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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当年陈星舸来到南冥之后,又是激动,又是心虚。他很怕旁人发现他的实力根本比不上那浩瀚一战之中的事迹,于是一面谎称自己受了很重的内伤,需要上百年来调养,一面没日没夜地在南冥修行。
他的修为提升很快,可百年过去,还是达不到当初钟樾的高度。唯一让他略微安心的是,百年中钟樾销声匿迹,也没有人揭穿他在天庭大殿上的谎言。
他提心吊胆地过了几百年,直到被封为南冥龙王,才稍稍放下心来。可还没过几天好日子,他发现每年的同一个日子,都有人会出现在苏城外的废墟之上。
——原来还是有人在查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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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竹简就断在了这里。
苏泉便问:“然后呢,他做了什么?”
钟樾注视着他,低声道:“他用一场海啸,彻底毁掉了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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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苏城繁华不再,人口渐少,陈星舸因为心中的忌妒和不安毁掉了这座风光不再的城市,却也因此获罪。所有修为皆被废去,戴上枷锁入了轮回,世世病弱短折,无一日安宁。
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好像最终都会在漫长的时光里得出一个结论、拥有一个结局。
苏泉,他又一次经历了从一条小鱼用无数努力和巧合修成人身的过程,然后在某一日忽然获得了许多从前的记忆;那些画面来得汹涌霸道,一下子就将他在人间想要平凡过日子的心打碎了。
但他知道他只能等。
如果那些记忆都是真实的,不是什么法术恶作剧出来的幻影,那么记忆中的那个人就一定会来找他。
☆、摩尼1
身为苏校草的室友,戴杨同学觉得十分迷幻。
以前刚入学的时候,他以为有着这么一张脸的苏同学肯定是个万花丛中过的妖孽,说不定要夜夜笙歌的那种,结果这家伙一直兢兢业业地扮演着单身狗的角色。可谁知一旦有了对象,进度简直是一日千里,不但吃上了爱心便当,还开始夜不归宿了!
苏泉回到宿舍的时候,戴杨正裹着毯子,盘腿坐在桌子前面刷论坛。
“话说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戴杨看着学校论坛上的帖子,“一早上看见好几茬议论你改名的事了,到底为啥突然要改名啊?你闲得慌?”
苏泉叹了口气:“算命先生说我以前的名字不利于桃花运的发展,我这也是没办法啊!”
他不提还好,一旦说起,戴杨立即八卦了起来:“到底是哪家妹子啊?你这才谈了几天就拱人家白菜,像话么?”
到底谁是白菜?
苏泉头昏脑涨地爬上床:“你不会想知道的,别问了,相信我。”
优波离一股脑儿塞给他的信息实在是有点多,导致苏泉现在感觉大脑短路得厉害,仿佛有一万根电线打结绕成了一个毛线团,里面还开了家鸡飞狗跳的动物园。
他和钟樾到底是怎么阴差阳错的他都不想计较了,关于他曾经厉害到可以日天日地这件事,他也不是全然没准备,可是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怎么都几百年过去了这些破事还没彻底结束,愣是赶着这会儿桩桩件件催命似的就来了呢?
苏泉一头扎进枕头里,把被子往脑袋上一罩,一觉睡到了傍晚。醒来迷迷糊糊地摸了手机一看,居然一条信息没有,正觉得奇怪,钟樾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苏泉手一哆嗦,手机正正地对着脸砸了下来,鼻尖还砸到了接听键上。
钟樾:“喂。”
苏泉捂着鼻子:“……诶。”
钟樾沉默了一会儿:“你昨晚着凉了?是我不对。”
苏泉在心里暗骂这个老流氓不要脸,面上冷静无比:“没有。”
“不吃饭?”
“不吃。”苏泉平平板板地说,“饿死我得了。”
钟樾听上去也情绪稳定:“你是妖族,一个月不吃也饿不死。”
苏泉气得从床上坐了起来,正要开口骂人,那边居然把电话挂了。
钟樾居然敢挂他电话了!
宿舍门响了两声,苏泉把手机往旁边一扔,不情不愿地下去开门,完全没有思考他根本不曾拥有过敲门如此斯文的同学,然后就一只脚光着、另一只脚反趿拉着一只拖鞋,后脑勺还翘着几搓呆毛地……直面了门外的钟老师。
这个点吃饭的吃饭,上课的上课,宿舍楼里没什么人,钟樾毫无偶像包袱地提了两袋外卖:“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苏泉:“你怎么能进男生宿舍?!”
钟樾一挑眉,对他这个表述很费解:“难道我该进女生宿舍?”
这家伙肯定又滥用职权了,居然还查了他的宿舍号,简直丧心病狂。
苏泉瞪了他两眼,侧身给他让了道。
谁知钟樾居然不领情:“我不进去了,给你送个晚饭,我晚上还有事。”
他能有什么事?钟副教授的课表早就被他的女粉丝们扒了个明明白白,学校论坛上一搜就有,苏泉之前就悄悄截个了图存在了手机里。他今天晚上根本没有课!
苏泉一把拿走了外卖袋子,脸上写着“你去找你外面的狗吧”,一转身,后脑勺上翘起来的头发让他看上去气呼呼的。
钟樾没忍住笑了出来:“学校的跨年晚会,我得去彩排。你吃完了要是没什么事,可以来大礼堂找我。”
“想得美。”苏泉嗤之以鼻,“不去!”
这两天兵荒马乱的,苏泉早都把这事抛到脑后去了。钟樾不提,他根本不记得还有什么跨年晚会。宛阳的气候四季分明,几场秋雨之后天凉得厉害,这么一想,的确是快到年底了。
想想也知道邀请钟樾的人怀的是什么心思。
苏泉恨恨地咬了一口蜜汁叉烧。
大好的夜晚,是手机不好刷还是游戏不好玩,他要穿过整个校区跑去大礼堂看什么奇怪的晚会彩排?
不吃饭的时候还没感觉,吃了几口才真的觉得是饿了,苏泉风卷残云似的解决了外卖,犹豫着要不要打开电脑看个剧。
算了。
妈的。
他站起身拽下挂在一边的浴巾,急匆匆跑进卫生间冲了个澡,胡乱穿上衣服跑了出去。脚步声刚到楼梯间,又自暴自弃地跑回来,把略显臃肿的外套脱了,打开柜子扒拉出一件笔挺的风衣。
苏校草望着半身镜,用手指理了一把头发,仿佛要上战场,心态十分奇异。
学校里有些夜跑的人,教学楼前面的空广场大概是被什么轮滑社团霸占了。苏泉从两排白杨树中间穿过,远远隔着喷水池望见校门外穿梭的车流。再走过去就是礼堂,门口的海报墙上已经贴上了跨年晚会的宣传,下面还用荧光色的大字写上了“神秘男神即将降临”。
苏泉:……
希望事情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学校的大礼堂分上下两层,能坐下千余人,苏泉从侧门溜进去,只见座位后半的灯都没打开,舞台上的灯光也还在调试,一群人正在台上跟着音乐走位,大约是个舞蹈节目,人很是不少,姑娘们露出笔直修长的腿,漂亮得晃眼。
好啊,钟樾就跑来这种地方……
苏泉一咬牙,两手往口袋里一插,很不经意地往里走,正想在大家都注意不到他的时候先看看钟樾在哪,蓦地发现最前面一排围了几个女生,中间坐了一个人,不是钟樾又是谁!
为首的女生看起来大概是晚会组织人员,多半是学生会之类的,正拿着一叠打印出来的纸凑在钟樾身边跟他说着什么,钟樾微笑着边听边点头,另外几个没什么事的也围成了一圈,殷殷地看着他,活像看着一块鲜嫩的唐僧肉。
苏泉很想拿个麻袋过去把钟樾套了揍一顿,奈何心知肚明如今他定然打不过这家伙。照理说他也没什么好吃醋的,多少年前还不是有好些女仙女妖的垂涎钟神君那张谦谦君子的脸,奈何神君天生不好女色,让她们做了无用功。
道理都明白,该生的气还是要生。
突然“啪”一声,舞台上的射灯突然亮了。
苏泉站的位置好巧不巧,正被一束明亮的光芒照了个正着。
他下意识抬起手挡住了眼睛,正逢台上的舞蹈团彩排完下来,走在最前面的居然是许稚桐,女生扎了个高马尾,更显得身材高挑,一眼望见他:“哟,校草!”
她这一嗓子,周围的人全都看了过来,拜那杀千刀的灯光所赐,苏泉简直宛如现场焦点,连带着钟樾和他周围那一群女生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了。
苏泉快步走到旁边,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才缓过来。
钟樾好像笑了一下,不知道跟旁边的学生会负责人说了句什么。
那女生听了连连点头,随即一路小跑到苏泉面前:“苏同学,我们正好还差个男主持人,钟老师都说你不错,不然你试试呗?”
苏泉:?
苏校草被赶鸭子上架之后,连带着整个原本不温不火的跨年晚会都成了校园焦点。听闻原先几个婉拒了主持任务的女生们纷纷拐弯抹角地打听还有没有吃回头草的机会,再是从前里外不是人的学生会工作人员们一时间炙手可热,差点能去做倒卖入场票的黄牛。
入学两年多,一直低调不肯出来靠脸吃饭的苏同学,终于还是怀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站上了跨年夜的舞台。
他也不太擅长这个,从来没拿过话筒的人,迎着追光灯走出来,在台口的阴影里不太自在地拉了一下宝蓝色的领结,西装领口衬出挺拔的身形,双腿修长笔直,加上年轻英俊的脸,在舞台上熠熠闪光。
苏泉的眼神好像往底下逡巡了一圈,但他视力一般,加上逆光的缘故,应当是看不清人的。
钟樾坐在侧面,按照凡人身份证上的年龄,他算是教职员工里很年轻的一批了,人也谦逊,前排都让学校领导和老教授们坐了,他身后一排便是学生。
“听说是大三的学长诶,长得太帅了吧……”
“土木工程呢,我之前有一次来看彩排的时候见过,打听了好久,还是没弄到联系方式。”
“不然一会儿去后台找他直接要吧?感觉看上去人挺好的呀,也不是特别高冷的那种。”
“那只是看上去……要真是容易搞定,人家都大三了,还能有你什么事?”
钟樾保持住了一个得体的微笑。
“妈呀这不是钟老师吗!钟老师居然也来了……”
“嘘——!轻点轻点……”
“今天是不是适合买彩票啊我的天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选到一次钟老师的课!”
钟樾在心里默默点头:我记住你了,如果你真的选到了我的课,期末可得小心。
他一边自顾自地小心眼,一边对照了一下节目单,有心让那些唱歌跳舞的表演都快进一下,非常想看自家男朋友干巴巴报幕。
结果他男朋友和女搭档非常般配地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苏泉甚至还贴心地帮女生提了一下过长的裙摆。
失算了!
钟樾当初跟学生会建议找苏泉来主持的时候,似乎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一茬。
“在接下来的节目当中,不仅有雍容华贵的交响乐,还是古典优雅的民族舞,同时还有一位人气超高的神秘嘉宾,将会为大家献上精彩的演出。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
“神秘嘉宾”默默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朝着后台走去。
苏泉假装听不懂底下尖叫喊他名字的声音,恰到好处的笑容挂在脸上,谁知一回后台,眼睛还没适应骤然暗下来的光线,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倒叫他一下子脸都热了起来。
☆、摩尼 2
钟樾在黑暗里与他并肩而立,半侧着身子让出半条过道,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别人的视线,悄悄搂了一把他的腰。
薄薄一墙之隔,是变幻的灯光和表演,再下面,是几千只眼睛。
“快到你了……”苏泉没来由的有点不自在。
“是啊。”钟樾轻声在他耳边道,“不然我可能会想直接把你推到墙上。”
这老不正经……
苏泉低头一抿唇,脑子里不知道闪过了什么画面,耳朵连带着半边脸都红了。
“钟老师!”负责节目的工作人员跑了过来,“下个就是您啦。灯光暗了之后,古琴会从对面那侧运上去,您从这边走……”
苏泉松了口气,心里隐隐有点遗憾。
前一个节目甫一结束,苏泉从忙乱的后台人群中穿了过去,悄悄站到了台口的幕后后。他看见钟樾脱下了西装外套搁在一边,露出里面一件简洁的白衬衫。银色的领针与袖扣是配对的,袖口正好箍住了手腕,分毫都不差。灯光还没有亮,那人走在舞台上,像一个模糊的幻影。
“你笑什么呢?”有人一碰苏泉的手臂。
“……嗯?”苏泉猛地回过身来,看见女搭档也站到这个位置,“我哪里笑了?”
“你别是傻了吧?我一走过来就看你一脸迷之微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中彩票了呢。”
苏泉摇摇头,克制了一下表情。
灯光骤然打亮,观众席上响起一片惊叹。
钟樾拨动了第一个音。
他这样的人,哪怕没有穿一身仙气飘飘的长袍,只要坐在那把连珠桐木琴之后,就好像整个人都跟积年的乐灵融在了一处。对于苏泉这样并不太懂乐理的听众来说,倒不是说他演奏得有多么高深和动听,而是仿佛觉得那古琴若是自身有灵,奏出来便该是如此。
钟樾微微侧着脸,神情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专注和游离,矛盾又和谐地出现在他脸上,流泻在他指尖。
其实苏泉在他侧后方,几乎看不见他的脸,却好像能想象出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那首《月满西楼》就在他心上撩拨,偏偏他还不能像台下的女生们一样拍照录像,只能一脸正气凛然不为所动的样子站着。
那之后还有些什么环节就很模糊了,结尾的时候还有个校领导致辞,接着是全场校歌大合唱,结束之后苏泉被拽住在后台跟人合了几张影,回到休息室的时候其他参加表演的人都收拾完东西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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