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那晚还没过戌时,祁政远就被抓了,整个丞相府被封,罪名是弑君。
动静闹得很小,只有下命令的赵立和执行命令的刘志知道。
祁政远还没弄明白事情的真相就已经被关在天牢里,他唯一想到的可能那就是祁钰的行动暴露了。
那之后赵立对外宣称的是:左丞祁政远患了病,故告假在府中休养。
这一休养就是一年,直到丞相府失火被烧,他尸骨无存,不过这些都是外人说道的。
真正的事实是,祁政远早就被关在了牢里,而丞相府的其他下人早就发配到地方充军了。
苏木苏方听得困惑,不禁问道:“那,那场大火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其实祁钰不太好说,因为她也有参与。
她无奈地笑,“大概是皇上为了逼子声回京吧。”
“皇上以为,这京城唯一能让子声挂念的就只有我了。”祁钰说,“原本是试探,但是子声他真的回来了。”
苏木又问:“那小姐为什么在宫中?”
“嗯……”祁钰说到这才犹豫起来。
她说,“那时我以为子声已经死了,祁政远跟我说是当今皇上污蔑了子声,才叫子声死的。可是我不太信,我更偏向于是祁政远害的,因为当初我质问他时,他并没有回答我。”她直呼父亲的大名。
“我在选秀里听了很多关于皇上的事,我就觉得他不是祁政远说的那种坏人。所以……”
所以祁钰在拿到砒霜之后,连寝宫都没进,一直站在门外等到赵立来,赵立穿得很随意,显然没把这事看得多重。
祁钰见了赵立直接把砒霜上交了,甚至把祁政远的计划一丝不露地转告给了赵立。
赵立对她的态度表示很惊讶,问她:“你就不怕因为你这些话,朕要了整个丞相府的命吗?”
第四十三章
祁钰到现在还记得自己的回答,她当时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告诉赵立的。
她无谓地说:“祁政远是罪有应得,其他人也差不多吧,我啊,我早就想追随子声去了。”
提到祁寒,赵立的脸色变了变,“你果真这么想的?”
祁钰肯定地说:“嗯。”那地狱般的日子她早就不想再过了,若不是因为跟祁寒的约定,她又怎么可能苟活到现在。
然后因为她这番话,赵立就放过了她,只是没给她任何名分,因为从一开始,赵立就没打算要她。
赵立安排她到长宁宫居住,派了一众宫女供她差使,其中还包括了夏春。
等处理完了祁政远的事,他才去长宁宫见了祁钰几次。
赵立没瞒着她,告诉了她祁寒还活着的事实,但是他不会再回京了。
祁钰根本不在意祁寒回不回京,她只在意祁寒还活着,只有他还活着,祁钰才觉得自己也是能够活下去的。
赵立还告诉祁钰,他之所以会留她在宫中,是因为祁寒的多次拜托,“朕本想着如果你真的对朕下了药,那朕就没办法保你,但是你主动坦白了,朕自然说到做到。”
所以归根结底,祁寒还是信守承诺,做到了将祁钰救出丞相府的约定。
她问赵立,“子声他……在宫中这四年开心吗?”
祁寒开心吗?赵立不知道。
不过他完成了他的使命,应当是开心的吧。
他想起祁寒被他抓住时的坦然,他说:“挺高兴的。”
赵立跟她没多的话说,说着说着难免想起祁寒,他不想这样,就很少去长宁宫。倒是嘱咐了夏春,若是祁钰问起祁寒以前的事,就跟她讲一讲,免得挂念。
赵立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对祁钰心软,他总是在心里说服自己,大概是时间久了,有些东西他已经放下了,不管放下的是什么。
那时他没深想已经二十有四的祁钰怎么没出嫁,如今再想,祁钰今年都二十有六了,可她好像对此事还是不急的。
女子一般到了十六家里就开始物色亲家了,稍迟的也不过十八。
他这日下朝回来,正好碰上祁钰,便问了她这件事,“当初祁政远怎没为你寻个好亲家?”
祁钰听到这脸色就变了,赵立看见她把袖口攥得很紧,压抑着什么。
赵立并未催促她,而是静静在一旁等她回答。
他们坐在长亭里,赵立看了眼石路两道祁寒种的玫瑰,花朵已经全部凋谢,枝干上挂着枯黄,叶子倒是葱绿的很,给赵立一种祁寒会像这滇红玫瑰一样很快醒过来的错觉。
“祁寒进宫前……”祁钰总算开口,她说了一个关于她和祁寒的故事。
在没决定送祁寒进宫作七皇子的陪读之前,有一日祁寒在主院学习完便准备回偏院,天色已经有些黑了,祁寒在走廊的拐角被人拉住之后还捂住了他的口鼻。
祁寒不停的挣扎,那人吼道:“别动!”
是祁华,祁寒听出来之后就没动了。
祁华见状便松了手,然后同祁寒说:“先生今日讲的东西你听了没?”
祁寒点点头。
“那你跟我试试那事呗。”祁华说完,祁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污言秽语。
“不行。”祁寒拒绝。
祁华瞬间垮下脸,“本少爷是看得起你,你别给脸不要脸。”
祁寒也来了气,平日里李氏欺负他也就算了,祁华居然用这种方式来侮辱他。
他骂道:“你才不要脸!”
祁华因为这句话立刻翻了脸,他上手去抓祁寒,嘴里还不停的骂道:“你装什么清高,你母亲不就是青楼的妓女吗?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
祁寒奋力挣开祁华,随后抬手打了他一巴掌,祁华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比祁寒高很多,又胖,一巴掌回击过去,祁寒差点跌坐在地上。
两人争执不下,祁华开始拽祁寒的腰带,想当场办了他,祁寒打不过又逃不了,声音都带着哭腔,“祁华,你别这样。”
可祁华此时是怒气跟欲望都在势头上,他根本不管祁寒,他打祁寒的主意已经很久了,这人长得唇红齿白,眼睛明亮,看得他总是心痒。
今日先生讲了男的跟男的之间的荤事,他就再也按耐不住了。
何况他上一个妓女的儿子,谁能拿他怎么着?到时候说出去,别人还指不定怎么说祁寒勾引的他呢。
他这样想着胆子就更大了,祁寒的衣襟全部敞开,腰带在拉扯间早就掉了,只剩下最后一层里衣,祁华觉得胜利在望,而祁寒只觉得自己今天是彻底完了,他有些绝望。
眼看着祁华的手就要触到祁寒的皮肤,祁寒只听见“哐当”一声,下一秒祁华就倒了下去。
祁寒惊魂未定地看着祁华身后的人,他气都没喘匀,“阿姐,你怎么来了?”
“我路过,”祁钰也很慌,她扔掉手上的木棍,再拾起地上的腰带,抖着手去帮祁寒整理,“你快走,我自会和父亲交代清楚,父亲对阿姐会从宽处罚,没事的,听到了吗?”
“但是……”祁寒不想走,祁钰是为了救他才出手的,他不想祁钰出事。
祁钰冷着脸,“你不听阿姐的话了?”
“我没有。”
“那阿姐让你走,你到底走不走?”
祁寒没办法了,要是让李氏知道,肯定不会放过他的,祁钰至少有张氏撑着,确实如祁钰所说,情况会好些。
他妥协了,说“我走。”
那年祁钰也才十六,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
然后就因为失手打了祁华,祁政远将她关了禁闭,抵不过李氏的煽风点火,期限就变成了一辈子。
他们是被下人发现的,祁钰已经把自己的衣服头发全部扯乱,祁政远问起来的时候,她只是委屈地说:“祁华想对我……我反抗才这样的。”
毕竟是女子家,她说的十分委婉。
祁华头上还流着血,当下明白了情况,只是他不敢说他原本想上的人是祁寒。于是他只能顺水推舟,“是祁钰勾引的我,否则怎么只有她衣衫不整?我不答应,她还拿棍子打了我。”
这些祁寒都是不知情的,他知道祁政远重男轻女,永远偏袒祁华。
祁钰出事之后他就没再去过主院了,没过几日祁政远就宣布让他进宫做七皇子的陪读。
走之前他想再见见祁钰,结果张氏见了他,就让下人拿了扫帚撵他,到最后他也没跟祁钰道成别。
第四十四章
“子声他……总觉得自己对我有很多亏欠,”祁钰无奈地抿唇笑,“其实我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他,他的出现就是在拯救我。”
那些年禁闭的日子很长,可祁钰在整个丞相府想起来的竟只有祁寒。
她的生母张氏,总是隔着门骂她:“祁钰你怎么这么不争气,你要是个男孩该多好啊,我又怎会只是个什么都是的二夫人呢。”
“祁钰你怎么不去死啊。”
“那些下人都在背地里嚼舌根,说你不知羞耻去勾引大少爷,我到底是怎么教你的?你要是好好听话,现在早就嫁了好人家享受荣华富贵了知不知道?我又何必因为你被困在这府中?”
嫁人,嫁人,从祁钰刚出生就在盼着她能卖个好价钱。
祁钰不是没有辩解过,也不是没有想死过,但是想到祁寒,她就又活下来了。
虽然小少年的话没有那么强的说服力,甚至可能性很低,但是祁钰就是很相信祁寒,没有缘由的。
赵立听完总算明白过来祁寒为何一次又一次的向自己为祁钰求情,他想祁寒那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将最后一根稻草放在了他身上。
赵立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后怕,他无比庆幸当初留下了祁钰,否则……他这辈子大概都不知道祁寒藏在心里的东西。
祁寒回京是知晓了祁钰已死的前提,事已至此,可祁寒竟还愿者上钩回了京,再次重蹈覆辙用他自己孱弱的身体护住了赵立。
赵立心头一震,只觉得祁寒的爱太浓厚又隐忍,瞒骗住了除他自己之外的所有人。
祁钰回长宁宫之后,赵立坐在榻边看着躺着的那人,心里头软得不行。
他的子声,他最爱的子声,他抱着都不敢用力的人,竟被祁政远父子玩弄于鼓掌间,他怎么会让他们好过呢。
祁政远已死,父债子还,那剩下的债自当由祁华来还。
虽说流放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还不够,赵立要让他生不如死。
他传了苏木苏方,直接下了命令,“西北发配充军的人里面有个叫祁华的,你们随便下下手,别玩死了就成,剩一口气再扔给那些流放军。”
祁华是哪个祁华,自不用赵立再说明,这些日子他们对过去也有了些了解,他们没多问,领了命就朝西北方向去了。
祁华竟然喜欢玩,赵立就让他尝尝被玩的滋味。
祁寒在丞相府没得到的不公平待遇,赵立都要一一为他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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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很快落幕,秋天无声无息的来了。
祁寒还是没醒,不过他现在已经没再流血,这也算是好消息吧。
赵立最近在院子里捣鼓着把其他杂草都挖掉了,堂堂一朝君主,亲力亲为地洗手作农耕,曹公公第一回 瞧见时差点跪下去,嘴里嚷嚷着:“皇上您这是干嘛啊!”
赵立没理他。
曹公公还在劝:“您要想做什么吩咐人来就是了啊!”
赵立终于不耐烦,“你再吵,朕让你以后都不能再进长生殿。”
曹公公识趣地闭嘴了。
夏春已经是见怪不怪,反正祁公子喜欢的东西,皇上总是爱屋及乌的。
祁寒这还没醒,长生殿却比以往祁寒在的时候还要热闹,周世平时不时地带着云飞来看祁寒,小团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跪在榻边直哭嚎,“子声哥哥,子声哥哥。”
哭过几回之后再来就不哭了。
祁钰则是每日必来,她就是什么都不做,站着看祁寒一天都成。
甚至就连刘志隔两日都得来看看,或许是那日祁寒在猎场救过他,他对祁寒的态度可谓是转变之大。
大家都很高兴,只有赵立不乐意。
赵立为什么不乐意,当然是他跟祁寒的相处少了,但他又不可能把其他人撵走,要是他说了,怕不是几双泛着泪光的眼要同时看着他,光是想想赵立就觉得罢了。
周世平自从知道他跟祁寒的关系之后,看祁寒的眼神莫名多了份慈祥……要是赵立没看错的话……
连公务也不帮着他处理了,有事没事就往长生殿赶,留赵立一个人孤独的处理朝政。
这日他依旧是忙完了急匆匆地往长生殿赶,才走到半路,就被刘志拦下了。
刘志是跑着来的,他边喘气边说,“皇上,祁寒……祁寒他醒了!”
好不容易说完一句话,赵立从八抬大轿上下来,抓着刘志的肩膀就问,“真的?”
“真的,”刘志喘口气,“但是……”
但是还没说完,眼前哪还有赵立的身影。
刘志看着他奔跑的身影,真是从未见他如此急过,心想但愿他等下不要太难过吧。
赵立跑到长生殿门口,经过前院就听见里面一片吵闹声,有周世平的,祁钰的,唯独就是没有祁寒的。
他走过去,屋里瞬间就安静下来,他听见祁寒说:“我阿姐已经死了,你别骗我。”
祁寒的眼睛不知看向何处,没有固定的落点,赵立走过去想拉他的手,刚碰到祁寒就下意识的往后缩。
赵立现在对他是进退两难,担心他哪怕有一点的不舒服。
他没再向前,而是开口说:“子声,是我。”
祁寒听到了声音,但眼前的意象却是模糊的,何况他不知道他为何又躺在了赵立的寝宫里。
祁寒没话说,场面又安静了下来,一旁的周世平出声提醒道:“云峥,子声……他现在暂时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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