去,抓住蒲栎的手腕。
要是能再早一些意识到秦山对自己已不再重要就好了。慕池这么想,却也不敢肯定,是不是因为有了蒲栎,所以秦山才会变得不再重要。
蒲栎的身影消失在路口,慕池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慕池去看,是蒲栎发来的信息:小池哥,我知道你上一段恋情结束的很不愉快,不过也幸好有这一段不愉快的经历,才让我们相遇。所以,忘了那些,我们来好好的恋爱吧。
慕池的视线有些跳跃,有那么一个瞬间,他难以辨认手机上的字符是不是他心里想着的意思。
蒲栎对他说“我们来好好的恋爱吧”。
慕池锁了手机,丢在副驾驶位上,猛烈捶打方向盘。
蒲栎订好咖啡,让店员帮忙送过去,而后悄悄地摸进剧组。
一进剧组就关掉手机是他的习惯。冯锐找来的助理和阿姨看到蒲栎连忙围了上来,后知后觉的问他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
蒲栎只说有点感冒,吃了药已经好多了,然后就乐颠颠地窜到导演身边去讨论戏份。
蒲栎本来就不是很能活跃气氛的外向性格,同组一个月,大家都了解他。可今天他走到哪里都笑嘻嘻的,遇到谁都要搭两句话,让人一眼就看出他的反常。
真不知道这两天是去养病还是散心。
晚上,蒲栎回到宿舍就抱起从剧务大哥那借过来的吉他。
他脑海中一直盘桓着一段旋律,如果不把他写下来,会觉得特别可惜。
简单的和旋夹一段炫技似的指弹,琴弦震颤间,全是那一夜与慕池的激烈缠|绵。
好似还是那个温度,还是窗外飞扬的大雪,还是壁炉里劈啪作响的果木,还是慕池紧搂着他的臂弯。
蒲栎把脑中的旋律写在纸上,一遍遍反复修改,最后终于觉得差不多了。
他迫不及待给慕池听听,却发现一直忙着手机都忘了开机。
他笑自己傻,一边期待发了信息给慕池后能得到一些什么回应,一边又连手机都忘了打开。
幸好,与慕池的聊天框里,最后一条还是他之前发出去的那一条。
蒲栎便觉得可以继续期待着,也是另外一种幸福。
他把写满小蝌蚪的纸拿到面前,吹了吹双手,活动手腕,录下了一段旋律。
夜已深,慕池听着音质很差的那段旋律,合衣躺在床上,两眼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只有音乐停了,他才动动手指,重新播放一边。
反而满心除了愧疚与自责,慕池没有办法给蒲栎更多的回应。然而这愧疚与自责都是他羞于启齿的难言之隐。
慕池叹气,微合双眼,想着这段时间要是一个梦就好了。
梦醒之后,他一定穿越茫茫人海,重新找到这个男孩,对他珍重地说一句“我们来好好的谈恋爱吧”。
第27章
然而, 令蒲栎没有想到的是,慕池一直没有回信息给他。
刚开始,他还只是单纯的等待, 时间久了就开始怀疑是否在不恰当的时机会错了慕总的意思。
时间一天天过去, 有无数个时刻, 蒲栎都想直接打电话给慕池, 要一个答复。
可冷静下来就明白,没有答复或许就是答复。
想到那两天, 无论是在宾馆还是在大雪中的山庄,慕池对他那么的温柔与呵护,他就越是不明白现在的处境。
蒲栎心里很乱,他这才想起,似乎从来没有真的了解过慕池这个人。
他对他只是站在远处的观赏, 那意思就和站在博物馆里看一件被防尘罩遮起来的精美玉器差不多。
《借越》的拍摄进行的很顺利。或许是因为一空闲下来,蒲栎就会想一些和慕池有关的乱七八糟。所以, 工作的时候他会更加的卖力。
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着,是对他当前困境的一种暂时逃离。他有点沉迷这种方式。
转眼,圣诞节到了。剧组中的大多数中国人,对这个节日都是可有可无的, 若真要过, 差不多也是当成情人节来过。
安德鲁那一行却不同,这一天,对他们而言格外重要。剧组早就为他们订好机票,要飞回去和家人团聚。
因此, 蒲栎他们也跟着放了一个难得的七天长假。
蒲栎坐剧组的大巴和其他同事一起返城。一到市区就先下车了。
他站在城市标志性的巨型雕塑前, 踌躇不前。不知道是不是被冻傻了,他居然特别想立刻见到慕池。
并且是那种一分一秒都不愿意等的想念。
伸手、拦车、放行李, 再坐进副驾驶,报地址。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司机已经往景承别院开了。
出租车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蒲栎聊天。从天气到市政到商品房价格到水果提价,最后连邻居家地母狗要下小崽子都聊到了,还是不见蒲栎回他一声,后半段路程也就很识趣地安静了。
只有电台播放着老旧地情歌,在狭小的出租车里显得格格不入。
蒲栎下了车,托着行李箱,跟着小区住户一起进了院门。默默走到慕池家的那一栋,他又有些迟疑。
1901,他知道应该按这个数字。
可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于莽撞。慕池会不会不在家,或者家里有别人,更或者他明明在家看到对讲机上出现的人脸,选择假装不在……
一系列问题疯狂从脑海飘过,蒲栎觉得自己的处境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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