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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冥有鱼(玄幻灵异)——柏舟660

时间:2020-11-18 12:04:35  作者:柏舟660
  苏泉微微不忍,心中烦乱,忽地感觉到一道熟悉的剑芒迎面袭来——
  青色的剑光绽开冰冷的云雾,带起刀刃似的的坚冰,向他颈侧狠狠切下!
  苏泉陡然一让,那剑光斩断他一缕头发,连带着肩上一片血肉模糊——
  太青剑!
  他下意识挺剑挡住,却匆忙留了三分力,这一下顿时被对方压制住。苏泉诧异地扭头,只见山峰上立着一个人影,那握剑的手有几分不自然,赫然是赑屃!
  这狗东西竟敢拿钟樾的剑!
  苏泉简直惊怒难抑,再联想到此人天赋之能,如何不明白?旁人在远阔空间之内搬动金石,简直难于上青天,偏偏这家伙能做到。六公子的原身似足了龟,天上地下与他不对付的人都在背地里喊他王八,偏偏他那很不体面的形象有两样极厉害的能力。
  一能卜天机命劫,二可承万钧之重。
  苏泉不顾左肩鲜血淋漓,双手握剑,什么轻灵风流一概不管,自上而下一剑劈落:“给我!”
  而他刹那间的震惊失态极大地取悦了赑屃:“什么给你?这把剑?还是……谁?”
  他面上的得意与阴鸷一瞬间刺中了苏泉七上八下的一颗心,深悔数次对他手下留情不曾赶尽杀绝……这种趁人之危的玩意儿,就该剁碎了拿去喂狗!
  苏泉更不答话,一时间剑招迫得更紧,雪山之巅扬起的雪沫甚至冲破了云雾,苏泉不管不顾起来,什么小花招也不耍了,周身淋漓的妖气逼得赑屃节节后退——
  而山下,无数密密麻麻的凡人和神族已分不出你我,都目光空洞,四肢僵硬地渐渐攀上来,打算用身体筑成一堵墙,将苏泉活活困死于此。
  “苏泉——”赑屃吼道,“钟樾没死,我只是想跟你做一个交易——”
  苏泉不想再听他说一个字,他只想赶紧杀了这人,越过他的尸体去确认钟樾的安全。他招招下了杀手,再不留分毫情面,赑屃招架不住,只见骨剑冰蓝的剑芒落下,已将他逼到了冰崖绝地。在他身后,无数冰锥应苏泉妖法而起,尖锐而妖异地对准了猎物。
  “呵……”
  苏泉手腕一动,足尖点过空如海水的冰面——
  “……幽魂。”赑屃轻轻说道。
  骨剑的剑尖停在他胸口。
  一个可怕的事实骤然出现在苏泉心上。
  蒲牢玩命似的催动幽魂,苏城的凡人几乎被一网打尽,眼看着混杂其中的神族也无处可逃,修为弱些的妖族也并未因为同宗同源就不受影响……
  那么,就在近旁、重伤未愈的钟樾呢?
  赑屃看透了他的所思所想,笑了笑:“只要利用幽魂,让他们立即全部死在这里,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下达“自尽”的命令就足够了!
  苏泉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你要我死,还是要……”
  苏泉一剑刺穿了他的心口。
  赑屃笑了笑,不由自主地向后坠落,身后的冰锥在他落下的刹那消融泯灭。
  与此同时,苍穹大动,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手搅出了一个黑色的漩涡,苏泉一剑指天,双目微阖,另一手飞速地捏出一长串复杂的手势。旋即他的右手松开,骨剑的剑身几乎淡到看不见了,余下一道冰蓝色的光芒贯通九天,他在冰面上盘腿而坐,合拢双掌,食指向外,结出一个奇异的手印。
  一阵冷冽的风从辽远无踪的乾昧十二峰刮来,那风仿佛带着什么清澈而圣洁的意味,将缭绕着的妖气也刮散了。
  苏泉微微睁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太确定,那位世外之仙会不会在此时助他一臂之力。
  ---
  山水尽处,时间几乎静止。澄蓝的天,澄蓝的亘古玄冰,无风的悬崖和封冻的河水。
  再苦行的僧侣也不敢踏足的禁地。
  一滴水忽而自崖边落下,轻轻的“叮咚”一声,浑圆的水珠自百丈高崖上急速坠落,晶莹透澈的水珠之中倏忽变幻,似有兴衰兵戈疾驰而去。
  这一点细微的响动在此处也显得突兀至极,打坐的女仙一瞬间睁开眼,旋即有浩大天风迎面吹起她披散的长发——
  那是一股极其澎湃的灵力。
  那灵流乘风而至,霸道得很,卷过泺水源的莽莽冰原,强横有余,却并不带着什么攻击性。
  女仙——长熙仙子疑惑地敛起衣摆,起身朝着风来的方向眺望。
  除了河谷之外白茫茫的风雪,什么也望不见。
  泺水阴寒,长年修行于此的长熙心法修为都是至寒一脉,连带着她本人也逐渐冷傲,只不过并非曲折弯绕的心肠,本质上直率得很。泺水之源远离诸神修行之所,没理由突然刮来这么一阵汹涌的灵力,天界可从未流行过拿自己的灵力修为做礼物送人的。
  那灵力缓缓盘旋在冰面上,向着河源刀削斧砍似的的罅隙钻了过去。冻雪映着天光,白得刺目,显出灵流河水似的一派幽蓝的色泽。
  长熙心中一动,并起两指向前一探,甩出一道小小的术法。
  这探问之法只在同源的灵力之间有反应,很不常用,果不其然,也毫无反应。
  长熙皱起了眉:既是如此,为何她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两座雪山之间的冰洞高阔得足以装下一座人间城市,灵流的扰动让冰封的“泺水源”三字显出翡翠的玉色。
  千万里之外的东海之滨,忽然有一道石铭爆发出凛冽的白光,瞬间盖过了旁边的“樕蛛山”三字,“泺水源”三字赫然刻于其上。晴朗的海岸凭空掀起一线潮,咆哮着冲了过来!
  随后那道爆发出强光的石柱竟然颤抖起来,发出恐惧般的嗡鸣,就像是承受不住那般可怖的灵力,即将崩断了!
  这一切,远在风暴中心的长熙仙子看不见,她只是敏锐地意识到,这千里迢迢到来的灵力一定有什么目的。既然并非哪位与她同源的仙者所施,那么……
  还有谁?
  冰洞之内盘旋出一个幽蓝的漩涡,如果夏季远洋上灰黑的风暴。即便再没有攻击性,长熙也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伤才好了一半的身体顿时浮起一阵眩晕感。
  她抬手在眉心按了按,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迟钝,这还能是谁的手笔——
  非雨仙水神,却能与泺水源有共鸣;能召动长风,出此重法——
  她甚至还隐约嗅到了一丝来自白水河的气息。
  她还欠着那两人一个救命之恩,不可不报。
  ---
  苏泉从没有试过一次动用那么多的法力来完成一件事,他甚至自己都不相信这是一件可以完成的事。但他必须得试试,这是唯一的办法。
  他觉得自己耗空了灵力,终于感觉到了一丝远而轻微的回应。
  那是一个允诺。
  长熙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身为泺水河神,她冒着被天庭责罚的巨大风险,帮助了一个妖。
  河源的冰洞之下,春风从未到达过的地方,玄冰消融,露出一汪眼眸似的碧水,那是真正的泺水。
  苏泉笑了笑,霍然站起。
  “雨来——”
  一道龙形的白雾从十二峰的最深处卷起风暴,那些苍莽的绿意似被霜雪拂过,染了一层密密的白。“游龙”眨眼就到了跟前,苏泉踉跄了一步,举手向天,骨剑落入掌中,被他一把握住。空中白茫茫的“龙头”似乎衔着什么东西,咆哮着越过雪山之巅,直上九天,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泼天的雨幕倾泻而下,将樕蛛山直到苏城一线尽皆覆盖。雨水激起尘世一片涌动的白浪,浇在无数人身上。
  幽魂的蓝光像是被水浇灭的火焰,在河滩上消失不见了。
  泺水应召唤而来,穿过乾昧十二峰,消弭了所有人身上的慑魂之术。
  蒲牢这才恍然明白过来,他不可置信地抹了把脸发出一声似人非人的怒吼。
  乍然惊醒的人们茫然地看向天穹,又环顾周遭,已完全遗忘方才发生过什么事。
  而直到这时,赑屃才露出一丝图穷匕见的冷笑。
  “钟樾这么一个石头似的人,你倒是拿他看得比命重。”
  苏泉喉咙微动,硬生生将满嘴的血腥气咽了回去。
  对面的人捂着自己胸口伤处,在雨中冷冷地看着面如金纸的苏泉。
  钟樾伤重,此刻赑屃根本不会介意钟樾是否受幽魂控制,他只是要逼苏泉使出这一重法,大大消耗灵力!
  只不过就算是他也没想到,此妖真有这么大的能耐。
  能起南冥之浪,召泺河之水……若让苏泉这样修行下去,只怕真龙再现的那一日,是真的不远了。
  那么,他就更要得到那样东西……
  苏泉指尖一弹,骨剑应声没入他袖中。他肩上的伤口还未止血,雨水冲刷之下,整条手臂都被染红了。
  “拿一帮凡人搅和有什么意思。”苏泉面色惨淡,语气却轻蔑,“你好歹是世家出身,有什么恨极了的敌人,难道不该堂堂正正打一场么?”
  
 
  ☆、十字 1
 
  钟樾从昏昏沉沉的迷梦中醒来,一道温柔的月光正穿透百丈湖水映在他眉心。
  他的四肢都虚虚浮浮的没什么力气,整个人在水中却好像被一大块棉花轻柔地包裹了起来。
  他恍惚地抬起手,这才隐约感觉到一点水流的阻力。波纹缓缓漾过他的身体,他终于回忆起是怎么一回事——
  他与赑屃对了几百招,实在是穷途末路,难以为继。那赑屃过于自负,当时稳占上风,根本不急着重创他,反倒像是戏耍一只落入陷阱的猎物,非要羞辱一番方能满足他孤僻的自尊。
  但到底钟樾才是这地方的半个主人,地形道路都熟悉得很,一来二去,不动声色地将赑屃引到了这冰泉之畔。
  赑屃不认得这是什么地方,见到那六角亭,却能猜到这必是苏泉的地盘,心中立时怀疑自己中了什么圈套,连忙要下重手。
  谁知钟樾毫不犹豫地回身跃入了冰泉之下。
  这二位把樕蛛山当成自己家,风花雪月都来不及,绝不会弄个圈套来有碍观瞻。但情急之下,钟樾也是别无他法了。
  那一眼冰泉看上去妖气腾腾,映着岸边赤红的曼陀罗花,更是妖异难言。赑屃不料对方还有这一招,对着泉水使了两个法术,竟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又试着将手探入岸边的水中,立即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冷到极致便似烈火灼烧,若是全副身体都浸没下去,还不知道是个什么难忍的境地。
  他眼看着抓不住钟樾,只得三两下拆了岸边青竹的六角亭泄愤,末了又找到了苏泉的太青剑。
  单凭这个,吓住苏泉便绰绰有余了。
  钟樾尚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看天光也明白已然过去了好几个时辰。若是苏泉解决了一切,在这片山中,必然能轻易感应到他在此处,不会不来找他。
  钟樾心中没来由地一跳,缓慢地向上浮去。
  “这……”
  出水的一刹,他先瞧见了零落一地的青竹,只得无奈地扶额:来日得亲手赔给苏泉一座新的亭子了。
  钟樾想了想,抬手在凭空画了一个小小的阵法。
  他召唤了万木谷的土地郑梧。
  郑梧受他恩惠,必定是普天之下修行最容易的地仙之一,仙法远不是普通唯唯诺诺连青春容貌都难以维持的土地公可比。但他也是第一次跑到一位大妖的地界,一露面便上上下下地观察了一遍,像是有些担心自己行差踏错。
  “神君有何吩咐?”
  钟樾沉吟了一会儿,问了几句话。
  郑梧似乎有些疑惑:“眼下山川更易,白水河断流,是逆天道之事。可神君若要从此地去苏城,定是腾云最快……”
  钟樾无奈地笑了笑:“我眼下,力有不逮……”
  神妖穿梭九州,用的无非是“飞天”“遁地”二法,当中又有些区别,譬如飞天的,自己腾云是一术,叠压空间又是一术;遁地亦然,自己穿过去可以,缩地也可。
  缩地能将千里之外的两处短暂地连在一起,是一门地仙必修的法术,只不过每一位仙者能控制的距离远近不一而同,缺点是必得精确地选准了两个地方方能施法。
  郑梧道:“愿为神君效犬马之劳。”
  钟樾抬首望天,见一轮明月正圆,一丝云翳也望不见。
  他道:“苏城东边临海有一城门,名曰渭崖门。劳烦送我到那处。”
  “是。”
  郑梧在地上几笔画出一个阵法,双掌相击,在脚下快速连拍三下,只见面前的景物迅速地模糊、重叠,重重山岭外,露出石砌的烽火台来,隐隐能听见南冥涛声。
  “多谢。”钟樾道,随后转身踏入阵法,身形消失不见。
  双足踏在坚实地面上的一瞬间,钟樾就觉得奇怪:这里比他预计得明亮太多,亮得有些过了。
  两座高耸的山崖夹着狭长的海湾,连绵的烽火台被全部点燃,那燃烧着的熊熊火光将海面照得灿如白昼。
  数不尽的鹰隼盘旋在城垣之上,从苏城一直绵延到海水中。它们展开宽大的翼,在天空中发出尖啸。
  钟樾回头看向船坞,只见巨大的船闸被铁锁高高吊起,露出底下狼牙一般的木栅,两边各一排整齐的火油照出深邃的空间里一路路巨轮航道。而原该平静无波的蓄水航道里,也离奇地翻涌着白浪,从四面八方拍向铁皮的船身。
  钟樾四处打量了一下,没见到那松雀鹰罗凯,便从城墙上翻越而下,冲进船坞,平日里守卫森严的地方竟一人也无,让他顺顺当当地一直冲到了船坞中央。
  那里站着一个人,背影从头到脚一身漆黑。
  他站在两座螭首玉雕中间,正将两手合力覆在一个兽头上,将全身的力气都扑了上去,那玉石是实心的,沉重得很,好不容易被他拧转过一个角度,那人正要去拧另一个,一回头,正好对上了钟樾的目光。
  那面孔有几分熟悉,钟樾一愣。
  对方仓皇地瞪大了眼睛。
  钟樾骤然想了起来:“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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