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小孩子。”路识卿站起身,又弯腰,在陈放唇瓣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你还没有小孩子听话。”
第69章 标记效力消失之前你都是我的
唇上的触感逐渐淡去,陈放回过神时,路识卿已经走了。
他轻轻用手探了下自己的后颈,临时标记的咬痕没那么快愈合,被触碰的时候还有轻微的刺痛。
标记,原来是这样的吗?
陈放有些疑惑,这似乎同他理解的标记截然不同。没有鲜血淋漓,没有狼狈不堪,没有锥心刺骨的疼痛,甚至是温柔而小心翼翼的,就像路识卿用alpha犬齿刺入他后颈腺体的动作一般,即便有轻微的刺痛,也尽数融化在标记前后无数细密的亲吻里。
碰触带来了轻微的腺体反应,陈放有些慌乱地连忙收回手,看着路识卿留给自己的抑制剂。
还是别用了。
如果单是为了一块炸糖糕,倒也罢了。对于腺体失控的恐惧,无论如何也要比对一块可有可无的炸糖糕的渴望要强烈得多。
只是这样一来,路识卿会对他失望吧。
陈放捏了捏细小的针管,起身把它藏进了成堆的衣物空隙里,希望可以眼不见为净,淡化脑子里对抑制剂的依赖。
比起被标记之后并不严重的腺体反应,他更害怕再次看到路识卿失望的表情。四年前的雨里他见过一次,目光黯淡的模样,好像星河陨落,让他愧悔了从那之后的每时每刻。
晚上路识卿回来得早,回到地下室时,陈放正在洗路识卿换下来的床单,每一处褶皱里都藏着潮气,大概沾了许多昨晚的汗液和眼泪。
“我来吧。”路识卿走进卫生间,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块黄澄澄的炸物,“你去吃,还热。”
“马上就好。”陈放把床单冲洗最后一遍,搭在细绳上晾起来,随便擦了擦湿漉漉的手,泡得有些发白褶皱的指尖握了握,伸手接过了路识卿递过来的炸糖糕。
“我在这儿第一次买,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味道。”路识卿看着陈放咬下第一口,融化的糖浆沾到他的嘴角上,被路识卿轻轻抹去,笑了笑问:“好吃吗?”
“好吃,很甜。”陈放舔了舔被路识卿手指抹过的嘴角,还残留着糖稀的甜味,犹豫着问路识卿:“你带了炸糖糕回来……怎么知道我用没用抑制剂的?”
“其实我不知道。”路识卿看着陈放,“所以你用了吗?”
“没有。”陈放立刻回答,急于证明自己,像是给老师检查作业的小朋友,指了指沙发上成堆的衣服,“在倒数第二件白色的衬衫下面。”
“藏这么隐蔽啊。”路识卿笑了笑,没有前去验证的意思,只是摸了摸陈放的脸,过一会儿又说道:“吃完跟我走吧,好不好?”
“……去哪里?”陈放咀嚼的动作一顿。
“我在外面租好了房子,收拾得差不多了,可以搬进去。”路识卿解释道,“我想把你接进去,别继续住在这里了。”
“要,住在一起吗?”陈放低下头默默地吞下嘴里的炸糖糕,没有再咬下一口。
“是,我也搬进去,我们一起住。”路识卿回答得很干脆,同时不可能看不出陈放演技拙劣的躲闪,问他道:“你不愿意?”
陈放没说话。
事情看似顺理成章,他本该按照规划好的方向走下去,但他不敢向前,似乎被某些因素剥夺了投石问路的勇气。
他们是该做的都做了,路识卿给了他临时标记,但那也只是个临时标记而已……事实先于想法落定,陈放并不敢轻易在心里判定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否已经恢复成了,恋人。
将他们分隔开的是漫长的时间,好像他们生命中原本连贯的重叠被偷走了属于对方的一半,如今再次重叠,缺失的部分却无法被完整归还。
许多无法解释的事情透过时间的漏洞,一点一滴汇聚成洪流,填满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漫长沟壑。若是仅仅凭着一时的同情或依赖便相信自己可以轻易跨过……他们早不是会对着火花许愿的少年,也不会天真地祈求等待愿望实现,需要被考虑的事情甚至比四年前要多上许多,陈放不敢仅凭一腔孤勇或爱意便盲目自信。
因为早在四年前,他就已经被那些事情压垮过。
现在的他仍然不敢确定,和路识卿继续纠缠不清究竟是不是在再次犯错误,需不需要及时被惨烈地改正;他的每一个念头或决定,究竟是在为跨越这道沟壑搭独木桥,还是在将路识卿推得更远。
毕竟当初先离开的人是他,四年里没敢回头看上一眼,以至于他并不敢确定路识卿是否还会站在原地。
许多事情还未发生,便已让人心生卑怯。
可路识卿不允许他有退缩的念头。
“陈放,我标记你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漫长的沉默过后,路识卿似乎有些生气,提出问题后未等待回答,他急切地对陈放说:“意味着你是我的omega,我对你有不容置疑的保护欲和占有欲,我有义务对你的一切负责。”
路识卿知道这不是最好的说辞,但似乎是最有说服力的,毕竟此时此刻对着一个心有戚戚的人说爱,实在虚无缥缈。
同时他也庆幸,知道自己并非在做亡命赌徒,尽管还是孤注一掷,起码他手里还有一点微不足道的筹码——那支藏在衣服下的抑制剂。
不让陈放滥用抑制剂,是他为陈放的思量;而留下这支抑制剂,却是陈放为他做的退让。
在这之前,或许抑制剂是陈放赖以生存的根基,而在这之后,路识卿起码可以确定,在陈放潜意识里,自己大概要比抑制剂更重要一些。
路识卿起身,准确地从衣服下方找到了陈放藏起来的抑制剂,看着细小针管的目光沉了沉。
“我可以做出让步,但是我很计较,所以只有这么一点点。”路识卿蹲下身子,抬头看陈放,拉着他的手,轻轻将针管放进他手心里,“可有些事情我不会让步。你是我的,哪怕只是个临时标记,就算你不愿意,你现在后悔了,但标记效力消失之前,你都是我的,明白吗?”
话说得直白明了,陈放不可能有不理解的余地。而他只是张了张嘴,依旧默默,看着路识卿的目光轻轻晃动几下,似乎心已了然却难以置信。
“不要依赖抑制剂。”
可偏偏路识卿又说得那样绝对,那样坚定,让人很难心生怀疑。
“依赖我。”
包裹着炸糖糕的塑料袋响了一声,短暂地打破两人之间的静默。
陈放没说话,手指局促地动了动,把抑制剂的针管放到一边,低着头继续小口咬着炸糖糕。馅儿里的糖稀温度降下来,析出晶体的糖粒摩擦着口腔,陈放却似乎并不在意,一直安静地咀嚼。
直到最后一口炸糖糕咽下去,最后一点甜味也消失在嘴里,他捏着塑料袋,看着仍然蹲在面前的路识卿,点了点头。
陈放其实没有在考虑要不要搬去路识卿的新家,而是回想起四年前叫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被迫接受的那些问题。
想要得到的和应该得到的,为何二者不可兼得,他和路识卿两个人,为何一定要有一方退让和放弃。
他贪心不足痴心妄想是错,但或许替路识卿做决定也是一种错误,自以为打着为他考虑的名号,反而把路识卿变成了伤得最重的人。
陈放看着路识卿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阵后悔,如果四年前他做出那个惨烈的决定时,也敢抬头看一看路识卿的眼睛,或许早就能明白这个道理。
所有路识卿给他的,向他索取的,或者说只要是路识卿这个人,他从来都拒绝不了。
如果这就是路识卿现在想要的。
一个被打碎之后重新拼凑起来的陈放。
那就全都给他。
第70章 重新被赋予呼吸的能力
两人斟酌过后,还是决定继续在陈放的小屋里呆上一晚,路识卿安排搬家公司明天过来,留出一晚整理行李的时间,不至于太仓促。
屋子的空间本就不大,没有什么容纳物品的空间,陈放的东西都放在表面上,服装和一些日用品平日里都被很整洁地归纳好,收拾起来也算不上麻烦。
屋子中央落脚的地方被铺满,路识卿想要帮忙,却有些插不上手,只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寻找不那样起眼的物品。
“这个箱子要带走吗?”路识卿看到墙边一个纸箱,看起来受过多次挤压,表面皱皱巴巴的,大概有点年头,“这里面是……”
“我自己来。”本在收拾衣物的陈放闻声立刻走过来,不着痕迹地挤进路识卿和箱子之间,把箱子托着底拿起来,拿到房间的另一边,背对着路识卿打开又合上,头也不转地说道:“这个也带走。”
“啊,好。”路识卿悬在半空的手顿了顿,视线在箱子上落了会儿,又转头去收拾别的物件。
陈放要带走的东西不多,几个箱包便装下了,事情进行得比预想中顺利,两人便早早准备睡觉。
睡前,路识卿按照陈放的习惯,留下屋里唯一一盏夜灯,像上次一样,躺到陈放身边。
他看着陈放,眼睛映着夜灯的光点,像一颗近在咫尺的星星,只照亮眼里的一个人。
他忍不住轻轻伸手抱住陈放,见陈放没有拒绝,于是又继续得寸进尺地低头在陈放唇上亲吻,也被陈放带着细小的回应默许。
房间里两人的呼吸安静交缠,纯净无味的气息再次浸染幽微的松枝香气。
路识卿从背后抱着陈放,鼻尖贴在他后颈上,每次呼吸间尽是陈放的气息。即便他嗅觉失灵,无法确切说出究竟哪里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却也能依稀感受到周身的不同。
包裹着他的不再是无法入怀的碎雨,而是真真切切的陈放,温暖,柔软,让人心安。
他曾经说过,陈放对他而言,是氧气。看似轻盈无形的存在,一旦抽离,便会陷入窒息。
一去长达四年之久。
路识卿仿佛骤然从窒息麻木中醒来,此刻他的气息轻轻颤抖,像是不甚熟练一般,只一味克制且贪婪地将陈放的气息汲取到自己身体里。
仿佛方才重新被赋予呼吸的能力。
第二天,搬家公司按时来取走陈放的行李,而路识卿特意请了一天假,开车带着陈放去了新家。
路识卿租的房子离首都医大的校区比较近,交通方便,地段也好,不知道他暗地里耗费了多少财力物力才租到这样的房子。家具设施都完备,一尘不染,应该被仔仔细细打扫过,楼层很高,视野开阔,透过窗子甚至能远远看到校区内的图书馆。
路识卿给陈放在门锁上录了指纹,急不可待地将人领进家门。进门的拖鞋是崭新的两双,衣柜的空间被体贴周到地留出一半,所有日用品全部按照双份准备。
现在终于,人也成双。
搬家公司随后送来了陈放的行李,路识卿却临时被医院叫走了,留下陈放一个人在家中。
除了等路识卿回来,整理行李成了眼下唯一一件要做的事。即便陈放干惯了这些千头万绪的杂乱事情,一个人的效率终归还是低了些,一晃眼便到了天黑。
路识卿进门的时候,看见原本摆在地中央的箱包不见了,陈放正抱着最后一个箱子,是很眼熟的、昨晚看见皱皱巴巴的那个。似乎是短时间内并没有什么用途,箱子的封口没有打开,陈放正站在原地张望四周,不知道应该把它放置到哪里去。
毕竟无论怎么看,一个破破烂烂的旧箱子和崭新整洁的新家都是格格不入。
路识卿接过陈放手里的箱子,随意放在书桌上,急着把衣兜里还热乎的炸糖糕给陈放吃。
陈放坐在沙发的一边,咬着炸糖糕的动作都分外谨慎,显得有些拘谨。他看起来就像是那个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旧箱子,格格不入,却被路识卿好心好意安置在了这里。
精神过于紧绷,以至于路识卿吻上他唇瓣时,陈放都没有立刻发现。
本来路识卿只是轻轻啄吻,似乎是在尝到甜味之后才临时起意,犹嫌不足地缠绵起来。
手里的糖糕裹着塑料袋掉到地上。
陈放的身体失重一瞬,然后陷进柔软的床铺,好像掉进云里,担心随时跌落,却被路识卿紧紧抱在身前。
“喜欢吗?”路识卿问陈放。
“喜欢……”
不知道路识卿询问的喜欢究竟指向什么,可答案似乎是唯一的。陈放闷闷地回答,最后一个音节被留下一半,在接踵而至的亲吻中诉说完。
他回来了,路识卿想。
尽管明白来日方长,可他还是忍不住急切地想要拥抱、亲吻怀里的人,好像只要他们之间足够紧密,就能把错失的四年时间遗忘,重塑记忆,按照他们那时的畅想拼接成现在的模样。
路识卿将头埋入陈放的脖颈间,感受温热舒心的气息。
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去吻这种熟悉感的来源,嘴唇刚贴近陈放的后颈,便感受到身下的身体骤然紧绷起来,小幅度地扭过头下意识躲避,又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僵硬地转回来,甚至更偏了些角度过去,方便路识卿的动作。
看似贴心的行为,却像一把钝刀,同时刺痛拥抱的两个人。
路识卿抬起头,看见陈放低垂的眼睛和颤抖不停的睫毛,没有动作,仿佛被冰冻在了骤然降温的气氛里。
事情会被遗忘,可是会留下痕迹。
他再次想起临时标记陈放那晚时,犬齿刺入腺体的瞬间,陈放也有类似的反应。藏不住的恐惧,即便他一再掩饰,出于下意识的颤抖和紧绷却骗不了人。
路识卿哑然失笑。原来他选择遗忘,却不知分寸地遗忘了太多,以至于忘记陈放当初决绝离开时说过,他讨厌alpha。
他分明不喜欢。
陈放接受他的拥抱、亲吻,甚至能颤抖着接受他作为alpha的标记,看上去是出于紧急的默许和眷恋的包容,实际上却已经直逼底线,成了近乎献祭一般的忍耐和退让。
路识卿没有办法攥着爱,打着感情牌将陈放拆吞入腹,理所应当地接受这场献祭。
他们之间不该是这样。
路识卿略微起身,摸了摸陈放轻颤的睫毛。
“你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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