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这一句话彻底点燃了稚离,最后一丝理智被烧尽,只一瞬间的功夫,那两名家丁已被稚离打翻在地,抱着肚子爬都爬不起来。
稚离额上的青筋暴起,一双眼似要吃人,杀气凌然,直接将初若的脑袋按在了墙上。“我不杀你,那是因为舒辰眼里有你,你再敢多说一句废话,我就直接拧断你的脖子。随便你是哪家的小姐,我不在乎!”
初若一连挣扎了许多次都无果,稚离的力气大的可怕,被按在墙上,脸上蹭了白白的墙灰,直到再无法反抗,初若的眼睛里充满了惶恐,稚离才终于松了手,冷眼瞪着那个飞扬跋扈,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缩作一团,又被稚离扯了起来。
“舒辰为什么会在这里!”稚离咬牙切齿的问道。
“我爹…我爹不会放过你的!”初若想要挣脱稚离的桎梏,但她发现自己的力量近乎于微弱。
“舒辰,为什么再这里!”稚离再一次发声质问,那个小姑娘吓坏了,她只是悄悄施加了一丝力道,那个小姑娘就又挠又抓,拼命的挣扎起来。
“有个和尚!有个和尚…咳咳咳咳咳…”初若松了口,稚离便送开了手上的力道。
“慧智山人?!”稚离愣了一下,可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能保舒辰安然无恙?答案几乎呼之欲出,稚离却有些不敢相信,到底是什么样的机缘才会令舒辰死里逃生?
“是!是叫个什么山人的!三年前,有个和尚还有渔夫救下了我姐。我姐她是随着江流冲下来的,恰巧渔夫下了拦网,姐被网子卡住了,救上来时还有一线生机,被渔夫们一路送回了镇子里!”初若说的有些语无伦次,但稚离听得仔细。
“温舒辰为何认了她口中的干爹和你!”
“那个和尚救了姐,三年前很乱,到处都有追兵,到处都在抓人。和尚说,天要变了,如果我爹能抓住这个机会保护好姐姐,极有可能在未来,避免镇子遭受战乱之苦,我爹答应了,把姐认成了干女儿,我就成了姐的妹妹。我们没有做对不起姐的事情!她被雪藏在镇子里,没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过的很好!”
“所以如果庆睿的军队杀到这里时,你们打算把舒辰供出去以求苟活?”稚离的脑子转的很快,她已经经历过太多的阴谋和算计。
“那只是迫不得已的下下策!”初若狡辩说。
“你们在利用舒辰!”稚离吼了一句,抬手捂着额头,拢起遮挡视线的发丝,含恨冷笑了起来,“亏得舒辰一心将你当作妹妹爱护。”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事情,她要带舒辰离开这里,皇城已经沦陷,庆启出逃,朝纲秩序正在重整,只待大局稳定,庆睿一定会再次出兵,拔出异党,一统南北,光复庆的繁荣与盛世。舒辰呢?她才逃出庆启的魔掌,是不是又要被庆睿利用?“良辰必出大统妻”,就因为这样一句话,舒辰是不是一辈子都逃不过被人利用的命运?
稚离的心中有了答案,她要带舒辰离开这里。不管舒辰是不是还记得自己,都没有没关系,稚离知道时间可以证明她的感情。
松开初若,稚离决定回小屋里看看舒辰,却不想,刚是抬腿要走,身后的袍被初若扯了住。
“这三年里,姐姐一直被照料的很好!她是谁我们都清楚!你是谁我自然也清楚,我在爹收到的海捕文书上见过你!”说句实话,初若很喜欢这个姐姐,就连温舒辰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很喜欢她,初若的干爹,镇子上的百姓,甚至是医馆里的老板伙计,大家每一个人都喜欢温舒辰,那已经不单单是利用的关系。
初若深吸了一口气,她要代替姐姐诉一诉冤屈,“在这个镇子上,你记住,她不叫温舒辰,她的名字叫白衣。我也知道你的名字,你是稚离,在三年前闹得最凶的时候,这个镇子里没有贴出过一张通缉榜文,我们很好的保护了舒辰。你们的海捕文书传遍各州各郡,那个时候,你可曾保护好姐姐?”
稚离转回身,目光复杂的望着初若。
“保护了姐的人是我们,而不是你!你有什么脸面在这里大声指责我们?”初若扶着墙站了起来,她很聪明,因为如果稚离真的杀了自己,姐会恨她一辈子,她赌稚离不会冒这个险。
初若的连声质问令稚离哑口无言,可当稚离想要反驳时,却发现初若的话并没有错。
“稚离你想要我姐怎样选择?你是不是打算亲口告诉我姐曾经发生的那些事?”初若咄咄逼人质问道:“你要告诉她家人的惨死吗?或者是那段与庆启的孽缘?你是不是准备逼她,让她去回忆那些鲜血淋漓的过往?想过没有?姐能不能再一次承受住那样的打击?”
稚离的心在刺痛,她极力摇了摇头,“不是的!你在胡说!”
“稚离,我姐已经摒弃了那段过往,那是我姐自己的选择。姐好不容易有了新的人生,将那些不堪和仇恨抛诸脑后。而你,你知道那些黑暗的过往,你是温舒辰人生里的一个疮,你现在是不是又要打算摧毁白衣的人生?”很好,初若第一次说出这么漂亮的话,第一次用语言的力量让一个人哑口无言,这些话,给了初若莫大的勇气,于是她更进一步,她要击垮稚离。
“稚离,滚出我姐姐的人生…”
“啪!”一声脆响!就连抬手的稚离也始料未及,哑口无言,她怎么就被一个小丫头激怒至此?!
初若眼含热泪,捂了面颊,那种羞辱感无以言表,一股脑的火气激得她愤怒到浑身发抖。却在这时,她看见那个疯子哭了,颓废的靠在墙根,瘫坐在地上,那是一个临界点,疯子崩溃了,抱着脑袋,死死咬着嘴唇,哭得伤心至极。
亲眼看着舒辰坠落悬崖时,稚离没有认命,孤身苦守三年的光阴,稚离也没有认命,终于找到舒辰的时候,稚离更不会认命。可是这一刻,那么要强,那么固执的稚离,却因为一个小丫头的话动摇了。
初若没有说错,对于温舒辰来说,自己是她身上最肮脏的一道疤,现在,舒辰终于有了自己的生活,不用逃命,不用惴惴不安,她现在不是温舒辰,她的名字叫白衣,有一个对她很好的干爹,还有一个很霸道粘人的妹妹。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去纠缠?
那是一种很无力的感觉,舒辰是她的命,是她的所有,可这一刻,她必须要选择放手,舒辰才可能真正的从过去解脱。现在,她该要放手了…
六年,哪怕是再恨再无助,稚离都不曾想过放弃。六年,稚离义无反顾的喜欢了温舒辰六年,慢长的煎熬成了黄柯一梦,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和毅力,可现在,有人告诉自己,还是时候该放手了。
稚离却失去了这样的勇气,她不敢放手,温舒辰是她生命里唯一的光,没有了那束光,自己怎么活?自己要怎么做才能熬过往后的绝望人生?
稚离站了起来,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做一个决断了,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比自己更爱温舒辰,这世上,也不会有人比自己更害怕温舒辰难过,所以她想好了,六年都这样过来了,余下的人生又算得了什么?
“喂!你干什么去!”初若看见稚离站了起来,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脚下的步子不再犹豫。
“你敢跟过来,我会杀了你。”稚离的声音冰到了极点,可那道背影却是说不出的寂寥没落。
小院里的房间并不多,一间接一间的推开,稚离很快就找到了厨房。
她的舒辰受累一夜不得安眠,还没吃上一口热气腾腾的早饭,稚离仍是放心不下,哪怕她已经做好了那个决定。
稚离熟练的生火淘米,烧水洗菜,专注于眼前的每一个细节,力求做到最好,心情在平复,思虑更加清晰,舒辰最爱吃糕点了,可她没有钱,没办法给舒辰买好吃的糕点,不过没关系,舒辰爱喝甜粥,糯糯软软的甜粥,自己可以做给她。
☆、难以割舍
端了甜粥,稚离深深的呼吸了一瞬,面上终于维持住了平静,强迫自己把心事掩藏起来,这才轻轻敲了敲门。
在门外等了许久,也没有听到屋子里的声响,干脆又敲了敲门,稚离直接走了进去。
“初若…”温舒辰撑了身子,才觉着好一点了,又被一阵敲门声吵了起来。
“舒…”稚离才开口,又沉默了下去,似乎是用尽了气力,唤道:“白姑娘…”
温舒辰反应过来,尝试着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手肘一暖,那个姑娘将自己搀了起来。
“还难受么?”
温舒辰摇了摇头,只顾抬手掩了掩额前的碎发,却没有注意到稚离眼中的疼惜与忧伤。“我煮了甜粥,舒…白姑娘就算不舒服,也要喝些再休息才好。”
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可也无法回绝陌生人的一片好意,温舒辰只好点了点头,强撑起精神,伸手去接稚离手中的碗。
“烫,我来吧。”稚离稍稍抬了抬手臂,已自作主张在温舒辰的身边坐了下来。
“谢谢姑娘好意,我自己来就好了。”温舒辰觉得很别扭,要一个陌生人喂自己吃东西,想想就觉得难受,牵强的弯了弯唇,又伸手去接。
“我来吧,姑娘救了我,我…”稚离赶忙调整了一瞬呼吸,“我无以为报,只尽一点薄力,白姑娘只管欣然而受就好。”
温舒辰不明白,为何那女子眼中闪过了一丝痛,她无法理解,打从第一眼遇到这个姑娘起,她的种种行为都异于常人,她暴躁,易怒,温舒辰甚至以为她是个疯子,可她在自己面前,这个人又收敛起所有的锋芒锐意,独处时,那种柔软的感觉无法言表,就像现在。
那个人舀了甜粥,散去热气,像是在做一件无比重要的事,小心翼翼递到自己的唇边。那目光里有许多种情绪杂糅,无法理解,却是每一下都是恰到好处的分寸,她做的甜粥很香,又软又糯,才吃下几口就觉得胃口大开。温舒辰说不清这种感觉,上一口才是暖暖的吞下,下一口就不急不缓的送到了唇边,是自己喜欢的味道,也是自己喜欢的温度。她的目光会柔柔的扫过自己的面庞,很专注,是一种令人怀念的温柔。
温舒辰未有多想,却稍稍皱了一下眉头,自己已是承了那个人的好意,碗里的甜粥已食了大半。正要纠结如何开口,那人手中的汤匙落入碗中,扭头在屋子里打望了一圈,再自然不过的问了声:“方巾放在何处?”
“在桌上的那个小匣里。”温舒辰的目光追着那人望去,自己还未开口她就知道自己想要方巾,那个人所做的一切,近乎于完美的契合在自己的习惯之上。
有多契合?当温舒辰用方巾沾了沾唇,想要说她已经吃饱了的时候,还未开口,那人就举着汤匙又递到了唇边,“再吃些吧,好么?不可以总吃那么少。”
她满心满眼的关切,温舒辰又如何看不出来?那是一种前所未有但是又隐约觉得熟悉的安心,可温舒辰却不明白,为什么觉得安心?为什么只要一个简单的眼神,那个人就能看穿自己的所思所想?
一碗粥正正好好是她吃饱的饭量,那个人笑了,很开心,像是如释重负,像是完成了一个重大且繁琐的仪式般。放下了手中碗,就像是放下了心中的重担一般。
温舒辰不明白她为何会松下一口气,目光落在她捏着汤匙的指尖之上。忍不住握住端起来看了看,昨天才刚刚处理过擦伤,今天又添了许多新伤,弯弯曲曲,像是指甲抓过的痕迹,想到这里,温舒辰眉头又蹙了起来:“怎么弄得?”
“是…是我自己弄得。”稚离十分不擅长撒谎,憋了半天,也没有憋出个像样的谎言。
“是初若?”几乎是一瞬间,温舒辰就猜出了答案。
稚离将手垂了下来,可她端着碗,又能躲到哪里去?
“初若她还小,有些霸道,还请姑娘莫要计较,她是爹妈的掌上明珠,想要的想做的,总会偏执一些,却没有什么真的坏心眼。”温舒辰苦笑起来,“你帮我取下药箱,我帮你稍微处理一下,很快就会好起来,不会留疤。”
对于温舒辰的话,稚离从来不会反驳,而现在,更不会,每一分每一秒,对于稚离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稚离低下头,默声将空碗放在了桌子上,取了药箱过来,安生的坐在榻边,由着舒辰照料。
“白姑娘,你的身体总是这么弱么?”一个不太明显的颤音令温舒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稚离压抑的呼吸乱了节奏,眼泪不争气就落了下来,语无伦次,尴尬极了,胡乱抱怨了一声,“姑娘这药,蛰得伤口好疼…”
温舒辰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哭,却知道绝不会因为创药蛰人就能难过成这般,面前的人,脆弱得有些不像话,不像是陌生人之间该有的客套和防备,却像是生生剖开了最柔软的一面,暴露在了自己面前。
可温舒辰不知道该要如何去触碰这种柔软,心中很烦闷,看到那个人黯然垂泪的模样,说不清为什么,心中更加烦闷了起来,很慌,总觉着应该做些什么,心中那只推手,不断的怂恿着自己的心,可人不光有感性的一面,还有理性的一面,这样的时刻,温舒辰的理性告诉她,不要随意触碰别人的秘密。所以她们都在沉默着,极其别扭的沉默。
稚离无法压抑心中的慌乱,她知道的,她不该在舒辰的面前哭。舒辰已经不记得自己了,一个陌生人,死皮赖脸待在别人的屋子里失声痛哭,那是疯子才会有的行为,明明是知道的,可稚离却无法控制。
这真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告别,稚离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她知道自己该离开了,既然下定了决心,就不应该再继续优柔寡断,可余生还有那么长,她还想多看舒辰几眼。
“白姑娘,我该走了…”稚离失魂落魄站了起来,望着立在榻尾的霜兮,才是开口就已经后悔了。
“去找舒辰么?”温舒辰也不知道为何心里会没由来的慌张。
稚离怔了怔,有一丝苦涩的笑自唇边蔓延开来:“嗯…去找舒辰…”
“你会找到的。”温舒辰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说,却只能看着那个人的神情越来越痛,几乎就要崩溃。于是,她想,那个叫温舒辰的人真的很幸福,会有一个人这样挂念她。
却不想那个人突然就靠了过来,“我有一条发带,落水时丢了,白姑娘的借我可好?”
女子发带怎么能够随意送人?
只是,不等回答,那个人就伸手掠走了自己的发带,却不知道为何,温舒辰没有开口拒绝,只是望着那张脸,望着那双刺痛的眸子,在自己面前,好似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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