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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深不渝(近代现代)——genoki

时间:2020-11-04 10:26:43  作者:genoki
  而在离校门不远处的行道树下,一位带着墨镜,长相平凡的瘦削男人正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落在接送的人群中,像位随处可见的路人。
  季笙想起今日清晨在起居室与黄文讨论安保布置的苏飞渝。
  保镖们把以H中为中心的地图铺在桌面上,用记号笔对应当加以注意的地方进行标注。
  苏飞渝站在一旁,时不时提出一些问题,而黄文予以回答,言谈间充斥着季笙听不懂的专用术语,效率很高地逐一确认各个安保的负责位置和需要注意的点。
  季笙听得云里雾里,心里对这事其实也并没有多重视,但是看着与黄文商讨狙击观察点位置的男人,突然发现今日的苏飞渝与往日在他哥面前的那个男人截然不同。
  苏飞渝漂亮,漂亮得作为男人来说有些过头,却由于本人气质而毫不显得阴柔。
  这种美太夺目,太诱惑,太过攻击性,让人联想起钻石制成的刀刃或者浸了毒药的艳俗玫瑰,若是放在古代只怕会落上一句“祸国殃民”的骂名。
  而站在他哥身边的苏飞渝顶着这样一张耀眼容貌,收敛气息,乖巧温顺,在大部分时间扮演好看的花瓶和听话的玩具,让人意乱神迷,忽略皮肉之下的本质。
  但是今天的苏飞渝不同往日。
  因为身份敏感,即使派过来的保镖都是新面孔,他仍旧谨慎地使用了假名,并进行了变装。
  及肩长的棕色假发掩盖了原本的黑发,颧骨变得高而突出,原本完美的眼型也被稍稍拉长,眼尾上挑着使得那里的几条鱼尾纹变得显而易见,锋利明艳的美人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位35岁左右,随处可见的平凡男人,任谁看到季家家主新雇佣的安保顾问肖恩?李也不会将之联想到四年前叛逃的家族副手。
  但也只有在这样一个美貌褪去,不再有任何遮掩的时刻,季笙才觉出那份锋利其实是苏飞渝骨子里自带的产物,所谓容貌反而是一种掩饰。
  当他与黄文说话,态度与面对他哥时的柔软温顺大相径庭,举手投足间是满满的强势,语气客气且疏远,说出的建议也是简短明确,直指要害,很快黄文看他的眼神便变得恭敬起来。
  季笙隐隐约约觉得这副做派很是眼熟,过了一会儿才猛然发觉,除了少了些令人恐惧的威压,苏飞渝此时的模样与他哥如出一辙。
  他终于想起在曾经听过的那些关于季家的流言。
  六年前季薄祝被亲兄弟设计,车祸去世,季家旁支里那些杂七杂八的、与季潮血缘关系或近或远的亲戚们顿时蠢蠢欲动,意图逼季潮让权的、想要混乱分杯羹的、甚至还有叫嚷着要分家的,这些掌握着季家大小生意版块的亲戚们像地沟里的老鼠一样层出不穷,而季潮不言不语,不理会也不制止,专心处理父亲后事,那些人便以为他软弱可欺,愈发得寸进尺。
  半个月后,在季薄祝的葬礼上,季潮的大伯腆着肚子走进去,蒙着白布被抬出来,对外的说法是“心梗发作猝死”,但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而就像他们预言的那样,季潮大伯的死只是开始,季潮处理好这一团乱麻,彻底在H市站稳脚跟,以比他父亲更严厉的铁腕完全掌权黑白两边的生意只用了短短两年。
  那些乘机作乱的亲戚们手下们一个个全进了火葬场或者鱼肚子,整个季氏集团连同季家被上上下下清洗了一遍,而站在季潮身后,操刀具体执行这一切的人,行事作风比起季潮有过之而无不及,狠厉无情,一度给H市的火葬场增加了不少工作量,以至于不久之后道上便流传起其“恶犬”的骂名。
  那是在“情人”和“叛徒”之前,加诸于苏飞渝身上的名号。
  -季笙这学期开始正式升上高三,不过H中80%的学生都是未来要出国留学的路子,不会参加高考,学校的课程安排和氛围仍旧非常轻松。
  上午开过全校大会后班上几个交好的同学提议午休时一起去球场打球,季笙欣然应了,午饭后便和他们勾肩搭背往球场走,半路上经过学校西面向来没什么人去的小花园,忽然顿了脚步,扭头对哥们儿说抱歉抱歉,很没道德地放了他们鸽子。
  季笙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走进花园,正值初秋,园内灌木依旧郁郁葱葱,栀子也开到最后一轮,那个人就坐在栀子花丛围绕着的长椅上,手里夹着一根烟,略带苦涩的烟气和甜腻沉重的花香混合在一起,遥遥地悬浮在空气中。
  “飞渝哥。”
  季笙叫他。
  苏飞渝还顶着那张变装后的脸,见他来了也不吃惊,神态自然地对他挥一挥手,问道:“不打球了?”季笙点头,H中作为名门私立安保措施一向严密,说实话他完全没想过苏飞渝还能跟进学校里来:“飞渝哥你怎么进来的?”苏飞渝只是笑笑,并不回答,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操场,过了一会才说:“城北王家的二少和新能源业陆家的大少,你人缘不错。”
  季笙睁大眼:“你认识?”苏飞渝还是笑:“不算认识,我就这里好用,记住了而已。”
  他点点自己的脑袋,“看你们关系不错,我白担心了。”
  季笙知道苏飞渝担心什么,他是私生子,而私生子自然是不受世家子弟们待见的,这类事情演化出的校园暴力在学校里并不少见,久而久之私生子们自己抱团形成小集团,而二代三代们也根本不屑与他们来往,像他这样两边都吃得开的跟大熊猫一样珍稀。
  “谁叫我人格魅力强。”
  季笙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不过他心里清楚,学校里的人际交往不过是Y市上层圈子的一面镜子。
  他几乎没受到排挤歧视,是因为他哥高调的态度,认他回来,把他加进季家族谱,带他去正式酒会结识各界人士——他哥不把他当私生子对待,其他人自然也得规规矩矩称他一声“季二少”,不敢再私下嚼舌根。
  “不过我哥那会肯定比我强吧。”
  季笙顺口说,“他那时候怕不是校园风云人物。”
  他嘴比脑子快,过了几秒才想到苏飞渝的幻视症状,顿时有点后悔,刚想转移话题,苏飞渝就开口了。
  “你比你哥强多了。”
  出乎意料地,苏飞渝并不抗拒谈起过去的季潮,他的脸还是肖恩?李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唇角的笑容和眼里的光却让季笙仿佛又看到初见第一面那个昙花般的苏飞渝,“他总是独来独往的,又很凶,有人想巴结他也被骂走,搞得好多人都怕他。”
  说实话季笙对他哥的学生时代毫无兴趣,他和季潮表面看似兄友弟恭,但这都是两年前季潮把他接回来前两人早就谈好的结果,他和季潮顶多算得上利益一致,互惠互利,远远谈不上感情深厚。
  但苏飞渝的反应总是让季笙有些好奇,好奇那个让苏飞渝仿佛真正活过来的、露出毫不自知的柔软容光的季潮究竟是何模样,犹豫了一瞬便问:“可是我哥那时对你一定很好吧?”苏飞渝愣了一下,指尖的烟烧到尽头,一截烟灰簌簌落在他脚边,无声地碎裂了。
  无论是花瓶还是恶犬都和他现在的样子搭不上边,呆呆的,就像个坠入爱河的普通男人。
  “嗯。”
  久久,苏飞渝垂下眼,低声笑了笑,“是对我挺好的。”
  少年时代对他很好很好的季潮,那是他再也回不去的旧日时光。
  没有季憨憨出场的过渡章!交代了他们成人后的一些事情~下章开始大概就是一两章讲讲少年时代发糖~从老母亲上帝视角我觉得??和大儿子的少年时代特别符合《young and beautiful》这首歌,推荐听听手嶌葵的翻唱版(网易云有,而且我喜欢这版的翻译),和打雷姐的对比听另有一番风味(?ω?)另外其实季憨憨在搞事情!在搞大事情!他要了??三个月压根不是想追妻的!(这算剧透吗,挠头.jpg)
 
 
第十八章 
  季潮从很小的时候起就知道他的父亲不是一个“好人”。
  他的母亲是首都某位政府高官之女,与季薄祝的结合则是一场完完全全的联姻,没过多久便在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
  那之后季薄祝没再迎娶他人,男男女女的情人却从没断过。
  当时季潮还小,住在季家老宅由管家带着,季薄祝时不时就会带人回来,完全没有避着幼子的意识,兴致来了除了季潮的房间哪里都能搞一发。
  近几年更是不得了,狂蜂浪蝶一波接一波,季薄祝的性癖也越发怪异暴虐,即使别墅的隔音极好,也挡不住深夜里突如其来的一两声哭嚎,第二天就能看见保镖们抬着某位被玩得半死不活的倒霉蛋离开。
  但季潮对此从不置喙,心里对外面的风言风语也不甚在意。
  这些事情与他无关,季薄祝也早就给他展示过季家光鲜表面下的黑暗核心,被他教育长大的季潮说白了也不是什么有道德底线的好人,只是对不时就要被迫观赏父亲性生活的日常感到厌烦,因此在升上初中那年便以老宅太远为由搬去学校附近的香庭独居,只在周末和假期偶尔回老宅别墅小住。
  这样半自由地过了几年,在某一个周五的下午,季潮放学回到家,见到跪在老宅大厅冰冷地砖上、面无表情的苏飞渝。
  那位所谓的“苏总”正在一旁痛哭流涕,苏飞渝却像对自己将要经历什么毫无所觉似的,瞪着一双很亮的眼睛与季薄祝对视,唇角抿得紧紧的,装作一副全然无畏的样子,垂在腿边的指尖却在微微颤抖,那么漂亮,那么可爱,如同浑身绒毛的幼小雀鸟一般懵懂得令人怜爱。
  这种摇摇欲坠的美让绝大部分人生出保护欲,但还有另一种人类,被脆弱引诱,催生出完全相反的欲望,善于使用居高临下的恶毒,从摧毁中获得欢愉。
  季薄祝就是那种人。
  他会把手覆在雀鸟的脖颈上,缓慢收紧,享受身下人濒死的痉挛和挣扎,如此反复,直到一切重新归于沉寂。
  季潮捕捉到季薄祝眼中腾起的玩味,几乎立刻就确认了这个预定的将来。
  他曾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干涉他父亲的私生活,永远与那些莺莺燕燕井水不犯河水,但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抓住了苏飞渝的手腕,人生头一次开口从父亲那要走了一件本不属于他的东西。
  但苏飞渝终究不是物件,而是活生生的人,因此当管家过来问苏飞渝的去处怎样安排,季潮没多想,只吩咐说先暂时给个客房让他在老宅住着。
  等周末结束他回了香庭上学,又正碰上学校的庆典和年级季考,忙忙碌碌一连半个月都没回过一次老宅别墅,自然而然便把苏飞渝的存在抛之脑后,直到某天深夜管家打来电话,语气抱歉地说苏少爷已经发了三天高烧,看了医生也不见好,今天又不知怎的烧得更厉害,吃了药也全都吐出来,这样下去怕是要不好,少爷您还是回来看一眼吧。
  管家服务季家多年,了解季潮性子,知道他保下苏飞渝完全是一时兴起,根本没把这人放在心上,因此苏飞渝病了的事一开始他压根没想往季潮那说,晓得自己不应拿这事烦他,如今更不该大半夜的吵醒自家少爷让他回老宅。
  但管家多少与苏飞渝相处了一段时日,漂亮小孩又总是讨人喜爱的,更别提这孩子乖巧安静得很,平日里还会帮佣人们打打下手,问他有什么需要也只是摇头,今天大约实在是烧糊涂了,夜里突然开始哭着说胡话,管家看着他实在可怜,仔细听了半天,觉得他是想见季潮,才心软打了电话。
  -一个半小时后轿车的灯光刺破黑暗夜色,驶进季家老宅大门。
  管家就候在门口,见季潮到了赶紧迎上来,低声说医生刚才来看过了,本来是要打退烧针的,但苏少爷也是烧得不太清醒了,闹了一阵没打成,少爷您一会哄哄他吧,最好还是打一针,再烧下去怕是脑子都要烧坏了。
  好歹那人也半大不小了,怎么还要人哄。
  再加上管家口中的形容,哭,闹,还要见他,季潮便想当然地把季薄祝的某些难缠情儿形象代入了,凭空想象出一个撒泼打滚哭着吵着要见他的苏飞渝。
  烦死了。
  季潮想。
  但苏飞渝是季潮当着他爸的面明明白白要过来的人,如今病得严重,他总不能不管。
  只是从睡梦中被吵醒,坐一个多小时的车横跨整个市区回到位于市郊的老宅别墅,心里不憋气是不可能的,再加上先入为主的难缠小孩印象,脸色自然不可能好到哪去,因此当他推开苏飞渝房间的门,本来正缩在床边跟医生大眼瞪小眼的男孩被他阴沉着的脸吓了一跳,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整个人缩成一团往墙角躲,被子从头蒙到脚,只露出一双微微发红的眼睛,咬着唇像是看陌生人似的瞪着季潮。
  他这个样子,季潮一肚子的无名火顿时全熄了。
  “飞渝?”他叫苏飞渝的名字,刚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苏飞渝就露出更加戒备的神情,哆哆嗦嗦地想跑,却慌不择路,被早有预谋的季潮一把抱住。
  季潮觉得自己怀里撞进了一个小火炉。
  他们年纪相差不大,苏飞渝却远比一直修习格斗技的季潮瘦弱,发育也不好,本就矮了一头不说,从力气到体重都轻飘飘的,再加上发烧手脚发软,挣扎了没一会就败下阵来,连同身上的被子一起被季潮牢牢锁在怀里。
  这怎么看都不是想要见他的反应。
  季潮还没来得及细想,不知怎地怀里的苏飞渝突然发出细小的抽噎声,眼圈又开始泛红,嘴里说着“不要,不要”,一边用手努力推季潮肩膀。
  “不要什么?”季潮没放手,耐着性子问他。
  “针!”苏飞渝确实是烧糊涂了,只知道扭着身体,像个小孩子似的嘟嘟囔囔地回答,“他们会拿针扎我!”季潮无法,也看出来了苏飞渝是在本能地躲医生和他的注射器,只好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管家,示意其他人先出去。
  房间的门关上了,医生不在,苏飞渝果然慢慢安静下来。
  季潮叹了口气,弯下腰托着屁股把他抱起来送回床上,又想起管家的嘱托,可他从没哄过人,还在想要怎么说,就看见苏飞渝坐在床边,保持着贴在他怀里的姿势,头埋着,眼泪慢慢地从眼眶里淌出来,一滴接一滴,滑过玫红色的鼻尖和下巴,很快在被子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季潮完全没料到这一出,不知为何心慌得不行,只好隔着被子把苏飞渝整个圈起来,既生疏又慌张地拍他的背,“没事了没事了,我不会让他们扎你。”
  苏飞渝真哭起来完全不是季潮之前想象的那个样子,他的哭压抑而沉默,几乎不出声,连抽气都细细碎碎的,只有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不住地往下掉。
  季潮看得心疼,有意想转移苏飞渝的注意力,就故意问他:“我是季潮,还记得吗?”苏飞渝把脑袋埋在他怀里,热烘烘的温度似乎连季潮的心都要烤化了,过了好一会才很慢很慢地点了下头,说:“嗯,季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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