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临闭上眼,任自己的神识在周围晃荡了一圈。他此时的灵力不比往日,灵识也有些微弱,平日里几秒钟就能试探下来的事,却叫他硬生生地走了有小半分钟。
钟情本想阻止,不过等他意识到戚临在做什么,想要抬起手的时候,对方已经睁开了眼睛。
戚临扒出两个爪子就按在了钟情的手臂上,然后一路顺着他的胳膊向上爬去。
钟情因着他的动作还愣了一下,开口问道:“做什么?”
“上边视野好。”戚临一路爬到了他的肩上,整只猫都扒拉在上边。钟情担心他会掉下来,还特意地伸手去扶了一把。
“你小心点。”
戚临从喉咙里哼出一声,身后的尾巴扫在钟情的后颈上。他原意许是想故作生气地“打”他一下,然而当猫尾巴上的绒毛滑过皮肉,什么样的触感都只剩下了痒意。
钟情眼疾手快地捏住了他准备收回去的尾巴,说道:“别闹。”
小百合:“……”
“我们能先出去吗爸爸们?”
这日子当真是没法过了。她想。
“迷阵以雾气为辅,等雾散了就行。”戚临说道。
“这雾得多久才能散啊,它要是今天都不散呢……”
“那就让你家老大一剑砍了吧。”戚临笑道。
破阵之法主要也就两种。一种就是找阵眼,所谓打蛇打七寸,找到阵眼,一切自然迎刃而解。另一种便是暴力拆除,在某些修士不要脸的境界威压之下,找阵眼什么的都是多此一举。
以钟情的境界,暴力拆除虽然要费上一些功夫,但却是最快的破阵方式了。
话落不久,钟情手中长剑出鞘。
他用的不是《千秋雪》,也不是《万山悲》,而是他当年自创的潮生。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林间忽起一阵猎猎冷风,卷噬着尘土离地而起。
隐约之间,小百合似是听闻见了一声怒吼,此后眼前银光一闪,仿佛有万丈江水自西方奔腾而来,如临江畔。
钟情于风中折身勾转,剑尖所向,周遭草木环绕于上,随着剑风划过一道道弧线。同样的剑法,在他的手中少了几分狠厉,多了几分的凛冽与从容。
戚临的爪子虚虚搭在他的肩上,动作之间,只觉得身下的躯体稳定如常,拿剑的手也是又平又稳。
他的目光顺着钟情的剑身指向望去,只见缭绕勾连着的白雾之间,好像又有一些别的什么东西藏在里边,总给他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白雾在剑风驱使下汇作一处。剑尖触上白雾,像是打在了一座屏障上。相碰之处白光流转,钟情手腕一转,剑身直直没入白雾之中。顷刻间,白光化作万点星光,淹没林间。
末了,他收剑负手而立,眉间却多出了一个浅浅的“川”字。
“这边走。”他说道。
“这个迷阵是不是破得有点草率了?”小百合也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犹豫地问道,“施术人如果只是针对我们,那他应该知道这点程度的迷阵毫无意义啊……这不是白费功夫吗?”
钟情凉凉地说道:“不知。”
他方才出手的那一瞬间,才发现了一丝的不对劲。这迷阵看着缠人,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少的灵力支撑,像是在外面镀了一层薄薄铁浆的方盒,只有打开了才知道,里边空空如也。
那它的意义又在何处?
只是耍着他们绕了几个圈,多浪费了他们的一点时间?
“戚临。”钟情叫道,“你怎么看。”
肩上的黑猫偏过头在他的下颚处盯了一会,说道:“我觉得有人想故意引我们去一个地方。”
小百合停了脚步,问:“那我们还要往前走吗?”
“走啊,为什么不走。”戚临的语气上挑,戏谑地说,“要是不走岂不是对不起人家的一番苦心。”
小百合又道:“若他让我们去的是一个鸿门宴,我们也要去吗?”
“你怕什么,我和钟……你老大在这,还能让你伤着不成?”
“可是……”小百合打量着戚临的脸色,往外挪了几步,同钟情保持了大概有两、三米的距离后,才压着声音说道,“可是亲爹你化不了形,等于没有战力啊。”
戚临:“是哦。那你老大保护我就好了,你自己快点跑。”
小百合耸了耸肩:“我还能说什么呢。”
周围的树木愈发地茂密起来,蝉声与鸟雀的鸣叫声却渐渐低了下去。杂草密布的土地之上,几朵野花在风中微微的颤动着。放眼望去,像是很难再找出旁人往来的痕迹。
又一阵凉风自林间吹过,在杂草间荡起了层层涟漪。小百合打了个哆嗦,问道:“我怎么觉得我们越走越偏了。”
“没有。”钟情回答道。
“好臭。”戚临说着,把头埋进了钟情的颈侧,“是和那个时候一样的味道。”
钟情知道他的“那个时候”指的是何时。他的嗅觉虽不如戚临灵敏,但也可以从空气中飘散的气息感知一二。戚临说的是他当时在C市的那个深坑上闻到的味道,是几乎相似的森森鬼气,与腐烂的尸骨的气味。
那么前方是不是也有同他们在C市看到的一样的深坑?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窜结在了一起。
钟情拎起戚临把他塞进怀里,转头对小百合说道:“走快点。”
说罢,他便架起自己的配间,霎时间穿林而过。
小百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连他一番行云流水,没了踪迹,登时什么脾气都上来了。她忿忿地召出自己的配剑,一跃而上,手中捏起一个法诀,踉跄地跟上连背影都见不着了的钟情。
树林的尽头是一处山洞,钟情想都没想,径直御剑进入。
却不想这山洞仅仅只是一个障眼法,甫一入内,触眼可见的非是嶙峋的石壁,而是大片的黄土,与似曾相识的一方深坑。
这处深坑比他们在C市所见到的小上许多,但中间的平台上,却刻着更为清晰的繁复图纹。
“你说这两个坑的主人,会不会都是同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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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他还真是嫌自己的命不够长。”戚临又接了一句,视线穿过钟情的手臂打量着四周情况。
这坑粗略看过去只有他们在C市看到的那个一半大,坑底是整齐摆放的尸骨,衣着几乎都是相同的样式,连肢体形态都差不上多少,一眼望去,瞧着是死态安详,可却也透着一股诡异。
小百合探着头看了一眼,顿时就缩了回来摩挲着自己的手臂,直觉鸡皮疙瘩都要掉了一地,她语气哀怨地问:“这不会是故意摆成这样的吧……”
“说不定呢。”戚临说道。普通堆放还真到不了这个程度,也不知道施术者是安的什么闲心,将他们一个个的特意摆放成这副模样。
“最近这种续命的阵法还真是挺有存在感。”小百合说着,转身看向了戚临,“若是真如前辈你说的那样,三个阵法都是同一个人,那他得活了多久啊……还觉得不够吗?”
若此阵是起始,这施术者少说也活了八百多岁,那这一个多月他对戚临的费心针对,又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活得太长,想要找点乐子。
而况这个村寨总给戚临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他隐隐察觉到自己与商陆、商遥之间或许存在过某一段缘分,那他又与背后的施术人有多少关系?
施术人为什么要造这样一个幻境,他想让他们困在此处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他为什么要把他们引来此处,将这个深坑暴露人前?
“人活得越长,反而越怕死。”钟情凉凉地说。他的目光仍是往日的波澜不兴,定定地在那座高台上停留着,“就好比古时候的帝王求长生,因为舍不得,因为害怕,想要将千秋万世都留在自己手中,不容他人染指。此人……想必也相差无几。”
“修行者往往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会更害怕死亡。因为他们会想,自己这一路走来历尽千辛,已经活了几百年了,为什么不能活得更久一些?有的呢,则是觉得生死道消是件非常没面子的事,只怕黄土之下,还得被后人揪出来嘲笑。着实是有些难看了。”戚临接过钟情的话头,继续给小百合解释道。
“八百年,数千上万人为祭,这长生的代价未免也太残忍了。”小百合皱起了眉,厌恶地说道。
戚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嘲讽的笑来,并没有回答什么。
钟情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亦是没有说话。
“你说若他们真是同一个人,他这么盯着我,究竟是想做什么?把我也炖了当他的垫脚石吗?”戚临的语气平平,不带半点的起伏,可小百合却从中听出了一点冷意来。
若不是被脸上的那层绒毛给遮了去,她料想戚临此时的神色一定是眉目冷肃,双唇紧抿的。
“你说我也浪荡了一两百年了,当年也没见着他来找我麻烦,怎么我睡一个觉他就……”戚临突然止住了话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僵硬地偏过了头。
他看着钟情的下颚,犹疑地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当年那些修士的围攻,当真只是为了除魔不成?他自从拐了钟情回去后,不是在万仞山上插科打诨,就是同他一起到四方游历,行为举止收敛了不是一点。他们早的时候不来除他,偏生地要等他转了性后才来动手?明明相安无事了那么多年……
“没有。”钟情回道。
戚临疑惑道:“当真没有?”
“当真没有。”
戚临狐疑地打量着他的脸,只见对方神色坦荡,丝毫没有半点欺骗作假的迹象,便收回了视线,说道:“勉强信你。”
“我觉得你俩都有事忙着我,还把我赶出了群聊。”小百合咸咸地说道。
戚临笑道:“我和你老大的那什么秘事,小孩子就别掺合了。”
“好不要脸!”
原先严肃尴尬的气氛被这么一闹,顿时就被驱了个干净,三人的神色都现出了几分轻松来。
钟情抱着戚临往石台上轻轻一跃,平稳落地。
石台的地面上刻着他们从未见过的繁复花纹,或许是某个失传了的阵法图样。钟情的目光在上面扫视了几秒,而后从兜里掏了手机,将上边的图案悉数拍了下来。
幻阵之中,当代的智能工具虽然没有信号,但是一些基础的功能还是可以使用的。
戚临瞧着他这一番动作,赶忙伸开爪子扒拉着他的胳膊不让自己掉下去。钟情拼凑地拍完了整个图案,才把没剩了多少电的手机收进兜里,空出手去托戚临的腿。
“总觉得他这样做就像是在说‘我自刀,我是狼人’一样,他图什么呢?”小百合在深坑边缘蹲了下来,手中的断刃有意无意地挖着边缘摇摇欲坠的泥土。
“反派的心思真的好难猜。”她也没指望戚临和钟情会回应她什么,自顾自地就说了下去。
山间的风猎猎地穿林而过,来到深坑旁边的时候还发出了“呜呜”的声响,像是在哭。四周的尘土被它一股脑地刮了起来,小百合抬手把脸边稀碎的头发别在耳后,下一秒就被卷起的尘土迷了眼。
她小声骂了一句,转而起了身,手上又去揉自己的眼睛。
“小心!”她听见钟情的声音,下意识地就往旁边退了一步。
模糊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自她眼前一闪而过。
似是一缕黑色的丝线,速度极快,转眼便没了踪迹。
钟情从石台上跃至她的身边,方才的沙尘同样也迷了他的眼,叫他的眼底都带了点湿润的红色。他抓上小百合动作的手,指尖现出了一点白光,自她眼前快速一晃。
“睁眼。”他说道。
小百合闻言睁开了眼,又眨巴了两下,说道:“可以了。”
“走。”钟情说着,手上一转,将佩剑架的起来。
小百合知晓他的意思,紧跟着他跳了上去,站稳了身。
她不是第一次搭钟情的“便车”,但这却是唯一的让她感到不好意思的一次。
钟情的剑极稳,一如他出剑的时候。若不是灵力深厚,定是无法将这剑御得这般平稳。剑宗弟子三千,有些单是一人御剑就不知要晃荡到什么程度去,更别提再带上一个。
他们在后方紧紧咬着那条黑线的尾巴,却是怎么也追不上去。
那条黑线像是滑不溜手的鱼,穿行在各个枝桠交错的缝隙之中,直往树林深处奔逃而去。
小百合从储物袋中摸出了一把弓弩,架在手上就朝着那条黑线瞄上了那条黑线。
短箭“刷——”地一声直飞出去,却只是堪堪掠过黑线边缘,深深插入了旁边的树干之中。
小百合气急不过,架起弓弩就要再来,却听到戚临懒懒地说:“那应该是神识或者是别的什么,弓箭不管用。”
“那我……”
“你修为尚浅,神识不稳。”钟情知道她想说什么,立马就帮她堵了回去。
“先看看他想带我们去哪吧,不急。”戚临说着,顺便在钟情的怀里打了个哈欠。
黑线引着他们一路北行,周遭树枝横斜,御剑时险些都能划破他们的衣物。小百合无奈只能担任起主动清扫的工作,先行折去前方凸生的树枝,这一路走得是又累又烦。
直至出了那山树木蓊郁的密林,四周的风声都开始被稀疏的人声所取代。他们隐约地还听见了几声小鼓与铃铛的声响。
钟情撤了剑,目送着黑线从断崖直越而下,闯入下边的人群之中,不见踪迹。
“这个是……”小百合走上前,俯视着下面的偌大木制高台,眼中具是惊讶,“它怎么就把我们带到祭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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