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没事了。”
季潮又干巴巴地说了一遍,力度很轻的一下一下给他抚背,苏飞渝就慢慢地不哭了。
季潮看他终于冷静下来,松了口气,探手从床头柜上抽了张纸巾给苏飞渝擦脸,低头就看到他被泪水糊在一块儿的长长睫毛和烧得通红的脸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又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烫,就想起身去叫管家拿退热贴。
但苏飞渝比他反应更快,季潮刚想直起腰苏飞渝的手就伸了过来,紧紧攥住他的领口不肯松开。
“不要走。”
苏飞渝轻声说,一副很依赖季潮的样子往他怀里拱,“我害怕,求你了,别走。”
“我没有要走。”
季潮头都大了,好言好语地解释,“只是出去叫管家进来,就一会,好不好?”苏飞渝抬头看他,眼睛里流露出毫不遮掩的怀疑,不摇头也不点头,十指攥得紧紧的,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季潮没办法,弯下腰与苏飞渝对视,终于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哄人:“不怕了,我就在这儿的,哪里也不去。”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安抚性的坚定,按着苏飞渝的后脑让两人额头相抵,耐心地哄他,“我就出去一下下,有人欺负你,你喊我的名字,我就过来救你。
你看,有我护着你,没什么好怕的了。”
苏飞渝看着他,也不知是信了没有,半晌才张了张嘴,叫他:“季潮。”
季潮笑了下:“哎。”
苏飞渝这才犹犹豫豫地放开他。
季潮让他躺下,又给他盖好被子,才转身出去找管家拿药,他去了有一会,拿着退烧贴和放了安眠药的水回到房间,发现苏飞渝还维持着他离开前那个平躺的姿势,被子拉到鼻子上,露着双眼睛很紧张地看着季潮。
“怎么了?”季潮问,一边撕开退烧贴的包装袋放在他额头上,坐在床边看苏飞渝捧着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喝水。
等了没一会就听见苏飞渝很沮丧似的小声说:“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季潮失笑,故意板着脸质问他:“说了不会走就不会走,我是那么没信用的人吗?”苏飞渝的脸更红了,羞愧难当地重新钻进被子,小小的一张脸埋在被褥里,不说话了。
季潮静静陪他坐了一会,觉得苏飞渝应该睡着了,就往下拉了拉被子给他透气,打算喊医生过来打退烧针。
衣角却被轻轻拽了下,苏飞渝蜷成一团,闭着眼迷迷糊糊地叫他:“季潮。”
“嗯,在呢。”
季潮隔着被子拍拍他的背,“睡吧。”
苏飞渝的脸上便浮现出安心的神情,像只黏人的小猫那样朝他挪了挪,身子紧紧靠着季潮的大腿,在彻底陷入睡眠前季潮听见他用自言自语的音量低声恳求:“你别不要我。”
-在医生为睡着了的苏飞渝打针期间,季潮站在一旁,从管家支支吾吾的话语中弄清了苏飞渝发烧的真正原因。
是前几天季薄祝又带了人回来。
可能那会苏飞渝正在外面院子里,见季薄祝回来了一时没敢进屋,佣人们又都在忙,谁都没发现他不在自己房间里,苏飞渝也不敢叫人,就这样被锁在外面一晚上,着了凉。
偏偏那天季薄祝玩得狠,第二天一早还撞见了保镖们抬着人出去,身后血淌了一路,这下彻底受了惊,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
这样不行。
季潮叹气,抱着臂想了半天,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跟管家说明天收拾下东西,病好了就让人搬去香庭。
“可您不是一向独居……”管家讶异道。
“没事。”
季潮说,“他也不吵。”
这时医生正好打完针,收拾了药箱告辞,管家送人出去,季潮则坐回床边,捏捏苏飞渝露在被子外头的一截小指,又叹了口气。
我还真是没信用。
他想,谁说不要你了。
傻瓜。
本章相关指路第二章 ~(时间线被我搞得乱糟糟的???♀?)??小时候害怕打针是因为他在苏家的时候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会借着玩医生游戏故意拿真的针扎他。
不过后来长大了就逐渐克服了,但他还是不喜欢打针,能不打就不打。
另外他真的想求救的时候会本能地去叫季潮是从小时候养成的条件反射~因为那会季潮一次也没食言过说起来大家觉得节奏怎么样?是不是有点慢?(′?_?`)等我把手头上很重要的事搞完了会努力更快一点……我一周也就能挤个几小时写文,有时候甚至一边做饭一边手机打字(?)
第十九章
这天晚上前前后后折腾了大半夜,好在苏飞渝打了针后热度终于退了大半,季潮又守了他一会,等他彻底睡沉了,才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季潮一如既往早起跑步,等他锻炼回来冲了澡,苏飞渝却还没醒。
管家瞧见他脸色,便劝慰说小孩子一发烧是要睡得久些,刚才他又给苏飞渝测了体温,大体已经正常了,应该很快就会醒。
“少爷,您要去学校的话时间差不多了,需要我去叫司机备车吗?”管家问。
季潮确实本打算今天照常去学校上课的,但不知为何他看着床上小孩睡得昏昏沉沉的脸,眼前浮现的却是昨晚那个在他怀里哭得压抑又伤心,求他不要走的苏飞渝,就怎么也没能迈开步子。
“算了,”最后季潮还是认了栽,“今天不去了。”
-管家说苏飞渝很快就会醒倒不是骗人,季潮下楼打电话给学校请假的工夫,再回到房间,苏飞渝就已经醒了,双颊的红消失不见,换成几近透明的白,看见季潮进来,神色也没什么变化,跟其他人一样平淡而礼貌地唤他:“少爷早上好。”
季潮:“……”昨晚那个小猫似的一遍遍叫他季潮的黏人版苏飞渝呢???他的态度无可指摘,但不知怎么的,季潮看着这样客气礼貌到疏离的苏飞渝,膈应了。
不多时管家送了清粥和药进来,季潮心里憋气,一时不想说话,就只坐在一边看着。
但没一会就被苏飞渝眼巴巴地看看粥,又看看他,最后才敢小心翼翼地端起碗的动作弄得再次心脏发紧,忍了半天还是开口,把搬去香庭的决定正式通知给苏飞渝这个当事人。
苏飞渝正抓着勺子把粥往嘴里送,闻言手一颤,勺子就重新落回了碗里,发出一声轻轻的脆响。
他瞪着眼睛看着季潮,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会儿他眼睛里泛着的光有多么惹人怜爱。
季潮顿时起了点逗弄的心思,坏心眼地故意问他:“你不愿意?不愿意就不搬了。”
苏飞渝被吓了一跳,飞快地摇头,还不忘再呆呆地向他确认:“真的吗?”季潮满意了:“真的。”
又说,“你想的话,今天就搬。”
苏飞渝愣了愣,片刻后抬起头朝他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来。
这是他第一次在季潮面前笑,与此同时季潮也是第一次发现苏飞渝原来笑起来的时候双颊会浮出两个浅浅笑涡,而笑着的苏飞渝远比哭泣的苏飞渝让人心动。
季潮觉得苏飞渝真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小孩,清醒的时候开心也不敢笑害怕也不敢哭,明明想要得要死也不会开口,硬挺着装一副冷淡的样子,像颗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糖,把自己塑造得万箭不入,却会粗心大意地在他面前不经意露出点本色来。
-不过季潮的悸动来的快去的也快——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季薄祝那个样子当榜样,季潮当然不是什么温柔善人,自认只是没他爸变态,心底里其实也只把苏飞渝当个逗趣玩意儿养着,因此人搬到香庭后季潮也没再怎么上心,苏飞渝偏偏又乖顺沉默到近乎没有存在感,加上学校那边快到学期末了一阵忙,等他意识到苏飞渝身上有某些异于常人之处,学校已经放了寒假,马上就要过年了。
起因倒是很简单。
季潮所在的H中虽然聚集了本市大批非富即贵的二代,学校管理却还是严格,竞争也激烈,而季潮没有其他二世祖的坏毛病,从小就是同龄人中最优秀的那个,强得太久,就习惯了只靠自己一步一步把想要的东西牢牢握进手里,算是无趣生活中聊以慰藉的一点独有乐趣。
他今年初三,明年就要升高中——虽说H中初高中部向来都是内部直升,初升高的统考可有可无,但季潮下一年的既定乐趣就是搞个全市第一的名头回来,因此比平常更上心了些。
但他没啥收拾东西的习惯,参考书和模拟卷做完了就随手丢,反正第二天会有阿姨打扫,直到有天阿姨拿着他前一晚扔在客厅的一套数学卷子来问卷子做完了还要不要留着。
那套卷子不难,季潮做了选择就觉得太没挑战,随手丢在了客厅——只是按理说空了大半的卷子平常阿姨都会自觉帮他收好,可等季潮接过来,才发现卷子基本已经被填满了。
用的还是铅笔,字迹歪歪扭扭的,像小学生的手法,但季潮扫了一眼,起码填空判断的答案对了个七七八八。
嫌疑人是谁自不用问。
卷子是不难,可那是对季潮而言的不难,而苏飞渝——苏飞渝才11岁,明明还在上小学,却已经靠着季潮扔在书架上的旧教科书自学了初中一大半的内容——季潮从来没想过这个他一时兴起要回来的小孩除了漂亮脸蛋,居然还有个不折不扣的好脑袋。
有点短!不过明天还有!最近每周都要纠结一次干脆放了大纲直接跑路……
第二十章
这事过后没几天就是春节。
季潮虽是季薄祝独子,整个季家人丁却还算兴旺,全亏季老爷子年轻时开枝散叶,前后统共生了男男女女六个孩子,几位叔伯姑母和他们的后代加在一起二十来口人,每逢过年在季家老宅齐聚一堂,又是一番暗流涌动。
苏飞渝跟着季潮在除夕当天回到老宅。
空旷的一楼正厅焕然一新,各处都布置了正红的传统装饰,中间一张铺了白布的长长餐桌,佣人们步履匆匆来来去去,正为长桌布置花朵、烛台和餐具,而季潮一进门就被人群簇拥,和叔伯姑婶一一问好,众星拱月似的成为一众小辈的社交中心。
没人注意到苏飞渝,而苏飞渝也一向识相,远远地躲在角落里等了一会,直到腿都站麻了,肩上的小书包越来越沉,才想到自己也许应该找个地方待着。
等季潮好不容易应付完急于巴结的堂表亲兄弟们,苏飞渝已经不在原来的角落了。
他四处找了找,好不容易在偏厅的阳光房外找到苏飞渝时,小孩儿正可怜巴巴地被一群半大少年围在中间,少年们没好气地推推搡搡,嘴里骂骂咧咧的,季潮走近了点,“哑巴”、“杂种”等等侮辱意味深重的词语就飘了过来。
季潮本以为苏飞渝会哭,小孩子受了欺负总会大哭一场,但苏飞渝没有,他只是跟以往跟在季潮身边的日日夜夜一样,没什么表情地抿着唇,连眼神也淡淡的,看不出欢喜悲痛,执拗地沉默,像个没感情的玩偶,而在他身边的是季潮还是其他任何人都无关紧要。
但是下一秒苏飞渝抬起头,看到了季潮。
张开嘴的时候明明牙关还在打架,嗓音尖尖细细带着颤,身体内部藏着的那股海潮却迫不及待要拍上岸堤,逼他艰难扯动声带,发出幼鸟般的求救。
“季潮!”他喊。
施加人偶身上的诅咒在一刻烟消云散,季潮看着苏飞渝再次重新变回一个活生生的小孩,墨漆般的眼瞳映出他略显无措的影子,像一弯沉沉的湖,湖底里盛着一捧星星般细碎的光。
季潮想,苏飞渝也许永远不会知道在他面前的自己眼睛有多亮。
-“没规矩!”带头欺负苏飞渝的那个少年是季潮小叔的儿子,比他大了两岁,性格很混,大抵是把苏飞渝当成了哪个佣人的儿子,即使季潮在场,也还是气焰嚣张地扬起手要扇苏飞渝耳光,“大少爷的名字是你叫的吗!”那个巴掌没能落下去,季潮轻而易举捏住了他这位表兄的小臂,略一用劲,少年的哀嚎就响了起来。
“苏飞渝是我的人。”
他上前两步把苏飞渝拉到身边,目光冷冷扫过面前一众惶恐少年,最后停留在倒在地上、手臂脱臼的表兄身上,慢条斯理地笑了笑,“表哥,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少年们一哄而散,季潮不屑地冷笑一声,刚想回头,就被突然扑上来的苏飞渝抱了个满怀。
苏飞渝还是受了惊,季潮抱着他坐到阳光房的沙发上后,他的颤抖就没停止过。
两条细弱的胳膊紧紧环在他颈上,胸膛贴着胸膛,微烫的侧脸埋在他肩窝,呼吸混着潮湿的水汽蹭进季潮的脖颈里,渐渐连心跳都变得同步起来。
“对不起。”
苏飞渝在他怀里小小声地说,“我总是惹麻烦…”“你没有惹麻烦。
脱臼而已,随便找个人就安回去了。”
季潮揽着小孩柔软纤细的腰,他很少被人这样主动亲近,一时肌肉僵硬手足无措,只能用刻意轻松的语气安抚。
苏飞渝却仍旧无法安心似的,含含糊糊地问,真的没事吗。
“没事。
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
季潮说。
苏飞渝安静了一会,开始断断续续的回忆,他们问我是谁家的,从哪里来…但我说不出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问季潮:“你对他们说我是你的人,可那又是什么意思?”苏飞渝努力地抬起眼皮看他,用很虚弱的声音询问,那代表着我是你的佣人吗?他用即使早熟小孩也褪不干净的特有天真猜测,专属的那种佣人?季潮有好一会儿没能回答他。
“我的人”确实是一种含糊的说法,季潮脱口而出,是因为他也无法明确界定——他的世界其实远比一般人想象的贫瘠,家人、同学、朋友……季潮依靠利益划分他们而非情感,他结交与季家交好的世家子弟,心照不宣地维持表面的热闹,与血缘兄弟们虚以逶迤,假装看不出他们的巴结讨好和蠢蠢欲动的贪得无厌,季潮的前十四年就是这样过来的,并且今后的人生也将如此——直到苏飞渝出现在他身边。
苏家的事季潮多多少少听过一点,自然不难想象苏飞渝曾经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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