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变,事情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祁政远的预期,他不支持赵世也不支持赵立,只是相对之下需要一个皇子把赵立拉下马,他再对付赵世就容易很多。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赵立会直接登上皇位,甚至知道他跟赵世的企图,他想难道是祁寒计划败露了?那祁寒人呢?
他被关在府中,御林军看得很紧,他出不去就无法联系上祁寒,他没办法只能派出祁钰。
祁钰在府中待了多年,早已忘了如何跟陌生人谈话了,她只能怯生生地向看守的御林军说明来意。
结果御林军听到她的名字表情却松动了,然后按照上头的命令告诉祁钰,“祁寒已经死了。”
祁钰不敢信,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她哭着向那人确认,那人却说:“是真的,你若不信可以去问左丞相,祁寒通敌叛国,已经被皇上处死了。”
祁钰回到府中去质问祁政远,“是您让他这样做的对吗?”
祁政远避开不答,不耐烦地让人把一直掉眼泪的祁钰拉了下去。
他有些心烦意乱,如果祁寒当真被处死了,那他自己怎还相安无事?
他心里掠过无数个猜想,但都没法得到验证,除非等赵立回京。
赵立凯旋归京之后,给先皇守了孝,再在朝中处理了大皇子赵世,将他贬去黔安,当一个小小的王爷。
朝中官员不知,只当赵立是新官上任,处理了对自己威胁较大的人。
可赵世本人却很清楚,若是赵立拿出那些密信,他只会死得更惨。
他灰头土脸的拦下要为他伸张正义的皇后,带着她去了黔安。
至于祁政远……赵立没有处置他,只是在公事上处处为他设绊,斩断了他所有的关系网,手长却无处伸的感觉会更让祁政远难受。
不止这样,赵立还提拔了很多新人,过去赵世党的一方,也被赵立抓住把柄处置了。朝中大洗牌,没人敢在背后搞小动作。
三年前的事情到这就算完了,祁寒去了江南就没再回来,赵立却偏生想起他,回回入梦醒来,扑到旁边的一场空他才回过神来,他跟祁寒已经缘尽于此了。
遗憾是有的,但他找不到办法去弥补这场遗憾。
于是四年皆虚妄,他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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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赵立再用祁政远的这封信回看过去,只觉过去满是荒唐。
一年前,祁政远落网时,赵立才告诉他,“其实祁寒根本未死,但是你必死。”
祁政远不信,他曾找人打探过祁寒的消息,可是只要接触过祁寒的人都说他是死了,所以他就信了。
可是现在,赵立却说祁寒未死,为什么?所以当初是祁寒背叛了他?
赵立现在想起很后悔,如果那时他就审问清楚,祁寒也不至于为了护他再次重蹈覆辙。
祁政远显然也不知祁寒最后的选择是什么,但他在描述里把责任全都推给了祁寒。
赵立也不知,但根据已经知道的情况,他心里有了大概答案。
三年前的祁寒自己服用了寒天,再故意将行踪暴露给他,让他发觉。
那几年他在翰林院透露消息出去周世平都没曾发现,如此小心翼翼的祁寒又怎会在关键的时候乱了阵脚,露出如此大的错误呢。
有就只能说明是刻意为之。
祁寒算计好了一切,所有人都在他的计划内,赵世跟祁政远纷纷落网、赵立登上皇位,他却把自己弃之一旁,连生命都不顾。
就只是为了护住一个自己吗?
为了什么呢?
值得吗?
赵立的疑问没人能回答他,除非祁寒醒来。
第四十一章
祁政远在牢里等了好几日都没见赵立放他出去,便以为赵立是出尔反尔了。
他拿出赵立写给他承诺书给狱官看,狱官只是淡淡瞧了他一眼,很冷漠地道:“明日你就要被处死了,还见什么皇上?”
“什么!”祁政远不信,“你说什么呢!你看看这上面还有皇上的玉印!”
那狱官说:“看到了,我又不瞎。”
祁政远十分错愕,“那你是什么意思?”
狱官懒得跟他解释,这皇上变脸还需要什么理由?亏这人以前还是丞相,真是蠢得很。
“一年前你就要被处死的,皇上留你到今日已经算仁慈了。明日会调另一个囚犯过来,皇上赐了你们一人一杯鸩酒,你们痛快点喝了就去了,要是不喝就只有被砍头了。”
“谁?”祁政远闻言道。
“黔安王赵世。”
狱官说完就走了,只听见“扑通”一声,祁政远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赵世被捕了?是何罪?他什么时候回的京城?
赵立说话不算话又是为何?按理说,寒天在他身体里发作,他是撑不了几日的,祁政远回想那日见到他的样子,一点病态都没有。
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呢?
赵立明明特意来找他问过这件事,他当时还提到了……祁寒!对!是祁寒!他瞬间茅塞顿开,一切理不清的头绪都有了答案。
食了寒天的人是祁寒,不是赵立。
三年前他的计划落空也是因为祁寒的叛变。难怪赵立说祁寒没死,对他如此忠诚的人他怎么舍得杀?
“哈哈哈哈哈哈哈!”祁政远怒极反笑,“就是不知道祁寒还能撑过几日。”
说不定他们父子还能一同下地狱呢。
最初赵立说放过他的时候,他是真信了,大概是在这天牢里呆得太久了,一点不可能的希望他居然都当了真。
现在回想起来,赵立怎么可能会给他机会呢,他的确是蠢得相信了。
第二日,赵世是被人抬过来的,他的手脚筋都被苏木挑断,已经不能行走了。
他跟祁政远对上视线,在这天牢里相遇,两人都已落魄不堪,但此时,两人却都笑了出来。
失败无须再多言,狱官端了鸩酒来,祁政远拿了一杯,而赵世要人送到嘴边才可以,两人一饮而尽,当场死亡。
他们不是死于鸩酒,而是死于权谋,他们自己输掉了自己的性命,怨不得其他人。
就算不是祁寒,也有可能在其他环节上出问题,只是祁政远到死都想不明白,祁寒为何会连祁钰的性命都不顾而要护着赵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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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寒已经躺了半月,药每日照喂了可效果还是不怎么好,因为有苏木苏方在,赵立已经开始会去早朝了,但是走之前一定要给祁寒把药喂了,然后到午时之前回长生殿后就不再出去了。
周世平来过两次,赵立跟他解释了三年前到现在的所有误会,他说,“子声他从未怨过我、背叛过我,他次次都是为了护着我。”
周世平听完眼眶一酸,只觉得祁寒这孩子也太招人疼了。
起初他以为祁寒是被他人迷惑了,始终没把他想得太坏,哪知这孩子不仅不坏,心还软得跟那棉花似的。
三年前祁寒离开的蹊跷,尽管赵立跟他说了祁寒只是去江南游历,但他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去游历用得着这么急?连给他这个当为师的打声招呼都来不及?
只是赵立不愿说,那他就不问。
姐姐周无忧临终前将赵立托付给他时就说过:“阿平,你别逼云峥做他不喜欢的事,有些东西不必去争,你当舅舅的,多教教他读书写字,像你这般才好。”
才不是,周无忧明明以前还说他老气横秋。
然后周无忧又说,“如果他主动想要什么,那你就帮帮他。”
周世平是这样答应周无忧的,所以他从不用长辈的身份去压他,他跟赵立更像是好友。
赵立既然如此说了,那他就没问的必要了。
可是看着祁寒满脸木色地躺在那,毫无任何生气,而他的侄子一脸担忧的坐在榻边,那一刻他的心被什么晃动了一下。
“云峥,”他没叫皇上,“你跟子声……”
赵立从榻边走到周世平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嗯,我爱他。”
得到心里预想的答案,周世平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你们……都是男人,怎么传宗接代?”
赵立听了后戏谑地说,“不是还有舅舅你吗?”
是这样没错,他现在已有一妻一子,再加上云飞,那就是两个。
可是……可是,他也可是不出什么了,满腹学识竟在这时被堵住了嘴。
因为他答应了周无忧不逼他做不喜欢的事。
云峥若真是喜欢男人,他又怎么能逼他去喜欢女人呢。
何况他跟子声……一个比一个痴情。
“哎……罢了。”周世平叹口气,摆摆手,“随你们去吧。”
赵立笑得很高兴,这是祁寒出事之后他第一次笑出来,他说:“谢谢舅舅成全。”
祁寒虽在服药,但是流血的情况偶尔还是会有,赵立刚见到的时候吓得不行,给祁寒擦血的那只手都在抖,那天他发了很大的脾气,周身都散发着骇人的气息。
召了整个御膳房来长生殿跪着,张御医更是吓得不行,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解释:“皇上,祁公子这种情况是正常的,血是寒天和钩吻相冲所导致的,里面的郁火出来了是好事。后面出血慢慢减少了,说明就快好了。”
“是吗?”赵立有些怀疑。
“是。”张御医哪敢欺君啊。
“行了,都退下吧。”
“是。”
一行人又陆续出去了。
站在屋子里的苏木苏方被刚才的架势都弄得紧张了,赵立每回碰上祁寒的事都要大动干戈一回。
不过这样好歹证明祁寒并没爱错人。
他们跟周世平的想法差不离,祁寒这一生从没主动要过什么,但他却在信里说再纵容他一回。
哪止一回啊,祁寒若是醒过来,不论多少回,他们都是要纵容的。
第四十二章
一月之后,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长宁宫那边,“皇后”带着宫女急匆匆来了长生殿,下人向赵立请示,赵立想了想,那本是他给祁寒的惊喜,可祁寒现在迟迟未醒,他想算了,如若有她陪着,祁寒可能会好得快些。
他吩咐道:“让她进来吧。”
话说完没一会儿,一位女子便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一点其他女子家的文静都没有。
她眼眶都是红的,应该是来时就已经哭过了。
苏木苏方正好站在门口,他们三人视线对上皆是不可置信,还是苏方先反应过来,疑惑地喊道:“小姐?”
被唤作小姐的人点了点头,“嗯,是我。”
“可你不是……”死了吗?这话苏方没说出来。
跟祁政远一样,传闻已经死于那场大火里的祁钰,现在正好端端的站在他们眼前。
祁钰摆手,“说来话长,改日再同你们说。子声人呢?”
“这儿。”赵立出声道。
祁钰跑过去,先跟赵立行了礼才去瞧祁寒,没瞧两眼,眼泪又哗啦啦地掉下来。
她哭得梨花带雨,赵立不擅长安慰别人,除了祁寒。他便对夏春使了颜色,夏春顿悟,走到祁钰身旁,出声安慰道:“小姐你别担心,御医说了公子正在好转。”
祁钰收收眼泪,如看到希望般,期待地问:“真的吗?”
“嗯。”
“那我可以每日来长生殿看他吗?”这话问的是赵立。
赵立欣然应允,“可以。”
祁钰马上就说:“谢谢皇上。”
自这日之后,祁钰每日都要往长生殿跑,有时候来得早了,赵立都还没起,她就在外面候着,也不着急。
赵立拿她没办法,连起床的时间都早了,上朝前十分不舍地在祁寒额头上亲一亲,然后说,“子声你快醒醒吧,你最爱的阿姐都着急了。”
祁寒自然是听不到的。
最近他流血的情况差不多快好了,赵立才算放心些,只是他一日不醒,赵立就得每日提着心过。
从知道真相后,他就总在想三年前祁寒说的那句“云峥,是生辰礼物”。
他到现在才幡然醒悟,祁寒那时给他的不止是欢愉,而是一个安稳又荣华的以后,这才是祁寒送他的生辰礼物。
可是那时候他却叫祁寒滚,祁寒是滚了,要不是他使些手段,他大概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见自己的。
幸好的是,赵立隔着恨也爱祁寒,而祁寒就算再死一次也愿意护着赵立。
他们之间如果错漏了任何一个时机,就会错过此生。
赵立只要想到这,就无比感叹,还好他们都从未放弃爱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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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木苏方知道祁钰的存在之后,特意去找了祁钰,祁钰这才跟他们讲关于过去的事。
祁寒回京的前一年,祁政远就有了谋反的意图,他在朝中处处被打压,昔日里的好友连他的信件都不回了,对于心高气傲的祁政远来说,这比直接处罚他还要叫他难受。
谋反就是一瞬间的念头,可是往往念头有了就会想行动了。
他筹谋了许多,甚至亲自去拜访了好友,文官拉拢了又是武官,毕竟他需要兵力。
当然这点兵力跟皇上的兵力相比,他拥有的实在太少了,所以硬拼肯定不行,于是他就起了别的心思。
按照当时的规矩,赵立已经到了纳妃嫔的年纪,而秀女必须得是官员的子女,年龄还有一定的限制,必须得在十八以下。
祁钰的年纪大了,她那年都二十四了,比赵立还要大上两岁。
但没别的办法,与其找他人顶替,自己的女儿他更信得过一些。祁政远便找人托了关系把祁钰塞了进去。
选秀是周世平帮着办的,周世平并未见过祁钰,或者说,除了丞相府上上下下的人,基本没有外人见过祁钰,因此倒是不担心被人认出来。
令祁政远想不到的是,祁钰一路过了初试、复试,最后还被赵立一眼看中,当晚就宣了她侍寝,祁政远那叫一个激动,他托宫中的线人拿了砒霜给祁钰,他想直接置赵立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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