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溪抬眸,入眼的便是齐靖渊泛红半边脸颊和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他白净食指和中指正夹着一只空了的酒杯。
谢临溪把银筷放下,捂嘴干咳一声,他微微起身道:“王爷,这酒劲儿大的很,你少喝一些的好,要不然明日早起怕是要头疼。”
齐靖渊哼哼两声酸酸的说道:“宫里的御膳挺合口的吧。”
谢临溪顿了下几乎是在他耳边低语般的说道:“没有王爷府上的好。”
齐靖渊因他离的过近,说话的热气吹拂早脖颈之上,他不由的浑身颤了下,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那处四处游荡,给人一种懒懒的感觉。
话到此处,齐靖渊把酒杯放下,他回了下头幽幽道:“既然谢统领这么说了,那本王今晚要是不在王府宴请一番岂不是说不过去。就是不知道谢统领敢不敢去。”
“王爷盛情,临溪岂敢不从。”谢临溪含笑应道。
话到此处,有太后身边的内监走来道:“王爷,太后娘娘请您先点戏。”
今日唱戏的是名震四方的梨花班。
梨花班的戏那可是一绝,非达官贵人请不动。
齐靖渊心情正好,便点了《鸳鸯梦》中的入魂一折。
鸳鸯梦讲的是落魄书生同千金小姐的故事,中间是各种搞笑闹腾,最终皆大欢喜的故事。
调子总体来说是比较喜庆的,尤其是入魂这一折,讲的是鸳鸯成双,心有灵犀。
齐靖渊觉得这一出正合心情。
内监听到戏名,忙回去复命。
太后看到齐靖渊点的戏,目光有些惊疑的往他这边瞅了瞅。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抿嘴笑了,然后低声同身边的小皇帝说了几句什么,惹得兴致一般的小皇帝连连朝齐靖渊看去。
他们的目光让谢临溪心里有点堵,不过齐靖渊满眼都是他,这堵的地方很快也就散了。
齐靖渊同他一样,是不爱听戏台子上那些呀呀语语的。
此时,他点这出戏,也不过是为了自己。
而后在众人兴致正浓之时,戏文哐哐当当的开始。太后和小皇帝也点了《鸳鸯梦》,不过是不同折。
一折在入魂前,一折在入魂后。
梨花班的戏唱的极好,引无数人叫好。
事情要是到了此处太后这个生辰应该是最圆满不过的。
台上唱戏的人名紫衣,他的声音极好听,唱出的戏格外有韵味。
三折戏后,钟鼓收,他本应同其他人一道下去,等下折戏起,但紫衣并没有动,而是站在台上急促又飞快的朗声唱道:“今有闻,万安受灾时,国库无银日,银子所去处,宫中修麟台。家主万安中,回去已无人,含泪入宫中,含笑祝生辰,太后生辰日,冤魂滚滚。”
这本来也不是戏文,有些不伦不类的,但这几句词儿像是含着血一般,让人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像是真有无数阴魂在身后朝他们吹阴风。
作者有话要说: 日了,本来都写了四千多,后面的没保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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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紫衣开口唱时, 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是个惊喜节目,结果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劲爆。
紫衣自然知道时间紧迫, 他唱的很快很悲壮, 可字字清晰,句句悲壮。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有的人甚至被他所唱的语调给镇住了。
短短几句话,恍神间已过。
等他声收, 四周寂静无声, 众人才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
离得最近的侍卫和内监立刻往紫衣身边涌去,准备把他拿下。
那紫衣应该一心求死, 要不然也不会在这种场合说出这样悲壮之语。在那些人还没有靠近他时, 他拿起随身携带的断刃,朝自己心口狠狠捅了过去。
侍卫走上前把他摁住,人被拖下去时, 台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迹。
这一动静终于惊醒了其他人。
前来参宴的官员恨不得自己今天病了,被看做是摄政王一党也比在现在这场合出现的好。
可恨他们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被当众指责的太后从满脸笑意到如今铁青着脸,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此刻, 她只觉得这场宴会是笑话,而她更是一个笑话。
她满心怒火,最后站起身狠狠拍了下自己眼前的御案咬牙切齿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其他人都因此垂下了头,谢临溪默不作声的抽了她一眼,而后敛眸,心想,这人也没说错什么。一个圣麟台,修建下来用了数万两银子。
若不是齐靖渊私下拿自己的银子去设粥棚, 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这事大家放在心底不说,太后难道还真当大齐所有人心里都不嘀咕?人装傻到自欺欺人的地步,也是一门有关脸皮的学问。
在太后说此人定然是受了他人指使故意污蔑自己时,齐靖渊缓缓站起身。
齐靖渊有所动作,太后想要说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她这个时候还不敢同齐靖渊撕破脸皮,但眼中的愤意却半点未消。
谢临溪看的分明,心中哂笑。
这人有时就这么可笑,明明知道有关圣麟台有关太后生辰的事齐靖渊没有参与一丝一毫,可事到临头,太后第一个想要怀疑的还是他。
身为摄政王,哪怕把心都给人掏出来,得到的还是不信任。
想想,可悲又可笑。
齐靖渊估摸着也是这么想的,他嘴角浮起个冷笑,淡漠的吩咐道:“来人,把那个受伤的连同这戏班子的人都送到景华殿偏殿,找御医给他医治。人,务必不能死。”
“王爷这是何意?”太后的手死死扣在御案上厉声道:“此人所犯何事,王爷难道不知?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诽谤太后,株连九族都便宜他了。”
“正因如此,本王才要救人。”齐靖渊语气淡漠:“太后娘娘刚才不是说背后有人指使他吗,人若就这么死了,他背后的人上哪里找?”
太后一时语塞,她现在只想把这个毁了自己生辰宴会的戏子给五马分尸掉,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
太后还想说什么,小皇帝起身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太后看着小皇帝,愤恨的话到底没有说出来。
小皇帝语气真诚道:“朕相信皇叔,此事就交给皇叔去办。”说完这话,他又咳嗽了两声,咳得脸都红了起来。
齐靖渊对着小皇帝脸色和善了两分,他语气微缓道:“皇上,此人既然是胡言乱语,那更要把人给救下,要是人今晚死了,岂不是坐实了他今日所言。”
小皇帝艰难的点了点头,他道:“皇叔,朕身体不适,先同母后回宫,一切都由皇叔做主。”
齐靖渊漫不经心的嗯了声。
太后心里非常憋屈,她这是吃了个哑巴亏还不能说。
今年这个生辰差点把她给气死。
太后只觉得有火在心里烧,这把火直接烧到了头发上。
齐靖渊那话明明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但听着就格外刺耳,让人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不舒服还得忍着,毕竟齐靖渊的话能站得住。
太后和小皇帝离开了。
其他官员在那里跟屁股有钉子一样,来回扭动着,十分不安。
他们也想离开,可这寂静的时候,谁都不想第一个开口。齐靖渊的脸色明显不好看,第一个开口的肯定引人注目。
今日这事,他们最想做的是低调。
就连有着老狐狸称号的季明毅都半眯着眼睛在那里装醉,他们这些人还能说什么。
他们不开口,齐靖渊倒是开口了,他把人给瞅了一圈,闲闲道:“这宴会散了,众大人都不回家?难不成还想继续看戏?”
谢临溪只觉得看戏一词用的格外准确。
看台子上的戏,还看其他人的戏。
大臣们面上都流露出自己没这个想法的表情,台子上的血还没有干,他们哪敢多说话,纷纷起身告退。
人都走后,现场只剩下齐靖渊和谢临溪两人。
谢临溪道:“王爷,天寒,回去吧。”
他有心上前帮齐靖渊整理衣衫,不过四下站的都是侍卫和内监,他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做这些事,只能这么说了句。
齐靖渊拢了拢衣袖,他杨声道:“金一,炉子。”
金一忙走上前,把一个小巧精致的暖炉递上来。齐靖渊没有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金一心里一抖,眼皮一跳,暖炉换了个方向,递到了谢临溪眼前。
齐靖渊道:“本王不冷,这东西你拿着吧。”
谢临溪也没矫情,把东西接在手里。
身为臣子,穿着都是有要求的,他穿的比齐靖渊单薄,这个时候再矫情下去,若是病了,那难受的只有自己和眼前这人。
齐靖渊看他把东西手下,眼底浮起丝轻笑,他道:“走,回吧。”
谢临溪心中一动,他走在齐靖渊身边道:“王爷的意思是今日回王府。”
“嗯。”齐靖渊一本正经的点头道:“景华殿有血气,不详,本王住在那里心里不舒服,还是出宫的好,更何况,本王不是答应你了吗。”
何况后面的话,他说的很轻,恰好能让身边的人听到。
谢临溪自然知道这不是主要原因,不过他还是接了句:“王爷有心了。”
齐靖渊斜了他一眼,哼哼道:“现在知道本王有心了。”
“一直都知道。”谢临溪正色道。
齐靖渊这才满意。
*
出宫时,齐靖渊做轿,谢临溪骑马。
齐靖渊有心让人同坐轿,谢临溪不肯,主要是太后这边刚出事,盯着齐靖渊的人肯定非常多,要是他们太亲密太扎眼,容易让人抓着把柄。
再说,他手上有暖炉,根本不觉得冷。
齐靖渊心里明白他的担心,可心里还是不高兴。
这份不高兴不是对着谢临溪,是对着他自己,他在想,他到底要坐在什么位置,才能不让谢临溪受委屈。
想着这些,他眼神阴郁的很。
好在皇宫离王府距离不远,走那么一会儿也就到了。
到了正殿中,齐靖渊一边吩咐金一让人备膳,一边握住谢临溪的手道:“还说不冷,凉的很。”
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总让他想到谢临溪死的那个冬天。
他身上流淌的血染红了雪地,而他的身体比雪还要冷。
谢临溪不知齐靖渊的脸色为何阴沉下去,不过这并妨碍他安抚人,于是齐靖渊耳边传来一道低低哑哑的声音:“手是凉的,心是暖的。”
齐靖渊抬眸,谢临溪那张温润如玉的脸颊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但他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他整个人就如同一棵树,没有风的时候安静的过分。
可风起时,上上下下哗哗作响,可以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齐靖渊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有陷入往事时的悲伤,有被起的火。
到了最后,他压下了一切情绪指控道:“你是故意的,明知道我听不得你说这些,还非要说给我听。”
明明是指控,里面却有含了笑意和甜意。
谢临溪低低笑出声,他道:“王爷可是不想听?”
齐靖渊还没有进行下意思的反驳,他又道:“可除了王爷,我又能说给谁听。”
齐靖渊觉得自己逃不掉了,虽然没有想过要逃,可对上这样的谢临溪,他根本是无处可逃。这也让他明白,上辈子他们到底错过了什么。
上辈子他身边的谢临溪永远都是克制有礼的,即便偶然说些关心的言语,也绝不会越界。
那样的谢临溪是冷的,站在朝堂上所向无敌。现在的谢临溪是暖的,只属于他一个人。
齐靖渊的眼圈热了起来,还不等他有所动作,谢临溪已经上前把人圈住。
*
小厨房把做好的饭菜送来,金一敲门时,得到了齐靖渊一句滚。
小厨房的人吓得浑身颤抖,金一一听齐靖渊那声音,就知道他在压抑着什么。
金一看了看天,心道,这膳食再不吃,就成早膳了。
好在不等他吩咐人把东西拿回去用小火温着,就听到谢临溪的声音:“金公公,把东西送进来吧。”
金一应了声,亲自把饭菜端了进去。
金一进去的时候,谢临溪正在帮齐靖渊整理衣衫。
不是他想看,实在是齐靖渊根本没有想过打理自己,就那么懒洋洋的坐着。
相比之下,谢临溪穿戴还是很整洁的。
饭菜摆放好,金一忙退下。
谢临溪和齐靖渊坐在一起,两人慢慢的吃着东西,喝着热乎乎的汤。
谢临溪在宫里吃了不少东西,不过宫里的御膳讲究的是少而精且凉,王府的是可口是热乎乎,吃在肚子里舒坦。
齐靖渊看他胃口极好,自己也跟着用了不少。
最后还忍不住又亲自给谢临溪盛了碗汤,还那么若有所指的看了看人家的下半身道:“这里面放了不少补药,你确定喝了不起火?”
谢临溪笑盈盈的把汤接过,慢悠悠的开口道:“王爷心里清楚,能让我起火的根本不是汤,况且,我这火一直没消。”
一句话齐靖渊的脸腾一下红了。
他错开眼,神色看似镇定道:“没消就好好的消掉,免得憋坏了。”
谢临溪定定的看着他。
齐靖渊明明没有看他,却知道这人的目光就放在自己身上,眼神专注又喊了火。
他不自在的舔了舔嘴,脸越来越热,身上火气越来越旺。
都是汤的缘故,齐靖渊心里是这么想的。
谢临溪垂眸,把汤喝下。
当晚,齐靖渊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睛望着画梁。
他其实根本看不清画梁上有什么,但他就那么望着,像是在用眼睛找一个支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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